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hu99.Com)的用户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预览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北宫青》 作者:璇之舞 北宫青番外/ 新年搞笑番外一 “梅雪争春未肯降,骚人搁笔费评章,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再过三日又到新年,北宫青自穿越到异世以来已近三个月,望着瑞王府满园白雪点缀的腊梅,忍不住感慨。不知远方的家人是否一切安好,打麻将的时候三缺一,会不会想到总输钱的她?唉,命运弄人啊! “青儿,为何叹气?” 听到身后人的声音,她浅笑回眸,今日的端木俊穿了件藏青色的蟠龙朝服,看他满脸的风尘,应是刚下朝回来。她的阿俊真是越看越帅,哪能这么帅呢,怎么就那么帅呢? “没什么,今年的梅花开得特别美,让人赏心悦目。对了,今天朝中没什么要事吧?” “新年就快到了,四国打算联合在鸟巢来个军事演习,时间就定在元月一号。” “鸟巢?三天时间来得及运送军队吗?貌似帝都的机场十分繁忙,班机经常晚点,几十万大军估计三天也运送不完吧?” “不怕,我们有中华帝国制造的诺亚方舟,再多的人也装得下,航速、服务一流,保证一日之内就能到达帝都。” “那太好了。” “不过,眼下我正烦一件事……”端木俊轻轻一叹,摊开右掌,让梅树上飘落的花瓣落入他手心中央,眉宇间有几分忧色。 北宫青痴醉地望着他,一阵心神荡漾,自告奋勇道:“什么事?你说,我一定帮你!” “此次军事演习事关重大,父皇很重视此事,私底下暗示我,若是我能率领南翼的军队赢得此次演习,他便将皇位传给我……” 北宫青信心满面地拍拍胸脯,说道:“你放心,此事就包在我身上了。”端木俊疑惑地望着她,不知道她哪里来的诺大自信。 第二日,在瑞王府的大门前便贴出了这样一张告示: “公告:瑞王府紧急招聘女子特工队成员八名,有意者请速速报名! 招聘要求: 1.三围:34,24,36(林志玲的魔鬼身材标准),身高170以上,体重55公斤以下,拒绝芙蓉姐姐围观。 2.有一“技”之长,技的定义很广泛,看各人理解了。 3.年龄在16-26岁之间,拒绝大婶插队,老奶奶请回家喝粥去。 4.绝对的女性,若查出有异,扒光了游行。(小雨,待一边去,没你的份!) 招聘入围者将得到南翼国万人迷——咱们最最受欢迎的康王爷——端木杰的一个香吻,有意者请速速来此报名!!报名费为两银子,概不找零。” 此告示刚一贴出,汉嘉全城、南翼全国,乃至其他三国的未婚少女统统为之疯狂,一窝蜂地往瑞王府门前涌来,场面极其失控。瑞王府出动了所有的侍卫,又从北营调集了一万士兵,才勉强将现场控制住。 “青儿!你给我解释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端木杰怒瞪着双眼,指着自己满脸的唇印,朝在一旁埋头点算着报名费的北宫青怒喝。 北宫青好不容易从一堆银子中抬起头来,越过高高堆起的银山,看到满身狼狈、衣衫被撕扯得不成形的端木杰,忍不住捧腹大笑。 端木杰拎小鸡般拎过她的后领,凑近她的脸,喝道:“你还敢笑?你最好立刻给我解释清楚!” 北宫青好不容易忍住笑,缩了缩脖子道:“那个……谁让你在四国人气那么高呢?简直就是少女杀手。我不找你打广告,还能找谁?” 端木杰冲着她耳朵大吼道:“那你就这样把我给卖了?” 北宫青好声好气地赔笑道:“怎么会呢?看你多受欢迎,所有的女孩子都喜欢你,连川后妈大婶级的人物都稀罕你,你应该感到荣幸才是。” 端木杰松开她的衣领,一屁股坐到边上的座位,二郎腿一翘,拽拽地说道:“我不管,我牺牲这么大,你得分我一半的银子。” “啥?那你还是拿我的命去吧!要银子没有,要命一条。”北宫青立即倾身护住身前的银山,两眼警惕地瞪着他,跟防贼一般。 端木杰扑哧一笑,被她这副无敌的表情给逗乐了,嗤笑道:“没见过你这么财迷的!外面那么多报名的人,你打算怎么办?” 北宫青却不以为然,一脸轻松地说道:“这个简单,我先在瑞王府收了报名费,然后把面试地点改在你的康王府。率先赶到面试地点的一百人进入初试,其余的全部淘汰。” “什么?你还想祸害我的康王府?”端木杰一个惊吓跳了起来,他可没忘记方才进瑞王府时惨烈的状况,若是那一群如狼似虎的女子蜂拥到他府门口,那他还能踏出府门半步么? “别介嘛,我知道你最慷慨大方了,是么?”北宫青用尽量安抚的语气说服他,顺便朝他抛了个媚眼。 “滚一边去!”端木杰冷不噤地打了个哆嗦,有些受不了她的无故献媚。 重兵重重护卫下的康王府内,进入初试的一百名佳丽正排队等候着面试。站在阁楼上,一眼望去,肥环燕瘦,千奇百怪的,层出不穷。北宫青满意地看着楼下的一百佳丽,她们能抢在前一百名到达康王府,可见至少在体力上是胜人一筹的,只不过这其他方面的素质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北宫青指着桌上的八块金牌,对身旁伶俐的小丫头说道:“小白,一会儿通过面试的,你就把这牌子分发给她们。”只见这八块金牌上依次写着号码:001、002……008,左下边有一行小字,上写道:瑞王府特邀密探。 “哦,知道了,小姐。” 小白麻利地收起那八块金牌,正要退到一边,突然脚下不小心绊到桌角,其中一块金牌掉到了地上。她弯身捡起一看,是001号金牌,抬眼左右瞄了瞄,北宫青正在查看初试的名册,而其他几名在场的侍卫正往楼下眺望。她嘿嘿暗笑,偷偷将那001号金牌藏入袖中。 “好,开始面试吧。” 北宫青宣布完,小白就拿着名册在一旁念道:“一号,翠花。” 北宫青刚拿起茶杯要品茗,一听到这个名字,手上顿了一顿,条件反射道:“翠花,上酸菜?” 那位名叫翠花的女子一脸可怜的表情,弱弱地说道:“那个、那个……俺不会做酸菜,俺只会做蛋炒饭。” “噗!”北宫青刚抿的一口茶立即喷了出来,抡起袖子,随便擦了擦嘴道,“呃……你除了会做蛋炒饭,还会什么专长?” 翠花可怜巴巴地苦思冥想了半天,都嗯不出一个字来,北宫青抹了把汗,这来的人都什么素质,挥挥手道:“你下去吧。” 翠花突然眼睛一亮,高举着右手叫道:“我、我还会煎鸡蛋……” 北宫青忍不住爆发,挥手大吼道:“拖下去!什么素质?下一个。” 小白手上一颤,被她的无敌狮吼功给吓了一跳,名册差点掉地,整理了下心神后,继续念道:“二号,皇甫野秋。” 话音刚落,就从窗外飞进来一名身材高挑的女子,她手持一把柳叶剑,一身青色的劲装,脑后扎了根干净利索的马尾,帅气十足。她二话不说,一上来就舞剑一通,剑气凌厉,虎虎生风,吓得北宫青直往桌子底下躲。 好不容易等到她舞完剑,以一个十分漂亮的金鸡独立作收尾,她才从桌子底下爬出来,拍手道:“好好好,太帅了!你还会啥?” 皇甫野秋甩了下马尾,傲气地扬眉道:“我还会做PS,我乃此中高手,要不要我来给你做一个组图?” 北宫青连忙摆手道:“不用了、不用了,你已经通过面试,以后你就是瑞王府的密探之一——001。”心说大姐,我怕了你了,你给小溺和小雨做的那些PS组图,太强悍了。人家一上Q,你就追发,把人家活生生的小正太愣是给欺负惨了。 皇甫野秋竖起食指,酷酷地摇了摇,说道:“我要007。” 北宫青想也不想,脱口而出道:“为啥?001多好啊,是老大。” 皇甫野秋再次摇了摇食指道:“007,詹姆斯邦德,多酷!” “好吧,你是老大,你说话!”北宫青暗地里擦了把汗,人家是侠女,有真功夫来着,咱得罪不起啊。 “下一个。” 小白接到指令,立即念道:“三号,尉迟鲤。” “阿杰呢?阿杰在哪儿?”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待来人进来后,北宫青身子一歪,差点跌到地上去。只见来人穿了身红色的骑马装,外形娇俏可人,一双大眼睛圆溜溜的,迥然有神,不过她手上的两把弯月刀,让她整个人添了几分煞气。她一进门就四下张望,视线掠过北宫青时,自动地忽略,只在几名侍卫身上多停留了几秒,真让人怀疑她是不是有同性视觉忽略症和异性视觉扫描症。 又来了个侠女型的,还是个煞女,北宫青扶稳身子,说道:“合着,你是冲端木杰来的。” 尉迟鲤的目光终于投向了她,扬着下巴说道:“要不然呐?偶千里迢迢从西澜国来到这里,不就是冲他来的咩。” “你从西澜国来?”北宫青有些激动,想不到端木杰的广告效应这么好,这消息都传到西澜国去了。不过,她这一天不到的功夫就从西澜国来到了南翼国,莫非是坐飞机来的?谁造的机场,谁造的飞机,谁开的飞机……这一切的一切,都是迷啊。 尉迟鲤不耐地点点头,回道:“啊。” “那你认识独孤谋么?”北宫青想起那个伤心而去的男子,心里不由地感慨,她是真不忍心伤害一个好男人啊,不过没办法,谁让她家的阿俊比他更有魅力呢。 尉迟鲤摩擦着两把弯刀,其间隐隐有些火花激射出,这是她平常闲来无事习惯的消遣,抬了下眼皮,说道:“别提那闷骚的男人,明摆着他跟青是彻底没戏的,偶尔出来做个小配足矣。” “可你是西澜国人,怎么能做我们南翼国的密探?” 北宫青的疑问刚出口,尉迟鲤就激动地将其中一把弯刀插在了她跟前的桌上,呼喝着威胁道:“你想找死么?” 北宫青惊吓地向后缩去,忙不迭地摇头,她当然不想找死啦,她的戏份还没完呢。 “偶是冲偶们家阿杰来的,所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偶嫁过来了,不就是南翼国的人了么?”尉迟鲤边说边又将另一把弯刀插在了桌上,煞气十足。 北宫青被惊吓到,十分没有骨气地赔笑道:“好吧,你通过了。” 一旁的小白也被吓到,战战兢兢地掏了个金牌出来,递给她。尉迟鲤接过金牌,翻过来一看,是个005号金牌,她眉梢一挑,还算满意,收起两把弯刀,转身迈步往门外走去。 忙活了近一个时辰,北宫青真是欲哭无泪,来面试的人千奇百怪的都有。表演才艺的,以唱歌跳舞居多,基本上她们刚开了个头,她就忍不住想NG。 “三十号,南宫瑶。” “我的阿杰呢?阿杰在哪里?”又是个娇俏可人的小.美人,她一进门,迎面而来一阵茉莉的清香。 又是个冲端木杰来的,这个罪魁祸首倒好,丢下她,一个人跑枫林做面膜去了。 北宫青刚要说话,就见方才离去不久的尉迟鲤手舞着双刀冲了回来,左右观望着喝道:“谁敢打我家阿杰主意?偶跟她拼了!” 南宫瑶被她吓到,委屈地抽噎着,就要哭出声来。最看不得女孩子掉眼泪了,北宫青见状,连忙上前劝慰道:“那个……瑶瑶啊,端木杰也没啥好的,嘴上没个把门的。他幼稚、脾气火爆,还不爱洗脚,一双脚臭得要命!咱不喜欢他,喜欢别人好了。” “呜呜……阿杰!”南宫瑶终于哭出了声,梨花带雨,楚楚可人,人见人怜。 尉迟鲤却怒目一瞪,几步上前,将两把弯刀插在了北宫青跟前的桌子上,插的位置竟和方才几无误差,高人哪! “你啥意思?敢诋毁我家阿杰?” “没,我铁定没这个意思……007,护驾!”北宫青吓得整个人缩到椅子角上,闭上眼大呼护驾。 “谁在闹事?”人还未到,声音已从楼下传了来,果然是尽忠职守的好职员。皇甫野秋从楼下踏叶飞花而来,在空中表演了个完美的飞旋,冲破窗户纸闯进屋来。北宫青忍不住拍拍胸膛庆幸,这窗户幸好不是她家的,破财的也就可怜的端木杰了。 “是我,怎么着?” 尉迟鲤丝毫不畏惧她,拔回双刀,迎向皇甫野秋。两人双目相瞪,互不退让,火花在暧昧的氛围中,不断地迸射。 “哇……我要阿杰!”南宫瑶哭声越来越大,到最后几乎是嚎啕大哭,震得整栋楼都不停地抖动。 尉迟鲤和皇甫野秋之间的暧昧情节也在瞬间被打断,两人面色略显窘困地别过了头,但微微泛红的双颊,还是透露了她们此时内心的悸.动。这究竟是怎么的一种微妙感觉? 太好了,这位爱哭的小.美人正好是这两强人的克星,必须收下不可。 北宫青捂着一只耳朵,上前诱哄道:“瑶瑶啊,其实西门惊鸿也挺不错的,性子跟阿杰有得一拼,而且还是一威风凛凛的武将,前途无可限量啊!” 南宫瑶慢慢地收了哭声,破涕为笑地睁亮眼睛,那晶亮的黑眸在泪光折射下熠熠生辉,真是个玲珑剔透的小.美人啊。她仰起脸,纯真地眨眨眼,说道:“真的么?那我喜欢小鸿鸿好了。” “小白,给块008的金牌给她,下一位!”总算又解决一个麻烦女,北宫青狠狠地擦了把汗,赶紧让小白发牌。 “七十五号,轩辕依婷。” 来的是一个温婉动人的大家闺秀,弱不禁风的身子,仿佛风一吹就会倒下,北宫青自然而然地起了怜香惜玉之心,放软声音问道:“你姓轩辕,也是从西澜国来的?” 轩辕依婷盈盈一笑,百媚丛生,微微颔首道:“嗯,我听说你跟澈澈很熟,所以想让你引见一下。” “这个……”我倒,突然冒出个澈迷,这李澈行踪神出鬼没的,让她哪里去找人去? 正在她为难之际,窗外突然传来一阵疯狂的尖叫声,只见一身白衣胜雪的李澈施展轻功在空中踏风而来,微风吹拂起他的衣衫,裙袂飞扬,飘然若仙。转眼间,他已从方才的破窗处飞了进来,落在了北宫青面前。 “啊,澈澈,我晕了。”轩辕依婷承受不了突如其来的感情冲击,柔柔地倒了下去,李澈倒是十足地绅士,上前一步扶住了她,将她转交到小白手中。 北宫青发了一会儿痴,醒过神来,问道:“呃,李大帅哥,你怎么来串门了?” 李澈柔情似水地深望着她,悠悠启口道:“青儿,听说今日瑞王府门前发生大骚乱,我怕你出事,所以来看看你。” 北宫青感动不已,说道:“啊,澈澈,我也快晕了,你对我实在是太好了。” 此时轩辕依婷却是醒了过来,一双美目盈.满晶莹的泪光,微颤着手,指着他说道:“澈澈,你太伤我的心了。” 这时,从门外又进来一粉衣女子,上前挽住楚楚可人的轩辕依婷,劝说道:“依婷姐,别伤心,我把我哥介绍给你,他可是我们西澜国的智多星、赛诸葛,比他帅多了。” “这位是?”北宫青有些莫名其妙,这门外的守卫怎么搞的,怎么什么人都能随便闯进来,回头一定要好好打打他们的屁股。 那粉衣女子高傲地扬了扬下巴,回道:“西门雪。” 北宫青在脑海里搜罗了一番信息,西门家族和轩辕家族那都是西澜国的名门望族,如果能用美男计诱惑住她们,让她们心甘情愿地为她卖命,那么四**事演习还不手到擒来。想到此,她连忙召唤小白道:“都是名门望族之后啊,欢迎你们加入女子特攻队!小白,发金牌。” 小白随机地拿了两块金牌给两人,轩辕依婷领到002号金牌,而西门雪领到006号金牌,两人相携着走出门去,临了,轩辕依婷还依依不舍地回望了李澈一眼。这一眼,饱含了太多的深意,默默地诉说着少女萌动的情怀,此一别,便是天涯两端,世事茫茫,他们之间注定还是缺少了那么些缘分。唉,王子与公主的传说,并非尽如人意,只叹世事无奈…… 待两女离去后,李澈开口说道:“对了,青儿,我带了两位小师妹过来,她们也想加入女子特攻队,不知……” 北宫青爽快地摆摆手道:“没问题,澈澈的面子总是要给的。” 李澈浅浅一笑,朝门外喊道:“晓雨、冰凌,你们进来吧。” 门外走进来两名风华正茂的妙龄女子,一个身穿绿衫,娇小玲珑,一对小酒窝在她面颊上若隐若现,另一个一身浅蓝的长裙,端庄秀丽,优雅大方。那绿衫女子梦冰凌率先走上前,好奇地上下打量着北宫青,说道:“师兄,她就是你喜欢的女子吗?也不怎么嘛,不过是脸蛋漂亮了一点,眼睛大了一点,个子高了一点,腰细了一点……其他的跟我师姐没什么差别。” 北宫青闻言,忍不住擦了把汗,那么多多了一点,加起来不就是多很多了么,心里总算有了些安慰。那蓝裙女子夏晓雨上前拉住了她,用翠莺出谷的悦耳声音说道:“冰凌,不许胡说。” 北宫青感激地回了她一眼,说道:“呃,欢迎两位姑娘加入女子特攻队。小白,发两块金牌给她们。” 小白领命,将剩余的两块金牌分发给两人,夏晓雨领到004号,梦冰凌领到003号。梦冰凌一接过金牌,两眼顿时发光,将金牌放到嘴边咬了下,惊喜地大叫道:“哇,金牌,真的是金子耶!” “那个师兄,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了。” 梦冰凌手舞足蹈地拿了金牌,就要往外跑,夏晓雨显然是个练家子,伶俐地出手揪住了她的辫子,呵斥道:“冰凌,不许再去赌坊,你输在赌坊的钱数都数不清了。” “可是人家手痒嘛。”梦冰凌委屈地嘟起了嘴,师姐每次都来这招揪辫手,而她每次都中招,她就像是孙悟空永远都逃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 夏晓雨瞪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道:“手痒就回家刺绣去!” “师兄,师姐欺负我。”梦冰凌扁着嘴,没办法,只好跟世兄求救。 李澈无奈地摇了摇头,也了解这个小师妹的个性,无赌不欢,说道:“冰凌,晓雨也是为了你好。” 夏晓雨含情脉脉地望向师兄,师兄是在为她说话呢,他短短的一句话犹如小石子落入她的心湖,荡起层层涟漪。 北宫青来回打量着这一对师兄妹,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够肉麻的,幸好她现在还不是那么喜欢李大帅哥,要不然肯定打翻十几二十坛醋坛子,生生被酸死。 “啊,阿杰,我来了!”门外突然传来一个歇斯底里的喊声,待见到来人时,北宫青一阵吃惊,脱口而出道:“川后妈?你来干什么?”她这个名义上的姑妈,不是应该在家码字虐人吗?怎么跑这里来了? 北宫尘双手叉腰,挑眉道:“当然是来报名的。” “你没看清招聘启事么?拒绝大婶插队……”眼见着北宫尘就要暴走,北宫青立即收了声,改话道,“啊……我错了!你不是大婶,你不就是司徒他妈么?” 北宫尘冷哼道:“算你识相。” “小白……”北宫青不敢再招惹她,忙朝小白使眼色。 小白战战兢兢地咽了口口水,回道:“小姐,金牌已经都发完了。” 北宫青心下一阵庆幸,说话也有了底气,说道:“你看,不是我不想给你,是真的都发完了。只能说你晚来了一步,太对不住了。下回,下回咱一定带上.你。” 北宫尘却是并不那么在意,四下瞧了瞧,问道:“阿杰呢?这孩子俺太稀罕了,让俺亲一个再走。” “谁敢动我家阿杰,老子跟你拼命!”门外的尉迟鲤再次抡着双刀冲了进来,一副要和北宫尘拼命的架势。 “小白,赶紧收摊,撤!007,开道护驾!”眼见战时一触即发,北宫青双手护住头,连忙逃窜。 公布特工入围名单: 尉迟鲤005 南宫瑶008 轩辕依婷002 小白001 皇甫野秋007 夏晓雨004 梦冰凌003 西门雪006 司徒老妈-北宫尘(川后妈) 即日将接受最严酷的训练和任务,征服四国,故事待续…… 来自亲爱的读者--瑶瑶之番外 番外——南宫瑶 “南宫世家的小郡主——南宫瑶招婿了!!!大家快来看啊!!”西澜国宽阔平坦的中央大街上,一人扯着嗓子高喊,喊声传遍整条大街。!街上的路人都开始骚.动起来,很快在告示前聚集了一堆路人,都纷纷凑过来看热闹。只见告示上分明写道: 比“舞”招婿 要求如下:. 身高175以上,体重55公斤以上。(超过250斤者,请自觉转身回家炼油去。) .长相清秀、帅气即可。(拒绝猪腰子脸、国字脸、大饼脸、麻子脸等) .年龄在18-35岁之间,拒绝公公级人物和已婚人士,如有人妖请速速搭个飞机回泰国,打哪儿来回哪儿去. 舞技包括:国标、街舞、Hip-Hop、Breaking、拉丁、芭蕾等(不要求专业,业余亦可) 姐妹淘评委有:北宫青(我们人见人爱的冠冠姐)、皇甫野秋(一代侠女,PS高手中的高高手)、尉迟鲤(也是侠女一枚)、轩辕依婷(淑女的婷婷)、西门雪(可爱的雪雪),以及我们万人敬爱的元老级评委川后妈我的亲亲老姐北宫尘。 有意者请速至南宫府报名!!无需报名费,一盒德芙巧克力足矣。(*^__^*)嘻嘻……三日后于南宫府进行初选、复赛、决赛,恭候大家的光临。 此事一传十、十传百,很快传遍西澜国各个角落,家喻户晓……西澜国境内所有未婚男子都开始蠢蠢欲动,为着南宫世家在西澜国的名望地位、为着传说中娇媚动人的南宫郡主蜂拥而上…… 翌日清晨,一脸怒气的西门惊鸿提着他那柄红缨长枪前来南宫府登门问罪。昨日听闻南宫府比“舞”招婿之事,他起初还不敢相信,特意跑去公告栏处查证,结果所传非虚,真有此事。他气得一把撕下那告示,将它捏在手中直到化为碎屑才泄愤。 今日亲临南宫府,见着黑压压的一片前来报名之人,他的心更加堵得慌。他一路挥舞着长枪穿过人群,全身布满煞气,让人不敢走近一步。他狠狠地咬了咬牙,定要查出此事的幕后主使之人。 几日前,他才和他家的瑶瑶互通心意,如今怎会如此?他实在有些想不通。他一入南宫府就直奔南宫瑶的寝居,还未进屋就见一群女人在里面围在一起抢东西。 “青姐,坚果味是我最爱的,不许跟我抢啦!”一个楚楚可怜的小声音从里面传出,一听就知道是南宫瑶的。 “哎呀,瑶瑶,你看那边不是还有很多吗?不怕没有的。”北宫青语气温柔地安抚.着这个可爱的小丫头,手上却仍在不停地剥开巧克力,往嘴里塞食。 坐在北宫青右侧的,是尉迟家的小郡主尉迟鲤,她的跟前也是一堆开封的巧克力包装纸。不过她剥巧克力的方式较为特殊,两把弯刀齐下,一切就是一分为二,还是去了包装纸的,动作豪放利索。眼见着她又是双刀落下,一群女人们齐齐将未开封的巧克力送到她的刀下,动作整体划一。只见尉迟鲤微扬着下巴,双刀刷刷刷地一通挥舞,直看得其他人叹为观止、翘首称赞。 尉迟鲤得意地扬了扬眉,习惯性地磨了磨她的双刀,说道:“我说瑶瑶,你为什么突然招婿?你家小鸿鸿,你不要啦?就算不要他,不是还有小雨吗?” 西门惊鸿在门外听到有人提及自己,脚下一顿,原来招婿一事竟是南宫瑶自己的主意,他心下一沉,不由地心痛。 南宫瑶一听到西门惊鸿的名字,却是一反常态,俏目一瞪,气冲冲地喝道:“别跟我提他!最近跟死了一样,连个人影都没见到,总说要帮他老哥处理事情,我看就是借口,西门惊羽那么聪明哪里需要他帮忙?” 轩辕依婷闻言抬起了头,她好端端的,怎么说到她家惊羽了?听着南宫瑶的语气十分不爽,她连忙软语劝说道:“惊羽最近真的很忙,我也有许久没见到他了,惊鸿也许真的在他身边帮忙也说不定。” 那头尉迟鲤收起了双刀,抢过话道:“婷婷,你就只帮自家人说话。我们瑶瑶可不像你这么好说话,而且我们瑶瑶也是很**的。你看这一堆堆的巧克力,都快成小山了,得吃到哪辈子去啊?哈哈哈……” “就是就是……”在一旁一直吃巧克力的川后妈北宫尘嘴上忙里偷闲,也插了句话进来,接着继续埋头吃。 轩辕依婷微微有些窘意,她确实有袒护西门惊羽之心,但被人当面戳.穿,脸上不由地漾出一抹红晕,更添几分娇媚之色。西门雪见未来的准嫂子无语反击,赶紧解围道:“其实是真的,哥哥们最近真的好忙呢!” “都不要再说了,我主意已定。”南宫瑶却是铁了心,不愿再听她们解释,大步流星地往屋外走去。走到门边,刚好撞见双瞳怒火焚烧的西门惊鸿,南宫瑶却并没有露出惊讶之色,悠哉地越过他,擦着他的身边踏门而出。 西门惊鸿见她无视自己的存在,心里满是失落,回想以前,她再怎么生气也会和他斗嘴一番,可是如今…… 轩辕依婷正要追上南宫瑶,也见到了站在门口的西门惊鸿,明显地愣了一下,一时之间来不及反应。南宫瑶却在此时突然回身,拉起她的手就往外走,边走边故意说道:“婷婷,我们去看看野秋忙得怎么样了,她一个人在报名场地忙活,我怕她太累了,我们去看看她……雪雪,你要不要也一起去?听说今天来报名的人很多,有不少年轻有为的少年才俊,我很期待呢~~呵呵~~” 西门雪也看到了自己的哥哥,心里有些为难,一边是兄长,一边是好姐妹。正踌躇间,南宫瑶已一把拉过她,将她一起拖出了门外,还不忘朝屋里的人喊道:“青姐,你们先吃着,我和依婷她们去看看野秋,一会儿就回来……” 北宫青只是略微点了点头,继续嘴里的吃食,对于她们这些小年轻人的事不慎感兴趣。尉迟鲤则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望向门外,今日的瑶瑶似乎跟往日不同了,完全没有了平日里的楚楚可怜,倒像是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而北宫尘也对这些小娃儿们的事不理不问,一心一意地埋头吃巧克力,好难得遇上这么个好机会。谁若是能送巧克力给她,她二话不说就嫁给他……(不得不在这里说一下,我姐姐最近好像很想吃德芙的巧克力,所以就满足她一下,让她吃到饱吧,嘿嘿~~) “够了!你究竟什么意思?你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我?”西门惊鸿几步追上南宫瑶,掰过她的身子,抓着她双肩使劲摇晃。他不相信她会如此无情,他宁愿相信这只不过是一场梦,一场噩梦而已。 南宫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摇晃,摇得有些晕眩,西门雪和轩辕依婷两人见状,立马上前阻止道:“哥哥(惊鸿),放开瑶瑶!” 西门惊鸿这才发现自己的失态,连忙松手。南宫瑶一个没站稳,跌坐在地上,委屈的泪水盈.满双目,她哇哇哭出声:“川后妈,鸿鸿欺负我~~~” 屋内的人闻到哭声,都从屋内冲了出来,北宫尘看着坐在地上哭泣的南宫瑶,心生疼惜,怒瞪向罪魁祸首——西门惊鸿,骂道:“你个臭小子,要么不来,一来就欺负我家瑶瑶,你到底意思?我告诉你,我们瑶瑶现在还不是你的,你凭什么这样欺负她?” “哼!瑶瑶,咱们不哭。咱们去前院看看,咱西澜国青年才俊比比皆是,哪个不比这臭小子强?”北宫尘训完西门惊鸿就拉着南宫瑶往报名处走去,轩辕依婷和西门雪两人无奈,同情地瞥了一眼西门惊鸿,尾随而上。 西门惊鸿两眼呆滞地望着她们离去的背影,想不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到底哪里做错了? “喂!我说你看够没?人家都已经走远了,你要追快追,不追的话,就一起过来吃巧克力吧。” 尉迟鲤的呼喝声将他从神游中拉了回来,他气哼哼地甩了尉迟鲤一眼,不屑地说道:“我才不吃呢!你以为我像你们女孩子一样贪吃?不怕胖死,你就使劲吃!” “呦,刚才还一副痛失所爱、失魂落魄的样子,这么快就没事了?”尉迟鲤一脸坏笑地调侃他。 北宫青这时也从屋内走了出来,摸着肚子重重地打了个饱嗝,这一上午吃的巧克力都快赶上她几年吃的份量了。她同情地瞥了一眼灰头土脸的西门惊鸿,很想给他一句忠告,宁可得罪小人,莫要得罪女人。不过回头想想,还是算了,这小子在战场之上甚是嚣张,今日正好挫挫他的锐气。她朝尉迟鲤招招手,说道:“阿鲤,我们也去看看前院看看,据说有不少帅哥呢。” “好啊!”尉迟鲤挑衅地撇了西门惊鸿一眼,边走边摇晃着手中的巧克力说道,“屋里还有很多,你可以慢慢吃!哈哈~~” 报名处,皇甫野秋正埋头整理着报名名单,心里有些愤愤不平,她们几个竟然把她一人丢下忙活这里的事务,自己却跑去后院分巧克力吃了,还冠冕堂皇说道:野野,你的能力这么强,就把这艰巨又荣誉的任务交给你了。 她心里正愤愤不平,就见那群女人从远处往这边走来,走在最前的是南宫瑶,她娇小玲珑的脸上挂着泪珠,楚楚动人,她急忙迎上前问道:“瑶瑶这是怎么了?谁惹你哭了?” 后面的北宫尘走上来,说道:“别提啦!还能有谁把我们家瑶瑶欺负哭?” 皇甫野秋顿时恍然大悟,叉腰指着北宫尘,斥责道:“川后妈,你怎么可以这样对自己的妹妹呢?一点也不心疼?” 北宫尘听到她这番话,气得直跺脚,忙解释道:“不是我,不是我!是西门惊鸿那个臭小子。” “哦……”皇甫野秋再一次恍然大悟,点了下头。北宫尘却不爽地别过头去,心道:我不就平时虐人狠了点吗?我对自己的妹妹可是很心疼的。(瑶:姐姐对我很严厉的,不过从没弄哭过我,也很疼我的。川:摸摸) 西门雪从后面走了上来,轻声细语地问道:“报名情况如何?对了,野野,刚才我哥哥来的时候你怎么也不拦着他点?” “自己不会看吗?人这么多我上哪看着去?”皇甫野秋闷着一肚子火,她在这里累死累活,她们倒好,还有心思谈那些风花雪之事。 “哇~~真的好多人!后面还黑压压一片呢!!”西门雪看着人山人海的报名者,不由地惊叹,“这样下去,什么时候能完啊” “所以这就是我们野秋的工作啦!”轩辕依婷也为皇甫野秋叫屈,可谁让人家有能力呢。 尉迟鲤和北宫青此时也正好朝这边走来,看着人山人海的报名者,尉迟鲤忍不住惊叫道:“啊,我们瑶瑶真的好受欢迎!!这么多人?”(自恋一下,满足一下自己的虚荣心,O(∩_∩)O哈哈~) 北宫青煞有介事地点点头,若是哪天她下诏选妃,会不会比这场面更壮观?用手肘顶了顶尉迟鲤,调侃道:“阿鲤,如果哪天你招婿,场面定然不会比瑶瑶的差。” “不、不……我对我们家阿杰可是很专情的,决不会另外招婿。” 见她这么维护端木杰,北宫青也不再戏弄她,转头问北宫尘道:“川后妈,你让瑶瑶招婿是什么意思罗?” 其他人的目光也全部集中到北宫尘身上,大家都对此感到疑惑,希望能从她口中得到答案。 北宫尘却是不以为然地说道:“能有什么意思?让西门惊鸿知道知道我们瑶瑶的实力呗!” “真的假的?” 尉迟鲤一脸的不相信,这时沉默已久的南宫瑶终于开口说话,两眼弯成心型,一脸花痴地尖叫道:“川川后妈老姐,你说的真对,果然鸿鸿来找我了。” 所有人这时才明白这场闹剧的缘由,不由地抚额长叹,可怜的西门惊鸿啊,有这样一个花痴加野蛮的女友,日后可有他受的了。 既然此事业已闹大,不但惊动了南宫府上下,连整个西澜国都闹得沸沸扬扬,总不能这样不了了之。几人商量后,决定将这场闹剧继续扩大,演变成更大的闹剧,那就是……嘿嘿。(故事待续中……) ***************************************************************************************************************** 此篇番外由我的读者——亲爱的瑶瑶亲自执笔,一个活泼好动、性格开朗的小女生,让人十分窝心和感动,希望大家给予她鼓励和掌声。 么么瑶瑶,继续加油! 北宫青第一卷 缘起/ 第一章 宫门惊险 东旭国的皇宫内四处张灯结彩金碧辉煌,五彩琉璃的宫灯高高悬挂,重重宫墙之内,每隔十步就有一盏。、 q i s h u 9 9、coM今日是新皇登基的第一日,也是先帝文德帝驾崩的第三日,按理说先帝驾崩半月内举国齐哀,披麻戴孝,不得张灯结彩,也不得穿红戴绿,可偏偏这位狂妄的新皇却不管不顾,压下朝臣的一片反对声,执意撤去皇宫内的白绫、白色宫灯,全部换上喜气洋洋的彩灯,庆贺新皇登位。 月夜下,一辆运粪车正缓缓转动着车轮朝西宫门方向驶去,驾车的是一位品阶低下的小太监,面容青涩,十五六岁上下,显然是入宫没多久受人排挤才被分派来干这等没多少人愿意干的活。他憋着气尽量屏住呼吸,有些受不了粪桶内传出来的异味,稚嫩的脸红彤彤的,倒显得几分可爱。 “砰”的一声巨响,一枚信号弹在皇宫的正上方爆破绽放,传遍皇城内外,这是兵部专用的信号弹,此弹一发便意味着皇宫内发生异动。凡见到此信号弹,皇城内的宫门、城门都将紧闭,严格排查过往的行人。 运粪车的马匹受了些许惊吓,踉跄了一下,震得粪桶左右摇晃,粪桶内隐约传出细微的碰撞声。小太监疑惑地转过头去,分明听到了奇怪的声响,似乎是从粪桶里传出的,刚想下车去查看,突然见一队士兵急急地从边上掠过,往西宫门方向跑去。 皇宫里究竟发生什么事了?看他们的服饰应该是皇帝身边的近卫军,若不是有大事发生,皇帝是绝不可能轻易调动他们的。小太监一时好奇不已,倒忘了方才之事。 在散发着异臭的粪桶内,黑暗之中,北宫青蜷缩着单薄的身子靠在桶壁上,神经紧绷,耳朵贴着桶壁倾听外面的动静,紧张的情绪让她忘记了桶内刺鼻的臭味。她始终秉持一个信念,人活着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一切她都可以忍受。方才那一声信号弹响起,她就猜到定是皇帝为了防止她逃跑,通知皇城内的军队严密紧戒。区区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却让她那人面兽心的皇兄调动军队来防范,她不禁觉得可悲又可笑。 北宫青正出神间,运粪车突然停了下来。她身子一个俯冲,额头不小心蹭到桶壁,火辣辣地微疼。 宫门口的四名守门士兵拦住了小太监,例行检查,几人不耐地捂着鼻子,相互对视,谁也不愿意上前,心想只不过是两只粪桶,没什么可查的。正想放行,宫门外走来一队巡逻的士兵,形色匆匆,带头的是一名穿着军士铠甲的将军,四十岁上下,外形粗旷,眼神锐利。 几名守门士兵见到来人,立即向他行军礼:“拜见曹将军,不知曹将军深夜到访有何要事?”几人都知道曹亦秋是新皇最为器重的大将,不敢得罪。 曹亦秋眼神锐利地扫了他们一眼,指着运粪车,厉声喝道:“这辆车为何不查?若是放跑了什么可疑人物,你们担当得起吗?”他方才在宫门外巡视,突然看到宫中的信号弹响起,知道宫中有异动,便立即赶了过来,远远地,看到他们退避粪车不愿上前,心里就冒火,如此玩忽职守,如何守卫皇宫? “是是,曹将军教训的是,小的立即就查。” 北宫青听着外边的对话,攥紧的拳头紧张得把指甲都嵌到肉里面去了,他们一旦上来掀开盖子,自己就立刻暴露无遗。听着那脚步声一点点靠近,她感觉自己浑身都在冒冷汗,身上的每个毛孔都在叫嚣。 怎么办?若是这样被抓回去,真不知北宫墨会如何处置她,袭击君王论罪当诛,北宫墨一定不会心慈手软。这样一来,母妃和东儿不就白白牺牲了吗? 她紧张得感觉自己的心都快要跳出来,就在这时,一个清越稚嫩的声音突然响起:“哟哟,好臭啊!你们把粪车停在宫门口干什么?想熏死本王不成?本王这才刚刚换上一套新衣裳,这下好了,又被熏臭了。” 曹亦秋见来人是四王爷北宫澄,立即恭敬地行礼道:“曹亦秋拜见四王爷,启禀王爷,宫内可能有刺客,微臣怕刺客藏在粪桶内混出宫去,这才命人严加察看。” 北宫澄闻言朝他翻了个白眼,手中的折扇一甩指着他的鼻子,啧啧叫嚣道:“小曹子,你疯了吧?这么个臭桶也能藏人?那藏进去的人不被熏死也被憋死了,你以为是你小曹子啊,蹲个茅坑也能蹲几个时辰,那么耐臭?” 曹亦秋满脸憋得通红,这个四王爷小小年纪,损人的本事最是厉害,每次见人都给人起绰号,让人头疼不已。他好歹也是他父辈的人,却被他称呼为“小曹子”,心里窝火得直想撞墙。身后的几名士兵使劲地憋着笑,他怎会不知,狠狠地回头扫了他们一眼,他们这才收敛许多。 北宫青在粪桶内也忍不住笑翻了天,想不到她还有这么个活宝的弟弟,可惜一直没有机会认识,心想若是今日能顺利出宫,他日定要好好答谢他。她的心刚刚放下些,却被这个活宝弟弟的下面一句话吓得够呛。 “得得,反正本王也被熏臭了,就替你们做件好事,本王倒要看看这粪车里还真能装人不成。” 第二章 活宝弟弟 “王爷,小心有刺客!”曹亦秋十分担心北宫澄的安危,好歹他也是个王爷,虽不是和皇帝同一个母妃所生,但和皇帝的关系一直不错,若是稍有差池,上头怪罪下来,他可担当不起。。伸手想要拦住他,却被北宫澄用折扇一挡,大大咧咧地嚷道:“鬼个刺客,要真有刺客,现在也变成臭客了。” 粪车猛地一震,竟是北宫澄一跃跳上了车。盖子被毫无预示地揭开,北宫青惊恐地瞪大眼睛望向他,心跳漏了一拍,心道这下完了,最终还是没能逃出魔爪。北宫澄乍见到她,也是愣了一下,一张俊俏的娃娃脸上露出惊讶之色,十分可爱。他只比北宫青小了一岁,在文德帝的子女之中排行老四,他以前也只见过北宫青一两次,印象不是很深,但是她的容貌与丽贵妃十分相似,所以他一眼就认了出来。 方才他也只是好奇想看看究竟是什么人让皇兄大动干戈,却不想竟是自己那个痴傻的皇姐。惊诧之余,他的心思也在飞快地转动,这位痴傻的皇姐为何会藏在桶中,似乎有着难言之隐,而且看她的神情不似痴呆之人,那她为何要伪装自己?早先也听说了她和丽贵妃受人排挤被赶到冷宫的传闻,他平日里和丽贵妃没什么交集,所以也漠不关心,可眼下却莫名地对这位皇姐起了怜悯之心,直觉地想要帮她一把。 北宫青在惊恐之余也细细地打量起这个弟弟,他的眉眼和北宫墨有几分相似,但轮廓却柔和了许多,圆圆的娃娃脸水嫩水嫩的,让人很想掐上一把,还有一张粉嘟嘟的小嘴,十分讨人喜欢。突然见他冲自己眨眨眼,俏皮地一笑,一切都只在短短的瞬间,可是北宫青心底却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暖如冬日的煦阳。 北宫澄盖上盖子,又用折扇挑开另一个桶的盖子,随便瞄了一眼立即合上,皱着秀气的眉头,扇着鼻子叫嚷道:“哎哟喂,谁拉的屎那么臭?都快熏死本王了。回头叫太医院给宫里头的人都好好瞧瞧,把那些个得了便秘什么的病的都好好治治。” 他一跃跳下粪车,一手捂着鼻子,一手挥舞着折扇,指着小太监不耐地说道:“你你你,赶紧地把车拉出去!熏臭了这西宫门不要紧,要是把整个皇宫都熏臭了,那我皇兄还不得费神另找地儿迁都啊。” “是是,奴才这就拉走。”小太监一直都觉得这位主子不好伺候,怕一不小心就会得罪了他,现在听他这么一说,立即如获大释,忙驾着车离去。 “得,小曹子,你也是去见我皇兄的吧?正好,咱俩凑个伴儿,你先陪本王去换件新衣裳,一会儿要是熏着我皇兄就不好了。”北宫澄哥俩好地搭着曹亦秋的肩硬托着他往宫里头走去,曹亦秋实在拿他没办法,无奈地低着头,只好跟着他走,心里却想着这位小主子看起来总是一副插科打诨的痞子模样,说的话也是让人又恨又痒,却为何他身上似乎有种特殊的气势,总让人无法拒绝他的要求? 北宫青在桶内长舒了一口气,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这时才感觉到桶里奇臭无比的异味,使劲捂住鼻子有点想作呕的感觉。想到那个活宝弟弟的话语,她忍不住轻笑出声。虽然不知道他为何要帮自己,但她直觉自己和这个弟弟有缘,若是日后她有能力,一定会回报今日相帮之恩。 随着北宫澄清越调皮的声音越来越远,北宫青知道自己已经出了宫门,远离了这个犹如噩梦般的皇宫。她偷偷地揭开盖子,呼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正如北宫澄所说藏在粪桶里的人不被臭死也会被憋死,若不是她意志坚定,绝不可能坚持到现在。 第三章 月下誓言 想起这几日来.经历的一切,她感觉就像做了一场噩梦一般。。她原名苏青,是个在读的留英博士,修习化工专业,刚念完第一年,趁着圣诞假期回国度假。五天前,她和几个朋友一起去五台山游玩,不慎和朋友走散,经过一片密林时,见有一道耀眼的光芒从地底下往外冒。她出于好奇便走过去将地上的土扒开来看,却意外地发现一枚雕刻着龙凤戏珠饰纹的银杖安然躺在地下。 粗看之下就觉得这枚银杖历史久远,杖体周围泛着淡淡的光芒,在她靠近后,银杖四周的光芒渐渐隐退。银杖一端上嵌着一颗巨大的红色宝石,宝石内莹光流彩,似有种说不出的能量在流动,又似在召唤着什么。 苏青心想这下发达了,单是这颗巨无霸的红宝石就能卖个天价,若是将它整个当作古董拍卖,肯定赚翻了。她心下一喜,伸手就去握那银杖,手心传来一丝丝的凉意,接着隐隐有股力量牵引着她,让她跟银杖紧紧地粘连在一起。 她有些心慌了,想松手,可是那股力道却霸道地拉扯着她不让她退却。苏青下意识地与之对抗,可越是反抗,它的控制欲越强。当她的意志到达极限时,一股巨大的力量往她身上猛灌进来,她顿时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醒来时,她莫名地来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不仅年龄变了,容貌也变了。床边上是身体主人的母妃,具有天下第一美人之称的司徒嫣,也即是东旭国皇帝的宠妃丽贵妃。看她醒来,司徒嫣欣喜若狂地搂着她,眼角带着泪水。 原来,身体的主人是东旭国皇帝的三公主北宫青,自小弱智痴傻,先前独自到湖边玩耍,被弟弟妹妹们戏弄不慎落入水中溺水。太医们诊断后皆宣布她已死亡,司徒嫣伤心不已,哭得死去活来,谁想她竟奇迹般地又复活过来。感受到司徒嫣无私的母爱,苏青心底暖暖的,在这个陌生的环境里,至少还有一个人可以依靠。 可能因为北宫青生来痴傻的缘故,她很不受人待见,几乎没有人来探望她,就是她的父皇也只在她苏醒后看了她一眼,他眼神中的嫌弃,让苏青心生愤怒。从醒来后她就没有开口讲过一句话,怕不小心说错话露了马脚,只是静静地观察着身边的每一个人,让自己尽快地适应过来。 苏青原本就是个随遇而安的人,她出生在江南水乡,是个地地道道的江南女子,当初报考大学时她毅然填写了北方的一所大学,独自一人离乡背井地去往北方求学。大学毕业后,她又独自漂泊前往海外继续深造。她习惯了自立自强,因而很能适应各种各样的环境,所以来到这个未知的时空,她也没有太过惊慌,很快调整心绪来适应它。 在这里除了司徒嫣真心地呵护她,其他人都对她视而不见,嫌弃的眼神毫不掩饰。为了明哲保身,苏青决定继续装傻充愣,当个痴傻的北宫青。 平静的日子只过了两日,她的父皇就驾鹤西归。对于这个名义上的父皇,她没什么好感,连自己的女儿都嫌弃,会是什么好父亲。虽只一面之缘,但她可不觉得他像个短命鬼,突然之间莫名其妙地驾崩,这里面肯定有猫腻,不过这不是她所能干涉的事,她也没那个能力。司徒嫣倒是伤心难过得紧,日日以泪洗面,看来她是真的对这个皇帝用了心。 新皇的登基让北宫青倍加感受到危机感,她的母妃是北沧国的和亲公主,在东旭国没有任何背景和根基。北沧国又是整片大陆四个国家东旭、南翼、西澜、北沧中实力最为薄弱的一国,而作为整片大陆仅次于西面的西澜国外第二强大的国家东旭国,根本就不把弱小的北沧国放在眼里。 老皇帝一死,她们母女俩就顿时失去了依靠,司徒嫣之前深受老皇帝宠爱,必定在宫中立下许多仇敌,现在她一旦失势,以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 果然,新皇登基的第二日,她们母女俩就被赶出了现在居住的宫殿,搬到了冷宫居住。每日里新皇的嫔妃们时不时地来冷嘲热讽,她们都习以为常,如家常便饭。 司徒嫣是个逆来顺受的人,性子温和,若不是顶着一张绝世的容貌,绝对不可能在众嫔妃中脱颖而出成为皇帝的宠妃。她对于嫔妃们的冷嘲热讽毫不在意,整日里只是耐着性子绣绣花。原本伺候她们的丫环们见她失势都各自另寻出路去巴结新的主子,只剩下一路陪着司徒嫣嫁到东旭国来的丫环东儿还是一如既往地忠心服侍她。 北宫青一直都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看待周围的一切,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说,神情表现得有些木讷。司徒嫣时常将她搂在怀里,疼惜地抚摸着她的头,小声地哼唱着故国的曲调。北宫青和她相处了几日后,已慢慢将她视作亲人般看待,司徒嫣是她在这陌生的时空里唯一可以信赖的人。 若是日子一直这样平静地过去,北宫青倒也没什么情绪,毕竟之前的十几年她为了完成学业活得太累,难得放个大长假,她也不亦乐乎,可事情往往朝着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让人防不胜防。 这天夜里,她的皇兄新登基的皇帝北宫墨大宴群臣,兴致十分高昂,喝了许多酒。相对于宫殿那边的歌舞升平,冷宫这边寂静得萧瑟清冷,北宫青母女俩早早地就入睡了,这些天母女俩都是同睡在一张床上,相拥取暖。 睡梦中突然有人踢门而入,将两人惊醒,一个黑影带着浓重的压迫感往床边逼近,浓浓的酒气随之扑鼻而来。 “什么人?”司徒嫣坐起身,声音有些发.颤地娇喝道。 那道黑影踉跄着走到床边上,伸手掐住司徒嫣的下巴,一个低沉带着情.欲的嗓音响起:“美人,你让朕想得紧哪。” 是北宫墨!借着些许从门外透射进来的月光,北宫青看清了他的脸,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她这位名义上的皇兄,冷峻的脸上镶嵌着一双迥然有神的鹰眼,目光锐利得可怕,还带着些令人发哂的阴狠。 北宫青内心一颤,原来他竟对自己父皇的妃子怀有不轨之心,这可怎么办?他喝得醉醺醺的,也没带几个侍卫,指不定他会不会兽性大发对母妃做出什么事来。 司徒嫣用力地挣扎着,用哀求的语调说道:“陛下,您喝醉了,请您不要忘了臣妾是您父皇的妃子。” “那又如何?那老东西已经不在了,整个皇宫乃至整个东旭国都是朕的,当然也包括美人你在内。”北宫墨不顾她的意愿,一下子将司徒嫣压倒在床上,望着她的眼神有些迷醉。 司徒嫣一面推拒着他,一面无力地哀求道:“陛下,您不可以这样,请您放过臣妾。” 北宫青的拳头紧紧握起,目光狠狠地瞪着这个禽兽不如的兄长,他竟然连自己名义上的母妃都不放过。北宫墨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转头看向她,幸亏北宫青反应敏捷,他一转头她就回复到原先呆滞的表情。 北宫墨眯起鹰眼,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眼底闪过一丝惊讶,一直都知道这个妹妹自幼痴呆,也不常在人前出现,所以他也只在她小时候见过一两面,基本上已经没什么印象。想不到几年不见,她已长成如此绝色,竟比她那有着天下第一美人之称的母妃还要更胜几分,神情虽有些呆滞,但那双眼睛却迥然有神,绽放着异彩。若不是早知道她是弱智,他定会认为她是个难得一见的绝色美人。 “想不到朕的三妹已经长成这般标致的美人,倒是让朕好奇不已。” 司徒嫣看到他目光中透露出的危险信息,焦虑不已,忙软语乞求道:“陛下,青儿还是个孩子,请您不要动她。” 北宫墨似乎被她娇柔的语调所惑,转过头来专注地望着她,右手抚过她凝脂般的玉颊,一路滑.下,最后探.入她胸前的柔软,盈盈一握,邪肆地笑道:“要朕不动她可以,那你得好好地伺候朕,让朕舒坦了才行。” 司徒嫣羞耻地咬了咬唇,深深地望了一眼自己的女儿,点头道:“好,臣妾愿意伺候陛下。” “青儿,你出去找东儿姐姐玩,母妃有点事要跟你皇兄谈。”司徒嫣不想让自己的女儿看到她不堪的一面,借口故意想支开她。 北宫青心下一紧,母妃为了保护她竟然自愿屈服于那禽兽的淫威之下,而她呢,为了明哲保身,一直装傻充愣,简直冷血无情。她突然觉得自己好自私,拳头暗暗地握紧,她告诉自己一定要冷静,不能乱了阵脚。目前北宫墨对她毫无防范,只要她沉住气给他致命一击,她们就能脱离他的魔爪。听门外的脚步声,应该只有两个侍卫,但暗中究竟有多少隐卫她不得而知,她只能赌北宫墨仍有羞耻之心,不愿让更多的人知晓他乱.伦的行径。 “母妃,我口渴。” 司徒嫣明显地吃了一惊,这还是女儿溺水以来第一次开口说话,心中诧异不已,试探地望了一眼北宫墨,北宫墨也正探究地望着北宫青。司徒嫣总觉得女儿今日有些不同,害怕北宫墨会看出什么异样,连忙催促她道:“茶水在那边,自己倒去,喝完了就去东儿姐姐那里,乖!” “噢。”北宫青假装乖巧地跳下床,往桌子那边走去,夜幕中她的眼睛精光闪烁,掠过冰冷的杀机。 北宫墨,你这个畜牲! 为了表现得更像个弱智,她右手端起茶壶直接仰头就往嘴里灌,茶水洒得她满脸都是,胸前的衣服也湿了一片,暗地里另一只手不着痕迹地藏进一根绣花针,是从司徒嫣平时刺绣的绣篮里拿到的。 北宫墨若有所思地盯着她,刚才有一瞬间,他以为她根本就在装傻,可是看到她笨拙的喝水姿态后,立即自嘲地笑了笑,傻子就是傻子,怎么可能一下子变聪明? 不再理会她的存在,他已迫不及待地扯开身下美人的衣裳。从她第一天进宫起,他就看上了她,为她所迷,只可惜她是父皇的妃子,他可望而不可即,如今父皇已不在了,她就完全属于他了。着迷于她妖娆的身材和迷人的姿色,他疯狂地俯头啮咬她的脖颈和她胸前的丰满,沉浸在浓浓的情.欲中,以至于北宫青悄无声息地靠近他身后,他也毫无所觉。 北宫青眼中掠过杀机,举针狠狠地往他颈上要**插去,动作一气呵成,丝毫无半点儿犹豫。她在北方上大学时闲来无事,曾研究过一些针灸之道,了解哪些**.道会要人性命,哪些会让人暂时昏迷。北宫墨毕竟是一国的皇帝,他若死了,她们母女俩势必要为他陪葬,她可不想为此而丢了性命,因而只刺中了他的昏睡**,这样一来她们至少有几个时辰的时间可以逃命。 司徒嫣一直是正面对着她的,清楚地目睹着她一步步慢慢靠近,看到她眼中那一闪而逝的杀气,又亲眼见着她将针**北宫墨的后颈,震惊地说不出话来,也忘了推去身上压着的已昏迷过去的北宫墨。 北宫青没有注意到她震惊的眼神,用力地拨开北宫墨,将她拉起来,神情严肃地说道:“他只能昏迷两个时辰,我们得赶紧逃出宫去。” 司徒嫣却不期然地抽回了手,眼神慌乱地望着她,质问道:“你究竟是谁?” 北宫青没想到她会这么快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可是现在摆明身份似乎不是件明智的事,装傻道:“母妃,你怎么了?我是你的女儿啊。” “你真是我的女儿?”司徒嫣用探究疑惑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她,她始终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处事沉着冷静得可怕的少女是她痴傻了十五年的女儿。 北宫青皱了皱眉,再这么耽搁下去,恐怕外面的人会有所察觉而冲进来,焦急地催促道:“母妃,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我们得赶紧想办法逃出宫去。” 司徒嫣疑惑地看着她,但怎么也看不出破绽,那张脸的确是她再熟悉不过的脸,只好点头应道:“可是外面有侍卫把守,我们是逃不出去的。” “我有办法。”北宫青凑到她耳边小声嘱咐了一番,这个计谋必须两个人一起配合才行。 司徒嫣听罢,眼中的疑光更甚,如此完美的计谋,怎么可能是她痴傻的女儿能想出来的?但她不得不佩服她的智谋,决定依计行事,走到门边朝门外喊了一声:“门外的侍卫进来一个,皇上有旨意要吩咐。” 门外的两个侍卫是北宫墨的亲信,酒宴散后北宫墨无缘无故地跑到冷宫来,还不让更多的人跟着,他们自然能想到皇帝在里面干什么。听到皇帝有事吩咐,两人不疑有它,相互默契地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人便迈步往屋内走去。他刚一进门,就被躲在门后的北宫青用凳子狠狠地砸昏。 屋内传来“砰”地一声巨响,门外的另一侍卫心觉不妙,抽出佩刀小心翼翼地走进屋去。只见屋内静悄悄的,黑乎乎一片,隐约看到床上有人躺着,看那身形应该便是皇帝。正要开口回禀,突然脚下一绊,他低头看去,只见同伴横躺在脚下悄无声息。他心里一惊,立刻弯身去探对方的鼻息,谁知突然颈后一麻,也失去了知觉。 司徒嫣惊诧地望着北宫青,如此的机智和谋略,就是男儿也难及,怎么可能会是自己的女儿?抓过她的手挽起袖口,一粒朱红的梅花胎记赫然印入眼帘,她真是我的孩子!司徒嫣激动地一把拥住她,热泪盈眶,是她的孩子,她的孩子不痴不傻,真好。 北宫青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她不忍心欺骗她冒认她女儿的身份,可是眼下的状况容不得她耽搁解释,心下暗暗决定等安全出宫后定将真相告诉她。 望着高.耸魏立的宫墙离得越来越远,北宫青的心情也渐渐松弛下来,忽然想起晚唐诗人司马扎的一首宫怨诗: 柳色参差掩画楼, 晓莺啼送满宫愁。 年年花落无人见, 空逐春泉出御沟。 这就是身在深宫之中的女人的写照,司徒嫣虽然比她们幸运些,深受君王宠爱,但到头来却也难逃红颜薄命的命运。 北宫青永远也不会忘记今晚。 司徒嫣为了保护她让她安然离去,用自己当诱饵引开追兵,却最终还是落入北宫墨的魔爪。司徒嫣不忍再次受辱,扑身去抢北宫墨手中的剑,却被侍卫们当作行刺皇帝,为乱箭穿心射杀而死。北宫青当时就躲在一处假山的背后,亲眼目睹她被乱箭射死的情景,她身上的箭足有几十余枝,孱弱的身体被射得像刺猬一般。那样柔弱的一个女子,就这样香消玉殒,她在后面看得几乎忍不住痛哭出声。 北宫墨也似愣在了当场,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愫,久久没有言语。北宫青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发誓这辈子都要将他的容貌刻在脑海里,是这个人害死了她在这个时空唯一的亲人。虽只是名义上的母亲,但她毫不犹豫地用自己的生命守护了她,在她心里更胜自己的母亲。 主子去了,东儿也义无反顾地一头撞在假山上,随主子一起西去。想不到这个丫环如此地忠心,北宫青又一次震惊,究竟人性本善还是人性本恶?为何有的人那么善良,有的人却邪恶得让人恨不得食其肉饮其血? 面对着前方灯火掩映下的宫墙,北宫青在此立下毒誓: 他日她定会重新回到这里,到那时她要让这皇宫鸡犬不宁,让北宫墨在皇位上如坐针毡。 此仇不报,她誓不为人。 第四章 救命恩人 月夜下,趁着小太监驾车打瞌睡之际,北宫青爬出粪桶,跳下车往夜幕中逃去。!周围的一切是那么地陌生,冷风嗖嗖地直往她衣领里灌,身上恶臭的异味时不时地飘入鼻翼,她紧抱着双臂,单薄的身躯漫无目的地在黑夜中飞奔。她不知道该去往何处,何处才是她的栖身之所,她唯一的念头就是远离皇宫,离得越远越好。 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人倒霉,喝水也会塞牙缝。二更天时分,天下起了大雨,一场秋雨一场寒,身体单薄又疲惫不堪的北宫青最终昏倒在无人的路边。 昏昏沉沉中醒来,感觉自己泡在温水中,有人在为她擦拭身体,她整个人疲软地瘫坐在水中,眼皮无力抬起。很长一段时间,她都在恍惚中半睡半醒,头昏沉得厉害。 隐约听见一个娇脆的女声在耳边说道:“公子,已经替这位姑娘换洗完身子了。” “扶她到床上躺下吧。”外头传来一个低沉悦耳的男音,接着是沉稳的脚步声往这边走来。 一只略带凉意的手抚上她的额头,稍停了一会儿就立即撤去,耳边又响起那男子悦耳动听的声音:“她的烧已经退了,应该没什么大碍,我们走吧。” 北宫青使劲地抬着眼皮,想看看究竟是谁救了她,可浑身一点儿劲也使不上来,只能遗憾地听着主仆二人离去。她这一昏睡,醒来已是第二日午时,睁开眼发现自己睡在一间陌生的房间里,四下里的摆设很简洁但很实用,让她回想起武侠剧里的那些客栈的布置。 想起搭救自己的恩人,不知他是否还在附近,她费力地爬下床,想去找他当面致谢。低头发现自己身上已换上了一套崭新的碎花长裙,裙边折折叠叠,极有层次,衣领处绣着精致的玉兰花,十分雅致,料子看起来也很名贵,跟宫中服饰用的料子在同一个档次上,想来价格一定不菲。转眼瞥见桌子上有一块轻而薄的纯白丝帕垫在茶壶底下,北宫青好奇地走过去察看,却见丝帕中央有点点褐色的茶渍,或许是丝帕的主人用来擦拭茶水后随手丢弃的。丝帕的一角赫然绣着两个繁体字,北宫青能认得出来,轻声念道:“端木。” 将丝帕小心地收入怀中,她直觉丝帕的主人定是个心思细腻之人,第一次莫名地对一个素未谋面的男子产生好感。不知他是否还在附近? 北宫青正想出门寻他,突然听到外面一阵骚.动,似乎有许多人往这边走来。 “你们店里有没有陌生的女子住进来?大概十四五岁年纪,容貌长得十分美。” “回禀官爷,西厢房那边倒是有个十分貌美的姑娘,昨天被一男一女带进来,还发着高烧昏迷,到现在还没醒呢。” “还不快前面带路。” 北宫青听着外面的对话,吓得不轻,他们要找的可不就是她吗?想不到北宫墨仍是对她穷追不舍,似乎有不抓到她誓不罢休的意思。 她连忙想办法逃脱,打开窗户往下望,发现她所处的位置是二楼,底下是一条临街的小巷。若是跳窗的话,极有可能会伤到腿脚,到时候别说逃离追捕,就是要逃出这条狭长的小巷也很困难,但又不能坐以待毙。心思飞转间,她果断地扯下一块衣裙将它挂在窗棂上偶有凸起的木刺上,将窗户大咧咧地敞开,制造出一副仓皇跳窗后的假象。在房门被撞开的那一瞬间,北宫青利落地滚进床底,心跳快得跟机关枪横扫一般,她使劲地用双手捂住自己的嘴和鼻子,不让它们发出任何声息。 “将军,快看!她跳窗逃了。”一名士兵发现了窗棂上的衣料,立刻回报,想来任何人看到此情景都会跟他一样的反应。 “还愣着做什么?快追!”那为首的将军竟是第一个带头直接从窗口跳了下去,其他人也有样学样地跟着往下跳。 待脚步声都走远,北宫青才长舒了一口气,幸亏自己机灵,要不然以他们这么拼命的追法,她怕是无论如何也逃不掉的。不再多想,她马不停蹄地跑出客栈,随便挑了个方向就没命似地疯跑,方才她隐约听到客栈伙计在背后叫喊官兵的声音,就知道自己的行踪已暴露。她对这里的环境不熟悉,只能慌不择路地瞎跑,到最后实在跑不动了,停在一家成衣店门前粗喘着气歇息。 回头见几个士兵正往这边追来,她忍不住在心里大叫“天亡我也”,转头看成衣店里面有位白衣公子正在挑选衣服,柜台上堆了一堆小山似的男装。她眼前突然闪过“金蝉脱壳”四个字,忙不迭地往店里头冲,撞开那白衣男子,她随手拿过一件衣裳就往身上披。 掌柜十分诧异地望着她,没见过有人一进门就随手拿着衣服往身上披的,更何况还是供东家挑选的衣裳,不过看她一身高贵的气质和穿着,身份定然不俗,应不是来捣乱的,热情招呼道:“这位姑娘,这是男装,女装请到那头挑。” “无所谓,我看这件挺好。”北宫青只埋头穿着衣服,随口应了句,没注意到旁边的白衣公子正一脸兴味地打量着她。 余光瞟见那几名士兵已到了门口,她的心一下子又揪起来,无意间瞥到旁边白衣公子手里正把玩着一个狐狸面具,她想也不想地就夺过来戴在自己脸上。注意到有两名士兵走进店来,其中一人的视线在她身上来回巡视,她心里紧张得不得了,有意无意地挨到那白衣公子的身前挡住那士兵的视线。 两名士兵见没找着要找的人,就离开了。 北宫青长舒了一口气,惊吓过度后身子一软,顺势往那白衣公子身上靠去,心想再这么一惊一乍地,她非吓出心脏.病来不可。一股淡淡的清香飘入鼻翼,让人心神荡漾,她这才惊觉自己正靠在人家怀里,像触电般迅速地离开,脸上微微有些报赧。 北宫青只觉得十分尴尬,也不敢抬头看人家,闷头一边将面具脱下交还给他,一边道歉道:“对不起,刚才抢了你的面具。” “你……” 白衣公子似乎想说些什么,却被她心急地打断,说道:“不好意思,我还有事,先走了,拜拜。” 她快速地脱下外衣放回柜台上,也没来得及看对方一眼就匆匆地跑了出去。她并不知道自己一直想找寻的救命恩人,此刻就在眼前,却因为她一时心急,擦肩而过。 命运往往就是如此地喜欢捉弄人,兜兜转转,等她得知真相后,一切已是物是人非。 第五章 霉运不断 “拜拜?” 李澈疑惑地望着那抹匆忙离去的丽影,眉头微微蹙起,方才见到她就有些惊讶,她不是应该在客栈里休息吗? 正想问她身体是否好了些,却见她神色慌乱地抓起一件衣服就往身上披,还不声不响地抢了他手上的面具,他十分好奇,兴味地一直打量着她,可她却压根儿连一眼也没瞅过他。, 她看到官兵进店时表现出来的紧张情绪,他就大概猜到她定是为躲避官兵才来了个金蝉脱壳之计,倒是个十分聪慧的女子。先前遇到她时,她昏迷在路边,浑身湿透,身上还散发着阵阵的恶臭。尽管她当时的状态狼狈不堪,可是他还是能感觉到她与众不同的气质,看她的穿着,应该是富贵人家的小姐,他当时就很好奇她究竟是遇到了什么样的境遇才会如此狼狈。 方才她挨近自己身前,一股沁人心脾的幽香扑鼻而来,让他忍不住心中一荡,他自问不是个贪恋美色之人,自制力向来很好,却莫名地对她产生异样的情愫,心中更加疑惑。 北宫青停在一条偏僻的小巷里,靠着墙根喘气休息,她也没想到自己竟然这么能跑。以前自己在体育方面成绩优异,尤其是短跑还在市里拿过奖,但唯独不擅长跑,每次跑完八百米,脸色都会十分惨白,常把体育老师吓得够呛。今日在性命攸关之际,自己竟突破了极限,足足连续跑了将近五公里的路,还小有余力。 “SHIT!这古代的官兵也太敬业了吧?”想到那些如影相随的官兵,她不得不佩服他们的敬业精神。貌似他们领的是朝廷的俸禄,公务员的待遇,应该收入算稳定,有必要这么拼命吗? 胡思乱想间,头顶上方的一扇小窗突然打开,当头泼下一盆脏水,把她淋了个落汤鸡。 “DAMNIT!” 北宫青忍不住咒骂,她怎么这么倒霉?这一天不是躲床底,就是拼命逃窜,现在还被淋了一身脏水,她真是欲哭无泪。 楼上的人似乎听到下面的声音,伸出头来张望,见她如此狼狈的模样,一声娇笑响起:“哟,小妹子怎么大白天的跑这儿来?我的洗脚水每天都是这个时辰倒的,没一次出过错,今儿真是中了彩头了,真对不住。” 北宫青有些火大地抬头瞪向那人,见她浓妆艳抹打扮得花枝招展,像极了传说中的青楼女子,嘴里虽说着道歉的话,可那语调怎么听怎么像是在调侃取笑。北宫青心知现在不宜跟她纠缠,若是招惹了官兵来那就得不偿失了,只能暗自忍下这口气,自认倒霉。 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北宫青快步离开了小巷,嘴里不断地自我安慰道:“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北宫青原本就是大病初愈,身子比平时孱弱了许多,现在又带着一身的湿气,忍不住浑身打哆嗦,牙齿上下打架。原本她可以趁着假期尽情地游山玩水享受美食,现在却无端端地来到这个陌生的鬼地方,还处处遇上倒霉事。委屈的泪水自眼角滑落,她突然好想大哭一场,不过这也只是一闪之念。她不是个软弱的人,不会等待天意,她只相信事在人为,凡事都只能靠自己的力量才能克服困难。 黄昏时分,北宫青来到一处破庙,这里已是到了城郊,地处偏僻,想来那些官兵应该不会找到这里。她小心地推门而入,突然“嘎”地一声,右边的半扇门应声倒了下去。她吓了一跳,连忙条件反射地跳开,若不是她反应敏捷,怕是她的脚指头就报废了,心有余悸地拍拍胸膛,长吁了一口气。 “谁?”庙里面跑出一名男子,二十岁上下,衣衫破旧,打着十几个补丁,尽管着装如此不堪,但仍是让人眼前一亮。一张英俊的国字脸,剑眉入鬓,目光炯然有神,在打量北宫青时,目光之中带着几分防备的敌意。 北宫青看着他有些发愣,直觉这个男人不简单,无形之中就给人一股压迫的威势。就在两人静默之时,破庙内又跑出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圆乎乎的小脸,扎着两根麻花辫,样子十分可爱。她怯怯地躲在男子身后,只露出一张可爱的小脸,两眼水汪汪地打量着北宫青,用清脆的嗓音好奇地问道:“哥哥,她是谁?” 北宫青见她如此可爱,心生喜欢,冲她微微一笑。 “小英,怎么这么不听话?快进去!” 男子虽是厉声喝她,但眼里尽是关爱之情,让人心生暖意,想来他是极爱护这个妹妹的。小女孩嘟着粉嫩的小嘴,偷偷地瞄了北宫青几眼,带着些好奇和怯意,转身不情不愿地回去了。 北宫青抿了抿唇,上前跟他打招呼道:“你好,我只是路过,因为没有地方去,所以想在这里借宿一晚,不知道方不方便?” 男子皱了皱眉头,深深地打量了她一会儿,最后终于开口说道:“明天天一亮,请你马上离开,我们不想惹麻烦。” 他冷淡的话语让北宫青有些气闷,好像她会赖在这里不走似的,心说这地方是公共场所,又不是你家,拽什么拽?不过回头一想,强龙不压地头蛇,好歹是人家先占了地方,她隐忍着怨气,点头道:“你放心,我会的。” 北宫青跟着他走进破庙后,才发现里面住的不止他们兄妹两人,还有十来个衣衫褴褛的孩子,年纪大多在十二三岁上下。大家看到她进来,不由好奇地睁大眼睛打望她,无形之中北宫青还是感觉到他们眼中的防备之意。 她能理解一个人在饱经磨难后会自然而然地对人产生防备之心,就如她看到那男子的第一眼,她心里也在琢磨对方是善是恶。她微微展颜,朝孩子们善意地一笑,挑了处角落自顾自地坐下休息。 如今北宫墨到处派人抓她,恐怕城门口也是严加把守,若想安然逃出城去,恐怕不太可能,城内到处都是官兵,又有什么地方是安全的呢? 一阵凉风从门外刮进来,打断了她的思绪,忍不住打了个冷战,她双手抱膝蜷缩成一团,身上的衣服还湿漉漉的,隐约能闻到一股洗脚水的酸味。 “呵欠!”她鼻子痒痒的,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先换上这个,不要把病传染给我们。”方才的男子把一套干净的衣服丢在她脚边,说话的语气有些生硬。 北宫青诧异地抬头望向他,他却冷着一张脸,掉头走开了。她低头拿起那套衣服展开,是一套布衣的男装,虽然款式朴素,颜色也洗得有些掉色,但上面没有一个补丁,想来他平时也是舍不得穿的吧。她心里暖暖的,在这样的情境下有人雪中送炭,她无法不感动,抬头向他投去感激的目光。 那男子也一直在观察着她,担心她是否会嫌弃衣服的破旧,毕竟以她身上的穿着和气质判断,必是出身富贵人家。若不是惹上什么麻烦,也不会狼狈如斯,就如他和他的妹妹一般…… 见她突然往这边看来,他有些慌乱地别过脸去。北宫青见他这般做贼心虚的表情,忍不住莞尔一笑,这个别扭的男人,明明想关心人,却偏又装出一副酷酷的模样,拒人千里。 “请问,这附近有水吗?我想洗把脸。”北宫青开口问道。 其实她现在很想洗个澡,洗去身上的那股怪味,这两天先是藏在粪桶里,沾了一身粪臭,现在又是淋了一身洗脚水,最爱清洁的她感觉自己快要崩溃了。 那男子转头看向她,目光只是短短一触,就转向别处,清冷地开口道:“出门往右走,经过一棵松树后,再往左走,走上大概两里路就有一个水潭。” “多谢!” 第六章 幽潭偶遇 依循那人的指示,北宫青果然找到一处水潭。、水潭依山而成形,三面环山,山中林木繁盛,层层叠叠,幽静深远,时不时地有鸟叫虫鸣声传出,十分应景地印证了那句“鸟鸣山更幽”的名句。 北宫青享受地张开双臂,深吸了一口气,清新的空气中似乎带着一丝甜味,能呼吸到如此纯净的新鲜空气,心境也跟着前所未有的宁静。 “啊——我要离开这个鬼地方!” 源源不绝的喊声回荡在水潭上方,她突然很想发泄,她不想再待在这里,这里的一切于她太陌生。 人情淡漠,世态炎凉。 这八个字是她身处这个异世几天来的最大感触。 唯一来自母妃的温暖和爱也在一夜之间被全部剥夺,她真的不知今后该往何方,去往何处。 西面山林某处,一名黑衣男子正盘腿打坐于巨石上,雕塑般冷峻的脸孔上红光忽隐忽现,一股真气正在他体内剧烈地运转。此时正是他突破所练内功最高一层的关键,只要他能突破这一关,从此他便能无敌于天下,这一直是他作为一名剑客的最终梦想。 原以为此处僻静,不会有人打扰,谁知关键时刻突然闯进一名女子来,他一时分心,真气有些散乱,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我有花一朵, 种在我心中, 含苞待放意幽幽。 朝朝与暮暮, 我切切的等候, 有心的人来入梦。” 黑衣男子千辛万苦才成功地将真气理顺,底下又传来一阵优美动听的歌声夹杂着戏水的声音,他眉头一皱,心头莫名地烦躁,今日为何诸事不顺,莫非此人是他的克星? 看来今日是无法突破关卡了,他无奈地收了功,起身往山下张望,想看看究竟是何人打扰了他练功。 “女人花, 摇曳在红尘中。 女人花, 随风轻轻摆动。 只盼望, 有一双温柔手, 能抚慰, 我内心的寂寞。 我有花一朵, 花香满枝头, 谁来真心寻芳踪。 花开不多时, 啊堪折直须折, 女人如花花似梦……” 北宫青忘我地浸泡在水潭中,一边双手抚弄着潭水嬉戏,一边随口哼唱。她一直都很喜欢这首梅艳芳的《女人花》,不仅曲调优美动听,歌词也很有意境,最适合像她这样奔三年龄的女人的心境。 满头的青丝散落在肩头,有几缕湿嗒嗒地贴在她胸前,身上只穿了件贴身的内衣,被水沾湿后紧贴着身子,曼妙的线条若隐若现。 潭水虽然有点凉,但比起满身异味,她还是能够忍受的。 山上的黑衣男子眼神有些恍惚地望着她,此时的她犹如落入凡尘的仙子,圣洁而美丽,天地万物都为之失色。 一阵山风吹过,北宫青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有些抵挡不住寒意,想起身往水潭边走去。猛然间在水中看到一个人影,她心下一惊,迅捷地抬头往山上望去,果然见一黑衣男子正从山上俯视**着她,形如鬼魅一般。 突然之间冒出一个人来,她难免有些惊吓过度,脚下打了个滑,仰身猛地往水里扎去。一入水中,嘴里立刻猛灌了几口水,把她灌得够呛,双手挥舞着保持平衡,却不想心急之下反而越舞越乱,身子不断地往下沉。 一只大手及时地揽上她的纤腰,将她从水里捞了起来。北宫青咳嗽个不停,直到将呛进去的水全都咳了出来才缓过劲来,抬头看向手的主人,想也不想地就抬手给了对方一记耳光。 打完后,她就立刻有些心虚了,自己分明是穿着衣服洗澡的,他就算看上两眼也不算犯法,而且他还救了自己。 北宫青有些尴尬地偷瞄了他一眼,这个男人长得还真是英俊,有点像《麻辣教师》里男主角反町隆史的味道,就是面冷了些,周身透着寒意。此时他正微蹙着眉头敛神凝视着她,面色有些阴沉,想来换作谁被莫名其妙地刮了一耳光,心情都会不爽吧。 北宫青被他盯得更觉心虚,垂着头抿了抿嘴,小声说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只是本能反应而已。” “以后洗澡前,记得先看清楚周围有没有人。”他酷酷地丢下一句话,几个迅捷利落的旋身就飞身上了岸,身形姿态还真是潇洒帅气。 这就是传说中的大侠吧? 北宫青忍不住在心里惊叹,真是太酷了!不过,这位大侠的脾气可不怎么样。 “就是看清楚了才洗的嘛,谁知道你会躲在山沟沟里。” 北宫青郁闷地小声嘀咕,合着还是被**的人错了,反而**的人是被逼无奈不得不看的,世上哪有这种道理? 她的声音虽小,却还是没有逃过黑衣男子的耳朵,英挺的身影背对着她,嘴角浮起一丝浅笑。 北宫青换上干净的衣服,随手扎了个马尾,倒显得几分清爽靓丽。这套男装明显有些肥大,不合她的身材,她只能勉强地将过长的袖子卷起,再将拖地的袍子扯起一角塞在腰带间。经她这么一折腾,虽有些不伦不类,但也称得上是时下最时尚的穿法。 她刚一转身,猛然撞见破庙中的男子突然出现在她身后,北宫青心头一跳,心说不会刚才**她洗澡的不止那位大侠一人吧? 其实皇甫劲是刚刚才到的,在破庙里见她迟迟未归,以为她没找对路,所以跟过来看看。一到这里就见到她这副怪异的打扮,虽说古怪,但不得不承认另有一番风味,让人不由自主地着迷。 北宫青两颊微微泛红,心里有些恼怒,毕竟刚才那位大侠离开时自己至少是穿着衣服的,可是刚才换衣服时却是一丝不挂。想不到他竟然是个好色之徒,妄她还以为他是面冷心善之人,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擦着他的身边疾步而过。 皇甫劲眉头微拧,心里有些不解,她似乎在跟他生气,为何?他好像并没有得罪她。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在羊肠小道上,一路无话。到得路尾的松树旁时,迎面撞见一队官兵从另一条岔路朝他们这边走来,其中一名士兵眼尖地认出了北宫青,指着她叫道:“是她,她在这里!” 北宫青两眼倏地放大,不会这么倒霉吧?在这里也能遇上官兵? 她哪里知道,北宫墨为了抓到她泄愤,张榜悬赏了一千两黄金。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所以全城的官兵们才这么拼命地搜寻她的下落,以至于将她的画像记得比自己的老娘还要清楚。 北宫青第一个反应就是掉头就跑,使出了吃奶的劲,幸亏之前将衣袍撂了起来,跑起来方便许多,要不然那么长的衣袍,她铁定是一路绊跤。她终究只是一般人,无法跟有练武根基的人相比,没多久就被追上围了起来。 领头的一名士兵冲她拱了拱手,言辞灼灼地说道:“三公主殿下,你还是束手就擒吧,不要再作无谓的抗争。” 北宫青眼神微敛,嗤声冷笑道:“束手就擒?笑话!明知道回去是送死,换作是你,你会那么傻吗?” 领头之人微怔了一下,没料到这位公主说话如此凌厉,说道:“公主,皇上只是下令将你带回宫中,你们毕竟是兄妹,皇上怎么会杀你呢?” 北宫青冷哼一声,义愤填膺地说道:“兄妹?连乱.伦之事都做得出来的人配做一国之君、配做我的兄长吗?” 领头之人似乎为她的气势所慑,呆了一呆,待反应过来后,忙惶恐地说道:“公主,此等大逆不道之言不可乱说。” “哼!那是你们没有看清北宫墨的真面目,他强.暴自己的母妃,无视伦理,还要对自己的妹妹赶尽杀绝,这就是你们所效忠的皇上的真面目。” 北宫青这一番话说得慷慨激昂,将所有的士兵都震慑住,谁能想到痴傻了十五年的公主竟有如此凌厉威严的一面? 第七章 畅谈志向 领头之人几乎有些动摇,但想到抗命不遵是杀头之罪,他连忙冷静下来,说道:“公主,小人只知听命行事,孰是孰非,小人无权干涉。!” 北宫青心知很难用三言两语说动他们,毕竟皇权神授的理念在他们心底已扎根发芽,不可能因为自己的只字片语就立刻转变,厉声呵斥道:“愚蠢!像你这般是非不分之人,等同于助纣为虐。我若到了地下,今天这笔账,我定然会在阎王那里,将你们今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好好算上一笔。” 士兵们面面相觑,生出几分怯意,北宫青心下轻笑,古人毕竟还是信鬼神的居多。 “公主,请恕小人得罪了,拿下!” 领头之人见手下人纷纷动摇,不得不佩服公主的厉害,不等她再说什么,忙厉声下令。底下的士兵们毕竟是军人出身,对上级的命令惟命是从,立即对北宫青施展攻势。 北宫青根本毫无还手之力,三两下就被他们擒下。就在她绝望之时,抓住她的两名士兵突然被人踢飞,她转眼间又恢复了自由,诧异地转头看去,却见皇甫劲和那几名士兵缠斗在一起。他的身手敏捷凌厉,俨然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她微微有些惊讶,初见他时就觉得他不是一般人,那他为何要隐藏自己?莫非有什么隐衷? 皇甫劲的身手远在那几名士兵之上,不过多时就将几人打趴在地上无法动弹,他一个漂亮的飞身来到北宫青身边,拉起她的手就跑。方才得知她身份时他的确有些震惊,但他还是毫不犹豫地想帮她,许是出于同情,也或许是听从自己的心。 两人跑了一段路方才停了下来,北宫青粗喘着气直呼命苦,今天一整天几乎都在逃命,这样的日子到底何时才是尽头?皇甫劲一直拉着她的手,心中流窜着异样的情愫,有些舍不得放开。 北宫青待气息平稳后,发现自己的手仍被他拽在手心,有些报赧地用力抽回。皇甫劲察觉后立即松开了手,脸上有些可疑的红晕,尴尬地别开脸避开她的视线。 北宫青也有些不好意思,低声说道:“刚才,谢谢你!” 皇甫劲只是淡淡回了句:“没什么。” 两人一时无话,气氛有些尴尬,北宫青于是随便找了个话题,说道:“想不到你的武功那么高强,为什么要把自己藏起来,不去做些有意义的事呢?” “你觉得我应该做什么?”皇甫劲神情认真地看向她,很想知道她的想法。 北宫青想了想,脑海中不期然地浮现出三国时在曹军百万军中三进三出、于长坂坡单枪匹马救护少主的赵子龙的身影。忠心为主,铁血丹心,一身是胆,英雄当如是。 “以你的武功,若是用在战场上,一定能成为威风凛凛横扫千军的大将军。为国效力、保家卫国,不是每个热血男儿都应尽的责任吗?” “你喜欢大将军?”皇甫劲饱含深意的目光望着她,如果是,他愿意为她而做。 北宫青没有看到他眼中的深意,只是歪头凝眉想了想,说道:“怎么说呢?我觉得为将者,仗剑执戈,平定四方,威压宇内,运筹帷幄帐中,决胜千里之外,指挥若定,何等威风?若我是男儿,有一身好武艺,定然投身军营报效于国家。非战时,守一方安宁,战时,旌旗所至,一马平川,横扫天下,一统宇内,还百姓一个稳定安宁持续发展的太平盛世。” 皇甫劲静静地望着眼前的女子,她神采飞扬的表情和激昂的言语,让他热血沸腾,仿佛真的看到了她所描绘的太平盛世,心中生出向往之意。一直以来,他的心中只有仇恨,为了躲避仇人的追杀,几年来他和妹妹隐姓埋名。渐渐地,他已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只是混混沌沌地过日子,得过且过。听了她这番话,他心潮澎湃,不止是为了他的理想,更多的是想成为她所期望之人。 北宫青被他异样的眼神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刚才一时兴起,就收不住嘴,挠挠头笑道:“呵呵,我好像有些说过了。有时候理想和现实总是相距甚远,尤其是在封建的古代,要实现起来更加不易,艰难重重。” “封建的古代?”皇甫劲有些不解。 北宫青愣了一下,才发觉自己又说漏了嘴,忙解释道:“我是说四国的君主为了维护皇权,守护宗庙社稷,往往会压制手下大将的权力,即使你有宏图大志,他们也不会由着你不断壮大自己的实力,毕竟功高盖主的事是帝王们最忌讳的。” 皇甫劲有些探究地望着她,不得不承认她的说法很有见解,疑惑地问道:“皇宫里的公主也学习为君为将之道吗?” 北宫青见他起疑,忙打哈哈道:“当然不会,我自己瞎琢磨的,我们赶快回去吧。” 第八章 累及无辜 破庙外仅剩的一扇门也被无情地摧残,摊倒在地,里面静悄悄一片,气氛似乎有些诡异。、两人对视了一眼,都觉得有些不对劲,连忙跑进去察看。 满地的鲜血,刺鼻的血腥味,横七竖八斜躺的尸体,孩子们眼中的惊恐之色,深深地刺痛了北宫青的心,她浑身的力量像被抽空了一般,无力地靠着门框瘫软.下去。 门槛边上,小英眼中的深深期待以及她伸向门口的小手,让北宫青的心不断地抽搐、不断地发.颤,她是在召唤他的哥哥,等待他哥哥来救她。 她的手紧紧地揪住自己的心口,是她,是她连累了他们,让他们还年轻的生命断送在官兵的刀口之下。 若是他们没有遇到她,没有收留她,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今天这样的事?他们还会像以前一样快乐地生活下去,虽然生活艰辛,但是他们相互扶持、相互鼓励。若没有她,小英可爱的脸上仍带着纯真的笑容,她是那么纯洁无瑕,犹如天使一般,就连像她走投无路的人,在见到她之后也会心生温暖。而他们却无情地夺去了她的生命,夺去了她年轻的犹如鲜花绽放般的生命。 “啊——”皇甫劲发疯般紧搂着身体已经僵化的小英,仰天长啸,声音中带着无限的苍凉。他在自责,他为什么要晚来一步?他为什么要离开她身边?他为什么要收留那个可能会给他们带来危险的女人? 是他害死了自己的妹妹,是他害死了这些孩子,他心里的自责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对不起!” 北宫青知道他现在心里定是恨极了她,她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来表达她的歉意。 “滚!你给我滚!以后再也不要让我看到你!” 皇甫劲几乎是咆哮着向她怒吼,两眼血红得如野兽一般,仿佛要将她吞噬。 北宫青被他的怒意震慑在原地,全身涩涩地发.颤,泪水无声地往下流。 第一次,她感觉到自己的存在是那么得多余。她宁愿死的是自己,也不要这些无辜的孩子们因为她而送命。 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挣扎着站起来,她知道他此刻是不愿再见到她了。方才若不是为了找她、为了救她耽误了时间,以他的武功绝对可以保护好他的妹妹。她的存在只会让他更加自责、更加悔恨,他怕是这辈子都会恨她吧。 如果是,那就恨吧,有个人恨着她,就会时时刻刻地提醒她,提醒她北宫墨所做的一切。让她永远记住这些仇恨,这一笔笔的账,她定要从北宫墨身上一一地讨回来。 第九章 身陷困境 清冷的月光下,北宫青魂不守舍地走在小路上,脚步有些踉跄,脑海里不断重复着皇甫劲嗜血的怒吼声,那声音一次次敲击在她心上,千疮百孔。、 老天爷,你究竟为何要送我来到这里?如果只是为了给善良无辜的人带来灾难,那么已经足够了,请你将我带回去吧。 她悲伤地闭上双眼,一滴清泪自眼角滑下,落在她丰盈的樱唇上,她伸出舌尖舔舐了一口,感觉又苦又涩。 突然,颈后一麻,北宫青两眼一黑,失去了知觉。 黑影处走出一人,脸上带着几分邪气的笑容,一把将北宫青扛在肩头,嘴里沾沾自喜道:“今天运气真好,弄到个上等货色,一定能卖个好价钱。” 北宫青感觉身子快被震得散架,迷迷糊糊地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辆行进的马车里。抬眼环视了一下周围,发现另有五名女子与她同在一辆车上,此时她们正用淡漠疏离的目光望着她。 北宫青仔细地打量每个人,离她最近的红衣女子长着一张小巧的鹅蛋脸,五官精致,容貌清秀,颇有当年TVB花旦周慧敏的味道,是个极品美女,只是脸上面无表情,似乎在沉思着什么,给人很疏离的感觉。见北宫青打量她,她只是稍抬了下眼皮,淡淡地回瞥了她一眼,随即又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她的右边是一名绿衣女子,个头较为矮小,长得小巧玲珑,十分可爱,她蜷缩着身子抱膝成团,水汪汪的大眼睛里蕴着几分恐惧之色。北宫青从她身上隐隐看到几分小英的影子,心里顿生怜惜之情。其他的两名女子姿色平庸,也没什么特别的,见她往她们身上看去,只是用淡漠的目光回视她。 看来,她们是不愿意搭理她了,北宫青有些无趣地收回目光,挪身到车窗边掀开帘子往外看,想弄清楚眼下究竟是个什么状况,为何她会无端端地出现在这里? 刚掀开帘子就撞上一对乌黑的眼珠子,她惊吓之下本能地往后退去,帘子自动垂下。 只是一眼,她就大概猜到了自己的处境,她眼下多半是被人贩子抓了。面对突如其来的状况,她倒没有太过惊惶,眼下最想弄清的事就是她究竟出了皇城没有。她再一次掀开帘子,这一次镇定了许多,没有再被外头的那名彪形大汉给吓住,语调平缓地问道:“请问一下,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彪形大汉跟着马车走在边上,右手扛了一把宽口大刀,气势颇为吓人,听到她的问话,只是皱了下眉头打望了她两眼,然后就没再搭理她。北宫青还是没放弃,继续问道:“这位大哥,我们现在出了皇城范围没有?” 大汉还是没有回话,北宫青有些郁闷,行动受到限制,总不至于言语也受到限制吧?太没有人权了! 想了想,打算采取唐僧最擅长的蘑菇功,非逼得他开口不可。 “大哥,我们这是要去哪里?你们是打算把我们卖掉吗?卖给谁?当官的,做生意的,还是把我们卖到青楼去?” “我觉得吧,卖给当官的最好,尤其是地位高的官员,他们最喜欢的就是包个二奶、三奶的,小妾越多在同僚中面子越大。当官的阔绰啊,手掷千金,眼睛眨也不眨。眨什么眨呢?反正都是老百姓的民脂民膏,他们怎么会心疼?你认为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北宫青看着那大汉脚下踉跄了几下,忍不住暗自偷笑,他一定从没见过她那样的,被人卖了,还帮人家出谋划策。 “至于商人嘛,正所谓无奸不商,商人最会打小算盘了,你们在跟他们做生意时,若是头脑一个不灵活,很容易就让他们钻了空子,给你狂砍价,到时候你们连成本都收不回来。当然了,我们这些人都是被你们捉来的,几乎没什么成本,但是干这一行也是很有风险的,后边若没有尊大佛做靠山,时不时地罩着你们,若是一个不慎被官府抓了,那少说也得坐上几年牢。你们的靠山一定不小吧?是朝中的哪个权贵?左相还是右相,抑或是哪个后宫嫔妃的亲戚?” 最后几句北宫青故意放小了声音,说得神秘,想套取他的话,谁知人家大汉的定力出奇得好,除了面色有些发青,基本上看不出什么变化。北宫青略微有些气馁,难不成唐僧的这招在古代不灵,还是自己的功力不够,抑或是对这名彪形大汉行不通? 她仍是不放弃,誓要将唐僧进行到底,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打发一下时间也好。 “最后说到这个青楼,这是下下之选,根本赚不了几个钱。你想想,一个刚卖进青楼的女子从开始反抗不从,哭哭啼啼要死不活,到最后同意接客,这中间所消耗的人力物力,可是一笔不小的开销。这世上各行各业都不容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谁说青楼的老.鸨就没有烦恼呢?” “再说你们这一行,也很不容易,最大的难度就是挖掘货源。这个时代的大家闺秀们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走在大街上的基本上都是些已经婚嫁的妇人,这女人结了婚最容易身体发福,内分泌失调,而导致各种妇科疾病……当然,这个事情,你们男人是不懂的。” 彪形大汉的脸色又深了一层,却让北宫青小有成就感,看来她的功力还是不错的,煞有介事地长叹道:“这世道难啊,想找个姿色不错的真不容易,若想再找个像我这般拥有沉鱼落雁之貌,闭月羞花之容的就更加是难上加难了。你们碰上我,算是你们中了**彩,中了头奖了,开奖的时候,记得一定要给我分红哦。” “唉,这分红咱就先不提了!这好不容易找到了几个货源,又不能在本地卖,怕她们被卖后告到官府去惹麻烦,这最好的办法嘛,就是卖到别国去,有多远扔多远。她们就是想告官那也得看她们有没有这个本事回得来,你说我分析得对不对?” 彪形大汉现在已是满头黑线,脸色青中泛黑,不知真相的人还以为他中了毒。北宫青强忍着笑,故意一本正经地朝他挥挥手,问道:“大哥,我讲了这么多,你怎么不说话?你认为把我们卖到哪一方更能挣钱?” 彪形大汉握着刀的手微微发.颤,额头流下几滴豆大的汗珠,北宫青真怀疑他会不会一时忍不住就挥刀向她劈来,不过回头一想,他应该只是个保镖,没有主人的命令是不敢随便动手断主人财路的,于是放大胆子,继续逗他道:“哎呀,你看我,怎么这么粗心?我怎么就没有发现大哥你原来是个哑巴,其实哑巴也挺好的,不用说话,也省了不少力气,吃饭的时候也可以省下一笔饭钱,只不过就是长时间不说话口气会有些臭,你说对不对?哎呀,你看我又忘了,你是不会说话的。” 彪行大汉终于忍不住,嗖地一声飞奔到前头去了,恐怕再听她多说一句,他就会忍不住想撞墙自尽。 “哎、哎……大哥你别走啊,我还没说完呢!” 北宫青郁闷得不得了,说了半天一点信息也没套着,结果还把人给吓跑了。她懊恼地咬着唇,眉头轻蹙,无语问苍天。 第十章 城门历险 “哈哈哈……太有趣了!” 一个爽朗的笑声从后边传来,北宫青略微转头,就看到一辆马车从后边赶了上来,与他们的马车并行。!驾车的是一名十七八岁的英俊少年,穿着一套黑色的劲装,神清气爽,眉眼间尽是洒脱不羁。刚刚发出大笑声的就是他,他此刻正用好奇的眼神打量着北宫青,嘴角的笑容肆意飞扬,让人不由地大赞:好一个阳光少年。 北宫青又朝他身后望去,只见马车车帘的一角被掀开,露出一张如玉无瑕俊逸绝伦的脸,眼如水杏,眉如远黛,红润的薄唇沾笑不沾尘。他一露面,立马就有一股清新的气息扑面而来,好一个风华绝代尘纤不染的美男子! 这两人眉宇之间有几分相似,应是有些血缘关系。 北宫青边打量着车内的男子,边在心底感叹,人皆有爱美之心,她对美好的事物向来格外地倾心,因而看着看着竟有些出了神。 车内的男子眼底也闪过一丝惊艳,方才他就很好奇究竟是何等女子在身处危境之下还能如此从容不迫地笑谈,戏弄困她之人,见到真容后他微微有些吃惊。 两人通过车窗相互凝视,眼神似胶在了一起,直到有一名保镖走过来呵斥他们,让他们速速离去,两人才醒过神来,彼此面上都有些尴尬。 驾车的少年狠狠地瞪了一眼那名保镖,大声吆喝,驾着马车飞驰而去。车内男子的视线一直追随着她,直到再也看不见了,才依依不舍地放下车帘。 北宫青若有所思地望着两人离去的方向,直觉两人不是简单的人物,若是能得他们的帮助,她定然能脱离险境,只可惜刚才让那保镖一喝,就把他们给哄走了。她苦笑一声,套话没成,两个看着比较顺眼的人也走了,她只能另想办法。 回过头来,见一车的人都像看怪物一般看着她,尤其是身边的红衣女子眼神复杂地望着她,带着些探究的味道。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讪笑了下,她们不会以为她是神经病吧? 北宫青坐下来靠着车壁沉思,虽说落在人贩子的手里,不见得会有什么好下场,但比起东逃西窜地躲避官兵无处容身要好得多。眼下她最关心的事,就是能不能安全地逃出城去,就如她方才所言,她相信敢做贩人买卖的人,背后一定有很硬的靠山,只要靠山够硬,要出城门根本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车子往前走了很长一段路后,突然停了下来。北宫青有种不好的预感,赶紧掀开帘子的一角往外张望,原来他们还在东旭国的都城——江越,现在才到了城门口。她眼尖地看到一名官兵正手持着她的画像拦着排队过路的行人一一比对,他的目光突然往马车这边飘来,吓得她连忙放下帘子。 她的双手紧张地相握着,这一关能否闯过去,直接意味着她能否逃离北宫墨的魔爪。只要离开了皇城,天高任翱翔,地阔任驰骋,她相信凭着她的智慧一定能摆脱被操纵的命运。 “把车帘打开,我们要检查。”一名守城官高声喝道。 “官爷,这里面都是沐小侯爷的人,你不看佛面也要看僧面吧?”车队的首领上前与守城官交涉,说话的底气十足,丝毫不怕他的刁难。 守城官似乎不买他的账,高声说道:“我们是奉了皇上的命令搜查疑犯,就是沐小侯爷的人也不例外。” 车队首领有些急了,厉声威胁道:“沐小侯爷可是皇后娘娘的亲弟弟,你们敢得罪沐小侯爷,是不是不想活了?” 守城官不屑地说道:“皇后的亲弟弟怎么了?不过是靠着裙带关系吃软饭的主儿,再大能大得过皇上去?来人,给我上车搜!” 眼看着两名士兵就要过来掀帘子,北宫青紧张得直往边上红衣女子的身后躲,惹来红衣女子一阵疑惑的目光。 “我看谁敢搜?” 突然,一个洪亮的声音在外响起,让北宫青心里一阵庆幸。 守城官见到来人,两腿一软就跪了下去,叫道:“小、小侯爷。” 北宫青偷偷掀起车帘一角往外看,见来人一副纨绔子弟的打扮,一身大红袍,头束银冠,有些不伦不类,很有暴发户的嫌疑。 “刚才是谁说本侯爷是靠着裙带关系吃软饭的?” “侯爷饶命,小的再也不敢了。”守城官明显是个色厉内荏的角色,欺软怕硬,北宫青在心里鄙视他。 沐小侯爷这才有些满意地点点头,眯着眼,说道:“那我的人还要不要搜?” 守城官波浪鼓般摇着头,摆手道:“不用了,不用了。”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走?” 车队首领接到沐小侯爷的眼色,连忙挥手下令,继续前行。 听着车轮子骨碌骨碌地滚过青石板,北宫青一直悬着的心也跟着放了下来,她终于离开了江越,离开了这个噩梦缠绕的鬼地方。 她掀开帘子,转头回望暖日映照下的恢宏城墙,壮观而威严,她发誓她终有一日一定会再回来。 傍晚时分,马车停在了郊外的一处荒野上,车队的人都坐下来休息。北宫青借口要方便,在车队首领的许可下下了车,她借机观察车队的状况,发现随行的不止她们一辆马车,后边还跟着两辆,而随行的护卫至少有十五人以上,领头的是一个长着一身肥肉的男人,五十岁左右,长着一双小眼睛,时不时地泛着精明的光亮。 他眯着小眼上下打量了北宫青一番,朝一大汉挥挥手,下令道:“罗毅,你跟着她去,看紧她。” 那彪形大汉转身,一看到北宫青,浑身打了个激灵,那表情像见了鬼一般。 北宫青却是乐了,这大块头看来之前被她吓得不轻,对她心里有了阴影,心下决定一定要再好好戏弄他一番。 她无辜地冲他眨着眼,十分乖巧地说道:“大哥,那就麻烦你了。” 罗毅郁闷地甩了甩头,只好跟着她,心里叫苦连天。 北宫青一路上不住地回头偷偷打量他的神情,心里笑翻了天,这大块头倒挺有意思的,看起来像是个老实人,估计是一时不慎被人拉上贼窝的吧。 第十一章 巧舌如簧 行了一段路,前边是一望无垠的荒草地,颜色发黄的枯草长得东倒西歪,没有生气。。北宫青偷瞄了罗毅一眼,他似乎已没了耐性,一直黑沉着脸。故意想捉弄捉弄他,北宫青皱起眉头,不满地抱怨道:“大哥,这附近荒山野林的,没个遮蔽的地方,让我怎么方便啊?” “随便。” 罗毅终于忍受不了她,厚厚的嘴唇中央重重地吐出两个字。 “随便?这怎么能随便?我一个姑娘家,要是让人看见了,那不是没法活了?咦?大哥,原来你不是哑巴,你会说话啊?”北宫青故作惊讶地围着他转,心底却乐得不行。 不错啊,终于肯搭话了,得再接再厉才行。 “既然不是哑巴,你干嘛总不说话?要知道一个人的声带是很脆弱的,你要是经常不用它,它就会生锈,会发不出声音来。生锈懂吗?就像你手里的这把刀,如果一直不用,恐怕连柴都劈不开了。”她试探地伸手去碰他的刀,却不想他一个侧身避开了她,看来是个典型爱刀如命的武人呢。 北宫青无趣地缩了缩脖子,四下看了看,又开始长篇大论道:“哎呀,你看这边的草都枯黄了,要是蹲在这里方便,指不定就会扎到**。路边的野草毒气最重了,说不定**就会发红发.痒,十天半个月也好不了,那就遭罪了。” 罗毅满头黑线,指了指右后边的一片花地,冷声说道:“去那边。” 北宫青内心喝彩,不错,又有进步,会提建议了。 “那边啊?那边的野花倒是开得很茂盛,环境也不错,芳香袭人,诗情画意……” 就在罗毅稍松了口气,以为她终于肯过去了,谁知她下面的几句话,害他差点绊到脚。 “不过呢,这么诗情画意的地方,突然多了一泡屎,那也太刹风景了。而且这种地方,最适合那些大侠们练武了,若是哪个大侠一不小心突然从我头上飞过,那我岂不是全被看光了?不成不成,绝对不成。” 罗毅气得全身发.颤,咬牙切齿地说道:“你到底还要不要方便?” “要啊,当然要啊,这不是在找地方吗?” 北宫青偷瞥了他一眼,见他面色铁青,握刀的手上青筋暴突,马上就有要暴走的迹象,连忙回身指着左后方的一片茂密的芦苇丛说道:“哎,你看!那片芦苇丛倒是不错,应该不会被人看到。大哥,能不能麻烦你帮我进去瞧一瞧,看里面会不会有什么蛇虫鼠蚁的,我最怕这些个东西了。”她拍拍胸脯,作出惊恐状。 罗毅回头看了她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认命地往芦苇丛里走去。 “你等着。” 在芦苇丛的深处,一黑一白两个人影正躲在里面凝神注视着这边,他们就是马车上的那两名男子,他们是兄弟俩。穿白衣服气质脱俗的是哥哥西门惊羽,穿黑衣劲装的是弟弟西门惊鸿,西门惊鸿的脸上憋得通红,想笑又不能笑出声来,实在憋得辛苦。 方才北宫青在外头的一番话,两人都听在耳朵里,还从没见过哪个女子随随便便地就把“**”这个俗不可耐的词挂在嘴边,还脸不红心不跳的。 西门惊羽轻笑着敲了下弟弟的脑袋,这小子就是不懂得收敛,有必要笑得那么夸张吗?虽然她的言语是很出格,但他能看出这只是她的一种策略,相信她很快就会有下一步的行动。 果然,就在罗毅弯着腰察探芦苇丛里面的情况时,北宫青悄无声息地搬起一块大石,狠狠地往他后颈砸去,罗毅砰地一声摊倒在地,失去了知觉。 西门惊鸿看得眼珠子都快要暴出来了,她竟然这么轻易地就把一个比她身形要大上一倍的大块头给砸晕,之前也只是随便动了动嘴皮子而已,这时他才真正领悟到哥哥经常挂在嘴边的那句话的涵义:不战而屈人之兵,乃兵之上者也。 北宫青费力地丢下石头,拍了拍手,极有成就感地扬眉一笑。她迎着风张开双臂,对着蔚蓝的天空高声宣誓:“从今往后,我就如鱼入大海,天高海阔,任我遨游。哈哈哈哈哈……” 她此时意气奋发、神采飞扬的神情,顿时晃了两兄弟的眼,西门惊羽深深地望着她,她果然是个与众不同的女子。 北宫青走了几步,脑海中突然浮现马车里那绿衣女子的脸,她楚楚可怜的表情和小英可爱纯真的脸重叠在一起。小英的死一直是她心中的结,她突然有些犹豫了,她已经让小英遭遇不幸,不能再让那绿衣女子遭遇不幸,她们都同样年轻,同样拥有着美好的未来,不能让那帮人贩子把她给糟踏了。 下定了决心后,她又折返了回来,先将方才那块敲昏罗毅的大石找个地方藏起来,之后又翻过他的身体,用拇指用力掐他的人中,好不容易他才迷迷糊糊地醒过来。罗毅摸了摸后颈,仍觉得有些隐隐作痛,抬头看到眼前的北宫青,立刻戒备地拔刀相向。 北宫青无视他的防备,一脸紧张地说道:“大哥,你可算醒了,刚才实在是太危险了。那个黑衣人是不是你的仇家?他拿起一块石头把你砸晕,还想杀了你,幸好我拼死护着你。告诉他你的同伴就在附近,如果他敢动你一下,我就大声喊叫呼救。他怕你的同伴赶来应付不了,这才灰溜溜地走了。大哥,幸好你没事,要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像你这么好的人,恐怕我再也遇不上了。” 罗毅有些摸不着头脑,疑惑地问道:“黑衣人?是你救了我?” 北宫青夸张地点点头,十分笃定地边说边比划道:“是啊,刚才他的剑就抵在我的脖子上了,说我不让开,他就先杀了我。我一想,大哥你这么好的人,若是被他杀了,那以后车队里的人欺负我,谁来护我?所以我拼死也要护住你,不让他杀你。” 罗毅似乎信了她,有些动容地问道:“你为什么不逃?” “我的身世可怜,孤苦无依,我哥哥为了争家产,到处派人追杀我,我能逃到哪里去?我是看大哥你人好,为人实诚,对我不打不骂。我若是逃了,你回去怎么跟其他人交代?”北宫青挽袖擦着泪水,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相,说得凄惨哀怨,人见人怜。 “妹子,想不到你心地这么善良。你既然是我的救命恩人,那大哥以后定会护着你,为你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罗毅感动地拍拍胸脯,一脸的大义凛然。 北宫青顿时傻了,没想到这大汉心地这么实诚,她随随便便骗他两句,他就对自己掏心掏肺,心下暖暖的,真诚地望着他,说道:“好,那以后小妹就承蒙大哥的护佑了。” 罗毅开怀一笑,虽然这个妹子之前把他气得够呛,但他是直.肠子,谁对他好,他也同样地对谁好,顿了顿,说道:“妹子,你先前不是问我要把你们送到哪里去吗?过些日子就是南翼国金臣相的六十大寿,老大奉小侯爷之命,要将你们送到臣相府去,献给臣相当填房,所以妹子,你还是快快离去吧,不要再让老大捉住。大哥这里没多少银两,但也足够你十来天的盘缠,你还是赶紧去找个安全的地方,好好过日子吧。”他从怀中掏出一个蓝色的钱袋,尽数塞到她手里。 北宫青心下感动,萍水相逢的一个人,竟如此真心待她,上一刻自己还对他起歹念,现在却要受他的恩惠。她心里十分不安,将钱袋塞回给他,哽咽地说道:“大哥,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是我现在还不能走,我不能丢下其他人,独自逃走。” “那你打算怎么办?我看妹子你心思灵巧,一定有办法脱困,只要你说一声,大哥一定照办配合你。” “谢谢大哥,你先送我回去,我会想出办法来的。” 待两人走远,西门两兄弟才从芦苇丛中走了出来,西门惊鸿乍乍呼呼地大叫道:“这一眨眼功夫就**家救命恩人了,还大哥小妹地叫得热乎?太神了,我太佩服她了。” 西门惊羽无奈地摇摇头,拍拍他的脑袋道:“你啊,什么时候才能学会宠辱不惊?还说立志要当大将军,就凭你这乍乍呼呼的性格,早晚得吃亏。” “哎呀,哥!你又唠叨我了,我会改的。”西门惊鸿顽劣地缩了缩脖子,撇了撇嘴求饶,最怕的就是哥哥的训斥。 “你啊!”西门惊羽斜睨了他一眼,拿他没办法。 “哥,我们现在要不要出手把他们都收拾了?我的手都有些痒痒的了。”西门惊鸿跃跃欲试地搓着双手,两眼闪耀着好战的光芒。 西门惊羽见他这副样子,又开始头疼。他这个弟弟从小就喜欢舞刀弄剑,还是个习武的天才,拜了一位神秘的高人为师。五年前他就已经是家族里的第一高手,如今在西澜国再难遇敌手,只是他的性子一直毛毛躁躁的,他着实有点担心,所以总是不厌其烦地纠正他。 “多动动脑子,不要老想着呈匹夫之勇,你应该多学学这位姑娘,不战而……” 西门惊鸿顽劣地掏着耳朵,不耐地接他的话,说道:“不战而屈人之兵,乃兵之上者也嘛,我都听了很多遍了,耳朵都快起茧了。” 西门惊羽恨铁不成钢地点了点他的脑袋,叹气道:“可你就是没放到脑子里去。” 西门惊鸿调皮地吐了吐舌头,望着北宫青离去的方向,不解地问道:“哥,你说她为什么又不跑了?” 西门惊羽眼中敛起精光,悠悠地说道:“也许这其中还有她在乎的人吧。” “那我们什么时候才动手?” 这才是西门惊鸿最关心的事,所以之前哥哥一说要留下来帮那女子,他就举双手赞成。 西门惊羽若有所思地望着天边,风云际会,云层浮动,怕是将会有一场暴雨,喃喃说道:“等等吧,我倒想看看,她究竟有什么计谋可以让自己脱困。” 第十二章 策划逃亡 返回车队的路上,北宫青向罗毅问清了前方的路况后,心下便有了计策。、 q i s h u 9 9、coM既然决定要救人,那就索性好事做到底,将三辆车里所有的人都救出去。 眼下最大的问题,就是如何将自己的逃亡计划一一通知到其他两车的人。 车队首领眯着小眼,远远地看着两人慢悠悠地归来,脸上摆着明显的不悦之色。观此人面相,应是个贪财之人,否则也不会干如此丧尽天良的勾当。凡人都有弱点,贪财之人自有贪财之人的可爱之处,恰恰也是最能为人利用的,反而是无欲无求的人最难应付。 一个计划在北宫青的脑海中形成,她朝那首领迎了上去,挥手跟他打招呼道:“大叔好,请问您贵姓?” 首领有些莫名其妙,对她的诧异行为很是疑惑,斜眯着眼打量了她半晌,才悠悠开口道:“姓黄。” “原来是黄大叔,我姓苏,单名一个青,想和你做笔生意,不知大叔意下如何?”北宫青笑盈盈地向他伸手,见他神情有些疑虑,方才想起自己所处的时代不兴握手之礼,尴尬地收回了手。 首领面上露出几分讥笑,将她从头到脚来回巡视了一遍,语气十分不屑地说道:“你想和我做生意?你认为你有这个资格吗?” 北宫青面色一沉,被人这般无礼地打量已经够窝气了,现在还被如此轻视,让她如何能忍,高傲的头颅一扬,言语激昂地说道:“何谓生意?所谓生意即是无中生有的意念。我现在虽受制于你,身无分文,但我有的是赚钱的创意。我问你,你将我们送给南翼国的金臣相,到底能得多少好处?” 首领眼中精光一敛,用危险的眼神扫向罗毅,质问道:“罗毅,你告诉她的?” 罗毅没有回答,只是面无表情地站在一边。北宫青怕连累他,忙打断道:“这与他无关,我只问你,你将我们送给南翼国的金臣相,能得多少好处?” 首领拧眉沉思了会儿,料想她也玩不出什么花样,得意地说道:“南翼国的金臣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我们得的好处自然不会少。” 北宫青冷笑,果然是目光短浅的鼠辈,成不了大事。身为臣子恐怕是地位越高就越危险吧,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若真是如此,恐怕他就命不久矣,他们还傻乎乎地跟他套近乎,殊不知人家早成了皇帝的眼中钉。 “你错了!南翼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之人,并非金臣相。” 首领鼠眼微张,挑了挑眉,不屑地问道:“那你说是谁?” 北宫青用十分笃定的语气回道:“自然是南翼国的太子,未来南翼国的储君。” 首领明显吃了一鳖,脸色有些难看,的确,他不能否认太子的身份比臣相大,气哼哼地说道:“就算是,那又如何?” “凭我苏青的美貌和才华,去伺候一个一脚已经踏入棺材的老不死,未免太轻视我了。只要我愿意,不管是南翼国的皇帝,还是当朝的太子,统统都会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 她现在必须说服他,让他知道自己的价值,即使言语上有些夸大也顾不上了。而事实上,她这个身体承袭了司徒嫣的美貌,而且更胜一筹,想要迷倒众生也不是不可能的。 “只要你把我献给南翼的太子,我可以允诺给你一千两黄金作为酬谢,这样你也不算吃亏,如何?” 她自然不会心甘情愿地去服侍什么太子,只是想用金钱利益来引诱他,如他这般贪财之人,金钱就是他的致命弱点。果然,那首领有些动心了,心思活络地又将她前前后后打量了一番,疑虑地问道:“你凭什么笃定太子一定会注意到你?” “臣相寿辰当日,太子必定会到场,到时我会亲自献上一舞,保证能吸引太子的目光。”她自信地轻踏了几个舞步,优雅地转身回眸,端的是《唐太宗李世民》中隋炀帝的爱妃杨丽华最经典的回眸倾城一笑。 当初看电视剧《唐太宗李世民》时,她一个舞痴的朋友就评论说杨丽华的这个舞姿还不够迷人,经朋友稍改了些眼神和腰肢的动作后,果然更加媚态丛生,风华绝代。她也从朋友那里多少学到了些神韵,今日正好派上用场。 首领呆愣在那里,一时没缓过神来,其他的护卫也是跟他一样的表情。北宫青讽刺地轻笑,若不是为了救人,她才不愿意对着这些人卖笑,伸手在首领的眼前晃了晃,问道:“我的提议如何?” “好、好看!”首领有些失神地脱口而出,好不容易才反应过来,忙改口道,“我是说,我同意。” 北宫青在心底暗暗窃喜,既然他答应了,那她的计划也就成功了一半。不让他有任何迟疑的机会,她紧跟着说道:“我有一个要求。” 首领此时看她的眼神已经变了三变,仿佛满眼看到的都是金灿灿的黄金,面上带着几分谄媚的笑容,说道:“你尽管说。” 北宫青樱唇轻启,悠悠地说道:“我要……这车里所有的人都给我伴舞。” “没问题,绝对没问题。”首领想也不想地就答应了,这让北宫青很有成就感。 “那好,今晚休息的时候,你让她们都来见我,我得抓紧时间给她们排舞。” “你放心,一切都按你的意思办。” 入夜后,车队在安阳镇的一家客栈留宿,所有被掳来的女子被聚到了一个房间,门外有四名护卫轮流把守。房内除了北宫青以外,一共十七名女子,方才首领宣布完她们以后都要听从北宫青的安排排练舞蹈后,大家都一脸好奇地盯着北宫青瞧。 北宫青被十七双眼睛盯得有些不自在,轻咳了一声,扬声说道:“大家好,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苏青,是一号车的,很高兴认识你们。” 她的现代化打招呼方式引来底下一片静默,气氛有些尴尬,大家都奇怪地望着她,哪有人被人贩子掳来还这么开心的?北宫青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自我检讨了一番,换了种语气,压低声音道:“我知道大家一定很奇怪,为什么我要让首领把大家召集起来排练舞蹈。其实,练舞是假,策划逃跑是真。我已有了一整套逃亡计划,可以帮助大家逃离人贩子的魔爪,不知道大家是不是愿意配合?” 底下的人仍是没有任何反应,大家明显地不信她的话,北宫青有些急了,忙解释道:“我跟大家一样,都是被他们强行掳来的。大家可知他们要将我们送去哪里?再过些日子就是南翼国金臣相的六十寿辰,沐小侯爷为了讨好金臣相,打算将我们送去给他当填房,这样的事你们能接受吗?眼下我们只有团结起来,等待时机,才可以安全地逃离他们的魔爪。机会只有一次,把不把握就看你们自己了,我话说到这里,你们自己决定吧。”说到最后她有些气馁,难道人与人之间的信任竟如此单薄? 可是转念一想,大家都对她不熟悉,她突然之间给了她们希望,她们自然会怀疑、会不信。 底下开始窃窃私语起来,跟她同车的红衣女子用意味深长的眼神望着她,似乎在犹豫。终于有一个年纪稍小的女子开口,涩涩地问道:“你真的有把握让我们都逃出去吗?他们的人那么多,而且身怀武功,我们如何逃得出去?” 北宫青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眼神,信心十足地说道:“有些事是要靠智慧的,而不是单纯地靠武力。我已经有了一整套计划,只要你们肯听我的,我保证你们一定能安然脱险。反过来退一万步讲,即使我们真的逃亡失败被重新抓回来,顶多就是被毒打一顿,他们决不会要了我们的性命,可是我们一旦成功了,就可以完全摆脱他们的操控,得到自由。两者相比较而言,孰轻孰重,相信你们一定能分辨吧?” 第十三章 人心善恶 “ 你的计划是什么?” 红衣女子冷不丁地突然插上一句,让北宫青呆了一呆,这还是同车相处一日下来第一次听她开口说话,忍不住问道:“还不知道你怎么称呼?” “林薇儿。、”红衣女子淡淡地启唇回答,她绝美的姿容下带着毫不掩饰的高傲之色,让人敬而远之,产生疏离感。 北宫青却欣赏这样的女子,她高傲自有她高傲的本钱,她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跟聪明人打交道,更能促进她的思维进化,让她全身上下的细胞都活跃起来。 “林薇儿,你可知道一旦计划泄漏会是什么后果?这里人多嘴杂,谁能保证没有人会去泄密?所以说,知道计划的人越少越好。” 北宫青的目光在房间内扫了一圈,这里加上她总共十八人,六人一组刚好分成三组,目标越小,成功的机率就越大,沉吟道:“一会儿我们每辆车推举出一个人来,我会把我的计划告诉这三人,然后统一行动,你们觉得如何?” 底下的女子们似乎受她自信的语调所感染,个个眼中多了几丝神采,她给了她们自由的希望,又有谁不渴望得到自由呢?她们相互交头接耳地窃窃私语,相互挑选她们信得过的代表,北宫青感受到她们的信任,心中有了几分成就感。 那酷似小英的绿衣女子两眼水汪汪地盯着她,怯怯地小声问道:“姐姐,你真的能带着我们逃出去吗?” 北宫青冲她轻柔地一笑,语气也放柔了许多,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何灵。”绿衣女子见她对自己微笑,胆子也放大了些,水汪汪的大眼睛笑成了月芽弯。 似是对她许诺一般,北宫青深深地望进她的眼睛,用极为认真的语气说道:“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一定会带你离开这里。”何灵的眼中星光点点,闪耀着一种信任的光芒,让北宫青更加坚定要带她离开的信念,这是她对何灵的承诺,也是对小英的承诺。 “好,我们相信你。我这辆车的人就由我来负责,我叫吴霜。” 北宫青回头仔细打量了方才说话的黄衣女子,她的身形较一般女子都来得高挑些,放在现代那是超级模特的身高,大概在一米八零左右,比北宫青这个已算是身材高挑的身体还高了十公分。她身上不同于其他女子的豪爽气质,一下子吸引了北宫青的目光,让她极为欣赏,微笑着冲她点头示意。 在吴霜的对面,另一名翠衣女子也站起来,轻声细语地说道:“我叫魏珊珊,我代表我们车的人。” 秀气的面容,娇媚动人的身姿,应是属于小鸟依人型的美人,能站出来承担责任,倒也是个敢做敢为的女子,北宫青赞赏地回了她一笑,宣布道:“很好,那我们这车的人,就选林薇儿好了。” 林薇儿诧异地抬头与她对视,有些不解她的决定。其实北宫青已经想好了,待她们都安全逃离后,她就独自一个人离开。她内心觉得林薇儿性情稳重,凡事都会考虑得周全些,由她带着其他人离开,她便可以无后顾之忧。 暴雨滂沱中,北宫青和罗毅两人被五花大绑地绑在一棵大树上,全身都被雨水浇湿,冷得令人发.颤。罗毅身上鞭痕累累,血水夹杂着雨水一起往下淌,渗入泥土中,片刻就染成了红泥。北宫青的情况稍微好一些,可能是首领考虑到她还有利用价值,所以没对她动刑,只是由着她在暴雨中自生自灭。 回想起下午那一场轰轰烈烈的大逃亡,北宫青心里不禁发寒,如果她知道后果会是如此,如果她知道人心如此难测,也许她会后悔当初的决定吧…… 经过一片山林时,车队到达北宫青事先让罗毅设下的陷阱区,马车按预先的设计如期地陷入了泥藻中。首领无奈之下,只好让车上的女子先下车,再命令护卫们将车抬出来。北宫青见时机成熟,便朝林薇儿、魏姗姗和吴霜三人打了个手势,她们的逃亡行动便正式拉开帷幕。 为了顺利完成任务,她们十八人分成三组,分别往三个不同方向逃亡。事前,北宫青已再三嘱咐了每组的代表,让她们记清逃亡的安全路线,以及路上可以借助的攻击机关,她相信只要按她的计划,即使对方武艺再高强,也难逃她设计的机关陷阱。 当然她也预计到,他们可能会分派最多的人力来追捕她们这一组,毕竟她对于他们的首领来说更具利用价值些。这些她也早有准备,在她们这条逃亡路上设置了多出一倍的机关陷阱,更何况还有罗毅的帮忙,原本该是万无一失的。 谁料人心难测,经过一座连接两片山头的吊桥时,林薇儿为了确保自己能顺利逃离,竟然卑鄙地用藏在身上的匕首砍断了吊桥。北宫青因为要照应年幼的何灵,未能及时通过吊桥,只能眼睁睁地望着山那头的林薇儿冷笑的表情,气恼和悔恨登时袭上心头,她只怪自己遇人不淑、识人不清。 原本这座吊桥是她整个计划的关键,她设计的三条路线最终目的地都是这座吊桥,其他两条路离吊桥稍近些,所以那两组的人一早就过去了,而她们这组离得稍远了些,追赶的人也最多,所以最后才到。但这都不影响她的整个计划,只要她们的人都安全地通过了吊桥,然后砍断吊绳,后面的人就是长了翅膀也追不上她们,可谁能想到林薇儿却突然在危急关头耍了心机,断了她的后路,北宫青真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 远远地,看到魏珊珊和吴霜两人又折返了回来,正好看到林薇儿砍断吊桥的情景,两人与林薇儿争吵起来,北宫青看在眼里,心底稍微得到些许安慰,至少还有懂得感恩图报之人。转头看向身边的何灵,她似乎很是害怕和绝望,身体微微地发.颤。北宫青于心不忍,心里打定主意,即使牺牲自己也一定要让她安然地离开。 恰时,罗毅从后面赶了上来,看到吊桥已断,面上也露出震惊的表情。北宫青知道后面的人很快就会追上来,不再犹豫,将何灵托付给罗毅,交待他一定要平安地送她离开。罗毅起先不肯,她以死相逼后,他才狠下心,背着何灵往其他方向逃去。 临走前,何灵泪眼汪汪地看着她,让北宫青联想到天使般纯洁可爱的小英,心里长长地松了口气,至少她心里的内疚感减轻了许多。 不出意外地,她被首领抓了回去,他们的人在这场追捕中伤亡惨重,死了两人,伤了七人,首领十分震怒,将她手脚捆绑了起来。 恰时,天下起了暴雨,犹如倾盆之势,打在人身上隐隐作痛,首领于是就将她捆到树上,让她在雨中自生自灭。就在她绝望之时,罗毅却意外地回来了,这个实诚的大块头竟然为了救她,自投罗网。她不得不感叹人心的难测,也许只有经历了生死考验之后,才能真正识别人心的丑恶。 第十四章 患难之情 罗毅已被折磨得昏迷了过去,方才被鞭打时,他一声也没有吭,不愧是条硬汉子。,北宫青心里十分内疚,她又连累了一个好人。 悠悠的呻吟声响起,罗毅身子一动,清醒了过来,北宫青心情雀跃地冲他叫道:“大哥,你感觉怎么样?” “没事……还挺得住。”罗毅挣扎着睁开眼,隔着雨幕,冲她扯出一抹勉强的笑容。 “你为什么这么傻?既然走了,为什么还要回来?”北宫青喉咙有些哽塞,难以抑制地哭出声来,这世上除了母妃,他是第二个真心待她之人,让她如何不感动。 罗毅费劲地张了张嘴,气息有点虚弱地说道:“你是我妹子,我怎么可能丢下你不管?” 简短的话语,却温馨无比,北宫青只觉得内心愧疚不已,不忍再欺骗他,就算他会恨她,她也顾不得了,带着哭腔说道:“其实我之前是骗你的,我并没有救你,是我把你砸晕的,我不是一个好人,你不应该对我这么好的。” 罗毅深深地望了她一眼,嘴角微微抽.动,似乎想笑,但又扯到脸上的伤口,低低地说道:“就算之前你骗了我,你当时明明可以逃的,可是你还是留了下来帮助其他的人逃跑。方才你也为了救那小丫头,才牺牲了自己,我相信你绝不是一个心地邪恶的姑娘。” “大哥,我对不起你。”北宫青再也难以抑制自己的情绪,泪水哗哗地夺眶而出。 罗毅见她哭得凶,心里有些着急,忙劝道:“妹子,你不必觉得内疚。大哥孤身一人惯了,一直以来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为了赚钱糊口,也做了不少助纣为虐的事。这次能帮着那些丫头们逃出去,也算是做了件好事,大哥没有任何遗憾了。” 北宫青抬起朦胧的泪眼,眼前雨水泪水混成一片,她已看不清罗毅的脸,只能对着他朦胧的轮廓,哽咽地说道:“这辈子……你这个大哥,我认定了。” 罗毅欣慰地点头道:“好妹子,有你这句话,大哥就心满意足了。” “啧啧啧……真是感人肺腑啊,我都不忍心下来打扰了。” 一个放浪不羁的嬉笑声在两人头顶上方响起,接着一抹人影从绑缚两人的树上跳了下来,来人一身黑衣劲装,笑得灿烂,正是驾马车的少年西门惊鸿。 北宫青眨了眨眼,透过雨幕认出他来,惊诧地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我来救你们的啊。” 西门惊鸿轻松地回了句,拔剑刷刷刷地划了几个剑花,动作潇洒漂亮,如行云流水,剑方回鞘,两人身上的绳索便自动脱落下来,看得北宫青一阵惊叹,这就是所谓的高手吧? 西门惊鸿看到她眼里的赞赏,十分得意,嘴角的笑容也扩得更大了。 北宫青察觉到他孩子般邀功的心理,心下不由地觉得好笑,想来与他同行的另一个男子,应当不会像他这般幼稚无聊吧。突然想到什么,北宫青胸口一滞,半眯起了眼,试探地问道:“你一直跟踪我,为何现在才出手相救?” 西门惊鸿果然还是太嫩了些,她稍稍一诈就露了陷,挠着头心虚地讪笑道:“我只是想看看,人在危难时刻究竟会如何决择,是自己逃生呢,还是将生存的机会让给别人?不过事实证明,你们两个都是心地不错的人。” 他竟然把他们当实验品来证实自己的疑惑,完全不把他们的性命当回事,北宫青气得不轻,两眼狠狠地瞪着他,说道:“看着我们两个被折磨得这么惨,你心里一定很开心吧?” 西门惊鸿有些心虚地红了脸,放声叫嚣道:“喂喂,你这什么语气?我好歹也是来救你们的。” 她脸上的怒气越来越盛,他竟莫名地有些怕她,连忙改口道:“好了,别生气了。我错了,还不行吗?” 北宫青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口气不佳地问道:“那帮人贩子呢?” 西门惊鸿挥舞了下自己的宝剑,摇晃着头,得意地说道:“都被我收拾了,一个活口也没留。” 北宫青心里一惊,他下手可真够狠的,连个活口都不留,但转念一想这些人贩子坏事做尽,死有余辜,便也不再同情他们。 “为了弥补你的过错,从现在起,你得负责照顾我大哥,给他安排住处。他若少了一根汗毛,我定不饶你。” 对于她突如其来的无理要求,西门惊鸿惊讶得不行,眼珠子睁得大大的,撇嘴嚷嚷道:“喂喂,你怎么像吃定了我似的?我为什么一定要答应啊?” 北宫青眉梢一挑,酷酷地回了句:“这是你的问题,不是我的问题。” 的确,她是有吃定他的意思,既然他肯来救她,就说明他不会丢下他们置之不理。她是不愿再拖累罗毅了,将他托付给一个可以信任的人,她也能安心地独自离开。 “喂,你要去哪儿?”西门惊鸿见她不声不响地就要离开,连忙拦住她追问,哥哥似乎很在意这个女子,再三嘱咐他要保护她安然无恙,他可不能就这样让她走了。 北宫青仰头望向漆黑的夜幕,心里似乎有个声音在叫嚣着,这里不属于她。她轻叹了一声,幽幽开口道:“我要离开这里,我不能再连累任何人。” 罗毅听出她话中的意思,知道她是不想连累自己,忙问道:“妹子,你一个人能去哪里?” 北宫青回头看了他一眼,伤感地说道:“大哥,我只会带给人不幸,我不希望我关心的人再受到任何伤害。你跟他走吧,我相信他值得信任,若有缘,他日我们还会再聚。” “喂喂,你真的要一个人走啊?好歹也等我哥来了再走啊,是他让我来救你的。”西门惊鸿想追上去留住她,可是回头看罗毅无力地摊倒在地,只好折回来上前去扶他。 “人呢?” 西门惊羽赶到这里后四处张望,却怎么也寻不到那抹清丽的身影,如玉无瑕的俊脸上带着几分焦虑的神色,她该不会出事了吧? 西门惊鸿无辜地耸耸肩道:“走了。”他心里也在郁闷,她为何急着要走?她一个人孤苦无依的,能去哪里?真是个倔强之人。 西门惊羽有些急了,用劲地拽着他的手,说道:“走了?她一个人能去哪儿?而且还下着这么大的雨,你怎么不拦住她?” “我拦了,只是没拦住。”西门惊鸿撇撇嘴,想不通哥哥为什么听到她不见了就这么紧张,抓得他手好疼。 西门惊羽气急败坏地冲他吼道:“没拦住?怎么可能没拦住?” 西门惊鸿缩了缩脖子,还是第一次见哥哥表现得这么失态,委屈地小声说道:“哥,你这么关心她做什么?我才是你的亲弟弟。难道……” 他狐疑地思忖,忽然眼睛一亮,恍然大悟,拍着胸脯爽朗地大笑道:“我明白了!哥,你放心,我一定把嫂子给你找回来。” 西门惊羽脸上一窘,才惊觉自己方才的失态,没好气地瞪了眼笑得没心没肺的弟弟,转头望向山下雨雾弥漫处陷入沉思。 北宫青第二卷 南翼殇情/ 第一章 冷情王爷 秋雨骤急,打得人脸上生生发疼,秋雨冷寒,冻得人全身瑟瑟发抖。。 北宫青冒着大雨行走在泥泞艰险的山路上,她的意志力几乎已经达到了极限,她无法看透自己为何而来,为何来到这个异世接受重重的磨难,她也不知道自己将往何去,何处才是她的容身之所。 她突然很怀念她的小小天地,虽然只是一间不到十平米的小房间,学习睡觉洗浴方便统统都在里面解决,这是在异国他乡留学的学生最普遍居住的宿舍。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她最喜欢窝在自己的小天地里看看书、上上网,尤其喜欢在外面冰天雪地的时候,捧着一杯咖啡站在窗口,享受着屋内的暖气欣赏外面的雪景。 朦胧中,她仿佛闻到了浓郁的CUPPACHINO香味,散发着热气,浓浓的泡沫上点撒着细碎的可可粉,这是她最爱的咖啡。她的视线逐渐变得模糊,只觉得眼前出现许多摇摇晃晃的黑影,还有马嘶声在耳边响起,她的身体突然一轻,似被什么物体撞飞到了空中…… “人怎么样?”一辆华丽的马车内传出一个冷峻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色彩。 一名褐衣儒雅的中年男子打着顶黑布油伞,弯身察看倒在路中央昏迷的女子,微微蹙了下眉头,回头道:“回禀王爷,只是昏过去了,没什么大碍。” 马车内冷峻无情的声音再次响起:“把她丢到一边儿去,别挡着路。” 褐衣的中年男子有些犹豫,不知为何,第一眼见到这个女子就对她起了恻隐之心。她的衣衫单薄,浑身被雨水打湿,手指一触到她的手腕,就感觉到冰冷无比。她的眉头紧蹙着,似在奋力挣扎,他深信若这个女子的意志力没有那么顽强,恐怕早已撑不过去。 明知道自家王爷不喜欢多管闲事,他还是忍不住想为这可怜的女子争取些许生存的希望,眼神有些忌惮地望着马车的帘子,小心翼翼地说道:“可是王爷……这位姑娘身子单薄,怕是受不了寒气。” “何晟,你什么时候学会怜香惜玉了?”马车内的声音提高了音调,让何晟感觉到一股危险的气息,浑身打了个冷颤。在王爷身边服侍多年,他对王爷的脾气最是了解不过,他行事狠辣,冷血无情,从不会对人起怜悯之心。每当他出现这样的语气,便是他发怒或动了杀机之时。 “王爷……”何晟的声音有些发.颤,他一直以来都很畏惧自己喜怒无常的主人,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心情好,什么时候心情差。 马车内又传出严厉不容置喙的声音:“还不把人丢到一边去?” “是,王爷。” 何晟几乎是条件反射般仰头应对,王爷若真的发起火来,可不是他能承受的,回头同情地看了一眼地上的女子,朝两名侍卫打了个手势。 北宫青被两名侍卫抬着搬到山路边,神志迷糊中,断断续续地出声道:“北宫墨,只要我还活着……定要将你从皇位上拉下来,让你一无所有、身败名裂……”她的表情有几分痛苦之色,话说得断断续续,但还是让马车内的人听了个真切。 “慢着!” 马车帘子的一角被掀起,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刚毅的脸来,两道剑眉横飞入鬓,一粒妖艳的朱砂痣点缀在眉心位置,双眸深邃晦暗,如幽潭一般深不可测,从中射出一道凌厉的目光射在北宫青惨白无血色的脸上。 北宫墨是吗? 她的口气倒不小,连他也没有把握做到的事,她能做到? 不过,这名女子对北宫墨的恨意极深,留着她,也许日后可以作为对付北宫墨的武器。 “王爷?”何晟诧异地抬头望向主人,猜不透主人的心思。 “把她一起带上。”清冷的话语再次响起,何晟一惊,以为自己听错了。待他回过神来时,帘子已经垂下,只有绸帘一角的微微摆动,显示着它曾经被掀开过的痕迹。 “……是,王爷。” 何晟心里十分不解,为何王爷突然发了善心?是因为那女子的美貌? 话说这女子的确长得美极,怕是连宫里的娘娘们也没一个及得上她,可是王爷并非贪恋美色之人,应该不会因美色而动心,真是令人费解。他使劲地甩了甩头,无论如何这是王爷的命令,他必须照做,又朝那两名侍卫使了个眼色,两人便将北宫青抬上了后面随行的马车上。 “这是哪儿?” 北宫青醒来,发现自己又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丝床锦被,熏香萦绕,紫檀木制的架子上摆放着各式的玉器、花瓶,抬头可见雕花细刻的红木横梁,显示着主人家的富贵显赫。她轻轻皱了皱眉,对陌生的环境产生排斥感,很不喜欢这种不在掌控中的感觉。 一名穿着翠绿衣衫的妙龄女子正端着一盆水进屋,见她醒来,立即迎了上来,笑盈盈地说道:“姑娘,你醒了?这里是瑞王府,是我们王爷救你回来的。” 北宫青听到“王府”两个字心里一颤,本能地产生警惕感,若是皇家的人,应是认识她的吧,为何不将她交给北宫墨,抑或是另有所图?她疑惑地问道:“瑞王府?这里还是东旭国吗?” 那翠衫女子抿嘴一笑,说道:“姑娘一定是睡迷糊了吧?这里是南翼国。” “南翼国?我怎么一下子到了南翼国?对了,你们王爷姓什么?”北宫青稍稍放下了心,只要不是在东旭国就好,北宫墨就算势力再大,也不可能在别国大肆追捕她。 “自然是姓端木,端木是南翼国的国姓,姑娘不知道吗?”翠衫女子微微蹙了蹙眉,不解她为何连众所周知的事也要问她,就算是他国的人也应该知道这些。 “端木,难道是他?他又救了我一次?”北宫青听到“端木”二字,眸中顿时绽放异彩,原来她一直寻寻觅觅的人此刻就在这里,这个让她莫名产生好感但又素未谋面的男子,她现在非常热切地想见到他。 “我想见你们王爷。” 翠衫女子为难地皱起小脸,支吾道:“这个……姑娘,我们王爷日理万机,寻常人是不见的。”其实她心底是极害怕王爷的,每次一见到他,她整个人就像泡在冰水中一般,战战兢兢,而且她知道王爷是不喜欢见无关紧要之人的,除非他特别传召,否则任何人无端地接近他,都会被他呵斥或责罚,她可不想去冒险。 第二章 驱逐王府 “咳咳……” 门口响起一记沉闷的咳嗽声,翠衫女子抬头见到来人,立刻盈盈一拜,态度恭敬地唤道:“何总管。,” 何晟没有理会她,绕过她身边走到北宫青跟前,面无表情地开口道:“姑娘既然已经醒了,就请速速离府吧。” 翠衫女子偷偷打量了几眼何总管,心底暗道果然是近墨者黑,何总管说话的表情和语气也越来越像自家王爷了。 北宫青没料到他会直接赶人,一点余地也不留,心底有些发闷,很不舒服,说道:“可我还没见你们王爷,跟他当面道谢呢。”她这次说什么也要见到他,了却自己的心愿,不能再像上次一样擦肩而过。 何晟冷冷回道:“王爷说了,不必。” 北宫青咬了咬唇,心里有些不甘,今日说什么也要见上救命恩人一面,挑了挑眉,用怀疑的语气质问道:“真的是你们王爷说的?他真的只说了‘不必’两个字?还是他的原话应是‘不必了’、‘不用了’、‘没必要’,而你却将他的原话给篡改了?你可要搞清楚,你们王爷将来也许就是九五之尊、一国之君,你若是传错他一个字,那便是假传圣旨,其罪当诛,搞不好还是灭九族之罪。何总管,你敢确定你们王爷的确只说了‘不必’两字吗?” 何晟顿时傻了眼,还没见过如此胡搅蛮缠之人,不过细细回想起来,他也不敢确定王爷说的到底是两个字还是三个字。 北宫青见他发愣,就知道他多少是被自己绕进去了,赶紧趁胜追击,一本正经地说道:“不如何总管再回去请示一下你家王爷,听清楚王爷的原话,千万不要再传错了。啊,对了,另外请顺便替我转达对王爷救命之恩的感激,我想当面跟他道个谢。” 前往书房的路上,何晟一路费神地思量,可怎么想也想不通,自己明明是去赶人的,到最后却被她说得哑口无言,还乖乖地替她跑腿传话,真是见了鬼了。他几乎可以预见待会儿王爷一脸暴风雨的表情,一顿训斥是免不了的。他满脸忧色,神情萎顿,让过往的下人们看得十分不解。 “你是说……你没把人赶走?”果然,当他将事情的经过讲述一遍,王爷的眼里就迸射出危险的目光,语调向上吊起,吓得他浑身哆嗦,额头直冒冷汗。 “王爷,那位姑娘她……” 还没等他说完,端木俊就眯起凤眼,意味深长地望向窗外,讥讽地冷笑道:“还真是伶牙俐齿,三两句话就把本王的总管给吓住了。”余光突然瞥见一道粉红的身影,提着个食篮大摇大摆地走进了他的墨轩,四下里东张西望的,仿佛在欣赏风景一般,他的眉头微微蹙起,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什么时候他的墨轩守卫如此松懈了? “王爷,能否出来见个面?我是专程来答谢你的。”北宫青分不清到底哪个是书房,只好在院子里大声地喊叫,希望他能听见。 端木俊背转身,十分不悦地横扫了一眼何晟,吓得何晟面色煞白,忙下跪辩解道:“王爷,不是我带她来的……” 端木俊打断了他的话,背对着窗口,用冰冷的语调高声宣道:“今日墨轩轮值的侍卫统统去领杖三十,若有再犯决不轻饶。” 外头院子里的侍卫们闻声齐齐一震,一个个哭丧着脸,带着些怨愤的目光扫向北宫青。方才就是她骗他们说是何总管派她来给王爷送点心的,因为见她是紧跟着何总管而来,何总管抬脚刚进去她就来了,他们就信以为真,谁想却上了她的当,惹怒了王爷。 北宫青无辜地缩了缩脖子,冲他们回了个歉意的笑容,她也不是故意想连累他们的,只能在心底为他们默哀,转头透过书房的窗口看到端木俊的背影,挺拔如松,巍峨如山,气势威武。时间仿佛在此刻停止了转动,天地之间,她的眼中只剩下那道英挺的背影,寻寻觅觅,觅觅寻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不知为何,只是一道清冷的背影她就不可自拔地沦陷了,一片梧桐叶自眼前轻缓地飘落,摇摇曳曳,起起伏伏,如同她此时的心湖,涟漪层叠。浓密的羽睫扇动了一下,她感觉到胸口有些窒息之感,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一见钟情? 在现代她也交过两个男朋友,都是别人追她,她没有太多异样的感觉,只是觉着有个人陪着也不错,可能就是因为她的冷淡态度和不投入,所以才导致两段感情无疾而终。分手的时候,他们都跟她说过同样的话,说她根本不懂感情,也从未投入过感情。她承认他们说的都是对的,但她觉得自己只是还没有遇命中注定的倘若遇到了,她也许就会不同了吧。 “王爷,我没有其他意图,只是想当面谢谢你,谢谢你在我最无助的时候两度出手救我,让我在这异世上感受到一丝温暖。他日王爷若是有任何需要,我苏青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两度吗?端木俊嘴角露出一丝冷笑,不带任何感情地说道:“说完了?说完你可以走了。” 北宫青浑身一震,犹如电击一般,他竟然连一面都不肯相见,难道她真的如此让他生厌吗?第一次,北宫青的自信心受到了打击,感觉有些挫败,痛心地说道:“王爷,我只是想见你一面,难道你连见一面都不肯吗?” “来人,把这女人给我丢出府去!”端木俊似失去了耐性,朝外冷冷一喝,转身消失在窗口处。又是个贪慕虚荣、攀龙附凤的女子,他平生最为不屑。 “是,王爷!”外头的侍卫高声领命,立即一人一边将北宫青悬空架了出去。 北宫青十分郁闷地晃荡着悬空的双脚,一边挣扎,一边叫喊道:“喂喂,我可不可以自己走?这样子很难看耶……” 侍卫们方才因为她受罚,心里正窝着火气,对她丝毫没有怜惜之情,完全无视她的控诉。待到了王府门口,侍卫们将她重重地抛了出去,跟丢垃圾一般,毫不怜惜。 “啊,我的**!有你们这么粗鲁的吗?”北宫青苦着脸摸着快散架的**,暗自叫苦,古时候的男人都这么没有绅士风度吗?怎么能这么粗鲁地对待女士? 王府门前围观的人越聚越多,很多路人亲眼目睹了她被侍卫从王府里丢出来整个过程,绘声绘色地向其他人转述,四下里流言蜚语很快散布开去。所有人都对她指指点点,有的说她生了一副狐媚相,想勾引瑞王爷未成,被瑞王爷丢了出来,也有的说瑞王爷一心为国为民,不贪恋女色,是南翼国男子的楷模,等等。 北宫青郁闷地满头都是黑线,她什么时候勾引瑞王爷了?这些百姓也太会想象了吧,流言果然是种可怕的东西。被人盯得浑身不自在,她连忙从地上爬起来,用衣袖遮着脸快步冲开人群跑了出去。她可不想明早上娱乐头条,说某某女色诱某某王爷未成,反而被丢出府门,弃之如履,前提是如果古代有娱乐杂志的话。 第三章 显露厨艺 路过一家名为满堂春的酒楼门口,一阵阵诱人的饭菜香味扑鼻而来,北宫青的肚子适时配合地打了个响鼓,自她醒来后还未曾进过食,之后又被人丢出王府,此时已是饥肠辘辘。, 她迈步走进酒楼,快速将大堂扫了一眼,只有一半的满座率。眼下正是午饭时间,应是食客最为集中之时,可眼下这情形,看来这家店的生意也不怎么样。 酒楼的伙计见有客人进来,立即前来招呼。 “客官,您里边请!想来点什么?本店有美酒佳肴,应有尽有,任君挑选。” 北宫青上下打量了小二一眼,瘦小的个子,麦色的皮肤,一双金鱼眼在她打量他的同时滴溜转着,也在打量着她。从他的眼睛就感觉得出是个机灵的伙计,北宫青有意想刁难刁难他,她眼下是两袖清风,怕是连一碗白米饭的钱都付不起。 “真的应有尽有?若是我说出几样菜,你们没有,那又当如何?” “客官尽管说来,我们酒楼请的大厨那可是皇宫里退下来的御厨,若不是我们东家重金聘请,他还不一定来呢。”伙计一脸得意,有对东家的崇敬,也有对他们这位大厨的十足信心。 御厨?看来这东家的背景不浅哪,北宫青眼珠子一打转,比了个三的手势,说道:“那好,我就要三道菜:乌龙吐珠、金堂白玉,还有松鹤延年。” 伙计一头雾水地摸摸头,迷惑地说道:“客官,这是什么菜?小人怎么从没听说过?” 没听说过,那就对了!北宫青抿嘴偷偷一笑,继而肃起脸说道:“你去问问你们的大厨,看看他会不会做。” “好,客官您等着。”伙计挠着头皮退下,心想大厨师傅见多识广,说不定他会知道。 北宫青目送着他离开,嘴角浮起一抹狡黠的笑意,这满汉全席的菜谱是清朝才有的,他会知道才怪。想来她还真是可悲,来到古代后就一直霉运不断,现在竟然沦落到要混吃混喝的地步,她真该好好检讨一下自己,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姑娘,介不介意合用一张桌子?” 北宫青抬眼看到面前站着一位温润如玉的蓝衣男子,明眸皓齿,剑眉星目,不解地往四下里的空桌子扫了几眼,意思很明显,这么多空位,他干嘛非要跟她同桌?不过转念一想,这顿饭的饭钱还没着落呢,既然来了个冤大头,哪能轻易放过?冲他扯开一抹明朗的笑容,摆手示意道:“不介意,公子请坐。” 蓝衣男子轻甩衣袍,优雅地入座,嘴角带着一抹浅笑,说道:“方才听姑娘报的三个菜名,请恕在下孤陋寡闻,似乎闻所未闻,还望姑娘不吝赐教。” 北宫青从他入座的姿势就判定此人身份不简单,寻常人不会有他这样闲适优雅的气质,牵唇一笑,爽朗地说道:“相逢即是有缘,公子不必如此客套,叫我苏青就行。” 蓝衣男子拱手一拜,也通报了自己的姓名:“原来是苏姑娘,在下吕翔。” “吕大哥不妨等等,说不定这家酒楼的大厨能为你解惑。”北宫青的眼中闪过一抹狡黠的光芒,让吕翔心神一恍,直觉眼前的这名女子气质脱俗,一定非寻常人家的千金。 不过多时,一名五十开外的老者围着带有污渍的白色围裙,满面红光地朝他们这边赶了来,手里还拿着个锅铲,后面紧追着方才招呼的小伙计。北宫青心念一动,看来这位便是传说中的御厨了,似乎还是个急性子呢。 大厨来到跟前,看到吕翔时面色愣了一愣,冲他微微点了下头,随即转头好奇地打量着北宫青,开口问道:“方才可是这位姑娘点的菜名?” “正是。”北宫青的视线意味深长地在大厨和吕翔之间巡视,已大概猜到了吕翔的身份。 “这世间真有乌龙吐珠、金堂白玉、松鹤延年这三道菜?为何老夫钻研食谱数十年,却从未听闻?”大厨的脸上满是认真和探究之色,应是个对自己职业极为热爱之人,要换到现代定是个特级的美食专家。 北宫青很能理解他的心情,就如自己一直致力钻研的项目领域突然出现了新的IDEA,难免会有些激动和质疑,莞尔一笑,回道:“世间之大,无奇不有。老伯身处皇宫之中,钻研食谱,闭门造车,从未踏遍五湖四海,搜罗美食,又怎知天下间没有这三道菜?俗话说得好,读万卷书行万里路,饮食一道亦是如此,若整日耳目闭塞,坐井观天,永远都不能成为食中之神,食中之圣。” 北宫青边说边观察他的神情变化,她就是要用激将法激他,不激他,她就达不到自己的目的。果然,大厨听到她说自己是坐井观天的井底之蛙,顿时满脸涨得通红,气哼哼地说道:“光会用嘴皮子说,谁不会?有本事你做出这三道菜来,若是你能做出老夫闻所未闻的菜色,老夫才算对你心服口服。” “好,若我做出这三道菜来,你这主厨之位就得让给我,以后我就是这满堂春的大厨师傅。”北宫青猛地一拍桌子,等的就是他这句话,下巴高高地扬起,满脸闪耀着自信的光芒。 大厨气得直翘胡子,想他年少得志,烧得一手好菜,二十五岁就进宫当了御厨,声名大噪,哪里受过这等鸟气,也重重地拍了下桌子道:“好,老夫就不信,你能做出老夫不知道的菜来。” 吕翔轻笑着在一旁看戏,一言不发,对她的意图很是好奇,还从未见过一个女子要争主厨之位的。北宫青暗中观察着他的表情,这位主以后说不定就是自己的顶头上司,今天一定要好好表现一下露一手,往后的生计可就全靠它了。 厨房的人全被请了出来,围在门口观望,只剩下烧火的小厮在里面帮忙。北宫青一看到这古代的灶台就头大,她可不会生火,唯有留下烧火的小厮帮忙,将其余不相干的人都赶了出去,免得影响她正常发挥。 吕翔斜靠在门边,好奇地打量着她,一身高贵清华的气质,应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出身,可是听她跟大厨的赌约,又似想找生计谋生,莫非她眼下生活困难,不得不寻求生计?看她围上围裙后,毫无顾忌地卷起衣袖,露出两只如凝脂般白嫩的玉臂来,他怎么也不信她会是个十指常沾阳春水的女子。 离开家门外出上学后,衣食住行都得自己打理,苏青对饮食比较挑剔,因而也对厨艺作了一番研究。在出国留学前,曾特意报了一个短期的饮食培训班,同时学习中西餐的做法,之后自己也买了几本食谱带到国外,闲来没事,就研究一下食谱,改善生活质量。她对满汉全席的做法比较感兴趣,因此也下了不少功夫,区区三道菜对她来说丝毫没有难度。 看着她纯熟的刀工,熟练的掌勺姿势,以及对佐料的度的掌握,大厨师傅逐渐收起轻视的目光,转而用赞赏的眼神注意着她下菜的每一道工序,嘴里不住地发出啧啧赞赏之声。吕翔虽不懂厨艺,也能从中看出些门道,唇线向上一扬,看来满堂春的大厨要换新人了。 “请二位品尝一下,给点建议。”北宫青将三道菜往桌上依次摆开,素手轻挥,示意吕翔和大厨品尝。 大厨虽脾气顽固,却是个食痴,抢先一步动筷吃了起来,刚尝了一口便神色大动,啧啧赞道:“好、好,色泽鲜美,香润可口,油而不腻,口齿留香,让人回味无穷。尤其这道松鹤延年,不但味道可口,布菜也极为精美细致,富有诗意,老夫甘拜下风。这主厨之位以后就是姑娘的了,只求姑娘能让老夫给姑娘打个下手,跟姑娘多学习几招。” 北宫青没料到大厨的气量如此之大,倒显得她有些咄咄逼人,忙不好意思地说道:“老伯客气了,往后晚辈还要跟您多学习呢。” “不知满堂春的东家愿不愿意收我这名大厨?”她转身望向吕翔,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第四章 酒楼翻新 吕翔微微一愣,展颜笑道:“苏姑娘想必是误会了,在下并非满堂春的东家,只是这里的掌柜罢了,不过请人用人这等小事,在下还是能作主的。!” 北宫青试探地问道:“这么说来,我是被录用了?” “当然,欢迎之至。”吕翔点点头,给了个肯定的回答。 “那你们给我什么样的待遇?”凡事都得说得明明白白,摆到桌面上来讲,北宫青可不觉得谈钱庸俗,劳动所得,理所应当。 吕翔带着几许赞赏的目光,说道:“苏姑娘有要求可以尽管提。” 北宫青掰着手指,娓娓数道:“首先,你们要免费提供我的住处和一日三餐;其次,除了每月给我固定的工资外,我还要你们酒楼一月营利额的一成分红。也就是说如果你们酒楼当月的盈利额是三千两银子,你们就得给我三百两的分红。” 吕翔明显地一呆,闻所未闻,微微皱眉道:“苏姑娘的胃口也未免太大了,三百两银子满堂春就可以雇佣几十个伙计,试问苏姑娘凭何认为满堂春一定非请姑娘不可?” 北宫青轻笑道:“伙计再多,没有客人,酒楼一样没有钱赚。只要你按我的方案将酒楼改革一新,我保证酒楼的营业额在一个月之内就能翻上十倍。” “十倍?苏姑娘未免太过自信了,想这满堂春自建楼以来,还没有过这样的记录。”吕翔明显地不信。 “那我们不妨打个赌,如果我做到了,你就让我做这酒楼的二掌柜,拿一成的分红。如果我做不到,我免费给你们酒楼做一年的工,你看如何?”北宫青对他的不信任有些微恼,她算是豁出去了,定要跟他赌上一赌,她就不信以现代酒店的管理理念来管理酒楼会没有效果。 “好,一言为定。”吕翔听出她语气中的恼怒,不由地轻笑,反正他也没什么损失,跟她赌上一赌也无妨。 北宫青坚决地摇头道:“不,立字为据,有了白纸黑字才不会到时候闹纠纷。” “好,就依苏姑娘所言。” 半月后,汉嘉城内各个角落都在议论着城东新开张的酒楼醉仙楼,传言那里的菜别具特色,回味无穷,菜名也极富诗意,闻所未闻;那里的诗,首首意境深远,或气势磅礴、或婉约动人,使得文人墨客们趋之若鹜;那里的绝对刁钻古怪,难倒了一批又一批的才子们,可越是如此,去的人越是多,一时间醉仙楼人满为患,许多座位都得事先预订,尤其那些包厢雅座已经提前预约到了下个月底。 端木俊这两日一下朝就听到臣僚们私下议论醉仙楼之事,心下也好奇不已,让人特意打探了一下,只打听到酒楼里新来了个女大厨,特别多的奇思妙想,整个酒楼的设计也都是她独自想出来的。他想不过一个女人罢了,能整出什么花样来,大家不过贪新奇,等这阵新奇劲一过,也就没什么特别的了。 正好这日下朝碰到自己的胞弟康王端木杰,他刚从军营历练回来,兴冲冲地拉着他说要去见识一下近来传得风风火火的醉仙楼。端木俊向来对人冷漠,唯有这个弟弟,甚是疼惜,所以由着他跟他一块儿去了。 刚来到醉仙楼门口,兄弟俩就愣住了,这是什么状况?酒楼门口左右分立着两个穿着喜袍的金童玉女,两人手上各拿着一条横幅,上面分别写着:“招财”、“进宝”。 两个人都只有十三、四岁,长得白白嫩嫩的,稚嫩可爱,身上穿着大红的喜袍,脸上画了两个大大的红晕,喜气洋洋。两个孩子十分敬业,站在那里摆着一个姿势,一动不动,任由其他客人好奇地逗弄他们,他们连眼睛也不眨一下,嘴角始终保持着微笑。按北宫青的话说,这叫人体艺术,她花了重金公开招聘了十来对金童玉女,每隔一个时辰换一对人,按时给薪,给的薪水还不低,所以这些孩子们都十分敬业,完全按照她的要求来办,就是有蜜蜂蜇他们,他们也不敢动一下。 “招财进宝?哈哈,真有意思。”端木杰和端木俊长得十分相像,只不过脸上多了几分稚嫩,目光清澈,肤色因长期在军营里打混而晒成健康的青铜色,他的性格爽朗不羁,不似端木俊般心机深沉。 端木俊只是抬了抬眉毛,不过是哗众取宠,上不了台面。 两人走进酒楼,抬头就看到一面巨大的大理石屏风,上面洋洋洒洒地写着一首诗,题为《将进酒》。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 奔流到海不复回!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 朝如青丝暮成雪。 人生得意须尽欢, 莫使金樽空对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 千金散尽还复来。 好诗啊!潇洒豪逸,痛快淋漓,气势磅礴,尤其最后一句‘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可见作诗之人的豪迈之气,甚合我意。哥,你觉得呢?”端木杰将上边的诗句念了一遍,眼中绽放出异彩,赞赏不已。 “是不错。”端木俊淡淡地回了句,内心却澎湃不已,能写出如此诗句的人,必是拥有大智大才之士。若是能收为己用,他日必会对自己的大业有帮助。 酒楼的伙计见二人进来,热情地迎了上来,问道:“二位客官,请问有预先订位吗?” 端木杰挑了挑眉,语气蛮横地说道:“怎么?爷吃饭还要订位?也不打听打听爷是谁?” 伙计并未被他吓住,这半月来诸如此类的客人不知遇到多少个,他早已练出胆来,仍是堆着笑脸,说道:“客官,这是酒楼的规矩,还请客官见谅。” “你小子胆子不小啊,敢顶撞爷?叫你们掌柜的出来,爷倒要看看他究竟是如何调教下人的。”端木杰厉声威吓,打定主意要见见这位传说中的女大厨,故意出言吓唬他。 “我们掌柜的出门了,只有二掌柜在,容小的请二掌柜出来与二位详谈。”伙计心道这位爷似乎不好伺候,看来只能请苏姑娘来亲自处理。 第五章 文武比斗 端木杰顿时来了兴趣,挑眉问道:“二掌柜,就是你们那个女大厨?” “正是。,”伙计如今对苏姑娘是佩服得五体投地,酒楼自从经她改革以来,客似云来,不到半月,盈利额已是往日的十倍。连掌柜也自叹不如,放心地将酒楼交给她打理,自己则追随东家去了别处打理生意。她的那些奇思妙想,他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佩服得不得了,酒楼的其他下人也是对她十分钦佩和尊敬,凡是她的命令,他们都言听计从。 “你把她叫出来,爷要跟她理论理论。”端木杰已迫不及待地想见见这位传说中的人物,兴致极为高昂。 酒楼后院的桂树下,一粉衣女子侧身躺在青竹编制的躺椅上,手里捧着一本账册,微眯着眼睛,有昏昏欲睡之势。今日的日头暖洋洋的,照得她浑身舒畅,已经有好久没有享受过如此惬意的生活。眼睛一点点地眯合,就快完全阖上时,就见伙计风风火火地跑来,大声呼叫道:“二掌柜,不好了,有人砸场子。” 北宫青浑身弹了一下,九条魂去了八条,不悦地皱皱眉,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说道:“小六子,都跟你说了多少遍了,要淡定、淡定。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像你这样整日里乍乍呼呼的,能有什么出息?” 小六子见她不慌不忙的,似乎没将他的话听进去,心里着急得不得了,忙说道:“哎哟,我的祖宗,你快去前头看看吧。那两位爷看起来来头不小,不好应付。” 北宫青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又不是天塌下来,急什么急?不过看他那神态,她要是再不动身,恐怕他就要跪下来求爷爷告奶奶了,挥了挥手,说道:“好了,叫上王朝、马汉、张龙、赵虎,跟我到前头看看去。” “哎,好嘞!”小六子一收到她的答复,忙屁颠颠地跑开,他一直深信只要有二掌柜在,没有办不成的事。 端木杰在前头等得有些不耐烦,背负着双手来回在屏风前踱步,在里面吃饭的几名官员认出他们两人来,殷勤地请他们入座,可端木杰偏偏不领情,非亲自见识见识这位传说中的二掌柜不可。 端木俊则斜身往旁边的屏风上一靠,不急不躁,闲适地往四下里打望,观察酒楼的布置。 这里每张桌子都用雅致的屏风巧妙地隔开,使得客人们在用餐时,不会受其他桌客人的打扰和窥视。每面屏风上写有精美的诗句和应景的画作,如离他最近的这面,上面写着四句:“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他暗暗点了点头,唇边逸出一抹赞赏的笑意,这首诗配合着应景之画作,意境深远,透露着诗人远大的胸襟和抱负,确实难得。 北宫青来到大堂时,正好撞见端木俊颀长的身躯斜倚在屏风上唇边带笑的优雅画面,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她只觉得自己的双脚已然不听使唤,连步子也迈不动,死死地定在那里。为何对他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尤其是他眉心那颗妖冶的红痣,仿佛牵动着她悠远的思绪,让她慢慢地沉沦。不似今生,似在前生见过。 “你就是二掌柜?” 端木杰的问话,拉回了端木俊的思绪,微微侧过头来,就看到北宫青神情恍惚地盯着自己看的模样。他一眼就认出她来,心里有些许吃惊,但很快因她的花痴相感到鄙睨,唇角划过一丝冷笑。 北宫青也瞬间反应了过来,他眼中的嘲笑和讥讽,让她心底升起一股凉意,心道你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长得帅一点,以为我稀罕哪?她收了收心神,双手交叉于胸前,摆出一副大姐大的气势,挑眉斜眼望着两人,说道:“就是你们两个来闹场子的?” 站在她后头充当跟班的四名彪形大汉,配合地给了一个凶狠的眼神,这是平日里她特别训练出来的,说是要在气势上压倒对方,还给他们取了四个正气凛然的名字:王朝、马汉、张龙、赵虎。四人先前心里很不乐意,凭什么就给他们改姓了,北宫青为了说服他们,于是将包青天的故事断断续续地讲给他们听,说包青天的手下四人如何如何地英雄仁义、如何如何地受人尊重,他们这才乐颠颠地接受了这四个名字。其实,她是嫌他们的名字太难记,四人又长得差不多,经常害她认错,才临时起意给他们取了四个好记又叫得顺口的名字,不过之后四人老缠着她要她讲包青天的故事,让她着实很头疼。 端木杰见她这阵势,完全一副女流氓耍横的架势,忍不住扑哧一笑,也学她的架势,双手抱胸道:“就是爷来闹场子的,你想怎么着?” 北宫青扬眉轻笑道:“按老规矩办事。” 这两人往酒楼里一站,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且不说他们出色的外貌和体态,单是他们身上的那股气宇轩昂、舍我其谁的气势就知道来者不是寻常人,再看那几个平日里常来光顾的朝廷官员战战兢兢地站在两人边上都不敢入座,她就大概猜出两人的身份来,不是朝中显贵的子弟就是王爷侯爷之类的人物。若是换作别人一定不会再招惹他们,不过遇上她北宫青就难说了,她最厌恶的就是拿身份压人、恃强凌弱的纨绔子弟,有心想捉弄捉弄他们。 “什么老规矩?”端木杰对她越来越感兴趣,还从没见过这么特别有趣的女子。 “凡是来闹场的,我们酒楼向来有三种处置方式任君挑选,总有一种是适合来者心意的。一嘛,直接送官查办……”她的视线肆无忌惮地在两人身上来回转了一圈,勾唇浅笑道,“不过看二位这阵势,恐怕衙门的人也是不敢收的,我看还是选后面两种好了。” 端木杰不由好奇地问道:“是什么?” 其他酒楼的客人也竖起耳朵来听,他们怎么就没听说醉仙楼有这么个规矩。 北宫青待所有人的目光都投了过来,也不着急,慢慢悠悠地吐出五个字:“文斗和武斗。” 端木杰见她说话慢吞吞的,不禁有些心急,忙催促着问道:“文斗如何?武斗又如何?” 北宫青偷偷瞄了眼屏风旁的端木俊,他依旧在漫不经心地四处打量,对这边的事根本漠不关心,心里忍不住暗叹这男人的心理素质真是好,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不像眼前这位话没说两三句就急躁起来。 她正想得出神,突然迎上端木俊射来的凌厉目光,仿佛当场做贼被抓一般,北宫青慌乱地收回了视线,轻咳一声道:“这个文斗嘛,很简单,我临时写一段文章,如果你能一字不差且十分流畅地诵读下来,就算你赢。至于武斗嘛,我身后的这四个人,你只要能一手抬起他们之中任何一个,且不能伤到他们,就算你赢。” 她翘着个大姆指,略显痞相地往后一指,后边的四名大汉立刻又配合地做了个挑衅的姿势,显示他们粗壮的手臂肌肉。 第六章 设计戏耍 “就这么简单?那我选武斗。。”端木杰鄙夷地轻笑,他自小拜名师习武,又在军营里历练了一段日子,要他单手抬起一人简直是轻而易举之事,根本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北宫青暗中轻笑,如此轻敌,一会儿你就知道厉害了。转头望向端木俊,正好对上他幽深的眸子,她忍不住又开始心慌,不自然地挪开了视线,声音略显压抑地说道:“你呢?” 端木俊没有错漏她眼神中的慌乱之色,心中一丝冷笑,淡淡说道:“我们若赢了,有什么好处?” 北宫青对他冷静的处事态度又多了几分赞赏,思忖了一下,说道:“你们若赢了,以后醉仙楼每天给你们留一个位子,一切费用全免。不过,若是你们输了……” “我们不可能输。”端木杰迫不及待地打断了她的话,他对这场比试志在必得,根本不认为自己会输。 北宫青冲他挑了挑眉,嘴角露出一丝讥讽之笑,说道:“那可未必!你们若输了,就得在我酒楼门口扮一天的金童。” “什么?让爷扮金童?爷可不干。”端木杰不敢置信地瞪大眼,哇哇直叫,她竟然提出这么无厘头的要求来,摆明了是耍他嘛。 “这么说这位爷是想认输罗?”北宫青暗中偷笑,这人虽不怎么聪明,倒也是个直性子,喜怒都写在脸上,还蛮可爱的。 端木杰剑眉向上挑起,气哼哼地说道:“谁说爷会输?爷赢定了。” “好,来人,笔墨伺候!立字为据,打起官司来也好有证有据。” 北宫青大声朝后面一招呼,就立马有人颠颠地跑去准备文房四宝。酒楼的伙计下人们都拿崇拜的目光看着她,他们就知道只要有二掌柜在,什么难题都能解决。 “这位爷,你可想好要武斗还是文斗?” 端木俊捕捉到她眼底的狡黠之色,心里料想武斗定不会如她所言那般简单,悠悠开口吐出两个字,道:“文斗。” 字据很快立好,端木杰大笔一挥填上自己的大名,动作潇洒豪迈,笔力苍劲,而端木俊则使了个心眼,用了个化名“乌子虚”。北宫青看了这个名字后,就知道他不肯透露自己的真实身份,乌子虚,不就是子虚乌有吗?再看端木杰的名字,就立刻明白过来,原来是来了尊大佛,难怪脾气那么横。 端木俊暗中仔细地观察着她,想看看她得知端木杰的真实身份后会是如何反应,出乎他意料的是,她仅是不动声色地努了努嘴,抬头望向两人,说道:“康王殿下和这位子虚乌有的公子,哪位想先来?” 听到“子虚乌有”这四个字,端木俊眼睛危险地眯起,这个女人胆子不小,既已知道康王的身份,还敢用这种语气嘲讽他,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端木杰大咧咧地卷起袖子,跃跃欲试地上前道:“爷先来!” “准备!” 北宫青朝后面挥了挥手,四名大汉收到指令,一齐威武地大喝一声,接着四人在众目睽睽下轰然抱作一团,让围观的人包括端木两兄弟都目瞪口呆,不知如何反应。 端木杰袖子刚卷到一半立刻顿了下来,明显地有些急火攻心,涨红着脸,颤着手指向北宫青的鼻子,气极地控诉道:“你、你耍赖!”这哪里是一对一,分明是一对四,想在不伤对方的情况下单手抬起一人,就必须克服其他三人的阻力。她怎么不叫整个酒楼的人都抱作一团?这种馊主意也想得出来,简直要活活气死人。 “我哪里耍赖了?事先说好的,只要王爷将他们其中一人用单手举起来,就算你赢,不过前提是不能伤人,白纸黑字,写得一清二楚,大家都可以作证。”北宫青一脸无辜地扬了扬手中的字据,气得端木杰的脸色由红变紫,连说话也有些结巴。 “你、你……” 北宫青微微侧了身,偏离他手指的方向,下巴轻扬,故作大方地提议道:“康王爷既然觉得不公,我苏青也不是心胸狭窄之人,那就再给王爷一次选择的机会,王爷这次可要认真想好了。” 端木杰气呼呼地昂首朗声应道:“好,那爷选文斗。” 北宫青背转身,忍不住抿嘴偷笑,今天非得好好整整他不可,接过小六子递来的狼毫笔,弯身刷刷刷地在白纸上书写起来。这些天她一有空就练书法,以前就有点书法的底子,现在重新拾起来不是那么困难,字迹虽有些生硬,也还算过得去。 “好了,请王爷念吧。”她写的这个绕口令曾听朋友提过,念起来十分拗口,正好用来整整他。 端木杰随手接过纸,大概扫了一下,不由地皱眉道:“这都写的什么?古里古怪的。” 北宫青回了他一个挑衅的眼神,道:“王爷只管念就是了,何必管它什么内容。” 端木杰紧抿了下双唇,喉结上下滑动,负气地撇了她一眼,开口念道:“打南边来了个瘸子,担了一挑子茄子,手里拿着个碟子,地下钉着木头橛子。没留神那橛子绊倒了瘸子,弄撒了瘸子的……茄子,砸了瘸子的碟子,瘸子毛腰拾瘸子……” “哈哈哈……瘸子毛腰拾瘸子……哈哈哈,你太逗了。”听着他越念越别扭,北宫青不客气地捧腹大笑,他也太可爱了,“茄子”跟“瘸子”全搞混了,比她第一次念的时候还不如。 其他围观的人虽没敢大笑,但也能从他们颤动的身形看出他们此时正隐忍着笑意。 端木杰脸上有些微红,使劲瞪了她一眼,放声叫嚷道:“重来!这遍不算。” 他重咳了一声,再次念道:“打南边来了个瘸子,担了一挑子茄子,手里拿着个碟子,地下钉着木头橛子。没留神那橛子绊倒了瘸子,弄撒了瘸子的……茄子,砸了瘸子的碟子,瘸子毛腰拾……茄子。打北边来了个醉老爷子,腰里掖着个烟袋别子,过来要买瘸子的茄子,瘸子不卖给醉老爷子茄子,老爷子一生气抢了瘸子的茄子,瘸子毛腰捡瘸子,拾碟子,拔……拔橛子,追老爷子,老爷子一生气,不给瘸子瘸子,拿起烟袋别子,也不知是老爷子的烟袋别子打了瘸子的瘸子,还是瘸子用瘸子,打了老爷子……烟袋别子。”端木杰十分绕口地将这段绕口令念完,负气地将纸揉成团,向空中一洒,碎纸飞了满天。 北宫青见他那张青铜色的脸此时已接近关公脸,不敢再明目张胆地取笑他,只是胸腔不断地上下起伏,脸色也比他的好不到哪里去,憋笑给憋的。 端木杰恨恨地瞪着她,呵斥道:“什么鬼玩意儿,你分明就是在戏弄爷。” “你退下,我来!”端木俊深深地睨了北宫青一眼,的确有些小聪明,拍了拍端木杰的肩头示意他退到一边。 “哥,你一定要替我报仇!”端木杰退到端木俊身后,咬牙切齿地给了北宫青一个狠厉的眼神,仿佛要吃了她一般。他自小就被众星拱月地捧着,哪里被人如此捉弄过,一口恶气憋在胸口,怎么也放不下。 原来又是个王爷,只不知是哪个王爷,会是他吗?想到那个清冷高.挺的背影,她的心又活络起来,他和他们应当是兄弟关系,长相多少也有些相似吧。 “出题吧!” “好,我换一个。” 北宫青内心里不想他太难堪,毕竟让他这么一个正经的大帅哥来念绕口令,貌似有些煞风景,可也不想他太得意,他嘲讽冷漠的眼神让她心里很不舒服,这口怨气她定要讨回来。 第七章 势在必得 思来想去,突然想到大话西游中至尊宝对紫霞仙子的一段经典对白,当初不知倾倒多少少男少女,风靡一时,若是由他对着自己念这段对白,应该会很解气吧。,想着,她忍不住抿嘴偷笑,抬笔将这段对白默写在了纸上,最后一笔回峰,她飒然地将笔往外一抛,对自己的作品很是满意。拿起那张书写完毕的纸张,对着上面的墨迹吹了口气,往端木俊跟前一递,眉角轻扬,得意之色显而易见。 北宫青注视着他的表情变化,他泼墨般的浓眉微微一皱,眉心的红痣也跟着上下起伏,紧抿的双唇有些许蠕动的迹象。她看着看着,不由地看痴了,想不到他一个单纯的皱眉动作也这么有味道,别有一番风情,真是越看越帅,忍不住有些陶醉。 “喂,你该不会是看上我哥了吗?看你口水都快流出来了。”端木杰有些鄙夷地斜睨她,方才如此戏弄他让他难堪,他可不会这么轻易罢休。 北宫青回过神来,毫不示弱地挑了挑眉,调侃道:“不知道康王爷打算哪天过来当本酒楼的金童?您来之前可千万事先打个招呼,我们酒楼也好提前宣传宣传,相信当日的营业额一定会创历史新高。” “我们又没输,我哥还没念呢。”端木杰一听当金童,立刻气恼地涨红脸,打死他也不干这丢脸之事。 “你错了,他是他,你是你。方才你们是分开来签的字据,就算他赢了,也不关你的事。输了就是输了,莫非堂堂的康王爷想赖账不成?”北宫青不依不饶地揪住他小尾巴,谁让他方才取笑她来着。 端木杰气得直跳脚,指着她鼻子骂道:“你、你这个疯女人,你分明是在设计我。” 北宫青横了他一眼,拍掉他那只碍眼的手,回顶道:“没错,我就是在设计你,谁让你吃饱了撑着没事干,跑来我们酒楼踢场子?” “在场的各位给评评理,他好端端一个王爷不做,却偏跑来这里为难我们小老百姓。我们做生意容易吗?”她转身面向其他的客人,眼角强挤出一滴眼泪,满脸凄楚地哭诉道,“我一个小女子,孤苦伶仃,身世可怜,四海飘零,如风中的落叶,飘到哪儿算哪儿,命运不由自主。好容易遇到一个好心的掌柜,肯收留我,给我一个安身之所,可是他们这些当官的人,恃强凌弱、欺凌弱小,让我这样的小女子可怎么活啊?” 她用袖口掩面,凄楚地啼哭起来,围观的人都对她的遭遇同情不已,用责备的目光望向端木杰,毕竟人家是王爷,他们也只能用眼神控诉一下,不敢多言一句。北宫青则偷偷地从衣缝里观察其他人的反应,见到端木杰忽青忽紫的脸色,心底笑翻了天。 端木俊看好戏地打量着她,眼中寒芒一闪,将她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这个女人可真会演戏,若不是之前听到她对北宫墨的恨意,他也会以为她只是个柔弱的女子,嘴角露出一丝冷笑,背负着手,琅琅念道: “曾经有一份真挚的爱情放在我面前,我没有珍惜,等我失去的时候我才后悔莫及,人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如果上天能够给我一个再来一次的机会,我会对那个女孩子说三个字:我爱你。如果非要在这份爱上加上一个期限,我希望是——一万年!” 他的声音低沉,略带磁性,朗读的语调虽生硬,不带任何感情,但还是让人听着沉醉。北宫青回首凝望着他,若不是她心里早已有了那个清冷的背影,也许,她会不顾一切地爱上他吧。望着他的脸,她幻想着那个让她一见钟情的男子该是如何的面容,同一个父亲所生,应是有三、四分相似吧。孙悟空与紫霞仙子错失的爱情,虽然凄美,传为经典,但她不要,她不要后悔,不要追悔莫及。既然遇上了,那么无论是对是错,她都要赌上一把,轰轰烈烈地爱上一场。 “来人,将酒楼天字号的雅间留给这位爷,以后除了这位爷,谁也不准踏入天字号雅间一步。”北宫青高声一宣布,整个酒楼都听到了这个消息,顿时一片哗然。 “爷,上边请!”在醉仙楼,二掌柜的话跟掌柜的话一样,那都是圣旨一般的份量。伙计不敢怠慢,立即迎上来,为两人引路。 端木杰走过北宫青身边时,不满地叫嚣道:“这不公平,为什么给我哥的文章这么简单,给我的却这么难?” 北宫青对于他的质问还真有点语塞,连她自己也有点搞不明白为何会如此,只是听凭自己的心意而已,白了他一眼道:“因为……你是专门来找茬的,而他不是。” “我们是一起来的,你凭什么给不同待遇?” 北宫青对他不依不饶的追问,简直无语,这家伙貌似比她还大个两三岁,问的话怎么都这么幼稚,慢慢悠悠地说道:“那得王爷你自己检讨一下了。对了,王爷一定记得抽空来,外边金童的位置可就一直给您留着了。” 她说得云淡风轻,却把端木杰气得不行,差点一口气缓不上来。 “你……” “阿杰,上楼!”走在前头的端木俊突然停下脚步,回头叫了他一声,顺便意味深长地扫了北宫青一眼,却让北宫青心扑扑地狂跳。这个男人的眼神实在太可怕,他随随便便的一眼,就会将人的心神吸纳进去,沉溺在他如深潭般幽深的眸子里,以后还是离他远点的好。 雅间内,端木杰回想着刚才的事,越想越来气,气呼呼地说道:“哥,这女人实在太可恶了,竟然敢这样戏弄我,害我在那么多人面前出丑,我非报这个仇不可。” 端木俊优雅地轻抿了口茶,是他从未喝过的花茶,带着一股淡淡的茉莉清香,幽香甘醇,余香萦绕齿间,的确是难得一品的好茶。他眼皮轻抬,扫了一眼怒气冲冲的弟弟,摇了摇头,悠悠说道:“你斗不过她的,她精着呢。你越是气,她就越是开心,你若不当她回事,她也就拿你没办法了。” “对啊,还是哥聪明。”端木杰明眸一闪,恍然大悟,对哥哥佩服得五体投地。 桂花飘香秋风送爽,又是一年的金秋八月。 一夜醒来,满院飘香,随风寻去,才知一树一树的桂花在昨夜的秋风中已悄然绽放。 北宫青站在后院的几株桂花树下凝神闭目,深深地呼吸,久违的沁鼻花香让她回想起故乡的金秋。每逢这个时节,母亲总喜欢做些桂花馅的汤圆做点心,或是在龙井茶中点缀些桂花来增添茶本身的香醇。 母亲是个很传统的中国妇女,典型的家庭主妇,她的一切都围绕着丈夫和子女转,时时处处为丈夫和子女考虑,自己则省吃俭用,任劳任怨地肩负着所有的家务。苏青一直跟母亲最亲,最喜欢母亲亲手做的各种江南小吃,如今她突然不见了,不知道母亲能不能承受得住? 突然心血来潮,她也想亲自动手做一做桂花汤圆,让人采了些桂花花蕊下来,和着些芝麻做成馅,动员着一厨房的人跟着她一起做。不到一个时辰,做出一大锅的汤圆来,整个醉仙楼的伙计们都分到一小碗。大家围着圆桌在后院一起吃,个个赞不绝口,建议将它作为新的点心在酒楼推出,北宫青自然欣然允之。 待大伙都散去后,北宫青将小六子留了下来,询问道:“小六子,我让你打听的瑞王府人事变更的事怎么样了?” 这些天她一直在想办法如何混进瑞王府,不见到端木俊她绝不死心,人就是这样,越是得不到的就越是想念,她亦是如此。 那日瑞王府的匆匆一瞥,他的背影就深深地印刻在她脑海里,久久挥之不去。她想象了无数遍他的容颜,时常将那日在酒楼闹事的两位王爷的容貌相互组合,拼凑出他在她心目中的模样。 “二掌柜,还真问着了,瑞王府最近正在招收新的侍卫,被选上的每月领十两银子,报名的人可多了。”小六子一边回报,一边双手夸张地比划着。前两天二掌柜要他留意瑞王府的人事变更,为讨她欢心,他见天地就往王府门前跑,打探消息,如今总算有所收获。 “侍卫?就没有招收丫环什么的吗?”北宫青有些头疼,若是王府招收丫环什么的,她混进去就容易得多了,可侍卫嘛……有些麻烦。 “没有,听说瑞王爷不近女色,府里也就三五个丫环伺候,其余的下人侍卫都是男人。二掌柜,你问这些做什么?”小六子有些摸不着头脑。 北宫青凝眉想了想,打算豁出去了,为了见到自己心仪之人,就算是侍卫又如何,女扮男装不就成了,甩手道:“这些你别管,先去给我报个名,然后把应征的细则打听清楚,务必越详细越好,这件事我势在必得。” 第八章 初识东家 “报名?二掌柜,王府招的可是侍卫,您……”小六子惊诧地睁大眼睛,上下打量她,意思很明显,人家招的是侍卫,你一个女的凑什么热闹? 北宫青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说道:“我怎么了?女扮男装不就成了。!” 小六子有些急了,皱着他那张瘦黄的脸蛋,说道:“二掌柜,您真要去啊?您是不是嫌醉仙楼的庙太小,所以想去瑞王府?”二掌柜要真走了,那他们该怎么办? “小六子,我在你心里就这么势利?”对于小六子的质疑,北宫青心里很不舒服,说得好像她是为了攀附权贵才刻意接近王府似的,不过她也确实不能怪人家,她的行为的确太过出轨,很容易让人误会。 小六子撇撇嘴,不甚服气地说道:“那您为什么在这干得好好的,非要跑王府去找活干?” 北宫青抬头望向蔚蓝的天空,天空中飘着几丝淡淡的云彩,让整个蓝天豁然开朗,她的心情也跟着豁然开朗,用充满憧憬的语气说道:“我是为了爱情,追求自己的幸福。” “爱情?小的不懂。”小六子可爱地挠挠头,对她的想法十分不能理解。 北宫青回头瞥了一眼傻头傻脑的小六子,单纯之人自有福气,叹道:“这个你不用懂,赶紧给我报名去。嗯……就用吕翔的名字好了。”可能是前段时间跟吕翔相处得比较多,跟他混得熟了,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的名字,就先顺手拈来借用了。 “你用我的名字,经过我同意了吗?” 吕翔调侃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让北宫青吃了一惊,还以为他会离开很长一段时间呢,怎料他突然间就回来了。真不能在背后说人啊,这下被当场逮到,北宫青心虚不已。 “呀,大掌柜,你回来了?快坐快坐。” 北宫青转身冲他粲然一笑,殷勤地拉着他往边上的座位上引,余光扫到他身旁之人,她忍不住愣了一下,眼睛一亮,好一个仙人之姿的如玉公子。一身白衣胜雪,墨发整齐地梳于脑后,没有一缕凌乱的散发,一双丹凤眼温和如玉,柔光似水,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他的身形颀长,背脊挺拔如松,双肩削瘦,身子有些单薄,倒显得有几分柔弱儒雅之姿。 “这位是?”北宫青很喜欢他身上淡雅亲和的气息,让人不知不觉地想亲近。 白衣男子的眼中闪过惊喜之色,很是意外会在这里见到她,淳厚的嗓音响起:“是你。” “我们见过吗?”北宫青有些微愣,她怎么不记得曾见过这般风采卓绝的男子,若是见过,她定然会过目不忘。 饱满的唇型扯出一抹苦笑,她怎会记得自己?两次的邂逅,她要不在昏迷中,要不就是为躲避官兵匆匆离去,哪有机会看他一眼,殊不知她的音容却已深深留在他心底。既然她对两次的意外邂逅并不知晓,他也不愿再提起,转换话题道:“你就是吕翔新请的二掌柜?” “对啊,你是?”北宫青虽问着他,眼神却带着疑问飘向吕翔。 吕翔接收到她的目光,回答道:“这位就是我们酒楼的东家。” 白衣男子微微颔首,自我介绍道:“在下李澈。” “原来你就是大老板啊,快坐快坐,你可是我的衣食父母呢。”北宫青一听这位才是真正的后台大老板,眼睛闪亮,忙把刚要坐下的吕翔推到一边,殷勤地拉着李澈入座。 吕翔一脸委屈和欲哭无泪,用眼神向她控诉,心道你也太势利了吧,东家一来,就把我这大掌柜晾一边了。李澈抿嘴轻笑,同情地瞥了吕翔一眼,衣摆轻甩,极为优雅地入座。 “你刚才说要用吕翔的名字,是怎么回事?” 李澈轻声询问,方才也听到了她最后一句话,难免有些好奇。北宫青尴尬地苦笑,她总不能说她是为了混进王府去追心上人才借用吕翔的名字吧,忙摆手道:“没什么。” 一旁的小六子却看不过去,打小报告道:“才不是呢!公子,二掌柜是要去报名应征瑞王府的侍卫,说是为了爱情,追求自己的幸福。” “小——六——子,你很闲——是吗?”北宫青咬牙切齿地瞪着他,用眼神威胁道:好你个小六子,吃里爬外,敢出卖我?小六子冷不丁地缩了缩脖子,识趣地退下了。 李澈眼神一敛,内中闪过无数复杂的情愫,心里似塌了一方。瑞王府,端木俊吗?他什么时候走进了你心里?他来迟了一步吗?还是因为前两次他没有把握好机会,让他们的缘分擦肩而过? 北宫青怕他们继续刚才尴尬的话题,忙说道:“对了,大老板,我这里正好有几份计划书,请你看看。我觉得我们酒楼的规模可以再扩大些,成为娱乐、饮食和住宿为一体的综合性酒楼,然后在南翼各大城镇乃至其他三国都设立连锁分店。到时候,走遍四国哪里都有我们醉仙楼的分店,那多有成就感。” 李澈缓了缓神,淡淡地说道:“你的野心倒不小。” “当然了,做一行就得精一行。俗话说得好,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行商一道亦是如此,不能成为一个行业的翘首就不是一个成功的商人。更何况,政治和经济是密不可分、息息相关的,掌握了一个国家的经济命脉,就能很有效地撼动一个国家的政治根基。先从人人需要的衣食住行开始,然后掌握一个国家的粮食渠道和矿产资源,只要将这些都掌控在手中,到时候你要哪个国家亡,它就得亡,要哪个国家兴、它就能兴。”北宫青说到最后,眼中闪过一丝阴霾之色。 北宫墨,等我完全控制了东旭国的经济命脉,我让你生你就得生,让你死你就只能死…… 这些天她一闭上眼就看到司徒嫣被乱箭射杀的场景,她虽然和自己没有血缘关系,但在她心里已是如亲人一般。她一直都在思索着报复北宫墨的办法,一个长期的复仇计划已慢慢在她脑海里绘成雏形,只可惜她目前势单力薄,也唯有依靠眼前这个东家的财力来慢慢扩充自己的实力。她深信总有一天,她会拥有颠覆东旭的实力,那么,当她再次踏上东旭国土之时,也将是北宫墨偿还血债之日。 第九章 贿赂东家 李澈和吕翔两人都有些震惊地望着她,她眼中的野心勃勃让人心惊,此时的她似完全变成另一个人,让人感到陌生。、北宫青回眸注意到他们的表情,才察觉自己方才的失言,忙用笑着掩饰道:“我刚才只是打个比方,随便说说,计划书我现在就拿给你。”她找了个借口,慌忙跑开。 吕翔想起李澈一开始的反常,忍不住问道:“公子,你认识她?” “在东旭国时见过。”李澈若有所思地望着北宫青离去的方向,悠悠地开口,接着又说道,“这里的一切都是她设计的吗?” 他刚刚一迈进酒楼,就明显地感觉到焕然一新,新奇古怪的迎客方式、豪迈大气的诗篇和精美周到的大堂布置,每一样都让他吃惊不已。他深信自己是挖到宝了,招了这么个心思活络的二掌柜,却不料那人竟是她。 吕翔一想起她的那些奇思妙想就来了精神,兴致勃勃地说道:“对啊,我也没想到她会有这么多的奇思妙想,而且她写的那些诗句闻所未闻,仔细品来,首首都是绝妙的好诗,真不知她是如何想出来的。最让人惊讶的是,她竟然想出用金童玉女做人体招牌的古怪法子来,真是让人又好笑又觉得印象深刻。” “她的确有她的过人之处。”李澈淡淡一笑,抬眼望向天边,神思游离到天外。 后院的几株桂树下,北宫青已经扎马步扎了近一个时辰,双脚不停地发.颤,额头布满细密的汗珠。为了能顺利通过侍卫的考核,她算是豁出去了,决定在短时间内学会基本的拳脚功夫,可世上哪有速成的功夫? “王朝、马汉,你们能不能教我些速成的武功?这马步得扎到猴年马月才能练到有用的武功?”北宫青实在有些受不了,忍不住抱怨。 王朝跟马汉两人陪着她站在一边,他们看她这样也有些心疼,实在不明白她好端端地干嘛突然想起要学武来。这学武自然是辛苦的,她一个柔弱的女子怎么能吃得消,能坚持一个时辰已经算是不错了。 “二掌柜,没有扎实的根基,怎么能学成武功?我们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吗?” 北宫青心道我又不要练成绝世武功,只要能应付考核顺利进了王府当侍卫就成,有必要稳扎稳打地扎实根基吗? “那我问你们,你们究竟练了多少年才练到这份上?” 王朝道:“小的练了十八年。” 马汉道:“小的练了二十年。” 北宫青吓得一个腿软没站稳,跌倒在地上,没好气地朝他们两个翻了个白眼,气冲冲地说道:“十八年、二十年?我有那么多时间练吗?再过五天就是王府考核的时间了,你们就没有可以让我在五天里面学成的武功吗?” 王朝老实地回答道:“回二掌柜,没有。” “敢情我这半天都白练了。”北宫青十分郁闷地从地上爬起来,对这兄弟俩实在无语,既然知道她不可能在五天内学成武功,干嘛不早说?害她在这里瞎耽误工夫,有这扎马的时间,她还不如去研制几样可以防身的武器来,也好有备无患呢。 王朝想了想,说道:“二掌柜为何不去问公子?公子的武功在江湖上可是数一数二的,十分厉害。” “你说大老板会武功?我怎么没看出来?”北宫青第一眼见着李澈就感觉他像个柔弱的书生,仿佛风一吹就会飘飘欲仙地飞走,怎么也无法将他与武林高手联想到一起,忍不住睁大了眼睛,十分诧异。 王朝向来对公子十分敬佩,一心一意地追随公子,所以一提到公子,他就十分自豪地扬了扬头,说道:“公子那是深藏不露,他会的可多了。” “真的?”北宫青半信半疑地点点头,正所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也许人家真是深藏不露呢。 午时过后,北宫青端着一盘亲手制做的精美蛋挞,来到李澈的房门外。见房门虚掩着,她歪头往里瞄了一眼,见李澈正眯着眼斜躺在躺椅上打盹,怕吵醒他,她轻声地推门而入。 原本想来找他教武功的,所以特地做了蛋挞来贿赂,现在人家正睡着,看来是白跑了一趟,北宫青打算放下蛋挞就离开。临行前瞥见屏风旁挂着一件绣貂毛的纯白裘衣,看起来十分金贵,也只有像他这样的有钱人才穿得起吧。北宫青心里有些不平衡,这世界上的人贫富差异怎么就这么大,有的人生来衣食无忧,锦衣玉食享之不尽,而有的人就得为了生存而出卖劳力。半个月前,她还两袖清风、身无分文,如今虽已是小有资产,但跟人家大老板比起来,她也就只是个小打工仔,连买件漂亮的衣裳都舍不得。 一阵风从窗户缝里钻进来,凉飕飕的,怕他着凉,北宫青将那裘衣取了来,轻轻盖在他身上。李澈微侧着身子斜躺在躺椅上,墨发用白色的丝带束起一小簇甩在脑后,几缕未束起的发丝不羁地从脑后滑落到脸颊上,随风微微起伏。 北宫青有些着魔似地弯身,用指尖将那几缕发丝拨开,指尖无意间触到他的肌肤,凉丝丝的,带着些滑腻的感觉。想不到他的皮肤那么好,带着些透明的质感,仿佛能滴出水来,真不知他是如何保养的。他的睫毛又密又长,成扇贝状,十分漂亮,他的鼻子高.挺,鼻子下边的嘴唇不薄不厚,恰到好处,嘴角自然地微微向上.翘起,整个五官给人一种很舒适很惬意的感觉,就如他本人一样自然地给人一种云淡风轻的舒适感。 无意识地,她的手随着她的思绪在李澈的五官上一一掠过,最后停留在他的红唇上勾画着他的唇型,却不知李澈早已睁开了眼睛深深地注视着她。 “啊!”突然对上李澈那双清澈如水的眼睛,北宫青吓了一大跳,身子本能地往后一弹,差点儿跌倒在地。 她十分尴尬地涨红了脸,双手无措地比划着解释道:“那个……我不是故意的,一时想事情走了神,你千万别多想。” 李澈轻笑不语地坐起身,一双含笑的丹凤眼深深地望着她,仿佛能漾出水来。从她一进门,他就已经察觉出来,她身上特有的香味让他记忆犹新。她进来后没有出声,他便继续装睡,她细心地为自己盖上衣服,他感觉十分地温暖,她的手突然不规矩地在自己脸上游走,他心里有些窃喜有些紧张,她应该是有些喜欢自己的吧。睁开眼望见她眼中的迷离和恍惚,他心里有些雀跃和欣喜,自己对她还是有吸引力的吧。 北宫青被他看得愈加心虚,十分懊恼自己这么没有定力,竟然趁着人家熟睡之际占人便宜,还被当场逮到,她真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两人静默了许久,李澈轻启双唇,用淳厚的嗓音问道:“你找我有事?” 北宫青缓了缓神,说道:“是这样的,听他们说你的武功很高强,可不可以教我几招能在短时间内学会的武功?” 李澈心底一寒,胸前仿佛压了千金重的东西,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的眼神黯淡下来,声音有些压抑地问道:“你,真的很喜欢他?” 一下子就被人看穿心思,北宫青虽脸皮厚,但也觉得不好意思,尴尬地挠挠头,说道:“这个……有点难以启齿,不过你说的没错啦,我的确很喜欢他,我想呆在他身边,哪怕只是看上他几眼也好。” 李澈的心更寒了,他终究是晚了一步吗?眼神有些忧郁地望着她,幽幽问道:“为了看他几眼,你甘愿女扮男装去做他府里的一个小小侍卫,这样做值得吗?” 北宫青没有留意到他的眼神,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娓娓说道:“值不值得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爱情是需要自己去争取的,如果错过了,我一定会后悔莫及。你知道吗?我只是看了一眼他的背影,就已经无法自拔地爱上了他,这是我由生以来第一次有这么强烈的感觉,我不想错过,不想让自己后悔。虽然他目前不怎么待见我,上次还把我从王府里丢出来,但我相信只要我真心地付出,就一定能打动他的心,让他爱上我。” “大老板,为了我的终身幸福,你教我几招好不好?求求你了。”北宫青没有注意到李澈痛苦挣扎的眼神,一心只想着他能教她武功,双手合十摆在胸前,向他恳求。 李澈痛楚地深望了她一眼,不忍拒绝她的请求,无声地叹息道:“好吧。” “太好了,就知道大老板是个好人。”北宫青欢愉地抱着他的手臂欢呼,她脸上灿烂耀眼的笑容深深地刺痛了李澈的心,也许她就是他前生的债主吧。 第十章 初学武功 飘香的桂树下,一名白衣男子手持长剑,一头墨发随风舞起,身姿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剑走偏锋,顿挫有势,擒纵自如,宝剑更是光彩夺目,熠熠生辉,好一幅剑侠舞剑图。, 北宫青虽不懂武功,但也能看出他的剑术之精湛,隐隐透着一股强劲的气势。舞剑中的李澈微凝着眉头,凝神静气,神情肃穆,更添了几分侠客之气。北宫青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一幕西门吹雪和叶孤城在紫禁之巅惊天一战的经典画面来,月圆之夜,紫禁之巅,一剑西来,天外飞仙!何等壮观,何等荡气回肠!只是此时画面中一身白衣胜雪的西门吹雪换成了气质相似的李澈,让她忍不住有些浮想联翩。 李澈早已收了剑来到她跟前,见她这副表情就猜到她又在胡思乱想,想来这剑招定是一点也没记住。他忍不住摇头轻叹,既然自己能让她如此痴迷,却为何不能让她爱上自己?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打断她的思绪,说道:“剑招都看清楚没有?” “啊?什么?”北宫青惊醒过来,压根没听清他问了什么,目光有些迷惘。 李澈有些无奈地蹙眉,将方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北宫青有些不好意思地缩了缩脖子,冲他傻笑道:“呵呵,那个……刚才光顾着看你了,没看清楚剑招,你能不能再舞一遍?我保证这一次再也不看你了。”为了表决心,她伸出右手对天起誓。 李澈有些忍俊不禁,心中苦笑,我宁愿你看我,也不希望你为了别的男人而辛苦地学武练剑。 五日后,醉仙楼门口挂出一块停业一日的招牌,过往的行人都不由地驻足议论,不明白醉仙楼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大事,竟然要停业一日,这叫他们这些吃惯了醉仙楼菜色的吃客可怎么解馋。 醉仙楼后院,所有下人们都聚在一起,等待着今日的主角北宫青的出现,人人额头上都绑了根红绸带,上面用黄色的丝线绣着“苏青必胜”四个字。今日是王府侍卫考核的日子,吕翔应下人们的要求,特意允他们放假一日,前去为北宫青助威。 李澈斜靠在屋内的窗口边,手上拿着一卷书,可心思全跑到了外头,有趣地打量着他们古怪的打扮,也不知她怎么想出来的这么多稀奇古怪的玩意儿,说是为了壮大声势,在气势上取胜。 “咳咳……大家好,小弟苏青,初来乍到,还请诸位多多关照。” 一身白衣的俊俏少年,优雅地摇着折扇出现在大家面前,如墨的长发用白色的丝带整齐高束,唇红齿白,面带春风,俊逸无双,不由地让众人看痴了眼。 李澈也忍不住闪了闪神,一丝轻笑由唇角逸出,她这一身男装还真是有模有样,雌雄难辨,满身的风采和气度让人眩目,不过她似乎忘了今日是去比武的,她这一身书生气的儒雅装束,人家会看中她做侍卫才怪。想到她今日.比武的目的,他心里就酸酸的,若是她能为他如此付出,那他…… “二掌柜,你这身实在太俊了,我都认不出来了。”小六子围着她转了一圈,眼睛看得发直,二掌柜真是厉害,扮什么像什么。 北宫青轻摇折扇,得意洋洋地说道:“不错吧,本公子是不是比你们家公子还帅?” “那怎么可能?我们家公子是全天下最帅的,谁也比不上。”受她的熏陶,如今小六子也是满口的现代词,不过这伙计对自家公子的景仰那是如滔滔江水延绵不绝,北宫青只能望尘莫及。 北宫青有些不乐意了,虽然她也承认李澈的确是很帅,但被人说不如他,她还是有些不服气,收拢扇子敲了敲他的脑袋,斥道:“瞧你那德性,没见过世面,这天下的人多了去了,你都见过吗?” 小六子倔强地一扭头,坚持道:“反正在小的心里,公子最帅。” 北宫青气得不轻,敢情这小子还跟她杠上了。那边李澈见状,忍不住轻笑,她也太可爱了,连这个也要跟他计较。 在一边喝茶的吕翔实在看不下去了,走过来围着北宫青转了一圈,啧啧嗔怪道:“苏青,你这是去相亲,还是去参加科举呢?” 北宫青俏目一瞪,说道:“什么跟什么?自然是去比武来着。” 吕翔斜眼瞥了瞥她手上的折扇,调侃道:“那你的兵器呢?你不会是想用扇子把人给打趴下吧?” “对哦,我给忘了。”北宫青有些尴尬地嘿嘿一笑,方才光顾着打扮,把今天的正事差点儿给忘了,忙四下里寻剑。前两天跟着李澈练剑,她也为自己弄了把剑来,因为嫌它煞气太重,没敢往房里面搁,在院子里随处找了个地方摆着,现在一时半会儿也记不起来了。 “用我的剑吧。”李澈不知何时从房里走了出来,将自己的宝剑交到她手里,北宫青深深地望了他一眼,心里十分感动。这些天他一直耐心地教导自己练武,她本身没有一点儿武功根基,所以学起来十分费劲。幸好她悟性甚高,记忆力也强,慢慢地就进入了状态,但就是这姿势总是不到位,而他却从来不会不耐烦,总是很细心地一遍又一遍地纠正着她的剑姿。 “谢谢大老板!”这一句感谢,她是发自内心的,对他总有一种说不出的好感。 第十一章 王府打擂 瑞王府此次招收侍卫给出的待遇很高,因而报名的人也特别多,统计下来总共有五百多人。,比武场地上人山人海,十分热闹,此次主持考核的是王府里的侍卫首领王彪,为了从报名的五百多人中挑选出三十名精英来,特在此设立了十几个小型的擂台,将所有人抽签分组,进行打擂淘汰。 两天前,北宫青就已经知道自己第一场打擂的对手是谁,她做了充分的准备,对第一场比试充满信心。 第十号擂台上评判高喊了声:“苏青、陈二,到了没有?” “来了、来了。”北宫青朝台上高喊了声,招招手,回头用手肘碰了碰吕翔的胳膊,小声催促道,“快送我上去!” 吕翔无奈地叹了口气,抓过她手臂就一把将她抛上擂台去,心里却郁闷得不得了,她好端端地走上去不就得了,干嘛非得来个惊艳的出场?早知道就不让她知道自己也会武功了,还是公子比较明智,不跟着来参和,不过公子的态度让他十分疑惑。临走前,公子再三嘱咐要护她周全,一看情势不对就出手相助。他还从没见公子对哪个女子如此上心过,莫非公子真对她有意?可惜人家心里已有了意中人,还为了她的意中人不惜硬着头皮参加比武,若是公子真对她上了心,怕是只会让自己受伤而已。 北宫青心中一喜,借着他的力,双手负背而立,昂首挺立,在空中摆了个最帅的POSE,华丽丽地出场。落地时,她足尖轻点,原地转了一圈,衣袂翩跹,青丝挥舞,惊才绝艳,这个画面已经在她脑海里设想了N遍,如今终于实现,不由地自我陶醉一番。 如其所愿地,台下齐齐传来一阵喝彩声,让北宫青的虚荣心前所未有地涨满,芳颜一展,倾城一笑,又换来台下一片欢呼声。吕翔在下边哭笑不得,她还真能闹腾,一会儿要是被人打得下不来台,不知道她怎么收场。 擂台那边又跑上来一个不高不瘦、身材中等的中年男子,他就是陈二了。北宫青提剑上前,朝他拱了拱手,爽朗地打招呼道:“在下苏青,承蒙赐教。” 陈二手提两把铁斧,在胸前一横,用粗哑的声音回道:“在下陈二,请公子赐招。” 二话不说,北宫青慢慢抽出宝剑,动作潇洒地挥剑在空中划出一道美妙的弧线,剑尖指向右下方,临风而立,气宇非凡。 她眼神一敛,大喝一声,就举剑朝对方刺去,剑斧相击的瞬间,两人在台上擦肩而过。转身再一轮回刺,北宫青在背对着评判的位置突然朝陈二眨了下眼,陈二若有所悟地点点头,抡着铁斧不轻不重地与她的剑撞击了一下,又迅速地撤离。 第三回合,陈二双手挥舞着铁斧,大喝着攻向她,而北宫青却不慌不忙,只待他近身不到三步远时,挑剑轻巧地刺向他的右手腕。 “哐当、哐当”两个铁斧落地的声音齐齐响起,接着是陈二粗哑的声音:“苏公子武艺高强,在下佩服佩服,在下认输。” 北宫青潇洒地一甩袖,对于他完美的配合十分地赞赏,谦虚地说道:“咱们以武会友,输赢不必放在心上。” 那头,评判高声宣唱道:“苏青胜!” 底下酒楼的下人们听到她获胜,热烈地欢呼,惹来周围的人一片侧目。大家都从没见过这阵势,不由地觉得十分新鲜。台上北宫青得意地朝下面挥挥手,有这么多的人关心着她,她心下觉得十分温暖,在酒楼的这段日子是她穿越到这个异世以来最开心的日子,她心里十分珍惜。 “这是怎么回事?”吕翔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分明瞧见北宫青的剑还没碰着对方,对方的斧头就落地了。你说掉落一把吧,还有点可能,也许是因为她的内力高,用剑气将人家的斧头震落,可两把同时落地就未免有些失真了,明显地不可能嘛。 “大掌柜,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二掌柜两天前就已经把陈二给收买了,哪有不赢的道理?”小六子在一旁偷笑,他是唯一知道内幕之人,还是他帮忙打听到陈二的住处。 吕翔恍然大悟,有些好笑地说道:“原来如此,我说怎么这么离谱呢?” “说我什么坏话呢?”北宫青已从台上走了下来,一见小六子在吕翔耳边嘀咕,就知道他一定是在跟吕翔爆料。 吕翔见她一副咬牙切齿要吃人的模样,连忙摆手道:“没有没有,说你智勇双全,潇洒倜傥呢。” 北宫青瞥了他一眼,放过了他,往别处的擂台瞧了瞧,说道:“咱们到那边看看,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一会儿可不好应付了。” 吕翔自然听出她话中的意思,调侃道:“要凭真功夫,怕了吧?” “我会怕?你就等着瞧吧,看我怎么过五关斩六将。”北宫青得意地用手比划着,信心十足,论武功她当然比不过人家,可是论智慧,她当仁不让。 北宫青往别处的擂台边溜了溜,越看手心越是冒汗,怎么一个个都这么暴力?看到四号台那矮子的脸被揍成个猪头三,她就忍不住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脸,她可千万别那么惨啊。三号台那边高个子被踢得腿脚骨折,连爬也爬不起来,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腿,这条腿若是瘸了,她可还怎么活?二号台那贼眉鼠眼的小子被对方狠狠一拳击在腰椎上,连骨头咔嚓的折断声都清晰可闻,他这下半辈子怕是废了。 北宫青同情地摇了摇头,惨不忍睹啊…… “现在想退出还来得及。”吕翔注意到她的各种小动作,知道她现在一定是怕了,忍不住调侃她。 北宫青攥紧拳头,似表决心一般,重重地点头道:“我是绝不会退出的。” 吕翔不信,继续打击她道:“到时候瘸了、残了,可别后悔。” “决不后悔!”北宫青嘴上虽这么说,心里却没了底气,心想为了追个男人,真的变瘸变残,那她不冤死了,铁定成为笑话传遍四国,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聊资。她暗地里咬了咬唇,心底 开始有些打退堂鼓。 第十二章 使诈过关 “第二轮比试,开始!” 随着一记响亮的锣声响彻全场,第二轮的比试正式拉开帷幕,经过第一轮比试后,场上只剩下一半的人选,被淘汰下去的人伤的伤、残的残,惨不忍睹,真不明白这些人是怎么想的,一窝蜂地削尖脑袋想往王府里挤,你当王府的侍卫是这么好干的吗?尤其是像瑞王爷这般手握兵权之人,时不时地就要上战场,身为侍卫指不定也要跟着去战场保护王爷。,战场之上刀剑无眼,说不好哪天就挂了,到时候怕是追悔莫及。 北宫青这一轮的对手是一名瘦长的黄衣男子,名为朱启,平日里以卖猪肉为生计,他的武器是一柄宽口的短刀,也就是他平常杀猪用的家伙什,这个信息还是从小六子那里探听到的。 北宫青看着他手里的短刀,心下直哆嗦,他该不会要当她是猪肉一般来切吧?但她面上丝毫未表现出惊慌,输人不输阵嘛,这是面子问题。 朱启见她一直盯着自己的刀看,迟迟不出招,就率先大喝一声,手中的刀刀锋一转,气势凶猛地向她扑来。北宫青见他突然袭来,腿脚不听使唤地直打摆子,面上表情十分得僵硬,几乎忘了做出任何反应。在千钧一发之际,她突然大喝一声“停!”,紧闭着双眼,伸出一只玉手挡在了朱启跟前。 朱启刚好冲到离她手不到一拳的位置,突然听她叫停,脚下一顿生生地停了下来,高举着刀有些发愣,不解地望着她。她此时完全是在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他的刀若是再快一点,怕是她的小命早没了。北宫青偷偷地睁开眼,抬头看着他手里高举的刀,硬生生地咽了一口口水,心有余悸。待缓过神来后,她勉强扯开一抹笑容,凑近他身边冲他勾勾手指。 朱启不解地皱了皱眉,凑过耳边去,想听听她究竟搞什么鬼。 北宫青贼兮兮地四下瞄了一眼,小声说道:“大哥,咱打个商量吧。” “什么商量?”朱启看她鬼鬼祟祟的模样,总觉得有问题,心下生了防备。 北宫青摊开右掌比了个五,跟他打商量道:“我给你五十两,你退出比赛如何?” 朱启极为不屑地瞥了她一眼,敢情她是想收买自己在比试中作假呢。他是个老实本分之人,从不干偷鸡摸狗之事,平日里卖猪肉也从不缺斤短两,因而才在街坊邻居中树立了良好口碑。他向来对这种作假之事最为嗤之以鼻,提高声调道:“那可不成,我是为了当瑞王爷的侍卫而来,可不是为了银两。” 北宫青被他突然提高的声调吓了一跳,忙回头看向一旁的评判,他正一脸狐疑地盯着两人瞅,似乎十分不解他们目前的状况。北宫青回了他一个安心的笑容,回头扯着朱启的衣袖将他拉到一边,压低声音说道:“大哥,你不知道当侍卫是很危险的工作吗?动不动就会伤筋动骨,要是一个不小心,你可能就魂归西天了。” “我不怕危险,能为王爷牺牲,是我的荣耀。”朱启十分男人地拍拍胸膛,言语之间表现出对瑞王爷的崇敬和仰慕之情。 北宫青有些无奈,怎么遇上个既不贪财又不怕死的家伙,要说服他还真有些难度,继续努力道:“要是你一个不小心有点闪失,那你的家人该怎么办?谁来养活他们?” 谁知朱启想也不想地回道:“我就一个人,没有家人。” 北宫青简直欲哭无泪,她今天怎么就那么背,遇到个极品的瑞王爷FANS,无力地哭丧着脸说道:“那……那你一会儿轻一点,别打着我的脸……” “小兄弟,我算看出来了,你说了半天就是想让我放你一马对不对?你放心吧,看你这么柔弱的样子,恐怕也吃不了我一拳,我下手一定会轻一点的,哈哈哈……”朱启仰头哈哈大笑,一副了然的表情,对她的戒心也放低了许多。 北宫青要的就是他放松警惕,哥俩好地搂过他肩头,感动的说道:“大哥,你真是好人哪!”说时迟那时快,在他还未来得及反应之前,她果断地用手中剑的剑柄狠狠地敲击在他颈后要**。待朱启反应过来,只来得及惊恐地睁大眼睛,回头说了个“你”字,就昏迷了过去。 台下之人包括台上的评判都有些傻了眼,不知道方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先前只是见他们两人小声嘀咕,之后两人又看似友好地勾肩搭背,这一转眼功夫朱启就昏过去了,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待评判反应过来,才朗声宣布道:“这一场,苏青胜。” “佩服!”吕翔将她的小动作看得分明,不得不佩服她,冲她翘了个大拇指,这还是她教的手势。 北宫青继续保持着谦逊的作风,友好地向底下挥挥手示意,身形如风地潇洒走下台来。小六子第一个迎了上去,两眼闪烁着晶莹的亮光,好奇地问道:“二掌柜,你是怎么做到的?我太崇拜你了。”其他醉仙楼的下人们也围了过来,侧耳倾听,对于她方才究竟跟朱启小声嘀咕了什么话十分好奇。 她自然不会告诉他们自己所用的计谋,那不是自己拆自己的台吗?将宝剑在手上来回一抛,得意地仰头说道:“你们不用太崇拜我,其实我也是个凡人。”小六子他们明显对她现代的冷笑话不感冒,没有给出任何反应,让她不禁有些郁闷,相差几千年的文化,果然是有代沟的啊。 “好!”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高昂的喝彩声,北宫青的注意力立即让那边吸引了过去,转头时,刚好看见二号台上一蓝衣男子动作潇洒地在空中飞旋一周,一个鹞子翻身,持剑直指对方咽喉,顷刻之间,胜负已定。如此漂亮凌厉的身手,如此惊人的风姿,让人忍不住赞叹,这才是真正的侠士风范。而她嘛,也就是个山寨版的,打肿了脸充胖子。 好厉害!北宫青在心中暗叹,特地留意了一下此人,身形挺拔如松,相貌英俊,眉宇间神采四溢,只是面上冷漠,眼神中隐隐有股杀气在流动。如此出色的人物,身手又不同凡响,为何跑来当一个区区王府的侍卫?莫非跟她一般另有所图? “独孤谋胜!”评判一个高声宣唱,话语中带着些激昂。 “独孤谋。”北宫青暗暗记下了这个名字,心里认定此人必非凡品。 第十三章 巧遇堂兄 北宫青转头又往其他几个擂台上看了看,比试一个接着一个陆续结束,有好几个台上的人都是被人抬着下来的,鼻青脸肿的还算轻的,严重的缺胳膊少腿,要不就是完全不醒人事。,北宫青轻摇着头,嘴上啧啧作响,同情地看着这些人从眼前被抬过,心道:何苦来哉,为了十两银子的俸禄拼到这份上。 “哎哟!”北宫青只觉得眼前一晃,接着被人撞倒在地,一个身影直直地往她身上压了下来。她一抬眼就对上一张放大的脸,眉清目秀,一双桃花眼水汪汪的,略带着红晕,眼神似醉非醉地正盯着她的脸瞧。北宫青微微愣了愣神,今天是走了什么桃花运了,撞见这么个极品的美男,不对,怎么感觉左边胸前被什么东西压着。 她低头往自己左胸上看去,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可不是有什么东西压着它吗?正是那男人的右手,整个手掌覆在她隆起的部位,她忍不住惊声尖叫:“啊,你流氓!” 那桃花眼的男人见她突然大叫,也跟着她的视线看向自己的右手,表情有些呆愣,疑惑地动了动五根手指,在它上面做了个挤压的动作。他这一动作,让北宫青神经彻底崩溃,破喉而出尖叫道:“啊……臭流氓,快滚开!” 桃花眼男人似有所悟,一个激灵从她身上翻了起来,脸色有些微窘,尴尬地说道:“对不起啊,姑姑,我一时没认出你来。” “什么姑姑?你以为我是小龙女呢?你这个臭流氓,敢占我的便宜,看我不打死你!”北宫青气急了,从地上爬起来,不顾形象地追着他打。 那男人对于她的反应又是诧异又是疑惑,身形倒是灵活,任她怎么打都碰不到他衣角一下,边闪躲边说道:“姑姑,你真的不认得我了?我是睿儿啊,司徒睿。” 北宫青一下也没打着他,心里更加火大,哪里听得进去他的话,边追边气冲冲地骂道:“什么睿儿?谁认识你了?你占了便宜还不承认,还想攀亲搭故?” 吕翔见这失控的状况忍不住抚了下额头,所有的人都在往他们这边看,他都不好意思待下去了。若不是公子临行前再三嘱托,他真想当作不认识她,离她远远的。他长叹了一声,忙上前架住北宫青,小声在她耳边劝道:“好了、好了,你再闹下去,谁都知道你是女的了。” 北宫青闻言这才稍稍冷静下来,往四下里瞄了瞄,果然大家都在往他们这边看。她赶忙整理了下衣衫和头发,轻咳几声恢复到原先的儒雅风流,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过,嘴角扯出一抹浅笑,巡视了一圈,向人们表达善意。视线飘过二号台上,猛然对上那蓝衣男子冷寒的眼神,她心里微微一怔,随即收回了目光。 司徒睿仍不死心地跳到她跟前,紧盯着她的眼睛,试图唤醒她的记忆道:“姑姑,我是司徒睿啊,你真不认得我了?我小时候,你还抱过我、亲过我的。” 司徒睿?莫非是司徒嫣的侄儿?北宫青稍一冷静下来,脑袋里才有了点头绪,重新认真地打量司徒睿,这家伙长得还真是漂亮,眉眼之间的确跟她的母妃有几分相似,心想莫不是这北沧司徒家专门盛产这等惑国的美人? “你是从北沧国来的?” 司徒睿听她如此询问,想必是想起来了,满脸欣喜之色,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说道:“小声一点,我是从家里偷跑出来玩的,我现在名叫黄睿。” 偷跑出来的?如果她所料不错的话,他应当是北沧国的小王爷才是,如此任性妄为,一定是自小被人惯坏了,看来又是个纨绔子弟。 “我可告诉你啊,我不是你什么姑姑。我是你的堂哥,你姑姑也就是我的母亲,她已经去世了。” “姑姑去世了?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司徒睿明显有些吃惊,在他的童年记忆里,对他那位美丽的姑姑还是有着一份特别的眷恋之情的。 “一个多月前,她是被乱箭射死的。”北宫青眼神中掠过一丝痛楚,她永远也忘不了那幅残酷的画面,几十枝箭无情地**司徒嫣柔弱的身躯,而她却只能躲在暗处无能为力。 吕翔眼神复杂地望着她,他曾暗地里让人打探过她的身世,却也只能查到她是被瑞王爷从路上捡回来的,她之前的一切都无从查起。她以前究竟经历过什么样的事,才造就她如今如此坚韧的性格,也许这个司徒睿会是个很好的切入口。他一定要查清她的身份,他决不允许身世不明的人潜藏在公子周围,凡对公子不利的人,他都会毫不犹豫地除掉。 司徒睿有些震惊,追问道:“是谁干的?我一定要替姑姑报仇。” “回头我再慢慢跟你说,既然你来了这里,以后就跟着堂哥我吧。”北宫青转头望了眼吕翔,他毕竟是外人,她的身世特殊,不方便向他道来,拍了拍司徒睿的肩膀,故意转移话题。 司徒睿桃花眼一眯,嘴角扯开一抹坏笑,说道:“青儿妹妹,你好像比我还小上两岁吧?” “什么妹妹?我是男人。”北宫青用力拍拍胸膛,冲他瞪了瞪眼,这节骨眼上他怎么能揭穿她的女儿身呢? 司徒睿邪笑着打量了几眼她左胸位置,意有所指地挑眉道:“是吗?” 北宫青想起方才被他占便宜,忙双手护在胸前,呵斥道:“不许乱瞄!”这家伙还亲戚呢,竟然这么肆无忌惮地用眼神意淫她,我叉、我叉、我叉叉叉,她真恨不得将他那双水汪汪的眼珠子挖下来。 司徒睿见她如此可爱的神情,故意想逗逗她,哄骗她道:“青儿妹妹,我们小时候可是见过面的,你那时候还说很喜欢睿哥哥,长大了要嫁给我呢。” 北宫青想也不想地冲他嗤道:“你就瞎编吧!你青儿妹妹自小痴傻,怎么可能跟你说这种话?” 司徒睿眼神微敛,若不是她提醒,他也几乎忘了他那个堂妹自幼就是个痴儿。是啊,他的堂妹既是痴儿,那么眼前这个与姑姑容貌极为相似的女子又是谁?他狐疑地盯着她,问道:“那你究竟是谁?” 北宫青眼皮一跳,这才惊觉自己方才嘴快露了馅,忙打哈哈道:“我、我当然是青儿了。” 司徒睿紧盯着她的眼睛,她的眼神有些闪烁,分明证实她在心虚,心里更加疑惑,追问道:“正如你所说的,青儿自幼痴傻,那现在为什么变好了?” “那是因为我一个月前落水差点没了命,一觉醒来后就整个人都清醒了。喂!你到底什么意思,怀疑我吗?是我要认你的吗?我是不是青儿跟你有什么关系?你爱认不认!”北宫青自觉解释不清楚,无赖地冲他耍横,反正现在司徒嫣已经死了,司徒家也跟她没什么关系。他要不要认她,她根本无所谓,只要不让人知道她是从另一个时空来的就好。 司徒睿见她生气,便有些急了,忙好言劝道:“青儿妹妹,你别生气啊!我没其他意思,我只是很高兴能在这里见到你。我们小时候真的见过面的,你也真的说过那样的话,只不过是我问你答,你点头答应要嫁给我而已。” 见他说到后来俊美的脸上露出傻笑,北宫青偷偷抿嘴轻笑,她这个堂哥也真有意思,明知道人家是傻子,他还骗人家嫁给她,脑子果然有病,不过还是蛮可爱的,瞪了他一眼,嗔怪道:“有病!那你到这里干什么来了?” 司徒睿爽朗一笑,恢复了之前的纨绔相,兴致勃勃地说道:“我听说南翼的瑞王爷英明神武、气宇不凡,正想来见见,刚巧碰上瑞王府招聘侍卫,就过来报名玩玩。” 北宫青简直无语,没想到还有比她更离谱的人,果然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你真是吃了饭没事干,撑的。” 司徒睿却对她的话不置可否,理直气壮地说道:“我这也是为了历练历练嘛,那你呢?我刚才看到你在台上来着,你也是来报名当侍卫的?” 看到他的目光又邪邪地瞄向她左胸前,北宫青忙一脸警惕地死死护住胸前,语气不佳地反问道:“不行吗?” “行、行,那以后咱兄妹俩就可以相互照应了。”司徒睿嘿嘿地坏笑,不顾她的意愿一把搂过她肩膀,态度十分亲昵。北宫青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她怎么这么命苦,摊上这么一个无厘头的堂哥。 第十四章 劲力爆发 用过午膳后,第三轮比试才徐徐拉开帷幕,经过上午两轮比试后,参赛者还剩下一百二十余人,这一百二十余人都是有些真功夫的,当然除了北宫青这样以使诈得胜的例外。。 第三轮比试,北宫青的对手是一名身材魁梧的壮汉,名为朱勇,武器是一对六方铜锤,每一个都有她一个头大。北宫青盯着他的武器,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小声说道:“大哥,咱能不能不用武器?” “怎么,怕了?别以为耍耍嘴皮子就能获胜,老子不妨告诉你,朱启那是老子的兄弟,你是靠偷袭使诈赢的他,算不得本事。收起你那套阴谋诡计,拿出真本事来,跟老子好好干一场。”朱勇哐当哐当地撞击着两只铜锤,隐隐有火花迸发出现,让北宫青忍不住眼皮微跳。 “哎呀,真是太巧了!原来你跟朱大哥是一家子啊,难怪我怎么瞅着这么眼熟呢。” 朱勇虎目一瞪,嗤之以鼻道:“少来这一套,我们是都姓朱,但不是亲兄弟。” “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嘛,这是缘分哪。” 北宫青面上带着巴结的笑容,心里却在另作算计,她从来不是鲁莽之人,更不是不懂审时度势之人。如今这局面真刀真枪地殊死一战是在所难免的,至于如何使胜算升到最大,伤亡降到最小,这才是问题关键。 “你小子赶快拔剑,再不拔剑老子就不客气了。”朱勇有些不耐烦了,焦急地催促。 几番心思辗转后,北宫青心中已有了计较,不顾他的烦躁,继续用言语哄抬他道:“一看大哥这身形,小弟就知道一定打不过你,就算小弟使出浑身的解数,恐怕也难敌大哥一双赤手空拳哪。” “知道就好,别说老子占你便宜,老子今儿个就让你几分,赤手空拳地跟你打。”他此话一出,正中北宫青下怀,等的就是他这句话。她使的是剑,轻巧灵动,但刚猛之力不够,况且她又是初学,臂力缺乏,完全抵挡不住他铜锤之刚猛之力。如今他肯以赤手空拳相搏,正合她意,美眸中闪过一丝光彩夺目的光芒,心里有了更多的胜算。 “好,大哥既然这么爽快,那小弟也就不藏着掖着了,接招!”她出剑之势迅疾,丝毫不给他任何反应的余地,将李澈这几日来所教的剑法一一使了出来,朱勇甚为大惊,连连后退,怎么也没想到她竟藏了一手。 北宫青见自己得了手占得上风,心下狂喜,剑法使来更加得心应手。朱勇被逼得退无可退,此时已到了台边上,正巧脚下躺着一只他方才丢弃不用的铜锤,用脚踝一勾一抬,就朝着她的面门踢去。 北宫青心下一惊,立即挥剑去挡,但她毕竟是新手,又没有丝毫内力,剑法虽花哨,却没什么威力,剑身猛.撞在铜锤上,竟生出一股反弹力,将她连人带剑一起重重弹了开去。 朱勇趁着这个间隙,用手刀一劈,就卸去她手上的剑,接着劈头一拳,重重打在她脸上。北宫青“啊”地惨叫一声,身子再次被击飞出去,狠狠地摔在比武台上。她手捂着脸,疼痛不已。朱勇丝毫不给她喘息的机会,接连几脚狠踹在她身上,北宫青只顾捂着脸,大叫:“不许打我脸!” “哼,偏打你脸!”朱勇又是一拳重击接着一记勾拳捶在她脸上,北宫青被他这扎实的两拳打得不轻,身子也跟着飞到了台边上,一半的身子已挂在了外边悬空着。她只觉得自己的脸已经浮肿得明显突了一块,嘴角裂开一道口子,血丝跟着流了出来,右眼的眼皮耷拉下来,遮住了一部分视线,她可以想象自己现在是如何个猪头相,心底彻底怒了。她好歹也是个女孩子,哪个女孩子不注重自己的容貌?她现在这副尊容,别说是瑞王爷了,就是酒楼的小伙计也瞧不上她了。 全身的热血沸腾起来,她感觉丹田深处有股巨大的力量在隐隐地上升,隐有新竹破土而出之势。她攥紧拳头慢慢爬起身来,浮肿的脸毫不遮掩地与朱勇愤然相对,眼睛里似有一股火焰在熊熊燃烧。 朱勇见她的脸被打成猪头,仰头哈哈大笑。他这一笑,让北宫青心底的怒气更盛,她突然大喝一声,奋不顾身地向他猛冲,右手猛出一拳击在朱勇胸膛前。 若是换作平时,这一拳根本不会对他起任何作用,可是今日却不同,北宫青只觉得体内似有一股力量像要爆炸一般破体而出,她若不击出这一拳,恐怕要爆炸的就是她自己。一股巨大的力量由她的右臂倾泻而出,源源不断,那道力量一旦释放后,她顿觉全身舒畅。 她长舒了一口气,抬眼望了望四下里,突然发现朱勇不见了踪影。正诧异间,一阵瓦砾破碎之声从远处遥遥传来,她闻声抬头望去,隐约见到一个人影自高空坠入了瓦砾之中。 谁这么变态,这大白天的跑人家屋顶上去,还弄坏了人家的屋顶?真是缺德。 北宫青甩了甩头,有些摸不着头脑,收回视线刚好对上台上评判目瞪口呆的表情,更加不解。再看看台下四周围,不止他们这个擂台的观众,几乎所有擂台上下之人都是同一个惊讶的表情盯着她看。 北宫青顿时感觉莫名其妙,不解地挠挠头,莫不是大家都见鬼了? 不对啊,朱勇上哪儿去了? 突然,她眼皮一跳,难以置信地倒吸了一口气,再次抬头看向远处的屋顶。莫非刚才那个人就是被她一拳击飞的朱勇? 她不敢相信地低头看看自己的手,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竟然能一拳击飞一个大活人?可不管怎样,既然大家方才有目共睹,她不趁这个机会扬扬威,还待何时?顶着个十分不雅观的猪头,她龇牙咧嘴地朝底下挥挥拳头,意思再明显不过,谁还敢跟她比试,就让他跟朱勇一样的下场。 吕翔简直震惊得要昏过去,跟着她真是任何状况都有可能发生,方才看她被揍得那么惨,正要出手相助,谁知她突然来了这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一拳,硬生生把一个大块头击飞几百丈远,就是他也无法做到。他真怀疑她是不是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否则哪来这么大的劲力? 这时,侍卫首领王彪突然高声宣布道:“苏青,直接过关!” 北宫青欢呼地大叫一声“YES”,比了个胜利的手势,嘴角的伤不小心被扯动,疼得她直咧嘴。小六子一伙人这才从方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忙机灵地跑到台上去扶她,他们如今看二掌柜的眼神简直敬如神灵。 第十五章 少年林峰 回到醉仙楼后,北宫青就将自己一人关在房里,死活也不见人。、自从照了镜子,看到自己目前的惨相后,她大呼失策,现在就算真的进了王府,恐怕她也得躲着端木俊,不让他看到自己此时的丑样子。为了爱情,作出了这么大的牺牲,她简直欲哭无泪、哭诉无门。 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她闷头埋在被窝里,愤愤地将一只木枕往门上丢去,气呼呼地喝道:“统统走开,我谁也不要见!” 门外传来司徒睿的叫门声:“青儿妹妹,是我!我来给你送药来了,你……还好吧?” 北宫青听出他话中隐忍的笑意,气不打一处来,他肯定又是跑来笑话自己的,之前回来的路上他的嘴就没合上过,实在是太可恶了,将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忙呼喝道:“你给我走,我不想见你,你走!” “青儿妹妹,你别这样,我不笑你就是了。”司徒睿的声音又再想起,却仍能听出话中几丝颤笑的声音。 北宫青更加火大了,冲门外喊道:“你滚,我不想见到你!” “好了,好了,我走就是了,那我把药放你门口了。”司徒睿见她火气越来越盛,不敢再招惹她,忙放下药匆匆地跑了。 北宫青苦闷地将自己的脸埋在被子里,她做出了这么大的牺牲,可是人家瑞王爷根本不知道,反而让不相干的人看了笑话,她这次真是丢脸丢大了。 竒 書 蛧 ω W ω . q ì δ ん ū 玖 ㈨ . C ǒ m 端木俊,瑞王爷,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你? 门外又传来一阵恼人的敲门声,北宫青十分恼火地把脸从被子里抬起来,以为又是司徒睿来烦她,也不等外面的人说话,就气冲冲地呼喝道:“都叫你滚了,你还回来干什么?听不懂人话啊?” “二、二掌柜,是公子来看你了。”小六子在外面使劲憋着笑,想起她那张浮肿的脸,就觉得好笑。李澈在一旁轻瞪了他一眼,他这才缩了缩脖子,收敛了许多。 里面静默了许久,才传来北宫青闷闷的赌气的话语:“他也不见。” “苏姑娘,我是给你送药来的。你的伤若不及早上药,一两个月都不会见好。我这药很有效,你只须搽上个两三天,我保证你一定能恢复到原来的模样。” 北宫青在里边听到李澈轻柔婉约的声音,火气逐渐降了下来,赤着脚跳下床,像一阵疾风般跑到门口将门打开,急切地问道:“真的这么有效?” 小六子猛然撞见她这副模样,又忍不住想笑,连李澈的胸腔也有些微微的颤动。北宫青没好气地瞪了小六子一眼,粗鲁地拉着李澈进屋,脚后跟向后一踹就关上了门,挡住了外头人的视线。 “你真的能保证我可以恢复到原来的样子?”浮肿的脸对着李澈,眼神极为热切,北宫青对他有种莫名的信任感,总觉得他不会骗她。 “我保证!”李澈淡淡一笑,也学着她的样,举右手对天起誓。 北宫青这才放下了心,拉着他的手腕到床边坐下,抬着脸催促道:“你快给我上药,我要马上好起来。” 李澈心疼地望着她红肿的脸,不由地苦叹,她若是能如此对他,他就算为她舍去性命也愿意。那个冷心冷血之人,连自己的亲兄弟也能算计,他真的值得你这么不顾一切地对他吗? 李澈轻柔地将药膏抹在她脸上,小心翼翼地,似在抚弄一件珍宝一般,北宫青闭着双眼任其摆弄,错过了他眼中的深情和疼惜,双手一直搭在他手腕上忘了松开,恐怕连她自己也没有察觉到自己在无形之中已对他有着全然的信任和依赖感。 城南的一处偏僻小院落里,一名青衣少年站在榕树下翘首以盼,他的目光穿过层层夜幕,牢牢地盯着外面的那扇大门。四面深夜静谧,凉风习习,穿透过枝叶,吹动他青色的衣袍,倒显得几分飘逸的感觉。俊秀的脸庞带着些许青涩稚嫩,削瘦的脸颊因长期营养不良而略显凹陷,但丝毫不减他的俊秀之气,那是骨子里透出来的气质。 身后的大屋内不时传出孩子们的梦话呓语,他的眼神微微变幻了一下,一轮暖流在期间流转。十天前,他们还是一群流落街头受人欺凌的乞丐,若不是那日遇到了她,他们便不会有如今温暖的屋子、干净的衣衫和三餐的温饱。 他永远也忘不了,在他被恶霸打得遍体鳞伤,放弃了求生之念之时,是她向他伸出了温暖的手,她的手葱白如玉、细腻光泽,高贵圣洁得让他不敢有一丝亵渎。在他犹豫之际,她主动握住他的手,将他搀扶起来,在他耳边说了一句他这辈子都难以忘记的话。 “如果想活得有尊严,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没有人可以一辈子一帆风顺。”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她,她长得很美,美得让他以为自己纯粹是在做着一场虚幻的梦。她给了他们赚钱的机会,让和他一样生活无依的孩子们到醉仙楼应征当酒楼的门童,自食其力,获取报酬。她还为他们提供了住宿的地方,教他们读书识字,教导他们自立自强的道理。其实她的年龄和他差不多,也就是十五岁上下,可是她懂的东西却远远超乎他的想象,每次听她讲课,他总感觉她遥在天边,触不可及。 他已经习惯了每天站在这里,等待她的到来,每次只要一听到叩门声,他的心就会雀跃不已。 “哎哟!”西边的墙角突然传来一个声音,他倏地扭头看去,见一条黑影从墙头上掉落下来,摔进墙脚下的花丛中。 他立即起了警觉之心,厉声喝道:“谁?” “林峰,是我啦。妈呀,摔死我了。”那条黑影从地上狼狈地爬起来,一边揉着**一边嘴里小声嘀咕。 林峰分辨出来人的声音,十分诧异,忙迎过去问道:“青姐,你怎么爬墙进来?” 北宫青冲着他嘘声,低声说道:“轻一点,别把他们吵醒了。” 林峰走近后借着淡淡的月光看清她浮肿的脸庞,眼睛倏地放大,吓了一跳,问道:“青姐,你的脸怎么了?” “没什么,被人打的。”北宫青忙用手挡住脸,她不就是因为这个,才趁夜黑没人时爬墙进来的嘛,她可不想让所有的人都看到她这副猪头相。 林峰眼神一凛,握紧拳头道:“是什么人?我给你报仇去。” “不用了,他现在比我更惨呢。” 北宫青摆摆手,心道那朱勇恐怕现在比她不知要惨上多少倍,从那么高的地方落下,不摔死也铁定伤筋动骨的。幸亏比试之前有立生死状,要不然打起官司来,这医药费她肯定得赔死,从身上拿出一叠厚厚的纸,散发着浓浓地墨香,说道:“对了,这是我刚整理出来的《资治通鉴》,你不是对里面的故事很感兴趣吗?回头你自己慢慢研究研究,这可是一部非常有价值的史书,鉴于往事,资于治道,反观他国的历史兴衰、民族兴亡,可以从中得到启示,寻找出一条适合如今社会体制的政路来,相信会对你有所帮助。” 林峰眼神微闪,心底流淌过一股暖意,感动地说道:“你这么晚来,就是为了给我送书?” “对啊,明天一早我就要去王府报到了,之后可能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过来。林峰,你志向高远,才智兼备,若能从现在起勤奋苦读,以勤补拙,他日定能出人头地,青云直上,莫要辜负了我对你的一片期望。”说实话,北宫青帮他其实是有私心的,她一眼就看中了林峰的潜力,他不仅记忆和理解能力强,而且还善于分析思考。 每次她讲述完一个历史故事,他总能讲出自己的一番见解来,每当此时他的眼中总会闪烁出一种称为野心的光芒,她第一次捕捉到那眼神时就彻底地被震慑住。从此,她便更加用心地将自己知道的历史故事都说给他听,她深信有朝一日,他必会平步青云,迈入朝堂,去加入那政治权力角逐的漩涡,成为她最得力的助手。当然,最重要的前提是,他也是东旭国的流民。 “青姐之言,林峰决不敢忘。”林峰谦卑地朝她一躬身,眼底划过一丝璀璨的亮光,他在心底暗暗发誓,他一定不会让她失望。 第十六章 身份暴露 回醉仙楼的路上,北宫青想了许多,明日她就要去瑞王府报到当差,一方面想完成自己的心愿见一见救命恩人,另一方面,她心底已有个大概的计划雏形,想借助端木俊的力量来对抗北宫墨。、据她半个月来的了解,端木俊虽不是南翼国的储君,但手握军政大权,是几十万南翼军的统领,是南翼国战功彪炳、战无不胜攻无不破的铁血王爷,是百姓心目中的盖世英雄。 拥有如此多荣耀的光环,她不相信端木俊会是个肯安心居于人下的王爷,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定也是他向往之物。只要他有野心、有雄心,她相信一旦他得到那个位置,定不会满足于一国的疆域,一定会将目光放得更远,到时候她就能借助他的力量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屋子内烛火摇曳,闪闪烁烁,一个瘦长的身影模糊地显映在窗纸上,那人的手影极有频率地上下浮动,似在敲击着什么。 到底是什么人深夜造访?目的何在? 北宫青直觉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心底敲响了警钟,幸好她平日里都把剑放在院子的角落里,如今正好派上用场。持剑轻步走到房门口,刚想在门的糊纸上捅个洞往里张望,就听里面人的声音响起:“回来了?” 是吕翔! 北宫青听出是他的声音,心下一松,推门进去。见吕翔坐在桌边,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叩着桌面,气定神闲,她没好气地说道:“大掌柜,你想吓死我啊,不声不响地跑到我房里来做什么?不知道这是女儿家的闺房吗?” 吕翔眼神平静地望向她,面色有些怪异,淡淡地问道:“这么晚,你去做了什么?” “没什么,就是出去走走。”北宫青没有将林峰他们的事告诉任何人,她不希望有更多的人知道她和林峰的关系,这也是为了日后的计划做筹谋。她有些疑惑地打量着吕翔,总觉得他今日的态度有些奇怪,想不出哪里不对。 吕翔的手指停了下来,那阵有频率的轻叩声也随之消失,他突然紧盯着她的眼睛,提高语调逼问道:“你和端木俊到底是什么关系?你滞留在此又有何目的?” 北宫青心中一滞,隐隐有些火气往上冒,反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怀疑我?” “你不如先看看这是什么?”吕翔没能从她眼神中看出什么来,于是从袖中取出一幅画卷,当着她的面徐徐摊开。 待北宫青看清这幅画的全貌,脚下忍不住一个踉跄,这画像上的人不是她还是谁?画像的正上方是三个朱红的大字“通缉令”,右下方是一款官府的印章,正是北宫墨为通缉她张贴在东旭国各个城门上的她的画像。 吕翔捕捉到她慌张的神情,嘴角逸出一丝讥笑,用冰冷的声音照着通缉令的内容念道:“东旭国三公主北宫青,装疯卖傻,意图轼君,阴谋败露后逃匿出宫……” 北宫青双手微颤,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吓得不轻,震惊地瞪大眼睛,打断他的声音,质问道:“你调查我?” “你接近公子到底有何目的?是不是端木俊派你来的?” 吕翔自从对她身份产生怀疑后,通过自己的消息网从司徒睿的身份开始查起,逐步查到北宫青的身份。在得知她身份之后,他大吃一惊,谁能想到一国的公主会沦落异乡,跑到他们酒楼里来谋生,而且背负的还是轼君的罪名。那么她留在酒楼的动机,不由得他不疑心了。 北宫青心底生寒,原以为至少在这里可以得到一时的宁静和温暖,却不想那一丝丝的温暖于她而言竟是那么奢侈。她冷哼一声,一丝悲凉的讥笑自嘴角逸出,说道:“原来,你是这么看我的,想不到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如此不堪一击。我之前压根就不认识你们公子,也不知道你们公子和端木俊之间的恩怨。” “没错,我的确是东旭国的三公主,也正如上面所说,我是从宫逃出来的。在逃亡的路上,我昏迷在路边,是端木俊救了我,将我带到了南翼国,可是我连他的面也没见着,就被他赶出了王府。在身无分文的情况下,我才想到在你们酒楼做事赚钱糊口。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怀疑我会对你们公子不利,但我可以告诉你我北宫青不是一个阴险狡诈的小人,孰是孰非我分得很清楚。” “谁都知道瑞王爷冷血无情,他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地救你?他连自己的亲兄弟都可以出卖,又怎么会对一个不相干的人生出恻隐之心?”吕翔明显地不信她,那个人为了夺得兵权,眼睁睁地看着公子陷入千年寒潭的漩涡之中,却不施以援手,以至于公子如今每逢月圆之夜就会全身寒彻入骨,生不如死。想到公子所受的苦,他恨不得将端木俊碎尸万段。 北宫青火大地冲他吼道:“我怎么知道,总之我所说的都是事实。”她最恨别人冤枉她,尤其是身边认识的人,她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是不是李澈也是这么怀疑她的? 那个温润如玉、云淡风轻的公子,那个舞剑时宛若游龙的侠客,那个为她细心地涂抹伤药的温柔男子,他会怀疑她吗?不知为何,她很怕知道这个答案,她宁可自欺欺人,也不要听到他亲口的质问。 不管她是不是端木俊派来的,她的身世太过特殊,随时都会成为众矢之的,他必须让公子远离这个漩涡,吕翔语气绝决地说道:“无论如何我绝不允许对公子有威胁的人留在公子身边,我希望你从今后离开酒楼,我会给你应得的报酬。” 北宫青有些负气地回道:“你放心,从明天开始我就离开酒楼,以后就是你请我来,我也不会再踏入醉仙楼一步。”其实她内心里也认同他的说法,她的确是个不祥之人,自她来到这个异世后就接二连三地连累了许多人,她也不希望因为自己而伤害到酒楼里的每一个人。无论他们是否真心待她,她都很感激这段时间以来从他们那里得到的短暂快乐。 她愤然地走到门边,将门敞开,冷冷地说道:“慢走,不送!” 天刚蒙蒙亮,北宫青就收拾好包袱离开醉仙楼,吕翔还算守信用留了一万两银子给她,作为遣散费。从酒楼出来就没有撞见一个人,想必是吕翔故意安排,也难为他护主心切,想得如此周到。其实她并不怪他,人各有立场,换作是她,可能也会如此吧。 从酒楼出来后,北宫青又特意去了趟林峰那里,将一万两银子交给他,让他用一万两银子张罗点小生意,养活一大家子人。 永别了,小六子! 永别了,王朝、马汉、张龙、赵虎! 永别了,大老板…… 回想起来,她总是口口声声喊他大老板,可是他却从没有在她面前摆过老板的架势,他总是很温和地待人,不厌其烦地一遍遍纠正她的舞剑姿势,像他那么纯善之人,她怕是很难再遇到了吧。 第十七章 北营集训 “苏青、苏青……” 侍卫统领王彪的叫声将北宫青从思绪中拉了回来,她此时已经身在瑞王府,正列队在新招收的三十名侍卫当中,等待接受王府总管何盛的训话。、她一个激灵回了神,听到有人喊她,猛地举起右手,脱口而出道:“有!” “哈哈哈……” 她的滑稽举动引得其他人都哈哈大笑,前边的何晟也忍不住发笑,隐隐总觉得她眉宇之间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似曾相识。 “你就是一拳打飞朱勇的苏青?” 见何晟突然发问,北宫青心虚地低下头去,生怕他认出自己来。其实她这么做完全多余,她此时顶的这张猪头,怕是熟人也很难认出来,更何况她现在还是男装打扮,低头憋着嗓子回道:“正是。” 何晟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点头道:“看不出来你文文弱弱的,拳劲倒不小,以后在王府好好干,王爷是不会亏待你的。” 北宫青有些小小的苦恼,敢情她还因为昨天那惊天地泣鬼神的一拳出了名了,不过事后她实在想不通为何当时会有那么奇怪的反应,身体里仿佛蕴藏着一股神秘的力量,随时都有可能苏醒。 “作为王府的侍卫,绝不可以马虎,要时刻以王爷的安全为第一要务。为了使你们成为合格的侍卫,你们将被送往北大营接受一个月的集训,一个月之后你们才能真正成为王府的侍卫。在这期间,王统领会带着大家接受训练任务……” 听完何晟的训话,北宫青整个傻了眼了,她本以为马上就能见到端木俊,还在心里紧张了许久,现在可好,又得等上一个月。 集训?不要吧,她可不可以不参加啊? 不过也好,她现在这副尊容也不好意思见人家瑞王爷,一个月后,她的容貌应该可以恢复了吧。 北大营是南翼国四大军营之一,这里驻扎着二十万大军,全是端木俊的直系军队,也相当于是他的私人军队。朝中的许多大臣对此议论纷纷,不断向皇上表奏要削弱端木俊的军权,不能任由其坐大,可皇上却不以为然,还时常以这个儿子的英勇善战为傲。 北宫青他们三十人被分到一个小营区内,跟着普通士兵们接受寻常的训练,五人为伍,住进一个营房,各营房推举出一名伍长来。北宫青恰好跟司徒睿分在同一营房,跟他们一起的还有昨日在擂台上见到的独孤谋,何晟之子何勉之,另外还有一个家里开镖局的木森森。 初听到王统领点木森森的名字,大伙儿都笑得不行,莫不是他们家是做伐木生意的,这名字里一共就有七个木字,木森森连忙解释说他出生时有个相士给他算了命,说他五行缺木,正好他们家就姓木,所以就把名都往木上取,结果就取了木森森这个名字。 推举伍长时,何盛的儿子何勉之霸道地占了伍长这个头衔,其他四人谁都不甩他,但也没人想要这个头衔,所以也就随他去了。 军营的生活十分简陋,营房内连张床也没有,就是简单地在地上用几块木板拼凑成一张大床,足够容下五人的铺位,至于被褥倒是人手一条。 北宫青一进营房就冲过去抢了最角落的铺位,她可不想被几个男人挤在中间,那她可亏大了。刚想招手让司徒睿睡她旁边的位置,至少是个熟人,知根知底的也好有个照应,却不想一脸冷漠的独孤谋往她边上一躺,把那位置占了去。 司徒睿也正好走到这个位置,晚了他一步,跟北宫青对视了一眼,两人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北宫青率先冲他眨了眨眼,示意司徒睿让他去跟他理论,这边司徒睿忙不迭地摇了摇头,又冲她眨眨眼,示意让她去。北宫青顿时怒了,这家伙真是太不可靠谱了,还堂哥呢,整一个欺软怕硬的软蛋。 没办法,只能她自己出马了,她俯身冲闭着双眼休憩的独孤谋,小心翼翼地说道:“这位大哥,你能不能和他换个位置?他是我堂哥,我们两兄弟想睡一块儿。” 独孤谋闭着的眼睛倏地睁开,黑色的眼眸中迸射出一道冷寒的光芒,吓得北宫青浑身一哆嗦,忙摆手改口道:“没事、没事,我什么也没说。那个……以后,咱们就是邻居了,请多多关照啊。” 独孤谋只是拿眼神扫了她一会儿,又再默默地闭上,什么话也没说。 北宫青在他眼睛闭上后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庆幸地拍拍胸膛,这个人也太可怕了,只是一个眼神就把她吓得够呛。这晚上还叫人怎么睡觉啊?回头狠狠地瞪了司徒睿一眼,这家伙倒好还在那儿幸灾乐祸地偷笑,她凶神恶煞地挥舞着拳头朝他比划,这家伙倒是识趣地配合着缩了缩脖子,装出一副害怕的表情。却不知在两人玩闹之际,独孤谋重新睁开了眼睛,将两人的神情尽收眼底。 从高高的土坡上向下眺望,下边星星点点闪烁的是军营里每个营帐外燃起的火把的光亮,二十万大军的营帐一望无际,正应了那句“野营万里无城郭”,极为壮观。 夜空中明月高悬,夜雁悲鸣,秋风萧瑟,营造出一种凄冷悲凉的氛围。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底下的这二十万人一旦远赴战场,不知有多少尸骨将埋于荒野。 泽国江山入战图,生民何计乐樵苏。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 北宫青远眺着坡下无边的营帐一声长叹,可怜白骨攒孤冢,尽为将军觅战功,这是千古不变的道理。几万人、甚至几十万人的性命才成就一代将帅的千古功绩,这是封建社会的悲哀,却也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司徒睿站在她边上,也在静静欣赏着这壮观的场面,听她突然一声叹息,不解地问道:“怎么了?挨声叹气的?” 北宫青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若有所思地问道:“你有见过真正的战场吗?” “没有,不过总会有那么一天。”司徒睿清亮的眼神穿过层层夜幕,望向无边的苍穹,划过一抹沉思。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 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 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 可怜白发生! 站在战场之上,总会让人热血沸腾,我虽未经历过,却可以想象得出来。战场永远是热血男儿的天下,功成名就,封侯拜相,殊不知在这荣耀的背后有多少尸骨埋于荒野。”北宫青突然想起辛弃疾的这首《破阵子》,忍不住有些感慨。 司徒睿从远方收回眼神,有些惊讶地望着她的侧脸,内心有些震惊,有意无意地说道:“想不到青儿妹妹久居深宫,却对战场之事有如此一番独到的见解。” 北宫青以为他又在对她产生怀疑,心底十分不快,负气地说道:“你又想试探我?我告诉你我现在宁愿自己不是北宫青的身份,也不想背负着深仇大恨,举步维艰。” 司徒睿知道她明显误会了,也不解释,轻叹了声道:“姑姑的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父皇驾崩后,我和母妃就被驱逐到冷宫居住,原本这也没什么,虽然生活清苦些,但也自得其乐。谁知有一晚,北宫墨喝多了酒突然闯入冷宫,他人伦尽丧,居然想对母妃图谋不轨。我用计弄昏了他,想带着母妃逃出宫去,都是我太过天真,以为可以轻易地逃离皇宫。谁能料想北宫墨突然提前清醒了过来,下令整个皇宫戒严,誓要抓到我们母女。母妃为了保护我,孤身去引开追兵,后来被乱箭射杀而死。”北宫青娓娓道来,内心波涛汹涌,难以抑制地激动,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 司徒睿有些震惊,他印象中那个温柔美丽的姑姑就这样香消玉殒,不敢想象她们两个弱女子是如何在皇宫里生存的,眼底闪过一丝心疼的神色,问道:“那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北宫青嘴角逸出一丝苦笑,自嘲地说道:“我说出来你可别笑话我,我是躲在一个奇臭无比的粪桶里被运出宫的。经过宫门时,被侍卫拦住,差点被发现,幸亏我那未曾谋面的弟弟北宫澄救了我一命,让我蒙混过关。之后,我又被人贩子捉住,要将我卖到南翼来给金臣相当填房。经过九死一生的逃亡,我昏倒在路边,刚好被端木俊救起,我为了报恩,所以才来到了这里。” 第十八章 出操受罚 司徒睿微微皱了皱眉,经历如此的大风大浪,她竟然可以做到如此从容,他不由不重新审视这个堂妹,伸手将她揽到怀中,心疼地说道:“你受苦了,以后堂哥会照顾你的。,” “少来了!见到独孤谋就腿软,我可指望不上你。”北宫青没有推开他,只是轻捶了他一下嗔怪,此时她孤寒的心灵很需要他给予的一丝温暖,对他温暖的怀抱有一丝贪恋,将整个脸都贴在了他胸前。 司徒睿收紧了手臂,将她拥紧了几分,她到底只是个柔弱的女子,心里愈加怜惜,嘴上讪讪地说道:“你不知道,他的武功很厉害,我去西澜国时曾见过他。那次跟他言语上起了冲突就打了起来,他一个人大战三百武士,把我带去的人全给打趴下了。所以这之后,我见到他就尽量躲得远远的,谁知竟然又在这里见到他,要不是因为你在这里,我早就走了。” 北宫青抬起脸,疑惑地问道:“西澜国?难道他是西澜国人?” 司徒睿点点头,说道:“应该是的,我看他留在瑞王府,定是另有所图。” 北宫青努了努嘴,蹙着眉头小声嘀咕道:“又是个不简单的角色,真头疼,还不知道今晚要怎么睡呢?” 司徒睿低头坏坏地盯着她那张浮肿不堪的脸,调笑道:“你自求多福吧,不过我看他应该不会对你这个样子起色心的。” “去死!”北宫青狠狠地捶了他一拳,这家伙就喜欢幸灾乐祸。 “哈哈哈……”司徒睿仰天长笑,心情极好,他越来越喜欢这个古怪的堂妹了。 帐外的打更兵已经敲过二更,北宫青窝在单薄的被子里辗转难眠,一来身下的木板太过冷硬,搁得她身子不舒服,二来何勉之的呼噜声跟杀猪一般扰得她心烦,三来身旁睡着性子阴晴不定的独孤谋,让她心里忐忑不安。 拉着被子翻了个身,一抬眼就对上独孤谋幽深阴寒的黑眸,她的眼皮猛然一跳,浑身震了一震。 独孤谋眸光微敛,视线在她脸上肆无忌惮地横扫,那眼神似乎在说:“你再动一下,小心我把你丢出去。” 北宫青瞳孔微微睁大,一个激灵闭紧双眸,悠悠转回身去,这下她再也不敢动一下,蜷缩着身子连大气也不敢出。 独孤谋眉毛轻挑,轮廓鲜明的唇形牵起一抹浅笑。昨日在擂台上匆匆一瞥,从她和司徒睿的对话当中,他就已知道她是女儿身,后来又亲眼见她一记重拳击飞了对手,不禁对她产生好奇。 她一晚上一直翻来覆去,搞得他也无法入睡,离她这么近,她身上独特的幽香不时地飘入鼻中,惹得他心神荡漾,更加烦躁难耐无法入眠。看着她原本清丽的容颜变成如今这般浮肿可笑的模样,他忍不住扯开笑意,至今为止还从未见过像她这般特别的女子。 不知不觉中,随着困意逐渐上涌,北宫青慢慢地进入了梦乡。睡梦中她感觉到周身的凉意,自动自觉地往身后的热源靠去,似乎仍觉得不够温暖,她翻了个身,整个人窝进独孤谋的怀里。 独孤谋才刚眯了一会儿就被她惊醒,低头看到她毫无防备的睡颜,心底升起一股莫名的情愫,也不推开她,拉起自己的被子加盖在她身上。 天亮时,北宫青睁开眼醒来,发现自己占了独孤谋的铺位,而独孤谋已不见了人影。她有些摸不着头脑地挠挠头,自己什么时候睡过来的?他会不会恼火,要了自己的小命啊?她连滚带爬地回到自己的铺位上,长吁了一口气,转头见其余三人还在熟睡,她就又放心地睡了过去。 一声嘹亮的军号响彻整片营地,士兵们以极其迅速的动作完成了从起床到集合的整个过程,二十万大军整装列队于操练场上,精神奕奕,气势如虹。几声响亮的口号回荡在营地上空,惊得空中的秋雁也掉转了头迂回而行。 司徒睿拉着衣衫不整的北宫青一路狂奔,一路上掉了几次铠甲,是越急越乱。昨晚两人出营,没有收到一早要出早操的消息,其他的三人也没有提醒他们,结果两人都睡过了头。 当两人赶到操练场时,二十万双眼睛齐刷刷地向两人射来,气势非凡,充满沉重的压迫感,饶是司徒睿见过世面的人也忍不住脚下一顿,更别提从没见过如此场面的北宫青了,腿下一软,差点摔下去。 “报告将军,黄睿和苏青前来报到。”司徒睿胸膛挺立,用浑厚的声线高声报告。 指挥台上,掌管北大营的副将军史进满脸不悦地上下打量着两人,尤其视线在掠过衣衫不整的北宫青时,脸黑沉沉地压了下来。 北宫青顺着他的视线,下意识地低头看自己的着装,铠甲大咧咧地敞着,来不及扎上,刚才的一阵疯跑,铠甲歪歪斜斜的,十分别扭。她赶紧把铠甲穿戴整齐,心虚地低着头不敢与台上的人对视,心想她怎么这么倒霉,第一天就出错,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黄睿、苏青,两人出操迟到,罚跑操场二十圈。如有再犯,刑罚加倍。”史进浑厚有力的嗓音响起,宣布了对他们的惩罚,全场一片肃静,纪律严明,似乎对此见怪不怪。 北宫青猛然抬头对上他,不是开玩笑吧,二十圈?就是五圈她也撑不下来啊,这可不是她以前学校里的操场,跑一圈也就四百米,这可是足够容下二十万人的大大大操场,要她跑二十圈,还是杀了她算了。为了争取自己的利益,北宫青壮大胆子,正面迎向史进,挺胸高声说道:“回禀将军,我们没有得到要出操的消息,情有可原,请将军念在我们初犯,网开一面。” 却不料史进眸中射出一道寒光,扫在她脸上,厉声喝道:“军令如山,岂容你们亵渎?诸多狡辩,加罚二十圈。” 北宫青乍听他如此不合理的惩罚,心下火大,也提高了音调,仰着脖子高喊道:“将军,我不服!传令官没有将将令及时传达到每一个人,这是传令官的失误。” 史进眼神危险地敛起,他至今为止还没见过如此大胆的兵,敢一而再再而三挑战他的威信,冷声喝道:“抗令不从,再加罚二十圈。”底下的士兵们也引起了一阵骚动,六十圈的刑罚在军营里还是头一次见到,恐怕任何人都无法做到吧,看来这次将军是真的动怒了,心里默默为两人哀悼。 第十九章 逃过一劫 北宫青更加火大,涨红着脸与他怒目而视,嘴上仍不服气地喊道:“将军赏罚不明,我不服……唔唔……” 她还想继续抗议,却被司徒睿捂住了嘴,连拖带拉地架着她往外走。. “将军,我们服,我们服。”司徒睿算是彻底服了她了,她要是再说下去,恐怕就不只是罚跑这么简单了,真是意气用事。 史进紧盯着两人离去,心中虽气,但却也有些欣赏苏青的胆识,她还是第一个敢这么大胆直视自己的士兵,若换作其他人,被他冷目一扫,早就腿脚发软了,转头扫了一眼大军,厉声喝道:“传令官何在?” 传令官被点到名,浑身一震,方才听到北宫青将罪责推到他身上,他就有些害怕,如今听到将军叫他,心下立觉不妙,立即出列道:“属下在。” “为何将令没有传达给他们?”史进的语气放缓了些,却还是能让人感觉到寒意。 传令官不敢抬头看他,尽量镇定地回道:“昨晚传令时,他们二人不在营房内。” 史进眯起眼睛,意有所指地说道:“这么说来,你承认失职?” 传令官浑身一僵,偷偷瞄了他一眼,对上他凌厉的眼神,他立刻下跪,回道:“属下知罪,属下自愿领罚。” 这边,北宫青和司徒睿两人慢慢悠悠地绕圈跑,反正只说跑六十圈,没规定多少时间跑完,所以他们也不急,当作散步一般慢慢溜。 “我说青儿,你干嘛跟将军顶嘴?现在好了,跑六十圈,早饭也没得吃了。” “我哪知道他这么不好说话,我们又不是军人,只是侍卫而已,有必要一视同仁吗?” “你看,又来一个受罚的。”北宫青眼尖地看到后面跑来一人,故意停下来等他,待他经过时,上前打招呼道,“这位大哥,你也被罚了?你们将军真是粗暴,动不动就罚人,我们这才初来乍到就被罚了,你在这里那么久一定更惨吧?” 传令官怨恨地横了她一个冷眼,要不是因为她,他能受罚吗?不去理会她,他加速跑到他们前头去了。 北宫青不明白他为何用那种眼神瞪她,嘴里嘀咕道:“怎么一个个都古里古怪的?一点都不友好。” 这时,边上又跑来一个士兵,指着两人说道:“受罚的时候不许窃窃私语,你们两个分开一点,不许离得那么近。” 北宫青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看来是将军派来看着他们的,本来还以为军队里受罚都凭自觉呢,敢情还是有人监督的,冲他友好地一笑,跟他打听道:“这位大哥,那个人犯了什么错?为什么也被罚了?” 那士兵不领情地白了她一眼,不屑地说道:“还不是因为你们,传令官失职,与你们领同样的刑罚。” 北宫青心虚地缩了缩头,转头望向前边那人的背影,心底升起一股内疚感,难怪他一副要杀人的表情,敢情是他们连累了他。 等传令官和司徒睿跑完第三十圈,北宫青连十圈都还没跑到,已累得气喘吁吁,腿脚不听使唤。远远地,看到史进往这边走来,她心思一动,身子往边上一倾,装晕过去。 司徒睿朝她的视线方向望了一下,了然地微微一笑,也配合着焦急跑过去扶她,大声喊叫道:“快来人啊,苏青昏过去了。” 北宫青偷偷睁开眼,赞赏地冲他眨眨眼,这小子还真上道,这么会演戏。 “怎么回事?”史进远远地就看到她摔倒在地,加快了脚步走过来,他虽然治军严格,但还是很关心士兵们的,因而才能在军中树立威信,得到士兵们爱戴。北宫青就是看中他这一点,使苦肉计,赌他会心软放过他们。 “回禀将军,苏青自幼体弱多病,昨日在擂台上又受了重伤,怕是受不了这么重的刑罚。”司徒睿表演得一脸悲戚,让北宫青暗暗赞叹。 史进终是心软了,叹气道:“带下去休息吧,下不为例。” “谢将军。”司徒睿暗自偷笑,这丫头的计策真行,轻轻松松地就免去了几十圈的刑罚,抱起她往营房走去,临行前同情地望了一眼仍在继续绕圈的传令官,忍不住在心里为他默哀。 一离开史进的视线,司徒睿就把她丢了下来,轻笑道:“下来吧,人都走远了。” “呼……逃过一劫。”北宫青站稳后,庆幸地拍拍胸膛吁气。 司徒睿忍不住打趣道:“你啊,耍小聪明,真是成了精了。” 北宫青瞥了他一眼,不以为然地扬眉说道:“什么小聪明,这叫大智慧,审时度势,进退有度,能屈能伸。” “得了吧。”司徒睿好笑地冲她挑了挑眉,没见过她这么爱吹嘘的。 北宫青扯开自己的衣领嗅了嗅,一身的汗臭,她忍不住皱皱眉,说道:“不行,我得去洗个澡,臭死了。” 司徒睿也学着样嗅了嗅自己身上,也忍不住皱眉头,冲她喊道:“要不,咱俩一起洗吧,还能省洗澡水呢。” “去死吧你!”北宫青恶狠狠地回头瞪了他一眼,惹来他一阵爽朗大笑。 用过午饭后,三十人的侍卫营由侍卫统领王彪带领着来到一片原始的树林,林中花木茂盛,枝叶层层叠叠,景色宜人。若是来野营倒是个不二选择的好地点,只可惜现在他们是来接受训练的,而不是来欣赏风景的。 “这片林中布满了机关陷阱,里面共藏了五个宝盒,你们的任务就是找到这些宝盒。现在按各个营房分组,没有找到宝盒的,整组人都不用回去吃晚饭了。” 王彪下达完任务,北宫青条件反射地问道:“有GPS吗?”她是个比较典型的路痴,经常分不清东南西北,还是个名牌大学的博士生呢,说起来真是惭愧。尤其是在英国这个建筑方位完全没有明确东南西北定向的国家,道路弯弯曲曲,建筑物七零八落,而且外观上一眼望过去还都差不多,若是没有个万能的GPS在手,她根本找不着自己要去的地方。记得有一次搬新家,她开着车在一个小区里转,转了十来遍都没找着自己的家,到最后只能把GPS打开设定目标后总算才找着,为此还被朋友们当作笑料笑了许久。 王彪皱起眉头,不解地问道:“什么东西?” 北宫青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又说了外来词,忙解释道:“我是说有没有地图或藏宝图之类的东西,要不然我们怎么找?” 王彪摇摇头,有些神秘地说道:“没有,这就要考验你们的观察能力了。” 开始任务后,司徒睿有些不解地问道:“青儿,你刚才说的那是什么?” “那是全球定位系统,你不会明白的。”北宫青怕他纠缠追问,冲他摆摆手,就往前头开道走去。 后边传来木森森神神叨叨的话语:“今日紫薇破军,不利西方,怕是不宜远行啊。” “木森森,你少在这里危言耸听。有老子在,怕什么?”何勉之粗着嗓子吼他,把他吓得缩了缩脖子。 一路上,木森森一直紧跟在北宫青后头,亦步亦趋。北宫青起先还不在意,停到一边让他先行,结果他也停了下来站到她身后。她一抬脚,他也跟着走,北宫青火大地喝道:“木森森,你老跟着我干嘛?” 木森森神色严肃地看着她,神秘兮兮地说道:“我今早算过一卦,你是我的吉星,只要我今天跟着你就会逢凶化吉。” 北宫青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说道:“你逢凶化吉了,那我怎么办?” 正说着,木森森一个不小心踩到一处机关,只听咔嚓一声,一根打木桩子眼见着就往他脑袋上砸来,他瞪大了眼忘了反应。北宫青也听到那声响,正要转头看,结果脚下一打滑,整个身子往后仰去,正好将后面的木森森压倒在地,躲过了木桩子。谁知那木桩子撞在一棵树上后,借着发弹力又弹了回来,重重地落在北宫青的腿上,疼得她一声惊叫。 “啊!” “青儿,你没事吧?”司徒睿从后边赶了过来,方才事发突然,他还来不及反应,那木桩就砸到了她腿上,忙把那木桩搬开,察看她的伤势。 “呜……好痛。”这一下砸得不轻,北宫青疼得挤出了眼泪。 木森森两眼放着光,一脸感激地说道:“苏兄,你果然是我的吉星啊。” 北宫青带着哭腔,颤着手指着他鼻子骂道:“你、你离我远点儿。” 司徒睿看她没什么大碍,忍不住偷笑,搂过她的头,一边轻拍一边哄道:“乖,咱不哭啊,不哭。” “好痛!堂哥,你背我。”北宫青索性跟他撒娇,赖定他了。 “好、好,我背你。”司徒睿抵不过她的撒娇,只能认命地背起她。 第二十章 寻宝任务 北宫青红着眼圈,恶狠狠地瞪着又靠过来的木森森,厉声威胁道:“你离我远点儿,不许靠近我十步以内。。”木森森被她吃人的眼神吓到,乖乖地往后退了几步。 独孤谋一直走在最后,让人感觉不到他的存在,方才见她躲过了那木桩以为没事,谁想那木桩竟反弹回来,他想出手时已经晚了一步,右手紧紧地握了握剑身,他这是怎么了,为什么那么在意她的生死? 五人一直在林中瞎转悠,没个目的地,途中倒是又遇上一两个陷阱,都让他们轻易躲过去,再没其他特别的事情发生。北宫青直觉一直这样走下去不是个办法,于是召集了其他人,一起商量。 “咱们这么瞎找也不是办法,你们有谁比较熟悉这里的地形?” “我以前在这片林子里打过猎,对这里比较熟悉些,但是这些机关陷阱都是新布置的,我就不清楚了。”何勉之是个粗人,虽霸道了些,但人倒是憨厚,没什么心眼。 北宫青凝思想了想,说道:“你把林子的布局大概画一下,我们分析一下可能藏宝的地点。” 何勉之应了一声,从边上找了根枯树枝,在地上画了起来,边画边解释道:“林子的东面是我们进来的地方,西面是一条河,北面过去是一座山,而南面这边出林子后就到一个小镇。” 北宫青见他画得歪歪扭扭的,还真是考验人的眼力,接过他手里的枝条,又重新画了一幅一目了然的地形图,让其余四人都忍不住用赞赏的目光望着她。 她自动忽略他们的目光,继续问道:“那林子里面可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何勉之想了想,说道:“这林子里有几座孤坟,几间茅屋,还有一口百年的枯井。” “枯井?在哪个方位?”她直觉以一个侍卫统领的思维,决不会随随便便地埋藏宝盒,定会将它们埋在林中几处特别的地方,那么这口枯井毫无疑问是最佳的藏宝点。 何勉之有些不解她为何询问这个,但还是回答道:“西北方向。” 北宫青沉思着点点头,用树枝在西北方向标上一口枯井,说道:“我敢断定那口枯井里一定藏有宝盒,但那里肯定机关重重,不好过关。那几座孤坟在什么方位?” “就离我们这里不远,在东北角方向。”何勉之也学着她在东北角画了几个坟的图案。 北宫青凝神思索了下,心下已有了头绪,现在只待进一步确定,转头问木森森道:“对了,刚才撞伤我的那根木桩是从哪个方位撞过来的?” 木森森心有余悸地摸摸头,说道:“是东北方向,差点撞到我脑袋。” 北宫青甩了个响指,两眼迸发出亮光,信心十足地说道:“这就对了,我们往那个方向走。那里一定有宝盒,而且机关最少。” 司徒睿有些怀疑地问道:“你确定?” “相信我没错。”北宫青自信地扬了扬头,自动自觉地爬上他的背。司徒睿郁闷地苦着脸,刚才看她那么利索地跳下他的背,明明脚没事,还非得赖上他让他背着走.不过,刚才看她冷静地分析地形判断形势的表情,身上隐隐透着运筹帷幄的将帅气质,他不知不觉地有些着迷.谁让他是她的堂哥呢,只能认命地任她驱使。 在何勉之的引路下,他们很快找到了那片坟地,五座孤坟成合围之势而建,碑上都没有留名,只写着“英魂千古”四个字,让人有一种肃然起敬之感。想来掩埋在这里的定是些烈士忠魂,怕是死的时候十分惨烈,连尸首谁是谁都分不清了,才没有留名,当然这只是北宫青的猜测。 司徒睿看着这些坟,忍不住问道:“这里一共有五座坟,你不会是想一个一个把它挖开吧?” 北宫青毫不客气地敲了他一记响头,嗔道:“笨,谁要你挖坟了?你们有没有发现,这五座坟是成合围之势而建,若是一个普通的路人路过这里,必定会绕着五座坟的外围而行,决不会从它们中间穿过。如果我所料不错,其中一个宝盒必定埋在五座坟的中间位置。你们从这里走五到七步路,然后开始挖。” 何勉之不解地问道:“为什么是五到七步路,而不是再进去些?” 北宫青白了他一眼,说道:“你傻呀,这么晦气的地方,谁敢靠那么近?他就不怕冤鬼缠身做噩梦啊?” 木森森一听到鬼,立即神神叨叨地双手合十,念道:“天灵灵地灵灵,鬼神莫怪,鬼神莫怪。” 何勉之听她说自己傻,心里有些不爽,气哼哼地说道:“我去挖,看你说的准不准。” 何勉之掏出随手佩带的一把匕首开始在那附近捣鼓起来,没过一会儿,他兴奋地大叫道:“我挖到了,我挖到了!” “等一下,不要碰!”北宫青见他就要动手去搬那宝盒,连忙喝止他。 “又怎么了?”何勉之不解地回头看她,不过心里已经对她越来越服气。 “你先退后。”北宫青从司徒睿的背上跳了下来,转头瞄了眼站在一旁抱着剑看戏的独孤谋,扯出一抹笑容,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个,独孤兄,能否借你的剑一用?” 独孤谋抬眼淡淡地扫了她一眼,也不答话,将手中的剑用力一掷,狠狠地**宝盒所在的土中。只听得嗖嗖嗖的声响,十几支箭从四下里一齐朝那宝盒方向**来,看得何勉之两眼发直,庆幸地拍拍胸。 “苏青,你太神了!你怎么知道这里有机关?” 北宫青赞赏地看了独孤谋一眼,这人果然聪明,一下子就猜到了她的用意,转头回道:“你也不想想,咱们这一路走来畅通无阻,如果就这么轻易让我们得了宝盒,那就称不上是考验了。”其实她心里也不确定,只是觉得一路上过来太过顺利,不由地多留了个心眼儿。 司徒睿也忍不住赞道:“青儿,你真是太聪明了。” “都跟你说了,我不止有小聪明,还是有大智慧的。”北宫青得意地扬了扬眉,绕到他身后,一跃又跳上了他的背,她可不想自己走回去。 “你就吹吧。”司徒睿也不跟她计较,继续认命地当苦力。 独孤谋拔回宝剑,意味深长地望向北宫青的身影,她果然聪明,连他也是在她提醒后才想到的。 第二十一章 军事训练 等他们一组回到营地,其他组的人都还没有回来,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找到宝盒,而且毫无伤亡,大大地出乎王彪的意料,不由地对他们五人另眼相待。. 等其他组的人回来,已经是两三个时辰之后的事了,北宫青五人早已梳洗清爽,用过晚饭。看着其他组的人大伤小伤地挂着彩,北宫青同情不已。她算是看出来了,这哪里是训练,分明是实战演习,这王府的侍卫还真不是好当的,随时都会豁出命去。 次日卯时,北宫青还在睡梦中,就被司徒睿从被窝里拽了起来。依着史副将的严厉治军手段,今天他们若是再出操迟到,恐怕真的要刑罚加倍,跑断腿也达不了标。 北宫青迷迷糊糊地醒来,发现自己又睡在了独孤谋的铺位上,心里一阵纳闷。 列队在二十几万人的队伍中间,一种气壮山河的豪迈之情油然而生。 嘹亮的号角,整齐划一的动作,亮锃锃的铠甲,响彻天地的喊杀声,身处其间,深深地感受到作为军人的荣耀和豪迈。 尽管所有人都预想到自己可能哪一天就埋尸荒野、白骨成山,可是身为军人有着自己的铮铮傲骨,有血性、有**,向往痛快淋漓的战场,他们不怕牺牲流血,只怕仗打得不痛快。 练习基本的刺、杀动作是每天出操的主要内容,接着就是五公里的越野跑,然后才是早餐时间。 一到饭点,个个士兵如狼似虎一般地抢食,毫无礼让之仪。不熟悉规矩的北宫青和司徒睿两人被远远地挤到了外围,他们还以为早餐也和午餐、晚餐一样每人定量分配食物。谁知这变态的规矩竟然是史副将定下的,说是在军营里提倡强者为王,谁强大就能多食,没本事的只有在后头饿肚子的份,所以每逢早餐时间总会出现很多流血事件,史副将常常对此充耳不闻。 北宫青心里直喊变态,这什么将军,竟然定下这么恶毒的规矩。她这么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怎么跟一群大男人抢食?岂不是以后每天的早餐,她餐餐都要挨饿? 不行,她必须另想法子不可。 饿了一早上,进行了一系列的军事训练,北宫青已经累得快趴下了,这当兵真不是人人都能干的。可怜她为了见救命恩人一面,跑到这里来受尽磨难,她怎么这么命苦啊…… 终于到了午饭时间,可以吃个饱,一领到由三个馒头、一只鸡腿、一盘青菜、一碗清汤组成的午餐,北宫青也顾不上形象了,更何况她现在顶着个可笑的猪头,哪里还有形象可言?如狼似虎地埋头猛吃,完全融入到周围的其他士兵中。 旁边的司徒睿半叼着一个馒头,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她到底还是不是女孩子? 抬头看了一眼对面的独孤谋,人家一个大男人还比她吃相斯文些,她这以后还怎么嫁得出去?司徒睿面带忧色地摇摇头,真是替她操心。 突然一只手伸到他盘中,将他还未动过的鸡腿给抢了去,他赶紧回神去抢。 “这是我的鸡腿。” 北宫青大大地咬了一口,得意地挥了挥残留的鸡腿,口齿含糊地说道:“上面已经沾了我的口水,你不会是想吃我的口水吧?” 司徒睿咽了口口水,亏她说得出口,也不怕恶心到人,甩手道:“真恶心,算了算了,算我吃亏,赏你了。” 看她眼睛贼溜溜地盯向他盘中的另外两只馒头,司徒睿忙激灵地将它们护在身前,喝道:“其他的,你休想了!我还没吃呢。” “吝啬鬼。”北宫青鄙视地白了他一眼,埋头专心地啃鸡腿,对面的独孤谋忽然向她飘来一抹异样的目光,唇畔隐有一丝几不可见的笑容。 下午的科目是骑射练习,看着眼前这匹带些杂毛的黑色高头大马,北宫青脚下忍不住就有些发.颤,小时候老爸带她去蒙古包骑马,结果马儿突然发癫,将她从马上甩了下来,自此以后她对马心里有了阴影,再也不敢接近半分。 “苏青,上马!”那头侍卫统领王彪发声催促。 北宫青左右看了看,大家都已经上了马,就差她一个了。她挪步走上前,小心地摸了摸马肚子,小声嘀咕道:“马儿啊,你今天可千万不能发脾气,咱们不争第一,慢慢跑就行,回头我给你好吃的。” 王彪看她磨磨蹭蹭地不上马,又催促道:“苏青,瞎磨蹭什么?还不快上马,让所有人都等你吗?” 何勉之在一旁听到她对马儿的嘀咕声,笑着起哄道:“苏青,你不会是不敢骑马吧?” “哈哈哈……”其他侍卫营的人也跟着轰然大笑,在他们看来骑马应当是家常便饭之事,否则如何成为一名合格的侍卫。 “谁说我不敢骑?我先跟马儿交流一下感情罢了。”北宫青不想遭人鄙视,硬充着脸上马,可是那马身实在太高,都高出她一个头,她几乎是抱着马背爬上去的,狼狈的模样引得其他侍卫又是一阵哄笑。 北宫青憋着气横了他们一眼,坐稳了身姿,立腰挺胸,把下巴扬得高高的。 会骑马了不起了吗?我也会。 北宫青双手紧紧地拽着马缰,手心冒着汗,如坐针毡。一个人要克服心理障碍不是件容易的事,尤其是有过童年阴影。 王彪一声令下,所有的人都策马飞跑了出去,马蹄如雷,声势浩大。 “啊——” 座下的马因着好胜的心理,见其他马都狂奔了出去,也跟着撒蹄狂奔,吓得马上的北宫青死拽着马缰尖声大叫,身子左右摇晃,摇摇欲坠。 妈呀,她还不想死,不想玩命啊…… “青儿,放松点,不会有事的。”司徒睿策马到她身边,好笑地看着她惊恐的面容,本来就已经够丑了,现在面目更加狰狞。 “你当然不会有事,你又不是当事人。”北宫青恨恨地瞥他一眼,就会幸灾乐祸。 司徒睿轻咳了一声,努力克制自己不笑出声,建议道:“你的脚不能夹得那么紧,马儿不舒服是会发癫的。” 他说的似乎有理,北宫青也不是听不进劝的人,立即照着他的话做,果然座下的黑马跑得稍微稳了些。依着同样的道理,她手上的缰绳也放松了些,黑马越跑越稳,她紧绷的心也跟着慢慢松弛下来。 “我会骑马了,我会骑马了耶!”北宫青开心地大叫,有点小小的成就感。 司徒睿狡黠地弯眼一笑,突然挥鞭抽在她的马**上,北宫青一个急速后仰,就被座下的黑马驼着往前狂奔。 “啊——司徒睿,你死定了!——啊——救命啊——” 远远地,司徒睿还能听到她时而尖声大叫,时而咒骂他的声音,忍不住哈哈大笑。 他这个堂妹真是太有趣了! 半个时辰跑下来,北宫青不仅没有被黑马甩下,反而越骑越顺,找对了感觉。虽说是跑了最后一名,她还是掩不住嘴地偷乐,她终于克服了心理障碍,从此以后她也是马上英雌了。 驰骋在马背上,风声自耳边呼啸而过,一种笑傲天下的壮志豪情油然而生,也许有一天她也能策马奔驰在百万大军之中,挥斥方遒,指点江山…… “想什么呢?嘴都乐得合不拢了。”司徒睿不知何时出现在边上,笑嘻嘻地调侃她。 北宫青收回了天马行空的思绪,敷衍地回道:“没什么。” “学得还挺快啊,这么快掌握窍门了。”司徒睿还没忘记她先前的大喊大叫,那叫声简直能捣破人的耳膜,也就他的耳膜比常人厚了些,比较耐操。 北宫青想起他之前的那一鞭,心里不由地来气,甩了他一眼,道:“方才的账,回头再慢慢跟你算。” 射击,又是她头疼的训练科目之一,她真怀疑自己是不是和军营相冲,害怕什么来什么。 北宫青已经连续射出三十枝箭,没有一枝插在箭靶上,大部分只到半路就无力地掉了下来,她实在有些气馁,也许她压根就没有射箭的天赋。 王彪头疼地看着她靶上的成绩,真有些后悔比武那日让她直接通过侍卫考核,她身上几乎没有一点符合一个王府侍卫的标准。 “苏青,你留下来再练三十轮,没有一枝箭中靶,你就不用吃晚饭了。” 三十轮?一轮就是十枝箭,三十轮岂不是要射三百枝箭? “我抗议,你们不能体罚,体罚是违法的。” 王彪沉下脸,厉声喝道:“军令如山,你想违抗?” “我射、我射还不行吗?法西斯主义……”北宫青小声地嘀咕,最终还是妥协在他的淫威之下。 这里简直没有人权,动不动就不让人吃饭,有这样节省军费开销的吗? 摸了摸她的小蛮腰,好像又瘦了一圈,她怎么这么命苦啊? “青儿,你放心,我会偷偷给你留个馒头的,你自己慢慢练啊。”司徒睿嬉皮笑脸地说完,就转身跑了。 没义气的家伙,就会说风凉话,她怎么摊上这么个堂哥? 北宫青没好气地白了他的背影一眼,只能认命地继续射箭,一枝、两枝、三枝…… 第二十二章 军营扬名 北宫青彻底绝望了,丧气地蹲在地上拿箭头画圈圈,五十枝箭竟没有一枝接近过箭靶方圆一米之内,能射成她这样的成绩也算是万中挑一了。,很明显,她的不足在于臂力不够,拉弓的劲道太弱,因而射出去的箭后续无力,还没到近靶就落地了,就算她瞄得再准也白搭。 根据物理学中抛物线的原理,抛射物的远近与箭本身质量无关,只跟它的射出角度和射出速度有关,角度可以计算,可如何来提高它的出射速度呢?若是能有跟弹簧作缓冲就好了。 她突然想到负责看管兵器库的老林,早上吃饭时,就注意到老林抢到的食物最多,他底下还有一大帮子兄弟跟着,整一个黑社会老大。她从一开始就极为鄙视这种人,只顾着自己吃食,不顾他人饿肚子,因而特意打探了一下他的名头。而现在却是第一个想到了他,如果能让他帮忙弄根纤细一点的铁丝出来,她就能做个简易的弹簧了。 打定主意后,她起身走到箭靶前,在监督她的侍卫目瞪口呆的注视下,举起一枝箭用力地插在了中心红点上,然后昂首阔步地离开了靶场。统领只说中靶,可没说非在百步之外中靶,是他自己话里有语病,可不能怪她钻空子。 用过晚饭后,北宫青就跑到兵器库去找老林,老林的小日子过得真是逍遥自在,库里的兵器都由他下边的兄弟给擦拭维护,他本人则翘着个二郎腿斜躺在那儿,嘴里哼着淫调的小曲儿,让北宫青很是鄙夷。 “老林,听说你是兵器发烧友,我也是呢,咱们不如来探讨探讨?”北宫青凑近他身前,跟他套近乎。 “什么发烧?你咒老子呢?”老林的眼睛突地放大,以为她在诅咒他,面色有些不善。 北宫青一愣,咳,原来又不小心又蹦现代词儿了,忙摆手解释道:“不是,不是,是我发烧。最近天气转凉了,最容易得病,您老可要保重身体。” 老林眼睛一眯,上下打量着她,说道:“你小子弯弯绕的,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北宫青嘿嘿一笑,说道:“是这样的,我听说老林你对兵器十分有研究,凡举四国之内的兵器,你都了如指掌。我对你十分仰慕,所以特地前来向你请教一下时下四国最先进的兵器。” “算你小子有点见识,别的不敢说,凡是四国之内所有的兵器,老子没有不熟悉的。就拿西澜国来说,他们最厉害的兵器就是弯月钩,形如新月,正反两锋,正可砍杀披斩,反可割人首级,无往不利,所以其他三国才畏惧他们的实力……”老林说到兵器,就来了兴致,眉飞色舞的,滔滔不绝。 北宫青故意吊他胃口,满脸疑惑地说道:“可是……我怎么听说他们另外有一件兵器比这弯月钩更加具有威力,而且灵巧轻便,外形看起来与普通的矛无异,杀伤力却远胜于矛。” “不可能,那是什么兵器?”老林言语中有些激动,自己的专长受到质疑,比他没了老婆还严重。 “他们好像叫它为戟。戟者,有枝兵也,戈矛相辅,其锐不可挡也。”北宫青故作神秘,说得头头是道。 “真有这样的兵器?老子不信。”老林一脸否定,不愿意相信这世上还有他不知晓的兵器存在。 “当然有啦,其中最厉害的就是方天画戟,不信,我画给你看看。” 经过北宫青这两日的观察,发现这个时代用的兵器都很原始,普遍用的都是简易的长矛,还没净化到戟的使用,于是就想以此来换取老林的信任。 她将记忆中吕布所使的方天画戟大致地描绘了一番,看得老林惊喜得眉开眼笑,直呼神奇,全然把她当自家兄弟对待了。北宫青也因此如愿地从他那里得到了细铁丝,虽然没有她预期的纤细度,但要做根简易的弹簧也足够了。 来日的辰时,结束了日常的操练后,北宫青急急地赶往吃饭点抢食,她今日决定豁出去了,怎么着也得抢着饭吃。正在人群中拼命地挤冲,突然有人在前头唤她,她抬头一看,正是老林跳上了桌子在朝她招手。 “苏青是老子的兄弟,你们谁敢挤他,老子让你们吃拳头!”老林一番凌厉的发话,立刻让现场安静了下来,在北宫青的面前让出一条道,可见他在军中的威望。 北宫青先是一愣,接着得意理了理被挤歪的衣裳,昂首阔步地往前走去。 现在咱也有人罩着,咱上头有人。 北宫青突然觉得做个黑社会老大的小弟也挺不错的,有人罩着就谁也不怕了,走起路来那真是风生水起。 “等等,还有我!我是她堂哥,一家人。”司徒睿忙不迭地从后边冲了上来,生怕人家不知他们是亲戚。北宫青满头黑线,这家伙也够能钻空子的,这会儿想到是一家人了,昨天她练箭的时候,他死哪儿去了? 下午射箭时,北宫青带上了连夜赶制出来的青字弓,弓上的箭孔处装了一个黑匣,内藏玄机。司徒睿对此十分好奇,一路追问她,她就是守口如瓶,打死也不说。 “预备,射!” 第一轮下来,北宫青名列榜首,十支箭箭箭插在红点上,只有稍许偏差,这是她花了一晚上时间制作青字弓,又用动量定理和能量守恒定理计算出出射速度和出射角度后的成果。 面对所有人诧异和羡慕的目光,她面上表现得很淡定,心里却是得意得上了天。 哼,让你们小瞧我,我好歹也是个数理化高手,稍微借助些科学的手段,就能让你们古人从此对我另眼相待。 令北宫青郁闷的是,她的确是在军营里扬了名,得了个百发百中神箭手的好名声,如今谁都知道有她这么一个人存在。 不过,她扬名军营的这个外号,让她恨不得想撞墙。有这么以貌取人的吗?什么不好叫,偏偏叫她“猪头青”。 她也不过是暂时地毁容,等恢复了,还不是个风度翩翩的英俊小生。 可是,待她的脸完全恢复后,这个外号却仍是跟着她,大家都习惯上了口。 有这么埋汰人的吗?北宫青真是欲哭无泪。 第二十三章 冤家聚首 缭乱的羽箭,迸射的鲜血,司徒嫣如落叶飘零般颓然倒地的身躯…… 破庙内横陈的尸体,小英临死前期盼的眼神…… 一幕幕噩梦萦绕在北宫青心头,她痛苦地悲鸣、挣扎,感觉自己仿佛沉溺在深海之中快要窒息。.她拼命地伸手想去抓住从海底深处射来一道亮光,那亮光近在眼前,却又触不可及,她开始挣扎,想浮游而上去呼吸一口新鲜的空气,可是越是挣扎,身体却越是往下沉。 “啊!”北宫青从噩梦中惊醒过来,身上已是汗流浃背,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回想起在梦中无法呼吸的痛苦,她使劲地深吸了几口气。头顶上方隐隐传来一阵湿热的气息,她微微抬了下头,就撞在一堵结实的身躯上,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手正死死地拽在那身躯的胸前。她突然意识到什么,眼皮一跳,立即就想往后撤离,谁知腰际突然多出一只手牢牢地将她扼制住,不让她挪动半分。 她的脸再次撞在那身躯的胸前,强而有力的心跳声无孔不入地传入她耳中,她脸上一阵火辣辣,不敢抬头与身躯的主人对视,思绪千回百转。 怎么回事?她怎么又睡到他的铺位上来?他不是应该生气发火吗? 他是怎么回事,为何如此亲昵地搂着她? 怎么办?推开他?不推开他?推开他?不推开他?…… 噩梦初醒,他的怀抱让她感到莫名的安心和温暖,她竟有些贪婪那温度,不知不觉地在他怀里沉沉地睡去。 清晨醒来时,她发现自己仍睡在独孤谋的铺位上,而独孤谋又早早地出去了。这样的状况日复一日地发生,一连就是半月,开始她还以为自己是在他离开后才不经意滚到他铺位上的,要不然以他冷漠的性格怎么会不跟她计较,可是回想起昨晚半夜惊醒的情形,显然他是一直都知道的,可是又一直纵容着她。 为什么?她开始有些越来越不懂他。 上午的训练一结束,北宫青就急着跑到军营的伙房。自从前两天在伙房露了两手,教会他们如何将馒头发酵使得馒头又松又软后,伙房的师傅们因得到上级将领的赞赏,对她又感激又敬佩,经常给她开小灶留好吃的给她,北宫青也因此成了军营伙房的常客。 她一进伙房就熟门熟路地到处翻找黄瓜,不过在他们这里不叫黄瓜,而是叫胡瓜。为了使自己的脸恢复如初,并且更加水润光泽,她时不时地就从伙房里拿黄瓜切成片来做面膜。伙房的师傅们开始还很新奇,围着她问东问西,现在已经是见怪不怪,任由她在伙房弄了把躺椅躺在边上贴着满脸的黄瓜片闭目养神。经过半月的休养,她的脸已经基本恢复,想着再过半月就能见到端木俊,她就忍不住心花怒放。 “快给爷弄点吃的,饿死爷了。” “他是谁啊?怎么睡在这里?脸上都贴了什么,古里古怪的?” 就在北宫青昏昏欲睡的当口,一个洪亮而熟悉的声音将她惊醒,她一睁开眼就对上端木杰盯着她的脸探究的目光,心口砰地一跳,我的妈呀,这尊大佛怎么上这儿来了? 端木杰的目光满是迷惘和好奇,显然没有认出她来,她侥幸地松了口气,忙爬起身低下头,压低声音问候道:“小的拜见王爷,小的告退。” “站住!”她刚撒腿想往外跑,就被端木杰厉声喊住,她不由地心慌,低着头眼珠子四下乱转。 “是你,你怎么在军营?” 北宫青猛然一抬头,十分好奇他是怎么认出自己来的,双手下意识地摸上脸颊,这才发现刚才一阵动静,脸上的黄瓜片全掉光了。她有些心虚地扯出一抹假笑,冲他挥挥手,跟他打招呼道:“嗨,真巧啊,咱们又见面了。” 端木杰唇角牵起一抹邪笑,半眯着眼危险地盯着她,说道:“是真巧,你混在军营里,究竟意欲何为?” “不何为、不何为,只不过是混口饭吃。”北宫青心里直打鼓,她怎么这么倒霉,偏偏遇上这个冤家,上次在酒楼戏弄了他一番,也不知他这回会怎么报复她呢。 站在一旁的王彪好奇地来回打量两人,开口问道:“王爷,您认识他?他是王府新招的侍卫,名叫苏青,目前正在军营里接受训练。” “侍卫?正好,爷这里正缺了个贴身侍卫,就让他来伺候爷吧。”端木杰眉眼微动,坏坏地笑开,欺近她的脸,气息全吐在她脸上,弄得她痒痒的,可又不敢作声,谁让人家是高高在上的王爷,掌控着生杀大权。 王彪虽有些不解王爷的用意,但还是照着吩咐说道:“苏青,你听清楚了?以后你就是康王爷的贴身侍卫,好生伺候着。” 北宫青突然反应过来,她要是给他当侍卫,那岂不是不能进瑞王府,她的心血也就白费了,忙抗议道:“不对啊,我是瑞王爷的侍卫,怎么让我伺候他?” 端木杰神色一凛,带着些危险的气息,逼问道:“怎么,你想伺候我哥?还是说你千辛万苦地当上侍卫,就是为了接近我哥?” “你哥?难道上次跟你一起去酒楼的人就是端木俊?”北宫青顿时懵了,不知是喜是忧,难道上次在酒楼见到的那位帅哥就是她一直心心念念想见到的人? 她至今仍忘不了初见他的那一幕,他昂藏颀长的身躯斜倚在屏风上,嘴角含着一抹浅笑,那一刻仿佛天地万物都凝结了,她的眼里只看得到他。一张刚毅的脸棱角分明,仿佛雕刻出来的一般,两道剑眉横飞入鬓,一粒妖魅的朱砂痣点缀在眉心,他的风华、他的丰采,无一不深深地吸引着她。 她还以为自己同时对两个男人动了心,原来他们竟是同一个人,难怪见到他们时会有同样的反应、同样的悸动,现在她更加深信他就是自己一直在寻找的 “大胆,怎可直呼王爷的姓名?”王彪很不满地冲她呼喝。 北宫青回过神来,白了他一眼,嘟囔着嘴说道:“取了名字不就是让人叫的吗?不让叫取来干什么?” “你!” 端木杰扯了一把正欲发作的王彪,轻笑道:“王彪,你是争不过她的,她的嘴可刁得很呢。” “如今你既然身在军营,就当遵从军令,爷的话就是军令,你就乖乖跟爷走吧!”他上前一步,伸手扯下她额头上残留的最后一片黄瓜,得意地回身迈腿走出伙房。 北宫青气得直咬嘴唇,凭什么听他的?两眼直瞪着他挺拔的后背,若是可以,真想在那上面盯出两个洞来。不过转念一想,他们既然是两兄弟,那平常一定是见面很频繁,若是跟着他,说不定也能常常见到端木俊。不管了,再怎么说他们也是两兄弟,说不定以后还是小叔子呢,先打好关系再说。 “亲爱的王爷,你哥他最近会不会来军营啊?他最近在做些什么?他平时都喜欢做什么?有什么特殊嗜好……”北宫青想通后立马屁颠屁颠地跟上他,刚一进他的专用军帐,就极尽讨好地凑到他跟前,跟他打听端木俊的事。 端木杰毫不客气地用手掌推开她凑得极近的脸,挑眉道:“停!爷算看出来,你女扮男装应征侍卫,想必是想接近我哥,飞上枝头变凤凰吧?” “是又怎么样?还不许别人暗恋他呀?”北宫青吃了鳖心情有些不悦,大大咧咧地在大帐的主位上一**坐下,嘴里小声嘟囔着。 端木杰瞪着她看得两眼发直,她竟然当着他的面占了他的将军位,还大大咧咧地吃他的水果盘,他还从没见过如此不懂礼数之人,一把拽起她的衣领,将她丢到一边。 “你到底是不是女人?这种话也说得出口?” 北宫青被他摔得不轻,撇头瞪了他一眼,边爬起身边气呼呼地说道:“迂腐,喜欢一个人又不犯法,凭什么不能说?” 见他跟变天似地沉下脸来,她立马也变脸似地挤出一抹笑容,很小人地凑近他,问道:“说正经的,你哥他到底什么时候来军营?” “我哥他忙得很,近期是不会来军营的。不过……”端木杰翘起二郎腿,懒懒地往主位上横躺下去,一手捡起一颗碧绿晶莹的普通,高高地往上一抛,再张嘴接住。狂放不羁的动作放在他身上别有一番风味,再加上他的容貌与端木俊极其相似,北宫青不由地恍了恍神,见不到正主,欣赏一下翻版的也不错。 “不过什么?” 许是她盯着他的时间过长,端木杰斜眼懒懒地瞄了她一眼,悠悠说道:“爷呢,就经常出入瑞王府,如果是爷的贴身侍卫……” “我愿意、我愿意。”北宫青没等他说完,连忙捣蒜似地点头,生怕他把话收回去。这一幕真像是几十年没嫁出去的老处女终于有一天被嫁出去了,在婚礼上回答牧师“我愿意”的表情,十成十的神似。 第二十四章 讨好康王 端木杰撇嘴轻笑一声,有种报复的快感,想到那日在酒楼她让他下不来台,他就十分火大,如今这气总算是消了少许。!倒是没料到她对兄长上了心,不知为何,心里微微有些酸涩。 “只要你把爷伺候得高兴,爷哪天心情好,说不定会带你去瑞王府。” “一定让王爷满意!王爷,不知道您现在有什么吩咐,我立马去办。”北宫青十分小人地堆着笑脸,躬身相询,内心里十分鄙视自己,怎么这么没骨气,为了个男人而折腰,真的值得吗? 端木杰撂下了脚,坐直身子,神秘兮兮地冲她招招手,小声问道:“那个……你刚才脸上贴着什么东西,在做什么?” 北宫青眼睛倏地睁大,忍不住想爆笑出声,想不到这家伙好奇心这么强,还真是蛮可爱的,强忍下笑意,回答道:“噢,那是黄瓜片,我在做面膜保养皮肤呢。” “面膜?那是什么?”端木杰眼睛一闪,愈加好奇。 北宫青窃喜一笑,决定捉弄捉弄他,眉飞色舞地说道:“不如我给王爷示范一下,王爷做完面膜后一定比现在更加英俊潇洒、玉树临风,保证全都城的女子见到王爷,都会疯狂地尖叫。” “乱七八糟的,瞎说什么?还不赶紧去准备。”端木杰横眉冷目下的脸颊带着可疑的红晕,还真是个纯情的少年,就爱装酷,还整天爷啊爷地挂在嘴边。北宫青忍不住在心里数落他,一个没长大的小屁孩,还想跟她斗?忽然又想起成熟稳重的端木俊,明明是亲兄弟,怎么性格差别这么大? “是,马上就来。” 一走出帐门,北宫青就忍不住小声嘀咕:“臭小子,才多大?整天爷啊爷的挂在嘴边,也不怕闪了舌头。” “你说什么?”身后传来一个咬牙切齿的声音,那声音再熟悉不过。北宫青吓了一大跳,头也不敢回地赶紧跑掉。 “没、没说什么,我马上就回来。” 端木杰好笑地挑了挑眉,嘴角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就知道她不会这么轻易低眉顺目地服人,果然她一出门就在背后咒骂他,这下被他逮了个正着。看她狼狈地逃窜,也不枉他特意跟出来盯梢,顿时心情大好。 “王爷,感觉怎么样?是不是有些清清凉凉的,很舒服?”北宫青看着横躺在将军主位上满脸贴着黄瓜片的端木杰,使劲憋着笑,这家伙也太可爱了。 端木杰动了动嘴,把放在他嘴唇上的一片黄瓜顺势叼进嘴里,指了指肩头,懒洋洋地说道:“还不错,再给爷捏两下。” 美死你啊!北宫青无声地骂了句,认命地挪身到他肩这边,为他按摩起来。 为什么别人穿越都有那么多男主疼着,而她的情路就这么坎坷呢? 想来她的容貌也不差呀,母妃还是天下第一美人,连母妃也说她的容貌青出于蓝,可为什么就是不招人待见? 他连见她一面也不愿意,难道就真这么讨厌她? 醉仙楼的那次相遇,他应该是认得自己的,可为什么一个字也没提?难道真的这么讨厌她?可既然讨厌她,当初又为什么要救她?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她真该好好反省自己。 她一边想事情,一边有一下没一下地捏着端木杰的肩头,孰不知人家早已经舒服得睡了过去。 “王爷、王爷?”北宫青凑到他耳边轻声唤他,这顶头上司要是不醒过来,她留也不是走也不是。 “端木杰!”见他一直没反应,她忍不住火大,在他耳边厉声大吼,惊得端木杰一个挺身从主位上弹了起来,全身戒备,如临大敌,一脸的黄瓜片刷刷落地。 “哈哈哈……”北宫青忍不住哈哈大笑,他这副模样实在是太好玩了。 端木杰咬牙切齿地瞪着她,斥道:“你想找死吗?” 北宫青立马收起笑容,假装受惊地拍拍胸脯,委屈地说道:“怎么会呢?我只是想提醒王爷不要在凳子上睡觉,万一着凉了,我可是会心疼的。” “你会这么好心?”端木杰挑了挑眉,一脸完全不信。 北宫青一本正经地点头道:“天地良心,我现在可是你的贴身侍卫,当然要处处为主子着想,我可是最恪守职业道德的。” 端木杰斜睨了她一眼,根本不信她的话,不过刚才肩膀经她那么一捏,他还真有了些困意,赶紧打发了她好继续睡觉,挥手道:“行了,你先下去吧,有事爷再召唤你。” “青儿,听说你被康王叫去当他的贴身侍卫,是真的吗?”北宫青一回到营房,司徒睿就担忧地追问她,之前一直没找着她,跟人打听之下才知道她被康王带走,心里未免有些担心。 奇_书_网_w_w _w_._q_i_s_h_u_9_9_ ._ c_ o _m 北宫青撇了撇嘴,回道:“别提了,我跟他有点私人恩怨,他这是假公济私,想报仇呢。” “那你会不会有事?”司徒睿又问道。 “不会的,我还指望他带我去见端木俊呢。” 北宫青倒是不担心他会把自己怎么着,端木杰表面上看起来很凶,其实内心里就是个童心未泯的大男孩,谁欺负谁还不一定呢。她迈步走向自己的铺位想小憩一会儿,忽然瞥到独孤谋正躺在那里闭目养神,她脚下一顿,想起昨晚上的尴尬,连忙转身拉着司徒睿悄悄地出了营房。独孤谋眼睛倏地睁开,转过头去刚好瞧见帐帘落下时她一转而逝的背影,不由地陷入沉思。 司徒睿瞧出些端倪来,笑着调侃道:“怎么了?为什么见着独孤谋掉头就走?” “我怕他不行吗?”北宫青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司徒睿别有深意地打量着她,语气古怪地说道:“我看着可不像这么回事。” 第二十五章 山寨屠杀 夜幕空寂宁远,星光若隐若现,山顶处灯火稀稀疏疏,山脚下一片黑寂,这样的夜晚原本该是惬意的,可是如今连空气中也充斥着紧张的气息,杀机弥漫。. 侍卫营的三十余人埋伏在山寨外的半山腰,他们今晚的任务就是剿灭山顶的这个山寨。 耳边还回响着下午侍卫统领王彪的训话:“今晚由康王爷带领你们完成一项特殊的任务,大家一定要用心……” 北宫青很不舒服地挠着身子,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总感觉有虫子在咬她,扯了下旁边端木杰的袖子,小声问道:“我们到底要蹲点到什么时候?” “蹲点?”端木杰有些不懂她的话。 北宫青懒懒地白了他一眼,解释道:“我们这么等着不就是蹲点吗?你是不是还有其他计划?” 端木杰两眼专注地盯着山顶某处,神情凝重,回答她道:“我已经派人在里面做内应,一旦有消息传出,我们立即行动。” 北宫青不解地问道:“为什么非要剿灭这个山寨?” “劫军粮,谋逆造反。”端木杰用简短的几个字回答,眼睛仍是一瞬不瞬地盯着某个方向。 北宫青有些疑惑地说道:“区区一个山寨能谋逆造反?我不信,这其中怕是有什么隐情吧?” 端木杰猛地回头看她,其实他心里也有些疑惑,但这是兄长下的命令,他不能不从,厉声喝道:“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你只需听命行事。” 北宫青直接忽略他的喝声,继续深思道:“这是谁下的命令?朝廷?皇上?” “闭嘴,不许再问!”端木杰有些发怒,他不容许任何人质疑兄长的决定。 北宫青吃了一惊,知道他这次是真的发怒了,忙闭口噤了声。恰时,山顶某处燃起一丛火把,一名侍卫小声汇报道:“王爷,山上有消息。” “行动!”端木杰一声令下,侍卫营的人立即跟上他朝山寨进发。 屠杀,这完全是一场大屠杀。 北宫青眼睁睁地看着山寨里的人一个接着一个血溅当场倒在血泊之中,她握剑的手不由地发.颤,往日里一起受训的侍卫们此时一个个化身为修罗,挥刀即是一条人命,视人命如草芥,而她连一剑也没有勇气挥出去。 她眼前所见的并非传闻中为非作歹的土匪山贼,而是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弱妇孺,看着孩子们惊惧的脸孔和妇人们垂死的挣扎,北宫青忍不住大声喊叫: “不要杀了,不要杀了!” “你们快住手!他们根本就不是山贼。” 端木杰一声大喝:“苏青,住嘴!不得扰乱军心。” “不要杀了,你们统统不要杀了。”北宫青丝毫不顾他的喝声,挺身冲到几个妇人和孩子跟前,张开双臂护着她们,不让侍卫们动手。 其中一名妇人用怨恨的眼神直视着她,袖中露出一把匕首,银色的锋刃在烛火照耀下闪过一道银光。她眼中精光一闪,手持匕首朝她身后刺来。北宫青丝毫没有察觉,只是用凌厉的眼神逼视着欲绕过她身子往前的侍卫,突然身子一轻,她只感觉手臂上被什么利器滑过,一阵刺痛。 “不要天真了,人为了生存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却是独孤谋在她耳边呵斥,她回过头去看那群妇人,正好迎上那妇人怨恨的眼神和手上滴着鲜血的匕首,内心一阵抽痛,难道她真的错了吗? 下一秒,独孤谋的剑刺穿了那妇人的身体,妇人颓然倒在血泊之中,眼神仍恶毒地看着她。北宫青感觉身体的力量被抽空了一般,颓然地靠在独孤谋的怀里,她真的错了吗?为什么她什么都没有做,她们还是一样地仇视她?独孤谋低头望了她一眼,手臂在她腰际紧了紧,她把人心看得太简单了,对于她不是件好事。 大屠杀仍在继续,北宫青惟有眼睁睁地看着一条条人命在她眼前消失,却无能为力。她内心不断地挣扎,眼前的冲击对于她来说实在太大,她无法忽视一条条无辜的生命在她眼前消失。独孤谋将她护在胸前,退离到一处空旷的地方,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给以安抚。北宫青一直关注着眼前的杀戮,错过了他眼中无意间流露的柔情。 恰时,一名布衣打扮的男子脸色胆怯地跑过来,禀报道:“王爷,山贼从后山回来了。” 端木杰阴沉着脸,厉声喝道:“你怎么做事的?可知假传消息该当何罪?”上得山寨后他就已经察觉到不对劲,可是他们已经暴露了目标,骑虎难下,他们必须杀了山上这些人,防止他们下山通风报信。 “小人知罪。”来人吓得跪地磕头。 端木杰一脚踹在他身上,挥手下令道:“杀!”他一声令下,侍卫们也跟着他杀出寨去。 从山下回来的山贼们发现自己的妻儿惨遭毒手,如发了疯一般反击,他们的眼睛里是嗜血的红色,比起刚才的侍卫们更似浴血的修罗。也许人在绝境之下才会激发出无限的潜能,他们手中的武器狠绝地挥舞向他们,眼中的仇恨如怒火般熊熊燃烧。 “青儿,快点拔剑!”司徒睿在远处看到北宫青傻愣愣地站在原地发呆,而在她不远处一个山贼正举刀向她逼近,他忍不住提醒她。 北宫青醒过神来,看着眼前的山贼,她握剑的手不停地发.颤。她不明白世间为何要有杀戮,她不愿意跟他们一般将人命视作草芥,可是她若不动手,便会成为别人的刀下之魂,她该怎么办? 端木杰在远处也注意到了她,忍不住朝她吼道:“苏青,你个孬种,不配当爷的侍卫!” 那山贼两眼满布血丝,面孔狰狞地逼近她,狂吼道:“你们这群恶魔,我杀了你们!” “青儿,快拔剑!”司徒睿这边一人抵挡五个,分不开身,不由着急地朝她大喊。 “苏青,你想找死,爷不拦你。”端木杰这边亦是如此,他心里也不愿见她有事,但眼下他自身难保,无能为力。 独孤谋此时已悄无声息地逼近她身旁,却迟迟不出手,她必须经历这一关,否则她迟早会死在自己的天真之下。 就在山贼的刀劈向她面门之际,北宫青本能地拔剑,双手紧握剑柄,大喝一声,仿佛全身的力气倾泻而出,一记凌厉的斜劈落下。只听喀地一声,山贼的尸首一分为二,远远地飞了出去,殷红的鲜血溅在她脸上,带着粘稠的血腥,她忍不住一阵呕吐。 四下里的人,无论侍卫还是山贼见到这一幕,手下都不由自主地顿了顿,谁也没料到她下手会如此狠辣,殊不知连她自己也不知为何体内总有股若隐若现的巨大力量在牵引着她,似乎只有在她心情急剧起伏时才会发作。 独孤谋也有些震惊地望着她,刚才她身上爆发出来的力量,连他也大吃一惊,她身上究竟有多少秘密? 附近的山贼见她杀了自己的同伴,纷纷红着眼向她扑来,北宫青凝神注视着他们,心潮汹涌地起伏,在这一刻她明白了胜者为王的道理。为了生存,她不能坐以待毙,面对敌人也决不能手软,生死在顷刻之间,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啊!”她大喝一声,挥剑迎向他们,这一次她不再退缩、不再犹豫,她要在乱世中求存,就决不能存妇人之仁。她还要报仇,还要面对无数的风风雨雨,将来也许还要面对北宫墨的千军万马,若是连这点勇气都没有,她凭什么为母妃报仇?凭什么口口声声说要让北宫墨死无葬身之地? 她不能再过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日子,她要化身为魔,操.起屠刀,掌控自己的命运,掌控别人的命运。 杀,杀,杀! 她已分不清眼前的人是敌是友,只知道不停地杀戮,鲜血飞溅在她脸上,模糊了她的视线,她凭着感官和直觉,左右冲杀。 独孤谋、端木杰和司徒睿三人都各自停了下来震惊地望着她,她突然之间像变了一个人一般,满身是殷红如火的鲜血,她的面孔狰狞,眼中杀机满布,见人就杀。她身体的力量仿佛在突然之间猛涨,每出一剑都重如千斤,不是生生将人劈成两段,就是刺穿人的身躯,连带着骨头断裂的喀喀声响。 足足半个时辰的时间,对于端木杰三人来说却似过了半个世纪,他们已忘了作何反应,只是眼睁睁地看着她一人一剑将整个山寨的人全部屠杀,而侍卫们都早已惊恐地退到一边,不敢靠近她一步。 “来啊,还有谁想杀我?”北宫青赤红着眼扫向一边的侍卫们,侍卫们一齐惊惶地往后退去,知道她现在已失去了理智,谁也不敢上前一步。 司徒睿不忍见她如此,小心地走上前,安抚道:“青儿,你冷静一点,我是你睿哥哥。” 北宫青闻声转过头来,充满血腥的眼神扫向他,她眼前一片模糊的血色,根本看不清眼前之人,摇晃着头,神智不清地喝道:“不是,你是北宫墨,我要杀了你!”她举剑就朝他砍去,坠力如千斤,强劲的剑气刮着司徒睿来不及逃避的衣角划过,斩出一道大口子来。 司徒睿边闪躲,边冲她喊道:“青儿,我不是北宫墨,你看清楚了。” “你就是北宫墨,你休想骗我……”一颗石子击打在她肩井**上,她身子一麻,无法动弹,长剑从她手里应声落地。下一刻,独孤谋揽身扛起了她,带着她离开山寨,往山下飞去。 第二十六章 名将之后 山下一处清泉,在月光照耀下,泛着微微的鳞光,清幽雅静。! “扑通”一声,独孤谋将北宫青整个人丢入泉水中,水花四溅。 冰凉的泉水让北宫青打了个寒战,一下子清醒过来,她手脚不能动弹,冷不防地喝进了几口泉水,涩涩的,带着些腥味,那是沾在她身上和衣服上的血的味道。她的右臂上辛辣地刺痛,上面的伤口之前倒没什么感觉,如今在泉水浸泡下越发疼痛。 下一刻,独孤谋伸手将她捞了起来,解了她身上的**道。 “咳咳……”北宫青刚才被水呛到,不停地咳起来,脑海中闪过方才一幕幕血腥的画面。她忍不住抬起自己染满鲜血的双手,有些嫌恶地将它们插到水中,使劲地擦洗。 她突然很厌恶自己,她已不再是以前的她,她的手上染满了鲜血,如今的她背负着沉重的血债,这样的她又和北宫墨有何差别? 她使劲地搓着自己的手,似乎要将它搓下一层皮来才甘心,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不断往下掉,溶入略呈红色的泉水中。她现在已经不再干净,她的身上满是别人的鲜血,她连自己是如何杀的他们都记不太清楚。 “够了!一切都过去了,都过去了。”独孤谋猛然握住她的手,一把将她扯入怀中,在她耳畔软语安慰。 北宫青靠在他怀里无声地啜泣,双手环上他腰际,紧紧地拥抱着他,只想从他身上汲取些温暖。 独孤谋清冷的声音在她耳边幽幽响起:“你相信吗?我五岁那年就杀过人。” “我的父亲是一代名将,我的祖上也世代为将,而我从一出生也注定要走上他们的道路。父亲为了锻炼我的胆色,在我五岁那年,将一名俘虏带到我面前,给了我一把剑,要我杀了他。当时我很害怕,不敢拿起那把剑,父亲于是就把我和那俘虏关在一起,告诉我如果我不杀了他,就不给我饭吃。我在里面跟那俘虏一起关了两天两夜,我始终没有勇气拿起那把剑,后来却是那名俘虏受不了了,他告诉我等死的滋味比我杀人的人还要难受百倍。他求我杀了他,不要再折磨他,几乎声泪俱下。我终于拿起剑,一剑刺穿他的心脏,他临死前冲我感激地一笑,他说他终于解脱了。” 北宫青心里一颤,他竟有着如此残酷的童年,难怪造就他如今清冷的性格,想来他也是个可怜之人,背负着家族的荣誉和包袱,一辈子无法逃脱那既定的命运。 “从十五岁那年开始,我就跟随着父亲南征北战,历尽战役无数,死在我手上的人究竟有多少,我已经记不清了。” “人活在这世上总有很多无奈,对与错只视乎你想守护什么。只要你认定了目标,无论你如何实现它,都不为过,这就是这世道的守则。在我的生命里,以前只有一个目标,就是报杀父之仇,可是如今,我有了另一个目标,那就是……” “守护你。”他顿了顿,幽幽吐出三个字。 北宫青能感觉到他湿热的气息吐在她头顶上,猛然抬头对上他深邃深情的眼眸,她的心微微有些发.颤,她无法否认在这样冷寒的夜里听到他如此挚热的誓言,她有那么一点点的心动。如受了蛊惑一般,她的手攀上他的脖子,冰冷的双唇朝他轮廓鲜明的唇上覆了上去。 还未触及他的双唇,他已经一把托住她的后脑,双唇用力地压上她的红唇,狂热地吸.允。谁也不知道这半个月来他是如何度过一个个难熬的夜晚,她每晚都在梦中循着温度钻入他怀中,处子的幽香沁人心脾,让他每每心神荡漾。他总是在她熟睡之际,将她揽入怀中安睡,又在天未亮时独自离开,不想让她有丝毫察觉。 北宫青微微有些醒神,他火热的双唇,炽热的气息和深邃的眼眸中灼灼燃起的火焰,让她有些害怕,又有些迷醉。她不知道他是从何时起对她有了这么浓烈的感情,他眸中深深的渴望和炙热的气息,让她心神浓醉。她说不清对他是什么样的感觉,只是他总能给予她温暖,让她体会不到寒意。 他似乎不满足于此,舌头强有力地探入她齿间,流连在她舌根底下,搅.弄她甜美的涎液。他的手一寸寸地抚过她的脊背,带着灼热的温度,滑过她的右臂时,一不小心碰到了她的伤口,北宫青忍不住发出嘶声。 独孤谋立刻松开了她,低头察看她的伤势。北宫青心神有些慌乱,脸颊上满是醉红,十分懊恼方才的一时冲动。突然间,独孤谋将她横身抱起,冲她微微一笑,在她耳畔软语说道:“我先带你去换身衣裳,再把伤口处理一下。” 北宫青愣愣地看着他,这还是第一次从他脸上看到笑容,他的笑有些生硬,可是却很动人,他的脸上、眼角上看不到一丝笑纹,想来他平常都是不爱笑的,能让他展露笑容,想必也是种荣幸吧。 北宫青蜷缩着身体坐在火堆旁,独孤谋将她安置在这个山洞后就出去找衣服和伤药了,整个山洞只有她一个人,虽然时常有冷风吹来,可是她并未感到一丝害怕,她深信独孤谋总是会在她有危险的时候出现。 她伸手抚上自己微肿的双唇,回想起刚才那火热的一吻,她心里有些烦躁不安。对于独孤谋,她向来都敬而远之,对他有种莫名的惧意,她不知道他是何时知道自己是女儿身?又是何时对自己上了心?今日一时的冲动才有了方才的一吻,不知道他会不会对此有所误会? 他的热情让她深有感触,想来他定是真心喜欢上自己了吧,可是她呢,她心里已经有了另一个人,那个人让她心跳加速,让她难以呼吸,她是铁了心地爱上他,又怎么能再去招惹别人?等会儿他回来,她定要和他说清楚,就算他恨她,她也不想两人之间的关系不明不白。 第二十七章 深情难却 “青儿,我回来了。。” 北宫青一抬头就撞见独孤谋明朗的笑容,眉宇间神采四溢,如同她在擂台上初见他一般,只是眼中没有了杀气,有的只是无尽的化不开的柔情。这样的笑容,这样亲昵的称呼和这样温馨的话语,深深侵入她心底,掀起千层浪,这样的他让她如何将绝情的话说出口? “对不起,我来晚了,你有没有害怕?”独孤谋走过来,将一件小号的男装披在她肩头,衣服的质地很不错,看起来像新的,想来他定是花了不少心思才在黑夜里寻到这么件衣裳。 “没有。”北宫青将衣服往胸前拉拢了下,抬头瞄了他一眼。 “快把衣服换上吧,一会儿我给你上药。”他的语气有些轻快,显示着他的好心情。 “谢谢。”北宫青低低地回了声,眼睛一直瞄着地面。 “我去门外守着,你换好了叫我一声。”他说完,迈着轻快的步子往外走出。 “嗯。”北宫青抬头目送他离去,独孤谋临走前深深地望了她一眼,嘴角轻逸着明朗的笑容,却灼伤了她的心。 她到底该如何拒绝一个对自己感情如此真挚的男人?这个男人一次次地救她,一次次地给予她温暖,而她又能回报他什么呢?感情之事总是陷得越深,伤得越深,趁他还没有泥足深陷,她必须制止他,至少让他知道自己的心思。 北宫青走到山洞外时,他正坐在一块山石上,仰头望着苍穹,从她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他右侧的脸,刀削斧凿的面庞在月光下略显柔和,唇边含着一抹淡淡的笑意,几分俊朗,几分洒脱,几分魅惑…… 如他这般出色的人物,若是换在她还没遇上端木俊之前,也许她会爱上他吧。 “我们回去吧。”她终是幽幽开了口,该来的总是要来。 独孤谋从大石上跳了下来,动作轻盈潇洒,疾步走到她跟前,拉起她的右臂,说道:“你的伤口还没上药呢。” 北宫青抽出了右臂,眼神闪烁地低声呢喃道:“回军营再上好了。” 看到他的眼神黯淡下来,北宫青心虚地垂下了头,不敢与他对视,她知道他定是从她的言行中感觉出了什么,心口处隐隐作痛。她很不愿意伤害他,却又不得不为,这世上最难还清的就是情债。 不知过了多久,都不见他有任何动静,北宫青忍不住抬头瞄向他,却撞见他眼神中一闪而逝的痛楚。待她再细看时,他已恢复了往常的清冷,他的笑容已不复存在,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冷冷地说了句:“走吧。” 一路上,他强势地将她背到背上,徒步下山,却一句话也没有再说过。北宫青知道自己已经深深地伤害了他,不知为何,心口处闷闷的,喉咙像火烧一般难受。 回到军营后,独孤谋将伤药留给了她,之后就独自出去,再也没有回来。 司徒睿的关怀,木森森和何勉之的问候,她一句也没有听进去,心里很为他担心,不知他会去哪里?会不会做出什么傻事来? 北宫青一大早独自坐在操场边上,托着下巴发呆,刚才一路走来,大家看到她都跟见到鬼一般,躲得远远的,想来昨天的事大家都已经知晓了吧,虽然她没有听到任何传言,但她也能想象得到他们会在背地里说些什么,无非就是女魔头、杀人狂魔之类的。 谣言向来都是越传越神,越传越失真,她也懒得去理会。眼下最让她心烦的就是独孤谋,他难得一见的明朗笑容却成了她心中的痛,如果可以,她真的不愿意伤害他。他昨晚一晚上都没有回来,也不知去了哪里,她一晚上都惴惴不安,盯着他空空的床铺,感觉这个夜晚特别地寒冷,希望他没事才好。 “想什么呢?”端木杰的声音在跟前响起,她懒懒地抬了下眼皮,不理会他,继续撑着下巴发呆。 端木杰有些不爽地叫道:“你这是什么态度?爷还是不是你主子?” 北宫青恨恨地瞪了他一眼,负气地说道:“是啊,就是你这个主子害我变成了杀人狂魔、女魔头,我还真荣幸有你这样的主子呢。”就因为他的错误决策,让她不得不拿起屠刀杀人,杀戒大开,当时她完全失去理智,她的思想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一想到那样的局面,她心里就后怕不已。若是哪天她真的嗜杀成性,变成杀人狂魔,端木杰就是罪魁祸首。 “那件事是我判断失误,你就别提了。” 端木杰事后也懊悔不已,命令是兄长下的,他事先没有查清楚真相就武断地行动,之后派去的手下又误事假传消息,差点害他们被围困在山寨无法逃脱。他昨晚为了此事,特地跑去瑞王府质问兄长,谁知兄长只是淡淡地说了句,你需要积累军功。 这是他第一次对自己的兄长感到陌生,为了军功二字,就无辜地断送了上百条人命,其中有一半还是毫无反击能力的老弱妇孺,何其狠心?想到山寨的山贼们平日里的确做了许多拦劫路人、杀人越货的勾当,他心里才稍微舒服了些。 北宫青白了他一眼,他说的倒简单,那么多条人命,他一句不提就能过去吗? 端木杰接收到她的白眼,脸上有些挂不住,她昨晚上的失常和发狂多少和他有间接的关系,心里隐隐有些内疚,放软态度说道:“得得,爷知道错了,还不行吗?” 见她还是不搭理,端木杰故意重重地叹了口气,眼中闪过狡黠的光芒,边转身迈步离去,边高声说道:“今天爷正好要去趟瑞王府,可惜身边缺了个贴身侍卫……” “我去,我去!”北宫青一听到“瑞王府”三个字,阴霾的心情立即一扫而空,忙不迭地爬起来追上他。 端木杰好笑地回头扫了她一眼,问道:“不生气了?” “回头再跟你算账。”北宫青硬充着脸回他,可不想让他看自己的笑话。 端木杰拧了拧眉,煞有其事地说道:“唉,还是我哥有魅力,爷就想不通了,爷兄弟俩长得没差几分啊,你怎么就只待见他不待见爷呢?” 北宫青斜觑了他一眼,你能跟你哥相比吗?一个性格毛躁,幼稚天真,一个成熟稳重,睿智内敛,换谁也不会选个没长大的孩子。 “你先把你整天挂在嘴边的爷字去掉,好好一个年轻人,非把自己当大老爷们,有病!” “爷哪有病了?我是说我哪有病了?”端木杰口舌不灵地与她争辩,十分不满她的数落,可还是无法忽略她的影响,不知不觉中改了口。 “喂,你等等,你想走路去瑞王府呢?爷、我可要骑马去。” 瑞王府的雨花亭,雏菊初放,淡淡的黄色稀稀疏疏地点缀在花圃间,一股沁鼻的芳香扑面而来。雨花亭中坐着一身玄衣的端木俊,银冠束发,威严而俊朗,微蹙着眉头,打量了一眼一身侍卫服打扮的北宫青,脸色一沉,冷冷地说道:“谁让你把这女人带来的?” 北宫青自迈入王府的一刻起,就一直怀揣着一颗火热的心,在心里酝酿了千遍万遍,在见到他时该和他说什么话,可是他毫无温度的一句话顿时像一盆冷水浇在她头上,将她心底所有的热情扑灭。她有些气恼,她到底哪里惹他生厌了,为何一见到她就赶她走? 端木杰脸上略微有些尴尬,其实在来的路上他也想到了这种可能性,毕竟他从未见兄长对哪个女子怜香惜玉过,而且很痛恨别人不按他的意愿行事,可为了哄她开心,他还是硬着头皮来了,开口说道:“哥,她可是你们瑞王府招收的侍卫。” 端木俊敛起危险的眼神,余光往身后扫了一眼,说道:“何晟,本王的王府什么时候招了女侍卫,本王怎么不知道?” 身后的何总管听到他加重的音调,腿下一哆嗦,立马跪了下去,谢罪道:“王爷,小人失察,小人知罪。” “自去领罚二十大板,若有再犯,你就不用待在王府了。”端木俊口气冷硬,不容置喙。 北宫青越觉越火大,他不待见自己也就算了,干嘛还要迁怒别人?伸手拦下正要退去领罚的何晟,上前一步道:“等一下!我现在已经不是你的侍卫,我是康王爷的贴身侍卫,与何总管无关。” “是吗?阿杰,你什么时候招了女侍卫?”端木俊冷冷地扫了她一眼,眼神中满是不屑和讥讽,真聪明啊,在本王这里得不到好处就打起本王弟弟的主意了。 端木杰被夹在两人中间,感觉很不舒服,有些后悔带她来了,嬉笑道:“也就是昨天吧,她挺有意思的,正好陪我解解闷……哎哟!” 北宫青在暗中狠狠地拧了他一下腰,这家伙竟然这么说她,够可恶的。解闷?谁吃饱了撑着陪你解闷来着? 端木杰无辜地抬头看了她一眼,心说我这可是在帮你,你还不领情?腰际再次接收到比刚才更大的扭劲,他低低地轻吟了一声,忙改口道:“我是说,她很能干,又聪明,是我的得力助手。” 第二十八章 怦然心动 端木俊将两人的小动作尽收眼底,眉头紧蹙,心底生出疑惑,弟弟什么时候对这女人如此服帖了,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既然如此,你应该把她带到康王府去,本王这里不欢迎她。” “我是康王爷的贴身侍卫,所谓贴身,自然是形影不离,他去哪儿,我就去哪儿。”北宫青毫不示弱地逼视他,他还真当她是祸害了,一个劲地往外扫,这也太伤她自尊了。 端木俊感觉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战,一拍桌子站起来,厉声喝道:“主子说话,有你奴才插嘴的份儿吗?” “**!人长一张嘴不就是为了说话的吗?”北宫青一时气盛,也跟着一拍桌子,声响比他还大。 “我看天色也不早了,我还是先打道回府吧。”端木杰来回看着怒目而视的两人,尤其是兄长的瞳孔正在危险地收缩,隐隐有暴风雨来临前的凝重,他忙站起身,拉着北宫青就要往外走。 北宫青甩开他的手,她好不容易进了瑞王府,岂能轻易离开?用命令般的语气坚决地说道:“不行,你不能走。” 端木杰摊摊手,有些郁闷地说道:“得,我这还里外不是人了。” 北宫青转头再次迎向端木俊不善的脸色,心里一惊,他这神色说不好一会儿会动手打人,还是赶紧先避一避,不要撞在他锋芒上,脸色变了变,扯了扯端木杰的衣袖,软语说道:“王爷,你不是说这瑞王府里头有棵桂树长得特别好吗?不如带我去观赏观赏?” “也对,哥,那我带她去长长见识。”端木杰也早想闪人,拉着她立马就走人。 端木俊眯起双眼,眼神变得更加阴鸷冰冷,不识好歹的女人,若是你敢伤害本王的弟弟,本王定让你生不如死。一旁的何晟也感受到他的怒气,冷不丁地打了个冷战,回头他得想办法劝那姑娘离开才行,不然王府上下的人都没好日子过。 “死端木杰,你别忘了,是你让我变成杀人如麻的女魔头的,你得补偿我。”两人来到王府花园的一角,北宫青见这里已经离开了端木俊的视线范围,立刻指着端木杰的鼻子开骂,把方才的怒气都撒在他身上。 她一提这件事,端木杰说话就没了底气,拉下她的手,安抚道:“好好好,只要你不提那事,我什么都答应你。” 北宫青就知道能拿这件事镇住他,得逞地扬了扬眉,气势凌人地说道:“你听好了,你今晚必须留宿在这里,不许走。” “行,反正我以前也经常住这里。”端木杰有些纳闷,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两个的身份对调了,她真是越来越放肆,竟然对他颐指气使地下命令,简直快爬到他头上去了,可是心里又不忍心责怪她,他真是得了病了。 北宫青回头一想方才刚把人得罪,这一晚上的时间也只够他消气的,若要让他对自己改观根本远远不够,连忙又加了句:“总之,在你哥没有接受我之前,你都要住在这里,不许离开。” “不是吧?那要是我哥一直不接受……得得,算我什么也没说。”她的脸色往下一沉,端木杰就不敢再说下去了,忙摆摆手打哈哈。 “不过说真的,你还是不要抱太大希望,我哥要真看上你,那第一眼不就看上了吗?何至于现在看到你就……”端木杰还是忍不住小声嘀咕了几句。 “端木杰,你死定了!”北宫青愤愤地跳到他背上,低头就咬住他耳朵,这家伙哪壶不开提哪壶,就知道给她泼冷水,实在太可恶了。 耳朵被她狠狠地咬了一口,端木杰疼得龇牙咧嘴,哇哇大叫道:“啊!你属猴呢?快下来!” 北宫青死缠在他背上,威胁道:“我不下,除非你肯帮我追你哥。” 端木杰哪里懂她的现代词汇,迷茫地说道:“什么追?我哥的轻功可厉害了,你是追不上他的。” “去死啊你,什么比轻功?我是要让他爱上我。”北宫青扑哧一笑,甩手拍了下他的脑袋,他可真能想,他就是不用轻功,她也追不上啊。 端木杰见她笑了,心情也跟着放晴,忍不住调侃道:“这难度也太高了,虽然你长得不错,但这性格,连我都吃不消,更何况是我哥了……啊!你干嘛又咬我耳朵?” “谁让你哪壶不开提哪壶?你活该!”北宫青看着他左耳上两道深深的齿印,忍不住吃吃发笑,这家伙虽然幼稚但也蛮可爱的,比起他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哥哥,更让人觉得温暖些,可是谁让她爱上的是他哥哥呢。 想要得到端木俊的亲睐,看来不是件容易的事,尤其是已经在给他留下了不好的印象的情况下,难度就更高了,他没直接把她丢出府去,算是已经给他弟弟留面子了。 唉,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爱多深,伤就多深,情多真,痛就多真,这句歌词写得真好,她现在就是这样的心情,有些心酸,有些心痛。 桂树下,北宫青和端木杰两人背靠着背坐在草地上,温煦的阳光照在两人身上,映显着一份平和温馨的气息,远远看去,倒像是一对璧人塑雕在那里。 “哎,你说,你哥他到底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子啊?”北宫青的心情有些黯然,要让端木俊爱上自己恐怕得采取持久战的策略呢。 “我哪知道,我还从没见他对哪个女人上过心。”端木杰有一下没一下地拔着地上的草,心里有些酸酸的,自从刚才她咬了他的耳朵后,他心底升起一股异样的情愫。就是现在她坐在自己身边,他也有种心跳加快的感觉,一种暖暖的、甜甜的滋味萦绕在心头。 “那要是你呢,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北宫青转头瞥了他一眼,他跟前的那块草皮都快被他拔光了,真是个幼稚的孩子,这么大人了还拔草玩。 端木杰别有深意地瞥了她一眼,似真似假地说道:“就你那样,还凑合吧。” “去死,跟你说正经的。”北宫青用手肘顶了顶他,就会寒碜她,她有那么差吗? 端木杰轻轻一笑,说道:“男人嘛,要不喜欢美艳放.荡的女人,要不喜欢贤惠端庄的女人。不过你嘛,哪个都挨不上边。” “你什么意思?我怎么挨不上边了?我、我至少也称得上端庄娴淑吧?”北宫青收敛了一下自己的态度,优雅地捋了捋垂在肩头的青丝,向他证明她也是可以端庄娴淑的。 端木杰毫不客气地放声笑道:“得了吧,你还端庄娴淑?天底下就找不到不端庄娴淑的女子了。” 北宫青变了脸色,一副凶相地扑上去双手勒住他脖子,咬牙切齿地说道:“端木杰,你找死吗?” 端木杰掰开她的手,连忙说道:“哎,我想到了。你不是擅长厨艺吗?上次去醉仙楼吃饭的时候,我哥还称赞酒楼做的酒酿丸子好吃,不如你去亲自下厨露一手,说不定我哥会对你改观呢。” “真的?”北宫青细想了下,这倒是个可取的办法,要抓住男人的心先抓住男人的胃,这句话放在现代也是至理名言哪。 “当然是真的,我还能骗你?记得再做一个鱼香肉丝,我哥也最爱吃了。”端木杰见她动心了,连忙又加了句,他至今还回味醉仙楼的那道鱼香肉丝。 “不会是你最爱吃的吧?”北宫青狐疑地斜眼打量他,他心里那点小九九还能瞒得过她? 端木杰谎言被戳穿,尴尬地微红了脸,说道:“这个,主要是我哥爱吃,对吧?有什么事比你的终身大事更重要呢?” 北宫青挑了挑眉,说道:“好吧,暂且相信你。” 第二十九章 赖在王府 好不容易把北宫青哄到厨房,端木杰就跑到墨轩找兄长,他知道这次定是把兄长给惹怒了,少不了一顿挨批。、果然,他一入书房,端木俊就一脸正色地训斥道:“阿杰,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带她到王府来?” 端木杰有些怕他,畏缩地说道:“哥,你别生气,她就是仰慕你,想得到你的亲睐罢了。” “她来历不明,你就往府里带,你就不怕惹来祸事?”皇家之中最缺乏的就是骨肉亲情,端木俊虽有众多兄弟,却只有端木杰和他一母同胞,他向来最护着这个弟弟,想守住皇家的最后一份亲情,不希望他受到任何伤害。如今他和那个身份不明的女人走得那么近,他难免有些为他担心。 端木杰不以为然地说道:“没那么严重,其实她心思挺单纯的,就是比较好胜不肯服输。” 端木俊敛起眼神,神色凝重地问道:“阿杰,你是不是爱上她了?” 端木杰神色有一丝慌乱,连他自己还不确定的感情突然之间被揭露出来,有些慌了神,竭力否认道:“没、没有,我怎么可能爱上她?她凶巴巴的,一点儿女人味都没有,还经常跟我拌嘴,在我背后说我坏话,又喜欢管这管那的,连我说爷她都有意见,我怎么可能喜欢她?” 端木俊担忧地拧起眉头,先前他还不确定,现在看到弟弟如此慌乱的眼神,就是再迟钝的人也能看出他的心思来,长叹了一声道:“阿杰,当局者迷,千万不要感情用事。她的身份不简单,怕是和北宫墨有些牵连,你千万不要越陷越深。” 听他提到北宫墨,端木杰突然想起来,说道:“对了,昨晚就是她一个人杀尽了山贼,还在神智不清的时候喊着北宫墨的名字,说要杀他,看起来她和北宫墨之间似乎有着什么深仇大恨。” “你是说昨晚将整个山寨的山贼全部屠杀的人就是她?她的武艺很高?”端木俊不由地吃惊,他并未察觉出她的身手,莫非是她故意有所隐瞒?那么她的目的就更加不单纯了。 “说不清,开始的时候她连拔剑都不敢,可是后来突然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见人就杀,而且劲力十足,一剑就把人砍成两半。”当时血腥的场面,如端木杰这般上过战场厮杀的人现在想来也仍心有余悸,她身上爆发的力量太可怕了,换作是他也没把握是否能挡住那一剑。 端木俊凝思望向窗外,沉吟道:“她身上恐怕还有很多秘密。” 端木杰突然想到她还在厨房兴致勃勃地做菜,不忍让她伤心难过,用商量的口吻说道:“哥,她现在正在厨房为你做菜呢,你一会儿给我点面子,不要让她太难堪好不好?” “还说没爱上她?你好自为之吧。”端木俊脸色微沉,担忧地望着弟弟,他决不能坐视弟弟被那女人迷惑。 “来罗,这是最后一道菜,油焖大虾。快尝尝,合不合你们的口味。”北宫青花尽心思做了一大桌子的菜,满心希望得到端木俊的赞赏,一脸期待地望着他。 端木俊根本不理会她,连动筷子的意思也没有,端木杰为免尴尬,率先起筷尝了一口,啧啧大赞道:“青儿,你的手艺真不错,以后我有口福了。” 北宫青有些气恼端木俊冷漠的反应,想也不想地就把怒气撒在端木杰身上,说道:“谁允许你叫我青儿的,我们很熟吗?” 端木杰有些郁闷,他哪里招她惹她了,扔下筷子,不悦地说道:“喂,你卸磨杀驴是不是?我可走了。” 北宫青见他真生气了,连忙安抚着他坐下,殷勤地笑道:“没有、没有,王爷能叫我青儿,是我的荣幸。王爷想吃什么,我夹给你。” 端木杰挑了挑眉,说道:“这还差不多,我要鱼香肉丝。” 北宫青连忙给他夹菜,这大爷也不是个好伺候的主儿,她怎么就这么倒霉,尽遇到些作威作福的大爷们,何时才能熬出头?为他布完菜,她又扭头望向端木俊,殷勤地问道:“瑞王爷,你想吃什么?” “本王自己来。”端木俊不领她的情,起筷夹了块红烧肉,送入嘴里。 北宫青一脸期待地望着他,问道:“味道怎么样?” 端木俊冷冷地吐了句:“差强人意。” “怎么会呢?这可是我最拿手的一道菜。”北宫青疑惑地一把夺过他手里的筷子,夹了一块肉送进自己嘴里品尝。 “不会啊,很好吃啊。”她嚼了嚼,味道没错啊,肉劲也控制得很好,没有问题,难道是各人的口味咸淡不同? 端木俊阴沉着脸,盯着她手里的筷子,扬声冲下人喝道:“给本王换副筷子。” 北宫青这才惊觉手里的筷子是他刚才用过的,想到这上面还沾过他的口水,脸上微微有些发烫,他们这样不就是间接接吻了吗,也算是相濡以沫了吧?背转了身,她偷偷将筷子藏到袖口的夹层中,留作纪念。 她以为自己做得很小心,却不知她的小动作尽数落在两兄弟眼里,看得两人目瞪口呆,相互对视了一眼,面面相觑,真没见过她这种怪人,连别人用过的筷子也私藏。 用过晚饭后,何晟就遵从端木俊的命令来赶人,北宫青早料到他会来这一出,故意拉着端木杰站在王府花园的一处荷花池旁,说是饭后散步。待何晟人走近时,她装作不经意地往端木杰脚上一绊,端木杰哪里料到她会突然来这么一招,身子没站稳,一头扎入荷花池中。 “来人啊,王爷落水了!” 端木杰气哼哼地从水里站起来,池水才到他大腿.根部的位置,见她夸张地大叫大嚷,就知道是她在作怪。为了留在王府,她竟然出这种馊主意,她自己身体力行也就算了,竟然拿他开刀。趁她没留意,一把将她拉入池中,也让她尝一尝落汤鸡的滋味。 “啊!”北宫青猛然扎到水里,吓了一大跳,胡乱地挣扎了几下,抱着他的腿从水池里爬了起来,气哼哼地骂道,“端木杰,你干嘛?” “你说我干嘛?”端木杰眯着眼欺近她的脸,这副神情倒和端木俊如出一辙,不愧是兄弟俩。 北宫青也知道自己理亏在先,谁让他身份尊贵,只有他落水人家才会心疼,哪像她没人疼没人爱,心虚地缩了缩脖子赔笑。 北宫青最终还是如愿地留在了王府过夜,不过她被分派到下人房居住,一个不到十平米的小房间,倒和她在英国的宿舍差不多大小,她也住得习惯,有种怀念的味道。 躺在床上,她忍不住思考明日如何继续留在王府的办法,同样的招数是不能再用了,得另想办法。翻来覆去,绞尽脑汁都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她闷闷地下了床,打开窗户。天边挂着一轮皎洁的明月,高悬在浩瀚的苍穹之中,如此明月如此夜,她怎能如此虚度? 既然想不出办法,那就好好利用今夜,定要有所进展不可,至少给他留下些深刻的印象,让他记住自己也好。 她寻路来到墨轩,见侍卫们仍守在那里,就猜到端木俊定是仍在那里办公,想来他还真是个对政务用心的王爷呢。 这边一有动静,侍卫们便立即发现了她,有了前车之鉴,他们一见到她就想起上次挨的板子,连忙呼喝着将她驱逐。北宫青心知此路不通,只能另想他法,转头见墙角边有棵大树,叶子已经落得稀稀疏疏,有几根粗壮的树枝向前延伸一直伸到墨轩内。 第三十章 夜唱情歌 北宫青费劲地爬上枝头,往墨轩里头张望,书房的窗纸上投射着一个英挺高大的身影,定是端木俊还在里面。、连他的影子也这么迷人,真是不得了,她有些陶醉地托着下巴,坐在枝头上直勾勾地盯着他的影子欣赏,仿佛在看一部皮影戏一般。他每晃动一下身子,她的心就跟着起伏一次,简直是一部高.潮迭起的皮影戏。 欣赏了将近一个时辰,见他仍未有要出门的举动,她心里有些急了,总不能一晚上都坐在这里**吧。虽然是挺浪漫的,可是这晚风也忒冷了些,吹得她都有些受不住了,好不容易在王府待一晚,怎么着也得见上真人一面。 她突然想起《流星花园》里的主题曲,不由地轻启朱唇,对着墨轩里头唱道: “难以忘记初次见你 一双迷人的眼睛 在我脑海里 你的身影 挥散不去 握你的双手感觉你的温柔 真的有点透不过气 你的天真 我想珍惜 看到你受委屈我会伤心 只怕我自己会爱上你 不敢让自己靠的太近 怕我没什么能够给你 爱你也需要很大的勇气 ……” “下来,快下来,不许再唱了!”一名侍卫煞风景地跑过来打断了她,王爷最喜欢清静,哪里容得有人在外喧哗,虽说她的歌很动听,但他可不想因此而受罚。 北宫青轻瞥了他一眼,不作理会,继续唱道: “什么原因 我竟然又会遇见你 我真的真的不愿意 就这样陷入爱的陷阱 只怕我自己会爱上你 不敢让自己靠的太近 怕我没什么能够给你 爱你也需要很大的勇气 只怕我自己会爱上你 也许有天会情不自禁 想念只让自己苦了自己 爱上你是我情非得已 爱上你是我情非得已 ……” 唱到最后一句,她几乎是朝里头大喊,底下的侍卫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乱转。怕她惹怒了王爷,他们也得跟着受罚,可是她是康王爷带来的人,又不敢拿她怎么样,不由地着急上火。 “你快下来,打扰到王爷,你吃不了兜着走。” 北宫青气恼地瞪了他一眼,真不识趣,不知道扰人歌兴了吗? “你们王府有规定不让人唱歌吗?” “你们王府有规定不让人上树吗?” “这倒没有,可是……”侍卫被她问得懵了,一时没反应过来。 北宫青见他反应迟钝,窃喜地抿了下嘴,打断他道:“没什么可是,本姑娘就是在房里睡不着,上这儿来透透气,顺便练练嗓子,你有意见?” 侍卫简直无语,哪里有这种无赖的借口,急忙说道:“你要透气可以上别处去。” 北宫青煞有介事地摇摇头,望着空中的明月,悠悠说道:“我就喜欢这里,这里风高气爽,月色撩人,最适合唱歌了。” 余光瞄见窗户上的人影晃动了一下,接着站起身来,似乎要往窗边方向走来,她立刻转过头去,又开始唱道: “只怕我自己会爱上你 也许有天会情不自禁 想念只让自己苦了自己 爱上你是我情非得已 爱上你是我情非得已 ……” 窗户倏地打开,露出端木俊勃怒的清俊脸庞,眼神锐利地朝树上扫了一眼,冷声喝道:“来人,将这疯女人丢出府去!” 北宫青这下急了,这男人怎么这么不懂情调,动不动就丢人,转头看侍卫们正奉命朝树下涌来,她豁出去了,继续大声唱道: “想念只让自己苦了自己 爱上你是我情非得已 爱上你是我情非得已 ……” “哎哟!”她一个不慎竟然被人一掌从树上震了下来,华丽丽地摔在地上,然后又被人架起四肢没有丝毫停滞地往府外抬去。 “端木俊,你这个浑蛋,你又把我丢出去?我可是你的客人。” “端木俊,我喜欢你有错吗?你凭什么丢我出去?” “端木俊,你这个胆小鬼,你怕自己爱上我,所以不敢见我,你是个胆小鬼!” “你们轻点儿,有你们这样对待女士的吗?” “端木杰,你死哪儿去了?快来救我!” “……” 她一路上大吵大嚷,几乎把整个府里的人都吵醒,有些下人特地跑过来站在廊下观看,窃窃私语。知情的下人立即把刚才的所见所闻传告给其他人,不到一刻钟,北宫青在墨轩爬树对着王爷唱情歌的壮烈事迹传遍王府各个角落,甚至连她唱的歌词都有人能说上几句。 再一次地,她被无情地丢到了大门外,幸好这个点街上没什么人,不然她又得当众丢一次丑。王府的大门框当作响,紧紧地被阖上,果然她和王府相冲,连续两次被丢出王府,若是再有第三次,她真该去撞墙了。 端木杰闻声赶来的时候,她已经被丢出府门,大门紧闭。在听闻事情的经过后,端木杰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她可真能想,竟然爬到树上去唱情歌,不过哥也真是的,这么不识趣,一点怜香惜玉之心都没有。等他赶到府门外寻她时,她已经离去,不见了踪影。 北宫青垂头丧气地在大街上行走,经过醉仙楼时,她停留了片刻,想到临别前吕翔那番无情的话语,她心里又是一阵难过。难道她真的那么讨人厌,谁都嫌弃她? 她迈开脚步继续往南城走去,想到林峰,那个清瘦好学的少年,她想他应该不会嫌弃她吧。 到了那座院子,她轻轻地推了下门,门竟然又是开着的,如同她每次来一般。他们这群孩子也太没安全意识了,要是来了歹人该怎么办?心想这时候他们该是都入睡了,她蹑手蹑脚地进门,又轻轻地将门带上,刚一转身就被一个略显激动的声音吓得差点儿丢了魂。 “青姐,真的是你!” 北宫青一抬头就看到桂树下一袭青衣的林峰,他的身子还是那么单薄,仿佛风一吹就会被吹走,她使劲地拍拍胸脯,嗔怪道:“林峰,你想吓死我啊?大半夜的,你怎么不睡觉站在院子里?” “我在等青姐你啊。”林峰削瘦的脸上满是惊喜的笑容,他以为她是不会过来的,可是他又隐隐有些期待,带着那么一份侥幸而又希冀的心情一直在这里等待着她,想不到她竟然真的出现了。 “我不是跟你说了,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不会来吗?你怎么还等我?”北宫青不以为然地走近他身前,她记得之前有跟他说过自己要去王府一段时间的。 林峰深深地望着她,淡淡一笑,说道:“只是习惯了。” 北宫青在心里将他视作弟弟一般,习惯性地用手背贴了一下他的脸颊,冰凉一片,忍不住皱眉道:“你可别告诉我你每晚都在这里等我?” 林峰脸上微微一红,眼神游离了一下,低声说道:“今天终于被我等到了,不是吗?” 北宫青心头一暖,他竟然一直在等她,他如此真心地待她,她怎能不感动? “真是个傻小子!现在天气渐渐转凉,小心感冒得病了。赶紧地,快进去。” 她的语气不善,可是听在林峰耳朵里却无比动听,有她的一句关怀胜过无数寒冷,他觉得十分值得。 第三十一章 随同早朝 “林峰,我给你的书,你看得怎么样了?”走进他房间,北宫青见桌面上摊着她写给他的那本《资治通鉴》,书分成两半,整整齐齐地折叠着,左边一半占了三分之二,显然他已阅读过。!书上字里行间端端正正地注释了许多小字,应是他对此书内容的理解,她浏览了几行,发现他的见地果然不同凡响,凡事举一反三,思维灵活,连她都自叹不如。 林峰顺着她的视线看了一眼,认真地答道:“已经看了三遍,有些地方每读一次,理解都会不同,所以作了特别的注释。” 北宫青仔细翻阅着他的注释,越往下看越觉得他天才,像他这样的人才定然不会被埋没,总有一天会发光发亮。她的心底又冉冉升起那个念头,注视着他的眼睛,郑重地问道:“林峰,他日若是青姐有事相求,你愿不愿意帮我?” “但凡青姐之言,林峰必尽力为之。”林峰给了她一个坚定的眼神,心里料定她必是有十分为难之事,否则不会轻易开口相求。 北宫青凝思了一会儿,慎重地说道:“我有一个仇人,他的势力很大,我斗不过他。我必须培植自己的势力与之抗衡,我需要一个人帮我,你是否愿意成为那个人?” 林峰毫不犹豫地回道:“只要青姐需要我,我拼死也会帮你。” 北宫青见他如此爽快地答应,心里反而有些忐忑不安,隐隐生出一种不好的感觉,怕计划一旦失败会连累到他,忍不住提醒他道:“他的势力很大,你帮我可能真的会有杀身之祸,你怕不怕?” “不怕,就算他是皇帝,我也不怕。”林峰还是一如既往的坚定回答。 “林峰,谢谢你。”北宫青鼻中一酸,俯身向前感动地拥抱他,这世上至少还有一个人无怨无悔地帮她,她不再是一个人孤身作战。 天刚微微亮,康王府门前站着一名侍卫打扮的人,眉目清秀,气质迥然,普通的侍卫服丝毫无法掩饰其内在的华贵。她来回踱步在大门前,时不时地望一眼大门方向,等候着康王早朝出门。 康王府的大门打开,几名侍卫从里面出来,又有一辆马车从侧门驶出。大概过了半盏茶时间,端木杰才姗姗来迟出现在大门口,一身五爪金龙的朝服,头顶银冠,脸上却带着疲惫之色,还连打着哈欠,一副很没精神的样子。 他一抬头就看到门外之人,先是一脸惊喜,继而脸色一变,气势汹汹地走到她面前,怒喝道:“你死哪儿去了?知不知道我找了你一晚上?” 北宫青一愣,她一大清早地就跑过来等他,谁想他刚一见面就劈头盖脸地大骂,心里十分不爽,语气不善地回顶道:“我昨晚被你哥丢出府的时候,你又死哪儿去了?” 两人如斗鸡一般大眼瞪小眼地站在府门口对峙着,看得其他侍卫们目瞪口呆,心里猜测着这人到底是谁,怎么这么大胆敢跟他们王爷叫板?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同时“扑哧”笑出声来,也够幼稚的,大清早就在这里斗气。 端木杰语气缓和了些,关心地问道:“你昨晚到底去哪儿了?” “去一个朋友家借宿了。”北宫青轻描淡写地回了句,自然不会让他知道林峰的存在,他将是她计划中一颗重要的棋子。 “你为什么没去醉仙楼?我昨晚去那里找你,可他们说你辞了工,不在那里住了,为什么?”端木杰昨晚到处找她,首当其冲的第一站就是醉仙楼,谁知伙计告诉他她已经不在他们那里做了,他当时就觉得奇怪,她明明在那里做得好好的,为什么突然不干了?难道真是铁了心要去瑞王府当侍卫,所以把工作给辞了? 北宫青撇了撇嘴,心情黯然地说道:“我遭人嫌贝,谁都不愿意收留我。” 端木杰闻言,心底有些窃喜,故意调侃她,十分义气地搂过她的肩说道:“我看哪,这是人品问题,不过你放心,没人收留你,本王爷收留你。” 北宫青心说我正等着你这句话呢,否则也不会一大早地跑来堵你了,指着他的鼻子,郑重地说道:“这可是你说的,你可不能像你哥那样,动不动就把我丢出府。” “哈哈哈……我真服了你了,什么招都想得出来。”端木杰想起昨晚上她的壮举就忍不住一阵爽朗大笑,暧昧地朝她抛了个媚眼,似真似假地说道,“哎,你什么时候也唱情歌给我听?” 北宫青用手肘用力地顶了下他,嗔怪道:“你以为本姑娘是那么随便的人,对着谁都唱情歌吗?” 端木杰心里有些酸涩,吃味地说道:“唉,可惜你白费心思,我哥不领情呢。” 北宫青闷闷地回道:“那是他不懂情趣,不会欣赏,我不跟他一般见识。” 她也只能这样自我安慰了,第一次对人唱情歌表白,就遭遇如此悲惨的待遇,真是丢人丢大了,简直是她人生中的一大败笔,永久的耻辱。扯远了,其实也没那么严重,她可不是个会轻易认输之人,此路不通,另寻他路,总不能因为一次挫败就退缩,这可不是她北宫青的作风。 “好了,不跟你瞎扯了,我还得去早朝呢,迟了可就得挨骂了。你先进府去,看喜欢哪个屋子随便挑,有事就吩咐管家。”端木杰吩咐完,松开了她的肩,一个利落的跳跃就上了马车。 还算他有点良心,帮她安排好了一切,早朝吗?那端木俊也一定会去吧?既然不能在他府里见他,那就去皇宫里见他,她也好顺便参观参观南翼的皇宫,看看跟东旭国的皇宫相比,孰胜孰劣。 “你哥他也去早朝吗?” “你想干嘛?”端木杰眼皮一跳,警惕地瞪着她,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果然,北宫青笑嘻嘻地凑上前去,扯扯他的衣角,说道:“我跟你一起去早朝。” 端木杰掸开她的手,驳斥道:“那可不行,皇宫里岂是你能乱来的地方?” “反正你也需要一个侍卫跟着,让那位侍卫大哥回家休息去,我替他。”北宫青指了指马车边上的一名侍卫,那侍卫跟着眼皮一跳,一副被人夺了饭碗的表情,用询问的眼神望向端木杰。 端木杰无奈地叹了口气,始终不忍心拒绝她,朝那侍卫扬了扬下巴,说道:“得,那你先回去吧。”那侍卫闷闷地退下,临走前还不忘哀怨地望了看一眼北宫青,生怕以后的饭碗就此被人抢了。 北宫青见他答应了,心中一喜,也跟着要跳上马车,却被端木杰一手拦下,说道:“你上来干什么?” 北宫青理所当然地回道:“去皇宫啊。” “你现在的身份是我的侍卫,你的位置在下面。”端木杰一把将她推了下去,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故意想捉弄捉弄她。 “什么嘛,要我走路过去?”北宫青气恼地嘟起嘴,他坐车,让她走路,也忒狠心了吧?可谁让她自找苦吃要当他的侍卫呢,没办法,她只能放下身段,用半撒娇的语气跟他商量道,“可不可以到皇宫的时候再下来?我都在你门口等了大半天,脚酸得很,走不动路。” 端木杰不容置喙地摆了摆手,语气坚决地说道:“不行,既然是侍卫,就得在其位司其职。” “启程。” 他一声令下,车夫就开始赶车,把北宫青一个人给丢在了后面,她恨恨地咬着嘴唇,死瞪着前头那辆华丽的马车,心里咒骂道:“死端木杰,早晚要你好看。” 马车到了皇宫的正门便停了下来,按理马车是不允许进宫的,端木杰跳下马车,斜靠在车辕上一脸痞笑地望着后面小步跑来的北宫青。她气喘吁吁的,两边的脸颊映着桃色的红晕,别有一番风情,只是她两腮气鼓鼓的,看似气得不轻。 第三十二章 南翼皇宫 此时来上朝的大臣们为数不少,见到端木杰都纷纷前来拜见,北宫青本想跟他理论,但顾忌到自己现在的身份,只能暗自吞下这口怒气。, 跟在端木杰身后从侧门进入宫内,一路走来画栋雕梁,金碧辉煌,殿宇楼台,错落有致,又间有回廊亭台装饰,整个皇宫看起来跟迷宫一般,曲曲折折,弯弯绕绕。跟东旭国的皇宫相比,南翼的皇宫以黄色为主调,黄色的瓦片,黄色的绸帘,黄色的宫灯,而东旭国则以红色为主调,连皇帝的龙袍和朝服也都是红色的。相比较之下东旭国的皇宫更显得简洁大方,又不失尊贵之气,而这里的布局繁复,略显得有些小家子气。 “看花眼了吧?”端木杰看她一副眼花缭乱的晕眩模样,忍不住调笑。 “也不怎么样。”北宫青撇了撇嘴,这小子就喜欢跟她抬杠。 “六弟,你身边什么时候多了个这么俊俏的小侍卫?” 两人闻声回头望去,迎面走来一名同样身穿无爪金龙朝服的男子,只是他头上戴的是紫金冠,想来身份必是比端木杰高了一等。在皇宫之内身份高过端木杰的除了皇帝,恐怕就只剩下太子端木弈了。 “大哥。”端木杰淡淡地打了声招呼,兄弟间的交情不深,有些疏离感。 端木弈也只是略略冲他点点头,视线却饶有兴趣地在北宫青身上打转,许是她的容貌太过出众,因而对她产生好奇。北宫青感觉他的眼神太过邪气,不愿与他对视,微微低下头,挪身到端木杰身后。 端木弈身后的侍卫见主子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康王爷身后的侍卫身上,就猜到主子的心思,十分识趣地上前朝她呼喝道:“大胆,见了太子还不下跪?” 北宫青有些窝火,心说我好好地站在一边,没招你惹你,你凭什么对我大呼小叫的?猛然抬头迎向他,眼神带着几分威慑与他对视,振振有词道:“天、地、君、亲、师,在下只跪这五样,不知太子殿下属于其中哪一样?” 那侍卫对上她的眼神,微微有些慌乱,不敢置信一个小小的侍卫竟有如此强势的眼神,让他感觉到些许压迫感,带着些颤音道:“太子殿下乃国之储君,将来就是一代君王,你岂能不敬?” “这么说,你认为太子殿下是君罗?”北宫青嘴角扯出一抹讥笑,这么明显的陷阱,他也看不出来,真是笨得可以。 她突然语调一转,厉声喝道:“大胆!当今皇上还健在,正值当年,你就迫不及待地奉太子为君,可知这是谋逆之罪?” “你……”那侍卫又气又恼,指着她的手指微微发.颤。 端木弈眼中划过一丝阴霾,抬了抬手示意他退下,欺近北宫青一步,轻笑道:“好个伶牙俐齿,六弟的眼光真不错,找了这么一位能言善道的侍卫。” 端木杰心里痛快,忍不住为北宫青的机智喝彩,向右挪了一步护在她身前,痞痞地笑道:“那倒是,那些狗仗人势的奴才,自然是没法跟爷的侍卫比的。” 此时,许多朝臣同僚都围了过来,见到这一幕不由地私下小声议论。谁都知道太子和瑞王爷不和,而康王又是瑞王爷阵营的,这一大早就见他们双方争锋相对,不免好奇地围过来看热闹。 “阿杰,你怎么把她带进宫了?”端木俊从人群中穿过来,两眼不善地逼视着北宫青,方才远远地就看到弟弟带着一名身影熟悉的侍卫进宫,他正准备上前来确认,就听到他们与太子之间的争论。听出北宫青的声音,他顿时怒从心生,拨开人群一看,果然又是她。被他从王府里丢出两次的人,竟然还敢在他面前出现,他不由地十分气恼,感觉自己的威信受到了挑战。 北宫青接触到他愤怒的目光,心下十分委屈,昨晚被他无情地丢出府去,今早见面又是一副仇人相见的面孔,她到底哪里招他嫌了? 不气,不气,不能被小小挫折打败。 她绕过端木杰,走到他面前,嬉笑着打招呼道:“原来是瑞王爷啊,不知昨晚是否睡得香甜,有没有在梦中遇到我?我可是做了个美梦,梦里还有王爷您呢。” 端木俊的脸色更深了一层,眼神阴鸷锐利地望进她眼底深处,冷声喝道:“本王警告你,不要让本王将你丢出去第三回。” 北宫青只感觉头顶上有一盆冷水无情地浇下,委屈地咬着嘴唇,泪水在眼底逐渐酝酿。她还从未受过如此屈辱,狠狠地咬了咬唇,有什么了不起的,没有你,地球照样转。 “走啦,还等人丢啊?”她粗鲁地一把拉过端木杰的手,拖着他就往前走,大拇指使劲地往他手上的虎口用力,借此发泄,谁让他是某人的弟弟来着。 端木杰龇牙咧嘴地喊疼,但脚下还是跟着她走,回头尴尬地看了一眼兄长,脸上略带歉意。他心底也觉得兄长有些过分,人家毕竟只是个小女孩,哪经受得了他连番打击? “六弟的侍卫脾气还真不小,连四弟的账都不买,真是有趣。”端木弈有些幸灾乐祸地轻笑,能离间他们兄弟的人,他倒要好好地关注一番,之前的不快一扫而空。 “大哥近来似乎很清闲?不知南蛮叛乱一事处理得如何,还有户部的赈灾款什么时候能够凑齐?满朝的大臣们可都观望着大哥的表现呢。”端木俊脸上带着一丝讥讽之色,飒然地转身挥袖离去。 端木弈在他转身的一刻,脸色立即阴沉下来,右手的拳头紧紧握起,指甲嵌入到肌肤中。 “老四,你别得意,本太子是决不会输给你的。” 端木杰领着北宫青来到一处偏殿,这里是为大臣们准备上朝前临时休息之所,殿内已经熙熙攘攘地坐了不少大臣,三三俩俩地凑在一块儿交谈。 端木杰跟管事的太监交待了声,回头跟北宫青嘱咐道:“你先在这呆会儿,我去看望一下母妃。记住,千万别乱跑。” “知道了啦,真罗嗦。”北宫青不耐烦地朝他挥挥手,两眼不断地往里边打量。南翼的朝臣比较趋向老年化,大部分都是些上了年纪的老臣,其中也有几个年轻人,从他们身上的朝服来看,就知道他们的品级很低,怕是在朝堂之上排在最末位的几个。 端木杰无奈地轻叹一声,他的吸引力就这么差么?她宁愿看那些老头们,也不愿看他? 待端木杰走后,北宫青就溜达进了偏殿,到处瞎转悠,管事的太监受了康王的托付,也就没拦着她,任由她到处行走。那些大臣们只是好奇地瞟了她几眼,能让管事太监放进来的侍卫,想来背景一定不浅,也没去理会她。 北宫青这边转转,那边转转,没一会儿就感觉无趣了。见墙角一个茶几上放着几盘糕点,还没人动过,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肚子,一大早起来还没吃过早饭呢。几个箭步窜了过去,顺手端起盘子就大吃起来,皇宫里的糕点做得就是精细,可惜味道淡了些。 “刘大人,你说太子殿下能把赈灾款凑齐吗?河阳那边的灾民可是嗷嗷待哺地等待着救灾粮呢。” “我看悬!你也不是不知道,前一段时间朝廷大修宗庙宫殿,管事的大臣们虚报账目,把户部的银两都差不多掏空了。这些大臣们大都是太子的亲信,他铁定不会拿自己人开刀,这三百万两的赈灾款若是只在民间筹集,我看难得很。” “太子殿下不还在同时处理南蛮叛乱的事吗?听说那头也不顺利,你猜他会不会在朝堂之上将赈灾这件事推给别人去做?” “能推给谁?” “还能有谁?朝堂之上能与太子抗衡的人也就是瑞王爷了。” “这事还真不好说,咱们还是别在这儿议论了,小心隔墙有耳。” 北宫青边吃着糕点边听角落里的两名大臣说太子的八卦,心说你们都说完了才想到隔墙有耳,是不是晚了些?不过看起来,太子在大臣们的眼中似乎很无能,而太子一党和瑞王一党的争斗很激烈,有不少大臣是站在瑞王这边的。 南蛮叛乱,为何不让手握重兵的瑞王去?怕是太子想借此机会掌握兵权,所以才将此事揽上身,可又力所不能及,如今是想吐也吐不出来。由此可见,还是瑞王的实力更高一些,也更聪明一些,有时候作壁上观,反而更有利处。 第三十三章 偶遇皇帝 吃饱后,北宫青就开始发闷,转到外面瞎晃悠,不知不觉已离开偏殿很远。、无意中走到一片花园,见花园的一角盛开着无数的玫瑰花,她震惊得不行,想不到竟然能在这里见到玫瑰花,仿佛走进了一片充满诗意的玫瑰园。 她一个兴奋就疾步往里跑去,走近时,见一中年男子穿着一身宽松的便装正弯腰修剪着枝叶,极为细心。边上站着个穿太监服饰的人,躬着身子,手托着盘子,盘子上装的都是修剪枝叶用的工具。 北宫青大喜过望,见到这些具有现代气息的花种,仿佛回到了家乡,也没多想就跑过去上前跟那中年男子打招呼道:“大叔,这些玫瑰花都是你种的吗?” 中年男子一愣,扭头望向她,正好奇她究竟是什么人,竟然冒冒失失地就跑进御花园来。身旁的太监正欲上前呵斥,却被中年男子挥手拦住。 “你太厉害了!这么多的玫瑰花种,连最罕见的蓝色妖姬你都有,我还从没见过天然的蓝色妖姬呢。”北宫青没有留意到主仆二人的眼神交流,欣喜地四处观赏,鼻子凑到花丛间深嗅着玫瑰的芳香,嘴角泛起幸福的笑容。 中年男子有趣地望着她,她的笑容甜美明朗,充满活力,让人不禁赞叹,轻声问道:“你见过这些花?你叫它们玫瑰花?” 北宫青的注意力仍集中在花上面,神采飞扬地说道:“对啊,难道大叔不知道它们的名字吗?在我的家乡有好多这种花,我们通常用它来向喜欢的人表达爱意,还可以用它们来泡茶、入药,或者制成香水喷在身上,芳香缭绕,醉人心脾,好处可多了。” 中年男子拧了下眉头,疑惑地问道:“这花还可以泡茶?” 北宫青回过头来注视着他,欢快地说道:“对啊,玫瑰花芳香浓郁,还可以调和肝胃,疏解涨气呢。大叔如果肯割爱,送我几株移栽,我可以请大叔到我那儿去喝玫瑰花茶,我泡茶的手艺可是很不错的哦。” 仔细看清对方的容貌后,她心里吃了一惊,棱角分明的国字脸,双目不怒自威,那分明就是端木俊的母版嘛,想来端木俊老了之后也定是这般风采。为了确认,她不着痕迹地朝下打量了一眼,他穿的虽是一身便服,但在衣摆下方还是清晰可见龙形的纹饰,再往下看,一双醒目的龙靴赫然映入眼帘。没错了,他一定就是南翼国的皇帝——端木紫。 她努力稳定了下心神,既然他自己并未表明身份,那就说明他并不太在意礼节,那她就装傻将错就错好了,反正不知者不罪,免得还要给他下跪行礼。 端木紫听她说要移栽,不由好奇地问道:“据我所知这花只有用特殊的红壤才能养活,而红壤又是极为难得的,你真有办法将这花在别处种活?” 北宫青打定了主意后,心情也放松了许多,轻快地说道:“这个简单!调节一下土壤的酸碱度即可,这个季节最适合移栽,等入了冬就把它移到暖棚里栽种,在温室效应下,它依然能开得旺盛。” 端木紫见她说得信心满满,虽不全懂她的话语,但无形之中还是倾向于相信她。 “你懂的还真多,那我就送你几株移栽。若是种好了,重重有赏,种不好,可是要罚的。” 北宫青不由地郁闷,果然是伴君如伴虎,种个花还要立军令状,谁晓得会不会天有不测风云,说不好哪天走在街上都会被砖砸死,更何况是几株珍贵的玫瑰花了,借口耍赖道:“大叔,这纯粹是个人爱好,加上这些条件可就辱没了爱花之人的品性了。” 端木紫见她眼珠子滴溜地转着,神情十分可爱,对她的喜爱之情也多了几分。她随口一句“辱没了爱花之人的品性”就堵住了他的嘴,倒是个难得一见的聪明人,想来她应该已经猜到自己的身份,却还是这般没遮没拦地唤自己“大叔”,究竟是她太聪明还是太无知? “好吧,我且相信你一次。” 北宫青帮着他一起修剪枝叶,顺便还告诉他一些玫瑰花的习性和栽种修剪的窍门,虽说身边站着个皇帝就跟在身边按了个定时炸弹一般危险,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不高兴就把她给炸飞了,但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是个惜花之人,当个花友也不错。 “青儿,你死哪儿去了?还不给我滚出来?”端木杰远远的一声咆哮传来,端木紫不悦地皱起了眉头。 北宫青无语地抚额长叹,这家伙真是的,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大老远地就大呼小叫,一时上火,也气冲冲地回他道:“端木杰,你嚷什么嚷,我不在这儿吗?” 她哪里知道端木杰在他母妃那里只呆了一小会儿,心里惦记着她,就匆匆忙忙地赶回去找她,却不想她跑得无影无踪。他心里着急,一会儿怕她在宫里迷路,一会儿又怕她撞到什么人,不懂规矩受责罚,心里忐忑不安,也顾不得那么多,边喊边到处找人。 “不是让你别到处乱跑吗?把我的话当耳边风呢?”端木杰一见到她的身影,就怒气冲冲地跑上来训她,以至于旁的人都没瞧见。 “我这么一个大活人,还能丢了不成?”北宫青心下有点小小的感动,没想到他这么关心自己,语气也放软了许多,想起皇帝还在身后,连忙朝他使了个眼色。 端木杰一愣,往她身后看去,顿时吓了一跳,忙躬身行礼道:“父、父皇,您怎么在这儿?” 北宫青心想这下不能再装傻了,俏皮地一笑,凑近端木紫身边说道:“大叔,原来您是他爹啊?一点儿都不像呢。大叔您这么稳重睿智,修养极高,怎么生出这么一个咋咋呼呼的臭小子来?大叔,他该不会是您在哪里不小心捡到的吧?”最后一句话,她故意凑到他耳朵旁神秘地小声嘀咕。 端木紫被她逗笑,爽朗地大笑:“哈哈哈……你这孩子真有意思。” “青儿,怎么这么没规矩?那是皇上。”端木杰心里替她着急,她怎么就天不怕地不怕的,方才得罪太子也就罢了,现在在他父皇面前也这么放肆,没规没距的,他真替她捏了把冷汗。 “我当然知道大叔是皇上啦,怎么没规矩了?你还是他儿子呢,干嘛对自己的老爹这么生疏,跟耗子见到猫似的。我要是有你这么个儿子,我的心都伤透了。”看得出来端木杰对他父皇很敬畏,北宫青能感觉出来其实端木紫是个性情中人,像他那样的人应该是希望父子和睦的吧,有谁希望自己的儿子怕他,不敢和他亲近呢? 第三十四章 伴君如伴虎 北宫青果然赌对了,她的话正好说到了端木紫的心坎里,他感慨地一声轻笑,说道:“你叫青儿是吗?你说的没错,朕的这些儿子们见到朕,一个个跟耗子见到猫似的,朕的确痛心啊。,” 端木杰见状,连忙惶恐地接话道:“父皇,您别听她胡说,儿子对您向来都是很尊敬的。” 尊敬有个屁用?一个皇帝可以从任何一个臣民那里得到尊敬,可亲情却只能从自己的亲身骨肉身上获得,皇家的人利益之争太过尖锐,一份平淡的亲情于身在高位的人来说却是那么地奢侈。莫名地,她想促成他们父子间的融洽关系,也算是报答端木杰的收留之情,说道:“既然你这么孝顺,改天就请大叔到你府上去,我要亲自为大叔泡一杯玫瑰花茶。大叔,您说好不好?” 端木紫欣慰地点了点头,看来儿子找了个好帮手,冲北宫青微微一笑,说道:“好,那就这么说定了。朕看就三日后吧,三日后朕到康王府去喝你泡的玫瑰花茶。” “没问题。”北宫青爽快地答应。 北宫青继续帮着端木紫将剩余的枝叶修剪完,端木杰则站在一旁看着两人干活,心里寻思着她怎么懂这么多东西,还将父皇逗得满脸笑容,真是服了她了。 修剪完枝叶,端木紫用太监递上的金丝帕擦拭着手,别有深意地望了端木杰一眼,貌似无心地随口问道:“老六,听说你最近剿灭了一个山寨,立了军功,可是事实?” “是的,父皇。”端木杰有些吃惊,不知他为何突然问起这件事,心里有些战战兢兢。 “老四的奏折上说,这个山寨抢劫军粮,意图谋反,确有此事?”端木紫在问这话时,眼中闪过一闪而逝的试探之色,却被北宫青逮了个正着,心下顿觉不妙。 “回父皇……”端木杰刚要回话,北宫青立即打断了他,他这时候要是说错话,后果不堪设想,可想而知皇帝一定已查到了事实真相,要不然区区小事他怎会亲自过问? “大叔,这个我知道。就是一群普通的山贼,平时做些偷鸡摸狗的事,要说谋反,那根本就不可能。康王爷也是听人误传,未加详查,才武断地带人剿灭了山寨。事后他懊悔得不得了,说是以后定要吃一堑长一智,凡事多动动脑筋,不能再误听误信,要身体力行地了解调查后才作出正确的判断。” 端木杰惊诧地望向她,她究竟在做什么?这个时候揭他的短,岂不是要害死他? “老六,你真的反省了吗?”端木紫疑惑地打量着儿子,他的表情似乎不该如此奇怪,真是他自己的想法吗?以他对这个儿子的了解,他在战场上的确很勇猛,但是做事欠缺考虑,谋略不足,此事他怕是做错了也不一定知晓。 端木杰听他这么一问,才惊醒过来,原来父皇早就知道了事情的真相,连忙低头应答道:“是的,父皇,儿臣已经知错了。”末了,他朝北宫青投去感激的一眼,原来她这是在帮他,差点他就说错话了。 端木紫敏锐地捕到他的目光,心下立刻有了数,意味深长地打量了北宫青一眼,带着些许赞赏和沉思。在北宫青抬头之际,他又不动声色地挪开了目光,叹息道:“难得你还明理,不像老四太过急功近利,唉……” 北宫青虽没有对上他的目光,但也能从他稍稍的停顿中,感觉到他的心思转变,心下立即敲响了警鼓,自己是不是太过锋芒毕露了? “四哥也是想为父皇分忧,并无私心。”端木杰始终还是维护兄长的,这也是人之常情。 “他在想什么,朕岂能不知?”端木紫眼神一敛,不见了方才的平和之色。 北宫青忍不住在心里感叹,能登上帝位的人终究不是常人,喜怒无常,心思缜密,让人防不胜防。 “最近朝廷上烦心的事一件件,太子能力有限,却硬是拦事上身,有能力的又避之不及,真不知还有谁能为朕分忧。”端木紫看似忧愁地长叹,眼神却若有若无地往端木杰身上扫,有意试探他的反应。 北宫青没有漏过他的任何一个眼神,这就是帝皇之家,前一刻还感叹儿子和自己不亲近,下一刻就用言语试探自己的儿子,连她都为端木杰身在这样的家庭里感到悲哀。而端木杰这傻小子呢,却浑然未觉,两眼盯着花丛的某处发呆,她简直想给他一记爆栗子打醒他,这么愚钝,哪一天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眼下太子和瑞王两党矛盾重重,太子想独揽兵权,收服民心,包揽了两件大事,可是他能力有限,力所不能及。南蛮那边,他无法调动瑞王帐下的大军,镇压不见成效,而赈灾款这边,将户部掏空的都是他一党的人,他不可能供出他们而失去朝廷上的助力,所以两件事都迟迟拖着。 瑞王这边呢,他完全有能力镇压南蛮,却又不主动接下差事,坐看太子的好戏。眼下能解决南蛮一事的也就只有康王了,他是带兵的将军,有自己的军队,必要时还能得到瑞王的协助,是最适合的人选。皇帝想必是要让他主动提出来,可偏偏这位大哥缺心眼,白费了皇帝的一番心思。 北宫青心知端木杰若再不有所反应,必会使皇帝失望透顶,她决定帮帮他,可是他若真的带兵去镇压南蛮,无形之中就给瑞王扯了后腿,破坏了他作壁上观的计划,尤其是当他得知是她促成的这件事,肯定会更加厌恶她。两厢权衡之下,她决定为他挑选另一条路。 “大叔,不就是筹赈灾款的事吗?没什么难的。反正端木杰闲着也是闲着,为何不让他试试?” 端木杰猛然抬起头,不明白她为何替他招揽这么一挡子烫手的差事,低声喝道:“青儿,你不懂就别乱说话。” 端木紫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貌似随意地问道:“哦?你觉得筹赈灾款一事很容易解决?” 北宫青却知他心里在想什么,他定是在猜测她如此做的目的,还有她如何得知赈灾款一事,坦然地迎上他的目光,语气轻松地说道:“那有什么难的,谁吞进去的就让谁吐出来。当然了,这件事非得有大叔的全力支持才能完成。” “如何个吐法?”端木紫无法从她的神色上判断出她的心思,眼神一敛再敛。 “暂时保密,说出来的话,那岂不是谁都能做?”北宫青俏皮地轻笑,故作玩笑态,就是不让他看出自己的心思来。 端木紫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终究是没能看出什么来,放声大笑道:“原来,你是想让老六立功啊。” 北宫青心里微微松了口气,这老狐狸还真是不好对付,耸了耸肩,说道:“这不过是给他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年轻人难免犯错,但犯错不要紧,过而改之善莫大焉嘛。年轻人就是要多多地磨练,才能磨砺成磐石,不动如山。” 端木杰郁闷地瞄向她,她这什么口气?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她似乎比他还小上三、四岁吧。 “说得好!老六,你该多听听青儿丫头的劝告。”端木紫目光狡黠地扫向北宫青,想看看她被戳穿身份后如何反应。 令他失望的是,北宫青并没有表现出太多吃惊,仿佛在意料之中一般,展颜嬉笑道:“大叔,您真是火眼金睛,连我是个丫头,您也看出来了。” 旁边的端木杰却是惊吓得不行,这可是欺君之罪,闹不好可是有杀身之祸的,暗暗替她捏了把汗,她倒好,跟没事儿人一般。 “你若不是个丫头,怎么会对花如此钟情?”端木紫嘴上虽这么说,心里却想你若不是个丫头,又怎会让老六为你魂不守舍?他当了这么多年皇帝,若是连这点儿眼力劲儿都没有,那他的位置早就不保了。 北宫青虽觉得这个理由牵强,却也知他心思缜密,必定是从其他地方看出什么蛛丝马迹,毕竟对她来说分辨一个人是男是女的方法是有很多种的,冲他双手一抱拳,爽朗大笑道:“大叔,我算彻底服了您了,甘拜下风。” 端木紫眼中再次闪过赞赏之色,如此聪慧的女子,他还是头一次见到,放柔了神情,说道:“你这丫头真有趣,以后常到皇宫里来走动走动,陪朕解解闷。” 北宫青扁了扁嘴,故意装作不悦道:“噢,原来在您眼里,我就是个解闷的丫头啊,我也太委屈了我。” “父皇让你来陪他解闷,那是你的荣幸,你还委屈?”端木杰毫不客气地给了她一个白眼,北宫青也还了他一眼,小孩子懂什么? “哈哈哈……那要怎样你才觉得不委屈?”端木紫觉得她实在有趣,能将老六管得服服帖帖的,倒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北宫青心说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跟你客气我就不是北宫青了,摊了只右手出来,笑嘻嘻地说道:“大叔您不如赐我块金牌什么的,这样以后我就可以随意出入皇宫来陪您,陪您聊天、喝茶,还有一起研究养花之道。最重要的是可以拿它来压制端木杰,免得他不听我的话造反。” 端木杰算是服了她了,胃口竟然这么大,敢跟皇上要金牌,鄙视地瞪了她一眼,用力地拍掉她的手。北宫青手心发疼,狠狠地回瞪他,这家伙就爱跟她唱反调,要是破坏了她的金牌大计,看她怎么收拾他。 端木紫有趣地看着两人互瞪,看来老六的好事也将近了,开怀大笑道:“哈哈哈……好,朕就赐你块金牌,一会儿上朝时你也一起来吧。” “多谢大叔。”北宫青欣喜地道谢,两眼晃过一道精光,有了这块护身符,办起事来可就方便多了。 第三十五章 大殿封赏 北宫青在大殿外等了许久,好不容易才等到太监的传唤声。.当她第一次迈进大殿时,迎面而来一种庄严肃穆的气息。在现代参观过无数古代皇宫的遗址,有许多比这大殿更加辉煌壮丽,但遗迹终归是遗迹,永远无法体会到它当时的壮丽辉煌。 如今身临其境,两侧是满朝的文武在列,正上方遥遥在望的是掌控着数千万人性命的天子,一股极为压迫的庄严感围绕在身周围。鲜红的地毯从大殿正门一直铺到龙椅下方,每踏上一步,都让人浑身肃然,不敢有丝毫亵玩焉。 文武大臣中,文臣一边以太子为首,右边的武官们以瑞王为首,康王端木杰则排在其后,见她进来,冲她眨眨眼,示意她不要紧张。 北宫青心下感动,唇角轻扬,回了他浅浅一笑。目光扫过他身边时,正好对上端木俊略带复杂的目光,她挑衅地朝他扬了扬眉。 “康王府侍卫苏青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北宫青单膝下跪,身板挺直,不卑不亢地三呼万岁。末了,抬头朝正上方的端木紫俏皮地眨了眨眼。端木紫扬唇一笑,用浑厚的嗓音宣道:“宣旨。” 旁边的太监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圣旨,尖声念道:“宣:皇上有旨,着康王掌管户部,任户部侍郎,于月内筹集赈灾银三百万两,侍卫苏青为其副手,赐金牌一枚,可号令百官,钦此。” “谢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北宫青双手从太监手里接过金牌,端木杰也跪到她身旁接过圣旨,两人默契地对视一眼,齐呼万岁。 大臣们都用诧异的眼神看着他们,不明白皇上为何突然将户部一职交给一介武夫的康王,更不明白为何无缘无故地赐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侍卫一块可以号令百官的金牌。太子端木弈更是黑沉着脸,注视着两人,将他们视作眼中钉。 端木俊如今看北宫青的眼神也变了三变,怎么也想不通她究竟是如何得到父皇亲睐和信任的,她究竟有何目的?是真心要帮弟弟,还是想借他的手达到她的目的?在他心里,始终不信任北宫青,她越是表现得聪明睿智,就越怀疑她的用心。他不相信在绝望之中还想着报仇的女子,会没有野心和**。 在所有人诧异的注目下,端木紫心情极好地开怀一笑,扬声说道:“苏青,可别忘了与朕的三日之约?” “大叔,您就放心吧。”北宫青一顺嘴就说了出来,待发觉不妥时,连忙尴尬地改了口。 “是,皇上,三日后我一定在康王府恭迎圣驾。” 康王府的枫树林中,枫叶殷红似火,影影绰绰地相互交叠,将午后的阳光过滤了一番,星星点点地挥洒在枫树下两个闭目休憩的男女身上。 男的一身青色的宽松便装,领口微敞,露出健康的青铜肤色,斜躺在竹藤编织的躺椅上,姿态慵懒散漫。他的脸上突兀地贴满薄薄的黄瓜片,显得有些滑稽可笑,他微微睁开左眼,瞄了眼躺在旁边藤椅上的女子,启唇说道:“我说,你干嘛要替我揽下这烫手的山芋?万一完成不了任务怎么办?” 他的嘴一张一合,覆在唇上的那瓣黄瓜片也跟着上下起伏。 一身侍卫服的北宫青闭着双目,脸上同样是贴满了黄瓜片,懒懒地撇嘴说道:“你就放心吧,有我在呢。” 她小巧的舌头向外一伸,把覆在唇上的黄瓜片吞进嘴里,有一下没一下地咀嚼起来。端木杰喉结上下一动,忍不住咽了口口水,这女人分明是在勾引他嘛。她小巧的舌头玲珑剔透,那么诱人,害他都有些想入非非,也学着她的样子,将唇上的黄瓜片卷入口中,慢慢地品尝。 “你真有信心?” “再次警告你,不要怀疑我的智慧。”北宫青睁开右眼,用余光瞄了他一眼,他这样子还真可爱,若是换作他哥哥,怕是打死他也不会陪着她午后在一片浪漫的枫叶林中一起做面膜吧。 想到端木俊,她的心情顿时变得黯然,她可真是自讨苦吃,偏偏爱上一个冷酷无情的男人。 端木杰挑了下眉头,薄唇微扬,逸出一丝轻笑,她似乎任何时候都那么有自信,说道:“话可是你说的,到时候事若办不成,你可得担着。” “你就安心吧。以后呢,我就是你的军师,你只要听我的计策行事就行。”她心里其实早已有了一整套计划,缺的只是人手和时间而已,再有他这么一尊身份特殊的大佛在,哪里还怕办不成事? 端木杰心说什么都听你的,那还要我干嘛?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按你这么说,这活你自己揽下不就得了,还需要我做什么?” “笨哪,没有你这个威风凛凛的王爷压着,我拿着一块破金牌能成什么事?”北宫青朝他翻了个白眼,她一个来历不明的人,皇帝能信任她给她权力办事吗?这小子看着挺机灵的,怎么遇事就这么迟钝呢?连他哥哥十分之一的聪明也比不上。 唉,她怎么又想到了端木俊?她一定是着了魔了,以后还是离端木杰远一点,不然一见着他就想到他哥哥,真是孽缘啊。 第三十六章 无情孽吻 端木杰有些激动地嗔怪道:“破金牌?你可知道朝中上下几个人才有金牌,你还嫌弃?真没见过你这种人,口无遮拦的,早晚出事。。” “你真以为我那么蠢呢,我可是很会察言观色的。你父皇就是喜欢别人跟他亲近,你越是对他亲密无间,他越是喜欢,你若是对他唯唯诺诺的,他反而不高兴,这些都是身处高位的人的悲哀和通病,像你这种低智商的人是不会明白的。”北宫青带着几丝不屑的目光,朝他挤了挤眼。 “你就吹吧。”端木杰虽不明白她最后那句话的意思,但也能从她眼神中读出深意来,气哼哼地瞪了她一眼。 王府的下人们打枫林走过,都忍不住伸长脖子朝两人脸上望一眼,心下好奇得不得了。听王爷的近身侍卫们说,他们这是在做面膜,几块黄瓜片贴在脸上就可以使皮肤鲜嫩光滑,难怪那位苏姑娘长得如此美貌,犹如天仙下凡一般,原来是有秘诀的。 几个年轻的丫环们聚在一起窃窃私语,打算回去也仿效着做做面膜,说不定哪一天能让王爷看上,从此飞上枝头变凤凰。 “喂,过来给我捏几下,我的肩有点酸。”端木杰理所当然地朝她使唤,上次在军营里经她按摩后,他舒舒服服地睡了个好觉,至今还有些回味。 北宫青二话不说,将御赐的金牌从怀里掏出来,直接丢到他身上,拽拽地说道:“警告你,以后别想再支使我,姑奶奶现在身份可不一样了。” 端木杰哭笑不得地捡起落在胸前的金牌,她还真拿鸡毛当令箭了,随手又将金牌丢还给她,说道:“别以为拿了块金牌就可以作威作福,在我这儿可不管用。别忘了,你现在可是在我府上,得按我的规矩来。” 北宫青收起金牌,揣入怀中,忍不住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最多付你房租行了吧,没见过你这么小气的。” “好啊,一个月给五十两银子吧。”端木杰故意逗她,狮子大开口。 北宫青甩了他一眼,他还真开得了口,五十两?她还不如自己去买间小院住呢,也算是添置了家产,说道:“你还不如去抢。十两,多了没有,直接从我的俸禄里扣。” 端木杰嗤笑道:“你有俸禄吗?” 北宫青怀疑地反问道:“难道没有吗?” “你只是个副手,又没有官衔,朝廷是不发俸禄的。”端木杰有些幸灾乐祸,她还真拿自己当回事了,父皇既已知她是女儿身,怎会赐她官衔呢? 北宫青两眼刷地睁大望向他,不满地叫嚷道:“什么?你老爹怎么这么抠门?叫人干活还不给工钱?把我惹急了,把金牌拿去当了。” 端木杰得意地晃着腿,调侃道:“你可以试试看,被砍头的时候,我一定会去给你送断头饭的。” 北宫青努了努嘴,耍赖道:“反正我不管,你老爹不给工钱,你得付我工钱。” “怎么着,我供吃供住,还得倒贴工钱?”端木杰心说你也太霸道些了吧,简直跟个女强盗没甚分别。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林子外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接着是端木俊疑惑的清冷声音,两人都有些惊讶地回了头。 他怎么来了?不是对她避之不及吗?今天竟然亲自送上门,准是没好事。 “哥,你怎么来了?”端木杰刷地一下站起来,有些慌乱地用手抹去脸上的黄瓜片,一片不剩,脸色有些尴尬,让兄长看到他这个样子还真有些不习惯。 北宫青则负气地回过头,不理睬他,继续闭目养神,当他不存在。她心里认定他必是来找她麻烦,质问她朝堂上的事,想到他之前的几番无情对待,有心想让他也尝尝被人冷落的滋味。 端木俊目光锐利地扫向她的脸,她似乎总在做着出人意料的事,先是在瑞王府爬到树上对他唱着古怪露骨的情歌,之后突然受到父皇的亲睐赏赐了一块金牌,现在又在脸上贴着奇奇怪怪的东西,连弟弟也跟着她瞎胡闹,看来她再留在弟弟身边,早晚会连累弟弟。 端木杰见兄长脸色不善,推了推她,北宫青却不理,故意侧了个身,背对着他们。 端木俊眼神收敛,若有所思地望着她,她今天是怎么了,平日里想尽办法接近他,现在他亲自上门,她反而倒不理了,莫不是想玩欲擒故纵的把戏? “阿杰,你先回避一下,我有话要跟她谈。” “哥,你别为难她,她……”端木杰有些不放心,却被端木俊打断了话。 “我自有分寸。” 端木杰仍是有些不放心,一步三回头地走出枫林。 端木俊见弟弟如此,心里更加担忧,他怕是已经对她情根深种了,从上方俯视着她的脸,用命令的口吻,声音冰冷地说道:“你起来,本王有话跟你说。” “就这么说,我听着呢。”北宫青还是保持着先前的姿势,不肯服软,内心里却有些微波荡漾,这还是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与他接触。若是他的话语放柔些,没那么气势汹汹,她一定会很乐意与他面对面地交谈。 “你不是想做本王的女人吗?本王可以成全你,但是你必须离开阿杰,他性子单纯,本王不允许你利用伤害他。” 他突如其来的话语,让北宫青吃了一惊,随即一股莫大的耻辱感接踵而来,他究竟把自己当成什么?她双拳紧握,霍地从躺椅上跳起来,脸上的黄瓜片哗啦啦洒落一地,对着他怒目而视道:“端木俊,你太过分了!我喜欢你是发自内心的,我不需要你的施舍,更不会拿感情来做交易,请你不要侮辱我对你的感情!” “你别不识好歹,本王尽可以杀了你,以除后患。”端木俊眼中划过一抹狠厉之色,他没料到她会一口否决,心中大为不快。 “好啊,你杀啊。反正我活在这世上也是多余的,能死在你手上,也不枉我来这异世走一遭。”北宫青毅然地扬起脖子迎向他,闭上双目,委屈的泪水自眼角滑下。 如果死了,也就一了百了了,在这个陌生的异世里她已经吃尽了苦头,再不想这么累地活着。能死在自己心爱的人手上,或许也是种解脱吧,总比爱着一个人,却得不到他的心来得畅快些。 晶莹的泪珠自眼角一路滑下,在细腻的面颊上留下一道透明的液痕,修长的睫毛被泪水湿润,有几丛粘合在一起,这样的她让端木俊有一丝心颤,情不自禁地揽过她的腰,俯身往她柔软的红唇上吻了上去。 北宫青眉头一动,瞬间有种触电的感觉,怎么也想不到他会突然吻她。他的唇凉凉的,没有什么温度,可是只是轻轻的碰触就让她神思混乱,心神迷醉。还没等她回味过来,他冰凉的双唇就已快速地离开,他的吻犹如他的人一般带着寒冷的温度,却又让人欲罢不能。北宫青眼神迷醉地睁开眼,心神仍有些恍惚。 端木俊很满意她的反应,带着几分讥笑,挑眉道:“怎么样?现在反悔还来得及,本王方才的话仍然有效。” 北宫青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转身气冲冲地离去,这个男人太恶劣了,竟然这样戏弄她。委屈的泪水不受控制地哗哗流下,她加快了脚步往自己的房里跑去,她现在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好好地痛哭一场。 第三十七章 千年寒潭 远处的一棵古槐后,端木杰一拳重重击在树干上,看到他们接吻的瞬间,他的心一阵揪痛,仿佛失去了生命中一样最为重要的东西。, 在端木杰身后另一处隐秘的角落,一身白衣胜雪的李澈也见到了这一幕,眉头紧紧锁起,为何他想要的东西,他都要一一夺走? 思绪回到五年前,当时的他们还十分年少,吟诗作赋,花间剑舞,对酒当歌,常常是形影不离,在所有兄弟中间,他们两个也算是感情难得要好的一对。 刚刚行过冠礼,父皇要从他们兄弟中间挑出一个来执掌兵符,统领边关的五十万大军。他和端木俊年龄相仿,只差了几天,两人时常在一起读书、习武,论文才、论无义,两人都旗鼓相当。 因他的母妃早逝,而母妃生前又是父皇最宠爱的妃子,因而他受到父皇的关爱也比其他兄弟多了些,私下里父皇是希望他来执掌兵权的,这些都不是秘密,任何人都知道他的胜算比瑞王要大得多。 那段时间父皇的身体突然抱恙,听太医说在南翼国的最西端有一座四国当中最高的山峰,山峰之上有一个千年寒潭,据说里面长着一株紫色的姬莲,服下紫色姬莲之人不仅可以祛解百毒,还可以延年益寿,为了尽孝,他和端木俊决定一起去千年寒潭寻莲。 一黑一白的两名少年,正值青春年华,风华正茂,策马奔腾在原野之上,豪情万丈,相互比试着骑术,各有输赢。当时的他们相互欣赏、相互较量,总是分不出胜负,两人无论在哪方面都平分秋色,不相上下。 端木俊总是喜欢穿着一身玄衣,带着些冷酷的神色,不熟悉的人总会对他感觉疏远,而他则一如既往地喜欢白色,也只有他懂得端木俊的远大抱负,愿意和他亲近。他总认为这世上除了端木俊,再也找不到能和他如此脾气相投之人,他们既是朋友、兄弟,同时也是最佳的竞争对手,他很珍惜跟端木俊之间的这份默契。 两人历尽艰险,终于爬上最高峰,找到了传说中的千年寒潭。 在寒潭的最中央盛开着一朵妖艳的紫色姬莲,四周寒气缭绕,形成一层朦胧的薄雾,若隐若现间神秘而圣洁,给人以无限的遐想。 两人商量着如何游过去采莲,但因端木俊方才在上山时,右臂受了伤,裂开了一道口子,不能浸泡冰水,所以他决定由他下水潭游过去采摘,端木俊在后面接应他。 刺骨的冰水冻得他浑身发抖,在水潭中稍微泡了一会儿,他就感觉四肢即将麻木一般,他使劲地游到潭中央,好不容易采到了那朵圣洁而妖冶的紫色姬莲,将它小心地装入他们事先准备好的木匣里,又往回游去,离岸边不到三、四步远时,水潭中央突然起了漩涡,一个猛力将他的身体往下拽,他一个猛扎沉入水中。 端木俊察觉到他有些不对劲,在岸边呼唤他,他用尽力气浮游上水面,向他呼救。端木俊要他先把木匣抛给他,他也没多想就把木匣抛了过去,随后端木俊伸手来拉他,他也把手递了过去,两人的手即将触碰到的那一刻,端木俊却迟疑地收回了手。 他震惊地望向端木俊,捕捉到他眼底的挣扎和迟疑,他拼命地呼叫他,用乞求的目光望着他求他救他,可是他却始终没有再伸出手。 他绝望地向上挣扎,可是水下面漩涡的力道实在太大,一点点地将他身体往下拖。他已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很快地没入水中。在没入水中的那一刻,他最后一眼看到端木俊手持着木匣无动于衷的眼神,他彻底绝望了。 这时他才明白端木俊骗了他,他不仅如愿地得到了紫色姬莲,同时还少了一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端木俊得到了他想要的一切,而他却因为天真,误信了对方,失去了一切,甚至是付出生命的代价。 他闭上双目,由着漩涡操控着自己的身体,将他带入死亡之路。他以为自己死定了,却不想寒潭之下另有乾坤,他遇到了他的师父,一个在寒潭下栖身苦修的隐世高人。他的身体因为寒气入侵,损伤严重,留下了病根,每逢月圆之夜都会寒气攻心,苦不堪言。 当他再次回到南翼都城时,正赶上他出殡之期,远远地,他看到自己的灵柩被军队护送着送入皇陵,除了他父皇脸上满是哀伤之色,其余的兄弟姊妹都一脸漠然,他这才体会到身在皇家的悲哀,他独自黯然地隐没在人群中,不想再回到那个人情淡漠的皇宫里。 入夜,他悄然潜入瑞王府,想当面质问端木俊为何见死不救,谁也无法体会他当时的绝望和愤恨。端木俊背叛了他,在他徘徊于生死边缘时袖手旁观,他掠夺了他冒着生命危险采摘的姬莲,置他的生死于不顾。 从王府下人的口中得知,端木俊已远赴边关,统领大军。他终于明白他是为了兵权才出卖自己,顿时心灰意冷,决定放弃端木澈的皇子身份,从此以李澈——一个普普通通的商人身份隐迹于江湖之中。 北宫青跑回房间,把自己整个头埋在被子底下轻轻地呜咽,他怎么可以这样对她?将她的真心踩在脚底下,当作货物一般来交易,他如此珍视自己的弟弟,难道就可以不顾她人的尊严,将他人的感情无情地践踏吗?如果她可以心狠一点,她会如他所愿将他最珍视的弟弟推向危险的悬崖边缘,让他也尝尝心痛的滋味。 头上的被子突然一轻,北宫青挂着泪脸转头望去,却见一身翩然白衣的李澈出现在她床边,湿润的双瞳蓦地放大,闪现诧异之色,一时竟忘了言语。 李澈叹息一声,清澈的深眸微敛,细长的手指滑过她的脸颊,轻柔地为她拭去泪水。北宫青有些微怔,从他那一汪清泉的眼眸中看到了一脸梨花带雨的自己,眼睛肿肿的,带些微红,神情略显狼狈。 不知为何,不想让他看到自己这副不堪的模样,她别过了脸,用衣袖擦去脸上的泪水,带着些哽咽的声音问道:“你怎么来了?” 李澈的手悬在空中,眼神有些黯淡,深深地望了她一眼,许久,才垂下了手,淡淡地说道:“昨天康王来醉仙楼找你,我怕你出了什么事,所以来看看你。” 北宫青内心感动,他竟是关心着自己,心里暖暖的,问道:“你又怎么知道我在康王府?” “碰碰运气而已。”他说得云淡风轻,却不知他是调动了自己暗中培植的势力全城搜索才找到这里。上次她不告而别,他心里很不是滋味,想忘记她可又做不到,始终对她放心不下。 “上次为什么不告而别?”他总觉得其中另有内情,否则她在无处容身的情况下,为何不到醉仙楼找他。 北宫青心中一凛,看来吕翔并未将真相告诉他,眼神闪烁了一下,随便找了个借口道:“你也知道我要去瑞王府报到,走得急了些,没来得及跟你打声招呼。” 李澈不信她的说辞,继续追问道:“那昨晚为何不来找我?” 北宫青心虚地看了他一眼,触到他执着的目光,立即收了回来,往别处乱瞄,故作轻松地嬉笑道:“我刚好在路上遇到一个朋友,他住在城南,邀请我去到他家里过夜,所以我就去了。” 李澈目不转睛地望着她,将她每一个表情都收在眼底,眼神更加黯了几分,终是无声地轻叹一声,说道:“以后若是遇到麻烦,没有地方可去,就来找我好吗?” 第三十八章 户部上任 北宫青轻抬眼眸对上他认真坚持的眼神,鼻中一酸,一行清泪自眼角滑落,他如此真诚地对待自己,让她何以为报?她轻轻点了点头,领了他这份情,但她心里清楚她是不会去打扰他的,像他这般善良的人,她不佩与之接近。!她很清楚自己未来将要面临怎样的境况,将林峰拉下水已是无奈之举,她已经心里很不安,她不能连累他。 李澈心中悠悠一叹,在她心底自己始终都比不上那个人,难道真是上天的捉弄?凡是他喜欢的东西,到最后都会一一落到那个人手里。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到她跟前,淡淡地说道:“这是你堂哥留给你的信,你看看吧。” “司徒睿?”北宫青诧异地接过信,打开来一看,原来北沧国那边的人找到了他,将他强行带了回去。他还真是顽劣,身为北沧国的小王爷,将来极有可能登临北沧的皇位,却放.荡不羁地到处游戏人间,跑到南翼国当起了侍卫,若是让她名义上的外公北沧国皇帝知道,肯定气得吐血。 想到这儿,她扑哧一笑,收起了信,抬头真诚地对李澈说道:“谢谢你,给你添麻烦了。” “没什么,那我先走了。”李澈再次深深地望了她一眼,想将她的容颜牢牢地刻在心上,也许他们今生真的无缘,可他永远也不会忘记曾有个让他心动的女子出现在他的生命中。 “嗯,拜拜。”北宫青轻快地朝他挥挥手,之前的阴霾一扫而空。 李澈脚下一顿,记得第一次在东旭国的成衣店里,她也这样跟自己说过,忍不住回头问道:“拜拜,是什么意思?” 北宫青一愣,嗨,她怎么又不小心蹦出个现代词儿来,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笑道:“呃……就是再见,后会有期的意思。” 李澈抿嘴一笑,也回了句:“拜拜。” 北宫青莞尔一笑,他还学得真快,现学现卖呢。 站在窗边遥望着他轻盈的身形一纵一跃消失在高墙之上,北宫青的唇畔牵起一抹甜蜜的笑容,见到他,真好。 户部大堂上,端木杰歪着身子坐在上方,翘着个二郎腿,悠闲地喝着普洱茶,坐看北宫青如何在底下训斥六名户部的主要官员。其中两名是户部侍郎,四名主事,都是官衔四品以上的官员,却被北宫青骂得抬不起头来,他看得心里直乐。他们家的青儿就是厉害,虽然凶了些,霸道了些,但他怎么看怎么喜欢。 “诺大的一个户部竟然只剩下四十万两银子,而且还是记在账上没有收回来的款项,你们一个个脑满肥肠的都干什么吃的去了?是不是等户部的银子都没了,直接将户部解散,回家抱孩子去?我看你们一个个笨头笨脑的,说不定连孩子也不会带,直接撞墙去算了。” “你们看看这账做的,一根金丝楠木一百两,一片红瓦十两,一块花岗石五十两,你们也真能做假账,你们建的这是金屋银屋呢,还是用银子砸出来的宫殿?” “要做假账也高明一点,哪有这么整齐的数字?你弄个九十九两、八两或者是四十七两,还能糊弄糊弄人,一百两、十两、五十两,你们还真阔气啊,买这么贵的材料,就不怕天打雷时,把一百两一根的金丝楠木给劈着了啊?” 北宫青狠狠地将几本账册丢到几人脸上,厉声喝道:“都说说吧,这些账目究竟是谁做的?受了谁的主使?那些银两都落到了谁的口袋里?” 两名户部侍郎面面相觑,豆大的汗珠自额角滑落,还从没见过骂人如此犀利的,倒是后面的四名主事稍微淡定些,反正出事了有上司顶着,他们顶多受点连累。 其中一名姓马的户部侍郎大着胆子回道:“回王爷,这本账册是崔主事做的,臣等是不知情的啊。”毕竟在官场混得久了,懂得察言观色,他心想康王常年在外征战,对户部之事不甚了解,跟他说应该好糊弄些。 端木杰悠哉游哉地抿了口茶,懒懒地抬了下眼皮,问道:“崔主事在哪儿?” “不用问了,肯定已经被杀人灭口。几位大人,你们说是不是啊?”北宫青冷笑,东窗事发,肯定得找个人来背黑锅,之前太子接手此事没个定论,必是他们早已做好了万全之策。 马侍郎也算看出来了,这康王是完全听苏侍卫的,忙掉头跟北宫青回道:“回苏侍卫,崔主事日前畏罪自杀身亡,臣等也是被他连累的。” 北宫青眼神一敛,想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你们真当我是吃干饭的,讥笑道:“好啊,那我们就开棺验尸,看看他究竟是自杀身亡,还是被人谋杀。” 马侍郎浑身一颤,这苏侍卫还真不好应付,幸亏他们事先有所准备,忙低头回道:“回苏侍卫,崔主事的尸首已经被火化了,无法再开棺验尸。” “处理真干净利落啊,毁尸灭迹,果然是老狐狸,怕是平日里干惯了这档子事吧。”北宫青敛起眼神威慑地横扫着几人,心说早料到你会这么说,反正这是你们南翼国的事。多一个贪官少一个贪官,都不关她的事,谁死谁活她也懒得管,她只关心能不能收回银子。 “之前你们干过什么,你们自己心里清楚,我们王爷宽宏大量,可以不追究你们过往的错失。圣人都有云,人谁无过,过而改之,善莫大焉。但是从现在开始,谁要是再敢在暗地里搞小动作,欺上瞒下,就休怪我不客气。”她突然提高声调,厉声一喝,手上亮出金牌,往他们眼前一晃。 几人心里一惊,连忙齐齐下跪,三呼万岁。 北宫青窃喜地看了看手中的金牌,想不到这块金牌的威力如此之大,清咳了一声,说道:“好了,给你们一上午的时间,我要一份各种建材的市面价格,还有给工匠师傅们开的酬劳的账簿,若是让我发现其中有一样不实,你们应该知道后果。” 她又将金牌在几人眼前晃一晃,吓得他们再次低下头去,唯唯诺诺地回道:“下官遵命,下官一定照办。” 北宫青不耐烦地甩甩手,呼喝道:“下去吧。” 六人忙不迭地爬起来,簇拥着跑出门去,一个上午要做完一个新账簿,还不能有任何差错,他们就是不喝水、不吃饭也做不完啊,但人家有金牌在手,他们能有什么办法,谁让他们做贼心虚,只能豁出命去干了。 北宫青得意地望着门外方向,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若是给他们时间多了,人的脑袋一旦闲下来,说不定就会多出许多花花肠子来,指不定他们会干出什么弯弯绕的事情来对付她。 端木杰从上面走下来,赞赏地望着她,调侃道:“你真行,比我这王爷还威风。” “那还不是有你这个王爷在上面压阵,否则我怎么能震得住他们?”北宫青笑嘻嘻地恭维了他几句,他若是不肯干了,那她也办不成事,所以现在不能把他给得罪了。 端木杰一把搂过她的肩,笑逐颜开,还没从她口中听到过这么动听的赞语,沾沾自喜道:“那倒是,以后咱俩一文一武,打遍天下无敌手。” “得了吧你,说你胖还喘上了。”北宫青好笑地白了他一眼,也没有推开他,有他这么一个性子单纯的死党也不错,平时闲来无事斗斗嘴,累了就一起在午后的枫林下做做面膜,轻松惬意,不像他哥哥……唉! 端木杰见她突然好端端地叹了口气,有些奇怪,但看她的神情也不像在发愁,也就没放在心上,问道:“那我们下面要做什么?” 北宫青撇了撇嘴,说道:“去大街上做一下市场调查,免得被人坑了也不知道。” 第三十九章 杀父之仇 都城闹市区的一家豆浆铺里,一名侍卫服的年轻人一手拿着块葱油饼,一手端着碗豆浆埋头猛吃,津津有味的。,坐在她旁边衣着华贵的年轻公子看得两眼直发愣,这吃相也忒难看了吧,尴尬地四下瞄了瞄,果然有不少客人正看着她品头论足。 他心底叫屈,真想离她远点儿,免得人家知道他们是一路的,忍不住说道:“不是说做市场调查吗?怎么跑这里喝豆浆来了?” 北宫青边嚼着被豆浆泡化了的葱油饼,边口齿含糊地说道:“一大早起来,人家还没吃早饭呢。” “谁让你不肯早点起来的,我可是叫了你三回。”端木杰有些郁闷,昨晚她还说今早要早点起来杀上户部,给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让他清早喊她。结果他在门外叫了她三回,她都没动静,他没办法只好先去上朝。 等他上朝回来,她还在房里闷头大睡,他一急之下就蹿门冲进了她房间,直接将她从被窝里拉了起来。谁知她身上只穿了件肚兜,雪白细腻的肌肤全部暴露在空气中,胸前的一大片雪白的隆起直接撞入他眼中,害他一阵脸红心跳。她却仿若未觉,半睁着迷迷糊糊的睡眼,喋喋不休地冲他抱怨,好一阵子她才乖乖地起了床。至今想来,他还有些心悸的感觉,面上不由地一阵微烫。 北宫青知道自己比较嗜睡,没有几个闹钟同时闹是叫不醒的,嘴上不服输地狡辩道:“那你应该再接再厉,也许叫第四回我就醒了。” 她的眼神游离间,突然瞥见远处人群中有个熟悉的身影。她定睛一看,那人似乎是独孤谋,只是他的身形一晃,一转眼就不见了。 会是他吗? “怎么了?”端木杰见她发愣,朝她的视线方向望去,却没见到什么异常的事,心中好奇。 北宫青回过神来,忙说道:“没什么,你先去木坊那边,我去成衣店买几件衣裳,很快就回去找你。”她必须追上去看看,自从军营一别,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她心里多少还是对他有所歉疚的。 端木杰不悦地嗔怪道:“女人就是麻烦,你想要新衣裳,我找人到府里给你订做就行了,何必自己去买?”他可不想一个人去木坊,对那些事根本就没兴趣,若不是她硬帮他揽下这单活,打死他也不要插手这种事,他还是比较衷情于战场上快意驰骋、抛洒热血的豪迈。 北宫青想快快打发了他,不然就追不上独孤谋了,推搡着他说道:“逛街是女人的天性,你不懂的。” 端木杰不乐意地撇了撇嘴,说道:“那我陪你去。” “不用了,我很快就回来。”北宫青不想再跟他纠缠,转身就跑掉了,留下端木杰一个人在原地郁闷。 北宫青穿过几条街,四下寻找,可一直都没有见到独孤谋的踪影,心下着急。走到一条小巷口,刚一转身就撞上一堵人墙,她一抬头,就见到了独孤谋。 “真的是你?”再见到他,北宫青的心情有些雀跃,他看来似乎有些清减,下巴下面还留着点参差不齐的胡楂,眉眼间有些疲惫之色。 “跟我来。”不远处有一队官兵经过,独孤谋神色匆忙地拉起她的手,往另一个方向跑去。 他将北宫青带到一处偏僻荒废的小院子,才停了下来,北宫青隐约觉得事情不简单,疑惑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官兵们是在抓你吗?” 独孤谋神色凝重地回道:“我昨晚潜入瑞王府刺杀端木俊,谁知他早已识破我的身份,找了个替身引我上钩,我中了他的埋伏,好不容易才逃出王府。” “那你有没有受伤?”北宫青连忙将他上上下下、前前后后打量了一番,看有没有伤势。 独孤谋眼神一闪,有种不知名的光芒在瞳孔中流转,深深地注视着她,声音低哑地说道:“你是在关心我吗?” 北宫青被他盯得有些慌了神,微微低下头,说道:“你上次说的杀父仇人就是端木俊吗?” 独孤谋的双瞳猛然一阵收缩,溢射出一道慑人的寒光,冷冷地说道:“去年冬天鹿鸣谷一战,我父亲误中了端木俊的圈套,全军覆没,端木俊斩下我父亲的头颅挂在城头示众。我父亲乃西澜国一代名将,历经大小战役无数,死后却遭如此耻辱,此仇不共戴天。” 北宫青心里一惊,他要杀的人是端木俊,他们两个无论是谁,她都不希望有人出事,急忙问道:“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独孤谋眼神坚定地说道:“我想等待机会,再次刺杀端木俊。” “非杀他不可吗?其实战场之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身为将军不都是提着脑袋上战场的吗?”北宫青嘴上虽这么说,其实内心里连自己这关都过不了,她不也是恨着北宫墨,要找他报仇吗?若是有人劝她放弃报仇,她会甘心放弃吗? 独孤谋幽深的眼眸痛苦地敛起,那日在山洞口她委婉的拒绝,他就已经猜到她心里必是有了另一个男人,他一直在猜测那个人到底是谁,如今他才终于明白过来,语气低沉地逼问道:“你混入王府当侍卫就是为了他?你心里的那个人也是他?” 北宫青猛地抬头看他,原来他都知道了。独孤谋痛楚地深望了她一眼,她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冷声说道:“我明白了,你走吧。” 北宫青心里很不安,不希望他有事,劝他道:“独孤谋,现在官兵都在抓你,你还是先离开南翼吧,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独孤谋却是误会了她的意思,以为她怕自己杀端木俊,因而想将自己支走,愤愤地说道:“他究竟哪里好,值得你这样维护他?” 北宫青忙解释道:“我没有。” 独孤谋握起她的手,贴到自己的胸前,深深地望进她晶亮剔透的眼眸,带着些乞求,带着些深情,带着些期盼,用热切的语气说道:“那你跟我走,跟我去西澜。” “对不起,我不能跟你走。”北宫青慌乱地抽回了手,她现在还不想离开这里,她心里对端木俊还是存在着一份希冀,她不想这么快就放弃,否则她一定会后悔自己未曾极力地为自己的爱情争取过。 独孤谋彻底绝望了,一股怒意在眼底熊熊地燃烧,仿佛要将周围的一切烧毁殆尽。端木俊不仅杀害了他最敬爱的父亲,还抢走了他最心爱的女子,他此生都要和端木俊势不两立,狠狠地攥紧拳头,他一字一句地说道:“端木俊,我杀定了。” “独孤谋,独孤谋……”北宫青紧追着他愤怒离去的身影,心里更加忐忑不安。 她该怎么办?他现在一定更加痛恨端木俊,非要致他于死地不可,可是端木俊身边侍卫众多,谁胜谁负还难以定论。 她到底该怎么办?是去通知端木俊多做防范,还是坐待两边的情势发展? “想什么呢?从大街上回来后就一直魂不守舍的。”眼前有什么东西一晃,北宫青醒过神来,抬头看向身前的端木杰,眼神仍有一丝恍惚。 自从见过独孤谋之后,她心里一直在琢磨着那件事,实在想不出什么两全其美的办法来化解独孤谋和端木俊之间的仇恨。是了,昨晚独孤谋不是去瑞王府刺杀端木俊吗?为什么她没有听到任何动静? 第四十章 登门威慑 “没什么。!对了,你哥他近来没事吧?”北宫青试探地问道,心想瑞王府出了这么大的动静,端木杰做弟弟的,应该知道才对。 端木杰心里有些不舒服,带着些酸意,说道:“你心里就只想着我哥,他好得很,能有什么事?” 北宫青感觉不对,蹙了下眉头,疑惑地问道:“瑞王府昨晚没发生什么事吗?” 端木杰也跟着蹙了下眉,感觉她话里有话,问道:“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 “没什么,随口问问罢了。”北宫青心下更加疑惑,难道刺杀一事端木俊没有告诉他弟弟?还是端木杰有意瞒着她? 她若有所思地打量了端木杰一番,他应该不会骗她才是,难道是端木俊为了防着她,连他弟弟也没有透露消息?如果真是这样,那他也太让人寒心了。 “账簿对得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出入的地方?”北宫青故意转换了话题,在她内心里还是比较信任端木杰的,至于端木俊,那个让她又爱又恨的男人,她看不穿也看不透。 端木杰将重新整理完的账簿交到她手里,吊儿郎当地说道:“被你那么一吓,他们哪里还敢弄虚作假?” 北宫青接过账簿,随手翻阅了几页,觉得甚为满意,将账簿“啪”地一合,说道:“那就好,我们现在就去拜访一下金臣相,顺便参观参观他新建的臣相府邸。” 臣相府坐落于都城的北边,于一个月前刚刚修建落成,正赶上半月前金臣相金铎凯的五十大寿,因此臣相府里到处是红绸、彩灯,至今仍未摘下,一派喜气繁盛的景象。 “老臣拜见康王,有失远迎,还望恕罪。”门外的下人进去通报后,金铎凯很快迎了出来,穿着一身便装,面色红润,精神奕奕,倒是保养得不错。 “哪里哪里,本王听说臣相新建了府邸,特地带苏侍卫来参观一番。”端木杰昂首阔步地迈进大门,擦着金铎凯的身边而过,举手投足间尽显皇族的风范,派头十足。 “苏青拜见金臣相。”北宫青随后跟上,向金铎凯施了一礼。 “苏侍卫也来了,欢迎欢迎。”金铎凯客气地抬了抬手,虽然心里也疑惑为何皇上会对一个小小的侍卫另眼相待,但也不敢怠慢她。 金铎凯领着他们在相府转了一圈,亭台楼阁,小桥流水,九曲回廊,建得别有一番风味,让人联想到苏州林园的雅致美观。建造这么一座府邸,本身的造价就不低,据户部的记录,建造整座臣相府的费用竟达到了一百万两,实在高得离谱。而负责督造臣相府的是太子的老丈人工部督造司赵黔,可想而知这其中的一大笔银子定是进了赵黔的口袋。 “臣相这府邸建得可真大气,比我那康王府可漂亮多了。”端木杰貌似无心地随口说了句,实则在暗讽他的权势过大,连他这个亲王都被他比下去了。 北宫青暗中观察着金铎凯的神情,见他神色稍动,立即添油加醋地说道:“你那破地方能跟臣相府比吗?人人都说这金臣相在南翼国那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朝堂之上至少有半数以上的大臣都是金臣相的门生,只要他打一个喷嚏,那整个南翼都得抖上一抖。” 金铎凯脸色一变,连忙说道:“苏侍卫此言差矣,是何人如此诽谤金某?简直就是想致金某于死地。金某一心为国为民,从无私心,忠心可表天地,苏侍卫切不可听信他人之言。” “哎呀,那真是在下的不是了,没有查明真相就误信人言,抵毁了金臣相的一世英名,真是不应该。”北宫青故作一脸惶恐地自责,心底里却想也亏你说得出口,私自勾结他国的要臣且不论,结党营私、贪污受贿,哪样没有你的份儿? “不知者无罪,苏侍卫也不必太在意。”金铎凯眼神防备地打量着北宫青,隐隐察觉到来者不善,对她生出了几分戒心。 “臣相真是有容乃大,肚能撑船,在下佩服。对了,听闻前段时间臣相大寿,东旭国的沐小侯爷为臣相送来一批美姬,听闻个个能歌善舞,不知我与王爷是否有幸一睹东旭国的歌舞?”北宫青没有放过他眼神中的防备之色,故意拿言语套他,以达到威慑之效。 果然,金铎凯脸色大变,焦急辩解道:“哪有此事?” 北宫青故作不解道:“没有吗?在下可是亲耳听到一个人说的,他说是奉了沐小侯爷的命令,送一批美姬给臣相做填房,难道他说的不是事实?” “根本没有这回事儿。”金铎凯脸色更黑了一层,连忙否认。 北宫青根本无意管他那档子事,他是不是勾结他国要臣与她无关,见威慑的目的已达到,她突然拍手道:“啊,对了,差点儿忘了今日来的正事。我们王爷打算两日后在康王府举办一场赈灾义卖的宴会,邀请朝中的大臣们都到府里来。王爷为了河阳的灾民,可谓是废寝忘食,恨不得把自己所有的家当都捐出去给灾民,可是毕竟他一人的力量有限,所以他打算将府里的一些名贵珍藏拿出来在宴会上拍卖,价高者得,义卖所得的款项均用于赈灾之用。金臣相心怀万民,相信一定会慷慨解囊,还请臣相届时务必大驾光临。” 端木杰眼皮一跳,他怎么突然有种被人卖了的感觉?名贵珍藏?他府里也就那么几样值钱的古玩,她不会是想打它们的主意吧? 金铎凯心头一跳,这不是摆明了敲诈他吗,委婉地回道:“金某当晚若是无事,会去赴宴的。”他心底已在寻思着那晚最好找个合适的理由推掉,只要他不到场,他们就是想明目张胆地敲诈也敲诈不成。 北宫青心说真是个老狐狸,你那点儿花花肠子也能瞒得过我,猛地一拍脑袋,一惊一乍地叫起来:“我想起来了,那个人好像姓黄……” 金铎凯脚下一个踉跄,连忙打断她道:“金某必定到场,尽自己一份绵力。” “那就多谢臣相了,我看天色也不早了,王爷,咱们回吧。”北宫青心中一喜,见目的已达到,就拉着端木杰撤了。 出了臣相府后,端木杰追着北宫青问道:“你怎么知道那么多事?” 方才见金臣相的脸色一变再变,他就暗自偷乐,能让朝堂之上一手遮天的金臣相如此惊惶之人,还真是少见,他越来越佩服他们家的青儿。 “想知道吗?就不告诉你。”北宫青故意调他胃口,内心里也不愿再提起那段不堪的往事。 端木杰不满地嚷嚷道:“喂,你这什么态度?还有,我哪来那么多珍藏让你来卖啊?你不会是想将我的府邸都掏空了吧?” “珍藏没有,锅碗瓢盆总有吧?”北宫青好笑地睨了他一眼,他还真以为她要拿他的家当去卖啊,就算他肯,她还舍不得呢。 端木杰疑惑地问道:“那也能卖?” 北宫青抿嘴一笑,故意捉弄他道:“当然能卖,你康王爷用过的东西,那身价立马翻了百倍。” “真的?”端木杰倏地放大了眼睛,有些沾沾自喜的味道。 北宫青扑哧一笑,立刻打击他道:“假的,笨蛋!” 端木杰双目一瞪,张开双臂向她扑去,吓得她赶紧哧溜地闪人,这家伙要真闹起来,还真不是一般的疯。 第四十一章 大敲竹杠 从相府出来后,他们就直奔都城外西郊新建的宗庙,听闻之前的宗庙因漏水失修破坏了风水,因而皇帝下旨重新修建了一座,将皇家历代祖宗的牌位都迁徙到这里。!此处依山傍水,的确是个风水宝地,不过修建这么一座宗庙花了近五百万两银子就有些太过了。 “赵大人,这么大一座宗庙都是你一个人督造的?看得我眼花缭乱,你也太厉害了,在下实在佩服。”眼前这人就是太子的老丈人赵黔,挺着个肥肥的肚子,两眼无神,一看就是平日里纵情酒色之人,北宫青对他十分不屑,但面上仍保持着笑容。 “哪里哪里,只是尽臣下本分罢了。”赵黔听到夸赞,有些得意。 北宫青绕到大殿的其中一根梁柱前,用指关节轻叩了几下,贴上耳朵倾听回声,夸赞道:“好一根金丝楠木!听说这么一根就得花上一百两银子,赵大人的确好眼光,能买到如此珍贵的金丝楠木。据说皇宫里用的金丝楠木也只值四十两银子,这宗庙果然是供奉老祖宗的风水宝地,连用的木料都比皇宫内的贵上两三倍呢。” 赵黔隐隐觉得她的话头不对,眼神一闪,附和道:“苏侍卫说的是,供奉老祖宗的地方怎能马虎?” 北宫青一本正经地说道:“只不知这么昂贵的金丝楠木,赵大人是从何处购买得来?用于宗庙的上等木材可不能再在民间出现使用了,不然犯了冲,那可是会坏了皇家的风水的。” “这……”赵黔有些发懵,没听说过有这么一茬。 “赵大人赶紧将这木材的供应商告知,朝廷必须封了他的店,不能让他再卖木材给其他人,已经卖出的也得一一收回来。”北宫青故意说得严重,其实她早让人打听清楚了,赵黔本人就是这些木材供应商的幕后老板,他靠着职务的便利为自己敛财,以为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却不知这世上没有不漏风的墙。 果然,赵黔有些慌了,忙回道:“苏、苏侍卫,其实这就是一般的金丝楠木,没什么特别的。” “金丝楠木按市价来算一根才值二十几两,就算它是最上等的货色,按皇宫里的用价来算,也就四十两,那么这多出来的六十两究竟去了哪里?我看了一下宗庙的设计图,整个宗庙总共用了一万余根这样的金丝楠木,那么就有六十万两银子不知所踪,莫非是进了赵大人你自己的口袋?” 赵黔使劲地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辩解道:“没有、没有,赵某怎会如此做呢?” 北宫青一脸恍然大悟道:“噢,那定是赵大人暂时将余款保管了起来,打算跟其他的用料余款一起上缴给户部吧?赵大人果然是一代良臣,为官清廉,不为金钱所迷,所思所想全是国家社稷,让人可钦可佩。” 赵黔已吓得一身冷汗,忙摆摆手道:“不敢、不敢。” 北宫青背转身,朝斜倚在门边看戏的端木杰眨了眨眼,事情进行得很顺利,也该进入主题了,转身说道:“正好,康王爷府上两日后将举办一场赈灾义卖的宴会,邀请朝中的大臣们都到府里来。王爷为了河阳的灾民,可谓是废寝忘食,恨不得把自己所有的家当都捐出去给灾民,可是毕竟他一人的力量有限,所以他打算将府里的一些名贵珍藏拿出来在宴会上拍卖,价高者得,义卖所得的款项均用于赈灾之用。赵大人届时请一定大驾光临,慷慨解囊。” 端木杰听到她这番话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她可真行,将对付金臣相的那套话一字不漏地转告给赵黔,到时候真到了义卖那会儿,要是拿不出像样的东西来,他的脸可就要丢尽了。 赵黔忙不迭地点头道:“一定、一定。” “哦,对了,我这里恰巧有两本关于宗庙用材的账本,一本是户部刚刚畏罪自杀的崔主事做的,另一本是我刚刚让人重新根据建筑用材的市价统计的,两本账目比对之下竟然相差了二百五十万两,这个崔主事真是丧尽天良,一口气吞没了这么多银两。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赵大人你吞没了银两呢,赵大人,你说你冤不冤哪?”她故意掏出两本帐簿在他眼前晃了晃,赵黔的眼珠子也跟着她手挥动的方向转动。 “冤,赵某实在冤。” 北宫青看他的眼神似乎要像饿狼一般朝帐簿扑过来,忙将帐簿收入怀中,叹气道:“唉,这么大的空缺,若是有人能将它填补齐,那也就罢了。若是补不齐,此事看来只有禀报给皇上,让他老人家来定夺了。” 赵黔一听要上报皇上,着急劝阻道:“苏侍卫,切不可上禀啊。皇上日理万机,这点小事就别惊扰皇上了。” “嗯,赵大人说的有理,此事的确不宜拿到朝上去谈论。”北宫青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暗中朝端木杰使了个眼色,也是时候撤了。 端木杰收到她的眼色,会意地伸了个懒腰,说道:“本王有点累了,苏青,咱们打道回府吧。” 临了,又回头嘱咐了句:“赵大人可别忘了届时光临王府啊。” “赵某一定到、一定到。”这两位要再不走,赵黔几乎要哭了。 从宗庙出来后,已是日暮西山,两人坐在马车里欣赏着夕阳西下。端木杰心情极好地大笑道:“哈哈,看把赵黔那老匹夫给吓的,真痛快!不过,你确定他一定会把吞进去的银两吐出来吗?” 北宫青对此很有信心,扬眉道:“明日早朝时,你只要在大殿上再旁敲侧击地提一提这件事,他铁定乖乖地把银两都吐出来,到时候你就准备好十几口箱子,等着收银子吧。” “青儿,你实在太聪明了,来,让我亲一个。” 端木杰嬉笑着向她扑去,北宫青伸手拦住他凑过来的脸,哭笑不得地嗔怪道:“滚一边儿去!” 北宫青趁着空余的时间,发动王府里的丫环们连夜赶制了一件霓裳羽衣,经由她亲自设计和选材,一件绝无仅有的霓裳羽衣终于成型。她亲自试穿了一下,珠环翠绕,蝉纱薄饰,耀眼华丽,美不胜收。 “怎么样,好不好看?给我点意见。”北宫青足尖轻点,在原地转了个圈,镂空的纤腰暴露在空气中,性感妖娆。 端木杰看得一阵恍神,眼神不由自主地移到她裸露的肚脐上,喉头一动,忍不住咽了口口水。真该死,这女人怎么能穿这么暴露的衣服?他真想将她藏起来,不让其他人看到她的美,嘴上却口不对心地故意打击道:“不怎么样,还是看你穿侍卫服比较顺眼。” “那是你没有眼光,不懂欣赏。”北宫青不满地瞪了他一眼,就喜欢跟她抬杠,她可是花了很多心血在里面的,好歹也给点鼓励,哪能这么打击她。 端木杰别过脸,尽量不去看她腰间的完美线条,问道:“我说,你做这件衣裳干什么?” “义卖会上,我还要靠这件衣裳卖个好价钱呢。过来帮我剪一下线头,有根线露出来了。”北宫青转头发现左肩后方有根线头露在外面,她的手刚好够不着,只好叫端木杰来帮忙。 “真麻烦!”端木杰面上装作不情愿,内心里却紧张得不得了,心潮起伏不定。他一个分神,剪刀偏了几分,咔嚓一声,连带着旁边一根串着珠子的线也一齐剪断,珠子哗啦啦地掉落在地。 两人都同时震惊地睁大了眼睛,看着这一幕。 北宫青终于火山爆发,朝他怒吼道:“端木杰!你死定了!” “不关我的事,是你让我剪的。”端木杰一看苗头不对,赶紧闪人。 “我有让你剪旁边那根吗?”北宫青紧追着他,火气极盛,这可是她努力了一晚上的心血,他一剪子就给毁了,她能不火吗? 第四十二章 枫林迷情 端木杰身形敏捷地逃到了书桌后,北宫青则端起他最喜爱的方砚就往他身上砸去。。端木杰见状连忙眼疾手快地接住,这女人真是疯了,什么都敢砸。却不知北宫青正是掌握了他这种心理,趁着他接砚的瞬间,绕过书桌逮到他,将他扑压到椅子上,使劲地拽着他的衣领泄愤。 “疯女人,快放开,不然我喊非礼了。” “你这个混蛋,我好不容易把衣服缝好,你尽给我添乱,我要你赔。” “好,我赔,我赔。你先起来,这样太有损我康王爷的脸面了。” “我就不起来,看你怎么着?” 两人一上一下相持不下,一股暧昧的气息逐渐在两人鼻息间萦绕。就在这时,端木俊突然出现在门外,皱着眉头,出声道:“你们在干什么?” 两人同时诧异地转过头去,看到来人吓了一跳,如触电般噌地分开,又同时开口道: “哥,你怎么来了?” “你千万别误会,我们闹着玩呢。” 与端木俊同来的还有一名女子,十五六岁上下,雪肤花貌,眉眼如画,一身青色的纱裙上绘有孔雀的羽饰,高贵华丽,想来此女的身份定然不凡。她亲昵地挽着端木俊的手,好奇地打量着北宫青,眼底划过一丝嫉妒,问道:“俊哥哥,她是谁啊?我怎么不知道杰哥哥府里多了个女人呢?” 女人对于比自己美貌的女子总会产生些许嫉妒的心理,尤其今日的这一身霓裳羽衣穿在北宫青身上更加衬得她耀眼夺目,绽放异彩,连端木俊也忍不住闪了下眼神。 不知为何,他心底有些堵得慌,有意揽过身边女子的腰,语气冰冷地说道:“一个无关紧要的女人。” 北宫青两眼死死地盯着他搂在那女子腰间的手,心底很受伤,一个无关紧要的女人吗?他真的好狠心,这样无情地伤害她。她鼻中一酸,泪水很快凝聚在眼眶里面,她必须离开这里,不能让他们看她的笑话,绕过门口的两人,她快步跑出屋去。 “哥,你们坐一下,我去看看她。”端木杰不放心她,正想追出去,却被端木俊拦了下来。 “你是主人,你留下来陪客人。”端木俊说完,将身边的女子往前一推,转身往门外走去。 “俊哥哥!”那女子见他要去追人,心里急了,连忙在后面喊他。他却根本不搭理,连头也没有回一下。 枫树林中,北宫情狠狠地采着枫叶,又将它们用力地撕碎以发泄,嘴里不断地念叨:“死端木俊、臭端木俊,你有什么了不起的?凭什么这样伤害我?” “俊哥哥,俊哥哥,叫得多亲热啊,也不怕闪了舌头。”想起那女子娇滴滴的唤声,她心里就泛酸,脚下用力地踢着落叶。 她真是快要疯了,为何他短短的一句话、一个动作就能影响她如此之甚? “啊……我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老是被端木俊影响我的心情?不行,忘了他,忘了他,绝不能让他影响我。” 她使劲地甩了甩头,摆脱缠绕心头的阴影,高声唱道:“我得意地笑,又得意地笑,笑看红尘人不老……”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轻笑,北宫情诧异地回过头去,却意外地见到端木俊正斜倚着身子靠在一棵枫树旁一脸兴味地望着她,唇角轻逸着一抹笑容,未来得及收起。这副画面犹如她在酒楼初见他一般,她顿时有些呆住了。 “看够了吗?”端木俊不知何时已欺近她身前,凑近她耳畔轻声低语。 北宫青浑身一颤,他的气息若有若无地喷在她耳朵里,惹得她心里痒痒的,嘴上却别扭地回道:“你有什么好看的,谁稀罕?” “过来帮我吧,我需要你。”他的声音带着些蛊惑,让她不知不觉中沉醉。 不知何时,他的唇已贴了上来,轻轻地舔舐.着她的唇瓣。她顿时懵了,这是什么状况?前一刻他还说自己是个无关紧要的女人,下一刻他却在吻她,他到底在想什么? 不对劲,很不对劲,非常不对劲,他为什么突然之间这么反常?是他终于发现她的好了?还是因为刚才看到她和端木杰的亲昵而吃醋? 她当然不会天真地以为自己的魅力突然间变大了,像他这种有野心又冷酷无情的男人肯定不会无缘无故地对一个人温柔,除非另有所图,冷静、冷静,她必须冷静下来,不能为男色所迷。 端木俊似乎察觉到她的不专心,惩罚性地用牙齿轻啮了下她的下唇,舌头霸道地探入她齿间,狂肆地逗弄着她的舌苔,惹得她浑身娇颤,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不管了,美色送上前,不要白不要,更何况这个男人还是她倾心已久的人。她的双手绕过他的脖颈,踮起脚尖,热情地迎合他。 他真是个危险又充满魅惑的男人,冷酷的时候能把人伤得痛彻心肺,热情的时候又能把人燃烧得恨不得化为灰烬。北宫青热情地回应着他,脑子里已是一片空白,什么防备,什么猜疑,都早已抛到九霄云外。 枫林外,端木杰和护国公的女儿纪晴正好出来寻找两人,却意外地撞见这一幕,都十分震惊。纪晴难以置信地盯着两人,跑上前,带着哭音喊道:“俊哥哥,你怎么可以跟她这样?” 她身为护国公的女儿,自小经常出入皇宫,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喜欢上端木俊。她也知道端木俊要夺得皇位,少不了父亲的扶持,所以早就认定他会娶她为妻。如今却看到他跟别的女子亲昵,心里怎么也无法接受。 “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一定是你勾引俊哥哥的,我打死你。” 北宫青一把拽住她甩来的手,不客气地将她推到一边,她最烦的就是无理取闹的女人,不屑地说道:“有本事,你也勾引他看看。” 纪晴好不容易站稳身子,涨红着脸,指着她怒斥道:“你、你不要脸。” 北宫青无所谓地耸耸肩道:“很抱歉,让你失望了。我的脸长在身上,不想要也不行。” “你、你……”纪晴完全被她气炸了,还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人。 北宫青无辜地眨眨眼道:“我什么?我好得很啊。”心里却在暗笑,想跟我斗,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 纪晴无计可施,转而奔向端木俊,挽着他的手,梨花带雨地哭道:“俊哥哥,她欺负我,你帮我教训她。” “唉,如此经受不住打击,怎么做他的女人?你俊哥哥需要的是能与他并肩作战,跟他一起实现抱负,陪他驰骋江山,笑看天下的女人,可不是像你这样动不动就拿他当挡箭牌,只会给他添烦增乱的女人。阿俊,你说是不是?”北宫青故意想气她,也绕到端木俊另一边,挽着他的手撒娇。 端木俊眼神一闪,她竟然洞悉他的抱负,她竟然懂他?是啊,正如她所说,他需要的是一个能与他一起驰骋江山、笑看天下的女人,她的智谋、她的坚毅、她的才华,这些日子以来,他都陆陆续续地看在眼里。他不得不承认她的确符合这些条件,也许这世上再不会有比她更适合的女人。 从她第一次坐在树梢上唱着不知名的歌曲,他的心有过那么一丝的颤动,只是他不愿意承认,硬是狠着心将她丢出了王府。第二次在枫林中跟她谈条件,她梨花带雨的楚楚容颜,让他莫名地心悸,情不自禁地吻了她。这一次,虽是有目的地亲近她,可是在吻她的过程中,他竟有些沉溺和陶醉。若是能将她留在身边,也许是个不错的选择吧。 回头望了眼弟弟黯然失色的痛楚眼神,她如今怕已是弟弟心中深爱的女人,他真的要夺走弟弟在意的女人吗? 记忆的某个深处,在那冰天雪地的千年寒潭,他曾经违心地坐视着自己的另一个弟弟一点一点没入寒潭之中,他的呼救声和他没入潭水中那一刻震惊和愤恨的眼神,多少个夜晚如梦魇般一直缠绕着他。 那个曾经与他形影不离、同榻而眠、对酒当歌的白衣少年,那个与他志同道合、心心相息、引为知己的弟弟,一直是他心中的一根刺。若是他们不是生在皇家,他们一定会是最好的兄弟,再没有人比那个人更懂自己,也再没有人比自己更懂那个人。只可惜,权力的诱惑太大,一山不容二虎,那个人在父皇心里占了太大的份量,他完全没有把握胜他。 在那个人陷入漩涡的一刹那,他的脑中闪过一个邪恶的念头,他不能救他。他用计骗取了那人手上的紫色姬莲,眼睁睁地看着他沉入潭底,有那么一瞬间,他心底升起一丝悔意,可是很快又被权力的诱惑给征服了。 这些年来,多多少少的,他把自己对那个人的愧疚转移到端木杰身上,他用尽一切力量来守护这个弟弟,想弥补自己心里的愧疚。当年他为了得到兵权,实现自己的抱负,已经牺牲了一个弟弟,他再不能失去另一个弟弟。 “俊哥哥,你是喜欢我的对不对?我不能帮你,可是我爹爹可以帮你,你会娶我的是不是?”纪晴仍是不罢休地缠着他哭闹,她不相信他会这么冷漠无情。 端木俊板下脸,厉声喝道:“别闹了,本王最烦女人哭哭啼啼的。” 纪晴心头一惊,吓得止住了哭声,狠狠地瞪了北宫青一眼,伤心地转身跑掉。 北宫青被她瞪得有些莫名其妙,呼喝她的人又不是她,转头笑盈盈地仰头说道:“阿俊,你留在这里吃晚饭吧,我给你做好吃的。” “好啊。”端木俊淡淡地吐了两个字。 北宫青怀疑地甩了甩头,还以为他会拒绝呢,开心地叫道:“真的?你真的答应了?端木杰,你快掐我一把,我是不是在做梦啊?” 端木杰眼底划过一丝酸楚,白了她一眼,不是滋味地说道:“得意吧你,小心乐极生悲。” “臭小子,就会泼冷水。阿俊你等着,我这就去给你做好吃的去。”北宫青斜了端木杰一眼,欣喜地撩起裙摆,快步跑开。 端木杰不冷不热地在后面喊道:“记得把衣服换下来,后天还要义卖的。” “晓得了,真罗嗦。”北宫青头也不回地冲他挥了挥手,欢喜地跑出枫树林。 第四十三章 偷听真相 刚一出林子,北宫情脸上的笑容就立刻收敛了起来,如果上一次当那是偶然,上第二次当那就是愚蠢了。.她怎么可能会天真地以为他是真的对自己动了心? 她悄然地转身,再次潜回林中,想听听端木俊的真实目的。 “哥,如果你不爱她,就不要伤害她好吗?她一个人孤苦伶仃的,没有依靠,你不能再在她伤口上撒盐。”远远地,就听到端木杰的声音,北宫青心下感动,原来他是真心地在关心着自己。 “阿杰,你还能否认没有爱上她吗?”端木俊清冷的声音传来,北宫青心神一阵恍惚,是真的吗?难道端木杰他…… “我、我没有。”端木杰心慌地否认。 “你放心,只要是你想要的,哥哥一定会成全你。不过目前,我需要她来引出独孤谋,据我了解,她和独孤谋的关系不一般,独孤谋一定会来找她。” 北宫青心里咯噔一下,原来这就是他的真实目的,看来自己的猜测没有错,他果然是另有所图。真是讽刺,为了对付独孤谋,竟然堂而皇之地利用她的感情。端木俊,你不觉得你太无情了吗? “你是想利用她来抓独孤谋?可是你这样对她,她知道真相后,该有多伤心。”端木杰的口吻很急切,他不希望看到她伤心难过。 “心疼了吗?傻小子,她若没有被人伤害过,又怎会发现你的好?有些事是需要自己争取的,感情的事更是如此,这一点你该多向她学习学习才是。” 北宫青在心里冷笑,你可真是个好哥哥,为了弟弟不惜将别人的真心踩在脚下任意践踏。 “哥,不管怎么样,我不希望你利用她,我的事我自己会处理。”端木杰的断然拒绝让北宫青心中一暖,他真是个傻小子,明知道她心里装的是他哥哥,他还那么真诚地待她。 端木杰,你哥哥说的对,我不该招惹你的,你的性子单纯,不该受我连累被我拖下水。 “不行,独孤谋一日不除,我一日寝食难安。”端木俊的话语掷地有声,可想而知他内心里对独孤谋的痛恨。 北宫青黯然地离开了枫林,不愿再听他们讲下去,他非要如此折磨她、利用她吗?可笑,竟然连美人计都用上了,若不是她还留有些理智,可能真的就相信了他,沉溺在他温柔的陷阱中。 好啊,既然你为达目的,不惜牺牲色相,那我何必跟你客气?要演戏,大家一起演戏,看看究竟是你高明还是我技高一筹。 “阿俊,尝一尝这盘爱心蛋挞,我特地为你做的哦。”北宫青将一盘烤得金灿灿的蛋挞端到桌上,每一个都极为用心地做成了心形状,花费了她不少功夫。 端木俊还没有动手,端木杰倒是先伸了手,北宫青“啪”地一声打掉他的手,喝斥道:“端木杰,你不许吃,没你的份。” 端木杰不满地叫嚣道:“你太偏心了吧,别忘了,这里可是我的地盘。” “那我搬去瑞王府住好了,阿俊,你不会有意见吧?”她把脸凑到端木俊跟前询问,心中认定他为了达到目的即使她不开口,他也会想办法说服她过去。洞悉了端木杰的真心后,她不愿再留下来让他越陷越深,她知道自己这辈子恐怕都无法回应他,不能再伤害他。 端木俊简短地回答道:“不会。” “那义卖的事,你不管了吗?还有花园里的玫瑰花,谁来照料?你还答应了父皇,后天在王府接待他的。我不管,我不许你走。”端木杰急了,明知道哥哥是在利用她,他又不能明言,眼看着她越陷越深,他心里愈加焦急。 北宫青不以为意地说道:“这些事白天做就行,最多我白天过来你这里好了。” 端木杰还想说什么,却被端木俊阻止,不容置喙地说道:“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一会儿你就跟我回王府。” “嗯。”北宫青开心地点头,她必须离开这里,越是对她好的人,她越是要远离,这也许就是她的宿命。 “你跟我来。”端木杰当着哥哥的面不顾一切地拉着她离开,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走向痛苦的深渊,也许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对她的感情已经深到了何种境地。 北宫青被他一路拉着来到枫树林,刚才出房门的一瞬,她捕捉到端木俊眼中的一丝阴霾,他怕是在怀疑自己的弟弟会出卖他吧。尽管如此,她还是相信端木杰不会出卖他的哥哥,同时他也不愿意她受伤害,想来夹在两人中间的感觉应该是很痛苦的吧。 “你干嘛?” 端木杰有些气急败坏地说道:“你最好头脑清醒些,不要感情用事。” 第四十四章 扬眉吐气 北宫青故作轻松地笑道:“你这话什么意思?我一直想方设法地接近你哥哥,现在目的达到了,你不替我高兴吗?” “你不要自视太高,也许我哥他……他只是一时图新鲜感,等他腻烦了,就不再理会你了。、”端木杰有些犹豫,不过他始终还是没有出卖他的兄长。 “你也太小看我了吧,就算你哥他现在没有真正爱上我,但我有信心一定能征服他。”北宫青这话说给他听的同时也说给自己听,她不甘心一再地被端木俊无情地伤害,哪怕付出再大的代价,她也要再尝试一下,她深信水滴石穿,金石为开,他终有一天会为她所动。 “话不要说得太满,我哥不是普通的男人。”端木杰心底更加黯然,若真是如此,那他就更没有机会了,他怎么能跟自己的哥哥争女人呢? “我当然知道,他是个有远大抱负之人,他的野心是整个天下。不过,他会需要我的,我会让他知道我的价值。”北宫青的目光穿过层层叠叠的枫叶,望向无穷远的苍穹,眼神中闪耀着一种异样的光芒。只要给她一个舞台,她相信自己定能有一番作为,如果他要的是整个天下,她尽可以凭着自己的智慧和几千年积累的知识帮他得到,而她想要的唯有他的一颗真心而已。 “那你好自为之吧。”她眼中自信的光芒那么地刺眼,端木杰的心被深深地刺痛,无奈地转身离去,他知道无论自己怎么劝,她都不会再改变主意了。 “阿杰……”望着他失落离去的背影,北宫青突然叫住了他,这是她第一次这么亲密地喊他。这样一个对自己感情真挚的男人,她会永远铭记在心底。 “谢谢你。” 谢谢你,这样关心我。 谢谢你,不惜冒着被你哥哥猜忌的可能来提醒我。 谢谢你,这样真心地爱着我…… 端木杰的身形一僵,意味深长地回望了她一眼,隐隐约约地从她眼中看懂了什么。 再一次踏入瑞王府的大门,北宫青忍不住感慨万分,还记得前两次好不容易进府,都被端木俊无情地丢出府去。这一次她故意绕着王府转了一大圈,让所有的王府下人们都知道她胡汉三又回来了。 果然,大部分的下人们都认得她,对于她在王府的传闻耳熟能详,这次见她又回来了,都忍不住在底下窃窃私语。尤其是总管何晟,见到她时跟见到鬼一般,怕是绝对也想不到她会再次回到王府。 北宫青大摇大摆地进入墨轩,特意从每个侍卫的面前慢慢悠悠地走过,这些曾经将她粗鲁地抬着丢出府去的人,她可不会忘记。一个个侍卫都忍不住打了个冷战,这姑奶奶又回来了,指不定会怎么抱负他们呢。 端木俊好笑地看着她,她那点心思,他怎么会看不出来。她还真是记仇,那他呢,她也会对他记仇吗? “你爬到树上做什么?”端木俊站在墨轩的院子里,仰头望着坐在树梢上的北宫青,不知道她又想玩什么花样。 北宫青喊住他,一本正经地说道:“你别动,就站在那里。上次我在这里唱歌,还没唱够呢,就被人丢了出去。今天晚上,我要痛痛快快地唱一场,把上回的都补回来。” 侍卫们都忍不住擦了把冷汗,还没见过这样的,专门喜欢跑树上去唱歌。 端木俊线条冷峻的薄唇边逸出一抹轻笑,淡淡地说道:“那你唱吧。” 北宫青稍稍一抬头就对上悬挂在夜空中散发着柔和光芒的大圆盘,如此美好的月色,当然得唱一首应景的歌曲。她深深地望着树下的端木俊,月夜下的他拖着长长的清影,晚风轻拂,吹起他的鬓发,如梦幻一般。眼前这个让她又爱又恨的男人,让她的心不断纠结,她到底该拿他如何是好?她轻启朱唇,唱道: “你问我爱你有多深,我爱你有几分? 我的情也真,我的爱也深,月亮代表我的心。 我的情不变,我的爱也不移,月亮代表我的心。 轻轻的一个吻,已经打动我的心, 深深的一段情,教我思念到如今。 轻轻的的一个吻,已经打动我的心。 深深的一段情,教我思念到如今。 我的情也真,我的爱也深,月亮代表我的心。 我的情不变,我的爱也不移,月亮代表我的心。 ……” 端木俊在下面深深地回望着她,柔和的月光洒在她的身上,仿佛一道圣洁的光芒笼罩在她身周围。她的歌声柔美而动听,他仿佛受了蛊惑一般,无法将视线从她身上挪开,他不得不承认,这一刻他是真的动了心。 月光下,端木俊难得地应着北宫青的要求陪她一起坐在屋顶上赏月,北宫青甜蜜地依偎在他怀里。这是她想了许久一定要和心爱之人一起做的事,如今终于梦想成真,只是唯一的缺憾,他并不是出于真心,这也是她感到最为悲哀之处。 她的手指划过他的脸庞,指尖细细地勾勒他五官完美的线条,他眉心的砂痣妖冶而魅惑,听闻眉心有痣的人大多深藏机谋、心思缜密、智谋奇高,有草里藏珠的说法,这样的人日后必定大富大贵,但是他的这粒砂痣太过显眼,连泼墨般的浓眉也无法掩住它的光芒,失去了草里藏珠的原意,不知是福是祸。 他的鼻梁挺拔,皮肤细腻光滑,皇家的人基因就是优良,让人羡慕。他的薄唇上没有一丝细纹,他是很少笑的,他难得一见的笑容犹如致命的罂粟花,让人痴迷、让人欲罢不能。他的唇很柔软,带着冰凉的温度,可是一旦碰触后,它又可以变得无比火热。 “唔……”北宫青还没欣赏完他的五官,他的双唇就已经覆了上来,仍是和下午枫林中一般火热而**。若是他是出于真心,那么此刻的这一切,月光、晚风、爱人,都将变得无比完美,这将是她此生所经历过最为浪漫的时光。 她轻轻地阖上了双眼,放纵自己再贪恋一次他的温柔,可是眼角的泪珠还是不由自主地滑落,完美中的缺憾也许才是真实的人生吧。 “阿俊,不要背叛我好吗?”北宫青偎在他胸前,突然轻声开口,尽管知道不可能,但她还是存了那么一点点希望。 端木俊闻言,身形一动,若有所思地低头望向她。方才在他怀中迷醉沉沦的她,他以为已经将她完全掌控在手中,可是现在他却有些不确定了。 北宫青悠悠说道:“女人的心其实很简单,只希望自己所爱的男人真心地待她、疼她,可是同时女人的心也很复杂,一旦那个男人背叛她,她会做出你完全无法想象的事情来。” 端木俊紧盯着她的眼睛,淡淡地问道:“如果有一天我背叛了你,你会怎么做?” 北宫青抬头坚定地迎向他的目光,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会亲手杀了你。” 端木俊眼神一敛,若是换作别的女人说这句话,他只会当是一阵风吹过,可是她……他忘不了她在路边昏迷时仍念念不忘自己的仇人,那样坚定的信念,连他都有些动容。 “那北宫墨呢,你为何要杀他?” “你知道?”北宫青有些诧异,莫非他也已查明自己的真实身份。 端木俊深深地望了她一眼,她的从容淡定,让他有些欣赏,回道:“在你昏迷的时候,你一直念着他的名字。” 北宫青敛起眼神,掷地有声地说道:“杀母之仇,岂能不报?” “杀母之仇?”端木俊有些疑惑,心中更加怀疑她的身份,若只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女儿,怎么可能会和当权者有如此大的仇恨,也许,他该好好地去查一查她的真实背景。 “这个我.日后会告诉你,总有一天我会亲手手刃北宫墨。”她的目光遥望向月亮的那端,眼神坚定,浑身上下透着慑人的寒气。 第四十五章 月下畅谈 “阿俊,你要的皇位、你要的天下,我都可以帮你得到。。我对你只有一个要求,就是不要背叛我,一旦你背叛我,我真的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样疯狂的事情来。” 端木俊深深地凝望着她,仿佛第一次认识她一般,她眼中的杀气、威严和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冷冽气息,跟他如此之像,他隐约从她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也许他们本就是一路人,连身上的气场也如此相似,或许他们真该是天生一对。 “你打算怎么帮我?” 北宫青唇角一扬,她心里早已有了腹案,侃侃而谈道:“首先第一步,通过筹集赈灾款之事,让阿杰彻底掌控户部。第二步,你向皇上请旨出兵南蛮,务必在最短的时间内收服南蛮,在南蛮树立威信,让太子一党的脸面彻底扫尽。第三步,在百姓中散布谣言,传太子是真龙天子,驾御宇内,四方来朝,用舆论的压力逼皇上废去太子之位。” 端木俊是聪明人,经她稍稍一点拨,他就领会了她的意思。其实他心里也有一整套方案,可是跟她的相比起来,显然她的方案耗时更短,效果也更显著。尤其最后一条是他从未想到过的,细细琢磨之下这条计策最为有效地抓住了人心,让人防不胜防。他突然觉得眼前这个女人远比他想象的要更有智慧,更有谋略,也更为可怕。 “那如何统一天下?” 北宫青往日里最爱看的书就是三国演义,对于那些谋略战术耳熟能详,自信地说道:“先联合东旭击败西澜,再联合北沧夹击东旭,最后取北沧如探囊取物。” 端木俊心里一惊,她想的与他心中的计划如出一辙,她既然能想到此,那必定还有其他的想法,故意说道:“说起来简单,西澜国的实力远胜于南翼,东旭国也不可小觑,南翼凭何抵挡他们?” “对于一支军队来说,要打胜仗,就需要有几样重要的因素,一是严明的纪律,令出即行,绝无半点差池;二是运筹帷幄的将领,他必须要有冷静的头脑,懂得如何排兵布阵,如何运用各种作战地势,做出相应的判断来选择正确的战略部署;三是精锐的武器,武器的杀伤力必须超过对方,不仅射程远,而且威力大;四是稳定的后勤支援,能保证军粮源源不断地供应和全力的支持。最后一点,也是我为何要让阿杰接管户部的目的。打造一支所向无敌的军队是你日后统一天下的首要前提,而户部将可以不断地向军队提供后援。”北宫青一一向他罗列心中所想,她深信只要给她一个舞台,她必定能打造出一支无敌于天下的军队,到那时候别说是东旭国,就是收服整个天下也不在话下。 她眼中耀眼自信的光芒,看得端木俊心惊,眼神一凛,脱口而出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何会懂这么多?” “我是什么人,重要吗?”北宫青心中一寒,他终归还是不愿相信她。 远离了他的怀抱,北宫青站起身背对着他,微拂的晚风也变得有些冷冽,眼中划过一丝酸楚。事到如今,也没有必要再相互演戏了,她幽幽开口说道:“阿俊,我只是想提醒你,不要因小失大,我的利用价值远不止一个独孤谋。” “阿杰告诉你的?”端木俊第一个就想到了弟弟,在他心里即使是亲兄弟也无法信任,就如当年他在千年寒潭同样背叛了他的亲弟弟一般。 奇_书_网 _w_ w_w_._q_ i_ s_h_u_9_9_ ._ c_ o _m 北宫青一丝冷笑,真的很为他感到悲哀,枉费端木杰如此坚守着他们兄弟之间的情谊。 “阿杰从来都没有背叛过你,是我亲耳听到的。你,端木俊,是如何一个人,我心里看得很清楚。如果可以,我宁愿自己爱上的那个人是他,而不是你。” 端木俊站在她身后,脸色一沉,语气冰冷地说道:“既然你知道我的真实目的,为何还要跟我来瑞王府?” 北宫青幽幽叹道:“你说的没错,我应该离开阿杰,他太单纯善良了,我不该接近他的。” “那你就不怕独孤谋自投罗网?”端木俊心里堵得慌,不知是因为自己的用意被揭穿而恼怒,还是因为自己没能完全掌控她而伤了自尊,亦或是她的疏离让他感到一丝心慌。 “他不会的,他不是个鲁莽之人,不然也不会忍辱负重潜伏在侍卫营里。况且,以他的武艺,你未必擒得住他。”北宫青对独孤谋还是很有信心的,他不是个有勇无谋之人,他可以为了报仇忍耐、伺机而动,又能在身陷陷阱之时安然逃脱,他绝对是个极有能耐之人。 “哼,那你就等着看本王如何将他擒住吧。”端木俊十分气恼,她的确说的不错,独孤谋不是个简单的角色,要不然他也不会整日寝食难安,也不会想到利用她来引独孤谋上勾。 北宫青悠悠地转身,抬头望进他盛怒的眼眸,淡淡地说道:“阿俊,谢谢你,陪我度过一个美好的夜晚。这一切就好像昙花一现,做了一场美梦一般,不过现在已到了梦醒的时分。以后,你不必再跟我演戏,我知道你根本就不愿意陪我做这些幼稚的事,你不需要再勉强自己。” 她爬着树干下了屋顶,独留下端木俊一人在屋顶上沉思,真的是勉强吗?为何方才他也全身心地投入其中? 今晚的她真的很美,美得令人心动。 在瑞王府待了两日,端木俊又回复到往日冷漠的态度,对她不冷不热的,一天也见不上几面。府里的下人们又开始了新一轮的窃窃私语,而墨轩里的侍卫们则有些幸灾乐祸,看北宫青的眼神都有些眼高于顶。倒是总管何晟待她不错,给她安排好一切生活所需,尽善尽美。 今日是与皇帝相约饮茶的日子,同时也是约定义卖的日子,北宫青一早就去了康王府,准备一切用具,端木俊早朝结束后也跟着到了王府。而端木杰似乎故意在跟她怄气,自打她来到王府后,就一句也没搭理过她,将她当透明人一般,可偏偏又时不时地在她眼前晃悠,让北宫青十分郁闷,真是个别扭的死孩子。 午时三刻左右,端木紫穿着一身明黄的便服到来,身边只带了个总管太监杨忠,护驾的侍卫们都留守在了王府外围。 端木紫见端木俊也在此,意味深长地打量了他几眼,说道:“老四,你也在这儿呢,兄弟之间是该多走动走动。” “父皇说的是。”端木俊的态度有些拘谨。 北宫青在心里犯嘀咕,这话为什么她怎么听怎么怪异呢?对于上位者的言语,她总是会不自觉地多留几分心眼,要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隐隐觉得他们父子之间似乎存在着一层看不见摸不着的隔阂,心里不由地奇怪。 端木紫很快将视线转移到北宫青身上,脸上绽放出一丝平和的笑容,语气轻松地说道:“青丫头,朕的玫瑰花茶呢?” 北宫青也回过了神,嫣然笑道:“大叔,别着急啊,我还安排了很多节目呢。您今晚可一定得吃了晚饭再走,我们晚上还安排了一出大戏等着您观赏呢。” “什么大戏?”端木紫显然极有兴致,难得遇到一个比较谈得来的晚辈,心里对她极有好感。 北宫青故作神秘地眨眨眼,说道:“到时候您就知道了。现在呢,您先尝尝我亲手做的甜点,一会儿我们几个还要表演节目给您看呢。” 第四十六章 三人成戏 “哦?你们几个表演节目?”端木紫诧异地打量了一眼两个儿子,心说这两个儿子从小到大也没在他面前表演过,什么时候改性了? 端木杰瞪大了眼睛,诧异地问北宫青道:“你什么时候说过,我怎么不知道?” 北宫青想故意捉弄捉弄他,谁让他一直不理她来着,耸耸肩道:“不就是刚才某人不理我的时候说的呗。,” “哪有?你别想唬弄我,你说的话我可是一字不漏地听着呢。”端木杰果然中计,乐得北宫青在心里哈哈大笑,真是个呆子,她随便一诈就让她诈到。 “那你是不愿意给你父皇表演节目罗?唉,真是个不孝之子啊,大叔,我为您感到悲哀。”北宫青转头朝端木紫眨了眨眼,逗得端木紫开怀大笑,他这个傻儿子怎么斗得过她。 端木杰有些急了,忙回道:“你少挑拨离间,谁说我不肯表演了?” “这可是你说的,阿俊,你也不会有意见吧?”北宫青在心里偷乐,他还真是可爱。转头望向端木俊,这两天他对自己不理不睬的,她心里很不舒服,难道他就是假装关心她一下也不愿意吗?今天趁着他老爹在,她定要好好捉弄他一番,泄泄她的怒气。 端木俊沉默不语,既没答应,也没反对,北宫青就自动当他答应了,回头朝端木紫招呼道:“大叔,那我们先进去准备准备,稍候就为您登台演出。” 一个时辰后,三人终于出来登台亮相,北宫青穿了一身飘逸的白裙,梳了个小龙女的发饰,清丽动人,端木俊则换了一身月白色的长衫,发带上系了根青色的丝带,随风飘散,潇洒倜傥,而另一个隐忍着怒气、满脸涨得猪肝色的端木杰则是一身滑稽可笑的丫环打扮,他眼睛一眨不眨地死瞪着北宫青,凭什么要他扮丫环?太可气了。 端木紫一看三人的打扮,尤其是端木杰一身不伦不类的男扮女装相,笑得前俯后仰,连太监总管也忍不住憋红了脸。 端木杰用力一甩北宫青插在他头上的珠钗,发脾气道:“我不干了,凭什么要我演丫环?” 北宫青憋着笑,弯腰捡起珠钗,耐心地为他解释道:“我们演的是白蛇传,里面就三个主角,白蛇、青蛇和许仙。我演白素贞,阿俊演许仙,你当然只能演青儿啦。” 端木杰别扭地说道:“你才是青儿,应该你来演。” “那好啊,我来演青儿,你演白素贞。你跟你哥两个双宿双栖,你侬我侬,想想就够煽情的。”北宫青拿着两根手指暧昧地比划,一脸想入非非的坏笑。 端木杰忙改了口道:“那我演许仙。” “那就要看你哥答不答应罗。”北宫青一脸幸灾乐祸地瞄向端木俊,不用问,打死端木俊也不会穿女装。 果然,端木俊眼神一敛,跟着冷光一扫,端木杰立即没志气地消了声。 端木紫在一旁笑得快挤出了眼泪,老六这模样还真是有趣,笑道:“好了,老六,你就别别扭了,朕看这样挺好,挺逗乐的。青丫头,你们这要唱的是哪一出啊?” “我们要演的是一个传说中关于白蛇的故事,话说有一条小白蛇在山野中修炼,一日不小心被捕蛇老人所捕获,险遭杀身之祸,幸亏被一名小牧童所救,小白蛇感念他的恩情,暗自发誓,他日必定要报答他的救命之恩。” “小白蛇经过一千多年的修炼,终于幻化**形,在观音大士的指引下,来到杭州西湖寻找前世的救命恩人——许仙。她化名为白素贞,在途中遇见青蛇小青,两人结为主仆,一起来到西湖,在断桥之上邂逅了许仙,两人一见钟情,白素贞以身相许,与许仙结为夫妻。” “金山寺的法海和尚为一己之私,要收服白蛇,于是将许仙强留在金山寺。白素贞为了搭救夫君,前往金山寺要人,水漫金山,触犯了天条。法海施法术将其镇压在雷峰塔下,并告知除非雷峰塔倒,西湖水干,否则她永生永世都不得出塔。” “二十年后,白素贞的儿子许仕林长大**,得知自己的身世后,发奋图强,立誓必救出生母。他不负众望,夺得状元,祭拜于雷峰塔前,孝感动天,白素贞终于得以出塔,重见天日。这就是整个白蛇传的故事了。” 端木紫听得津津有味,略略点头道:“的确是个很感人的故事,引人深思。” 北宫青继续为他解说道:“我们今天要演的呢,一段是白素贞在断桥之上与许仙雨中邂逅,一把油伞定情的场面,另一段就是白素贞水漫金山后,再次和许仙在断桥相会时肝肠寸断地诉说真情的场面。” 端木紫极有兴致地催促道:“好,朕已经等不及了,你们快演吧。” 北宫青立即冲两人使了个眼色,端木俊率先退到了一边,只剩下她和一脸不情愿的端木杰站在场中央。北宫青使劲憋着笑,硬拉着他的手走了一圈,东瞧瞧西望望,做出一番游览西湖的神情,翘起兰花指望前方一指,笑盈盈地说道:“青儿,你看,这西湖的水多美啊!” “嗯。”端木杰很不给面子地哼了一声。 北宫青不理会他,继续左右顾盼,心情极好地开口唱道: “山盈盈,水清清,雨中西子更多情, 湖上轻舟伴绿水,堤旁伴侣相偎行, 那雨丝拨动我春心,碧波荡漾我柔情。 猛见得,断桥过来人一个—— 青儿,你来看——” 她面上带着笑容,暗地里使劲地拽了下端木杰的衣袖,该他了。 端木杰斜睨了她一眼,气冲冲地接道:“看什么?” 这家伙真是,完全不按台词来,没办法,只好她自己继续念台词道:“原来是温文纯朴一后生,长得多俊秀呀。” 端木杰冷不防地插了句:“花痴!” 北宫青被他气得直咬牙,这什么跟什么?而端木紫坐在上边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她没办法,只得凑到端木杰耳边,咬牙切齿地说道:“还不快施雨?” 端木杰见她这副气急败坏的表情,心里终于舒坦了许多,按着台词说道:“有了,他随身带了雨伞一把,待我化出一阵大雨,试试他的良心如何?” 他随便作了个唤雨的手势,北宫青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总算肯配合了,真是要命。 那头,端木俊酷酷地打着把雨伞走了过来,待到他们跟前时,他冷着一张脸,面无表情地说道:“两位姑娘,雨越下越大,怎么不早早回家?” 北宫青郁闷得直想撞墙,兄弟俩一个德行,这是在演戏吗?打死她以后也不要跟他们搭戏了,用手肘顶了顶端木杰,又该他了。 谁知端木杰拽拽地扭过头,不搭理她,把她给气的,没办法,本来应该他开口借伞的,现在只能让她这个白蛇娘娘放下身段自己来借伞了。她摆出一脸娇羞状,跟端木俊抛了个媚眼,柔声说道:“这位相公,只因我们未带雨具,路滑难行,故而滞留此地。” 端木俊被她的媚眼抛得浑身哆嗦了一下,有些受不了,把伞往前一递,语气冷硬地说道:“伞拿去。” 北宫青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什么跟什么,打发她呢?她转身使劲摇着端木杰的手,故作羞态道:“青儿,这如何使得?我们与这位公子初次见面,如何能要他的伞?” 端木杰根本不买她的账,拽拽地挑眉道:“是你要的,又不是我要的。” 北宫青被他气得差点儿吐血,好不容易隐忍下怒气,转头又对端木俊细声细语地说道:“这位公子,我家住在钱塘门外,不知公子是不是顺路送我们一程?” 谁想端木俊也极为不配合,冷冷地吐了句:“不顺路。” “哈哈哈……”上边的端木紫笑得前俯后仰,直拍桌子,他就说嘛,他的儿子怎么可能突然间转性。 “不演了,不演了,你们存心气我,根本不按剧情来。”北宫青火大了,夺过端木俊手上的雨伞,扔在地上使劲地踩踏发泄,不能拿两个王爷出气,拿雨伞出气总可以吧。 端木紫继续笑道:“哈哈哈……有意思。不是还有第二段吗?朕还没欣赏够呢。” 北宫青没好气地走上前,一把拽住端木俊的手,凄婉地开口唱道: “夫君啊—— 我待你仁至义尽真情爱,你不该以怨报德将我害。 你若知夫妻情份深如海,又怎会轻信谗言上金山。” 北宫青手上暗暗使劲,好不容易端木俊才从口中憋出一句:“是许仙不好。” 总算给了点反应,北宫青还算满意,又继续唱道: “早劝你僧道无缘莫来往,你却是一进佛门就不想回。” “是许仙不好。” “我与青儿不畏艰难将你寻,斗法海险乎做了剑下鬼。 既然你怕我疑我进山去,又何必追我寻我西湖来。” “是许仙不好。” “见冤家心欲碎,泪湿裙衫我无限悔。 当初西湖成花烛,指望与君是永相随。 不料美梦难久长,过眼烟云尽虚伪。” “是许仙不好。” 就只会说这句,真是服了你了,北宫青眼看着台词对不下去,赶紧改词独自凄婉地唱道: “西湖山水还依旧,憔悴难对满眼秋, 山边枫叶红如染,不堪回首忆旧游。 想那时,三月西湖春如绣, 与许郎,花前月下结鸾俦, 实指望,夫妻恩爱共偕老, 又谁知,风雨折花春难留, 许郎他,负心恩情薄, 看断桥未断我才肠断啊, 一片真情付东流。” 这最后一段,她唱得是声泪俱下,好不感人。 端木紫连声击掌叫好道:“青丫头唱得真好。” 北宫青连忙跑到他跟前,抱怨道:“大叔,您这两个儿子真无趣,一点儿也不配合我。” 端木紫还是比较护着两个儿子,为他们辩解道:“你让他们陪你演这个,的确是有些为难他们。” 北宫青心思一动,想到了一个更好的方法来留住皇帝,说道:“大叔,不如您来陪我演吧,我教您唱梁山伯与祝英台。” “梁山伯与祝英台?这又是哪一出?”端木紫被她拖着走下位子,有些哭笑不得,这丫头还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让我慢慢告诉您……” 第四十七章 赈灾义卖 这一下午,北宫青都缠着皇帝教他戏文,不知不觉中已到了晚上。! 华灯初上,康王府里灯火通明,觥筹交错,朝中一半以上的官员都被邀请而至,这还是北宫青和端木杰挨家挨户去拜访才请来的。这些官员基本上都是些贪官,徇私舞弊,贪财好色,收受贿赂,历朝历代官员的通病,在他们身上都能找到,简直就是一本活灵活现的《官场现形记》。经过北宫青各个方面的暗中调查后,掌握了他们的些许罪证,因而他们才被迫不情不愿地来参加宴会,到场之后发现皇帝也在场,个个脸色吓得煞白,心下忐忑不安,左右猜疑。 端木紫虽不知晓事情原委,但也极有兴致地静观其变,深信青丫头总能带给他惊喜。 金铎凯姗姗来迟,最后一个到场,乍见皇帝也在场,他顿时吓出一身冷汗,战战兢兢地坐到一边,眼神不时地瞄向北宫青,深怕她揭他的底。 北宫青怎会不知他心里在想什么,其实她根本不会真的告发他,毕竟她没有确凿的证据,若是真的较真起来,金铎凯在朝中的势力庞大,她还不一定能讨得什么好。她利用的就是他做贼心虚的心理,让他猜疑不定,坐立难安,她才好从中获利。 北宫青故意火上添油,冲他挥挥手,高声说道:“金臣相来得正好,康王爷刚好准备了一件绝无仅有的霓裳羽衣,决定在这里义卖,希望金臣相一会儿出个好价钱,一来可以点缀相府的美人们,二来为河阳的灾民尽一份绵力,两全其美。” “一定、一定。”金铎凯在心里不断地咒骂她,她分明就是借皇上的威信堂而皇之地敲诈他,她故意提到美人就是用暗语威胁的意思。他想不通她究竟是如何得知他和沐小侯爷之间的事,为何连黄主事她也知道得那么清楚。 “刚才我已经把此次义卖的规则说了一遍,大家手中都拿到了牌子,一会儿要喊价时,只需抬一下手中的牌子就行。那么,现在让我来为大家介绍我们第一件珍藏品。” 北宫青打开长桌上的第一个锦盒,锦盒是用一般的杉木制成,普通的很,但是经过细心雕琢和打磨后,变得高贵大方。这还是北宫青拿了设计图,花了十两银子请都城里最好的工匠张做的,比里面的东西还贵些,把她给心疼的,今晚怎么说也得卖个好价钱,不然她心里不平衡。 “这件珍藏品名叫不倒仙翁,上面所雕刻乃是天庭上的神仙太白金星,话说这太白金星在天庭为官,经常奉玉皇大帝之命监察人间善恶,被人间称为西方巡使。可因着这个活是得罪人的差使,那些恶人们一见着太白金星的神像就将它摔砸在地,太白金星十分恼火,认为人们对他不敬,回到天庭又遭同僚们的耻笑,于是他找到人间一位手艺十分高超的工匠,设计了一款屹立不倒的仙翁像,从此不管人们怎么摔它,它都永远屹立不倒。而这件珍贵的不倒仙翁像经过几千年的流传,无意之中被康王爷寻获,康王爷为了替灾民们筹集灾款,决定忍痛割爱,出卖这件藏品。” 北宫青边介绍边为大家演示,将仙翁像竖在桌面上,然后任由它左右不停摆动。群臣们都没见过这么新鲜的玩意儿,纷纷聚过来围观,赞叹声一片,都觉得十分惊奇。连端木紫和端木俊的目光也被吸引了过来,走下座位前来观看。 北宫青见时间差不多了,必须得让这件藏品保持点神秘感,在众人恋恋不舍的目光中将仙翁收了起来,当场宣布道:“现在义卖正式开始,这件藏品的底价是二十万两,每次举牌为五万两,还请各位大人慷慨解囊。” “咳咳咳……”端木杰大概瞄了一眼,差点儿背过气去,一口茶水呛在了喉咙里。他说他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呢,这可不是他睡觉时用的实木睡枕吗?他还想着怎么这两天他的睡枕不见了,原来是被她拿去雕像用了,二十万两?亏她喊得出这个天价来。 北宫青朝他瞪了一眼,这小子可千万别在关键时刻坏她的事啊。端木俊的目光在两人脸上穿梭,大概明白了怎么回事,唇边泛起一抹似有若无的轻笑。她可真会折腾,一下午的时间已经让他见识到她的多才多艺和古灵精怪,也不知她从哪里得知那么多奇怪的传说故事还有唱段,硬是把父皇哄得一下午嘴巴都没有合上过。如今又整出这么一样特别的雕像,说实在的连他也觉得十分惊奇,但以他对她的了解,知道里面定有玄机,可不像她说的那么悬乎,更何况他从没听弟弟说过府里藏了件这么稀奇的东西。 底下的大臣们听到她的开价,惊得下巴都快掉了,二十万两怕是能买好几十座神仙庙了,在底下窃窃私语,没有人肯标价。 第四十八章 一锤定音 “这个不倒仙翁倒是精巧,是个吉祥物。。”端木紫似乎看出了她的用意,饶有兴趣地抚摸着锦盒里的仙翁,以作配合。 北宫青眼睛一亮,知道他有意想帮自己一把,连忙紧张地盖上锦盒,说道:“皇上,这个可不能给您,这是给各位大人们准备的。您若是想要,不如让哪位大人竞得后再献给您,一来全了臣子之心,二来也为河阳的灾民们尽了心力,那多好?” “也罢,也罢,朕说不过你。”端木紫回到座位上,临了还恋恋不舍地望了锦盒一眼。 北宫青心底暗笑,这皇帝还真是演戏的料,不枉她辛辛苦苦地陪着他逗乐了一下午。果然,待他入座后,就有人开始喊价,这么好的一次侍君的机会,谁会错过?若是哪天皇上一高兴,给官升一级,所谓官大一级压死人,谁不想往上爬?官位可不是随便用钱能买来的。 “在下愿购此物献于皇上。” 北宫青闻声往下一看,是吏部的一名大员,之前查到他经常在花街柳巷眠花宿柳,可家里偏偏有个凶悍的夫人,他只好常常假借与同僚应酬之辞行风流之事,不小心让北宫青抓到了把柄,借以威胁。这名大员出了名地怕老婆,为免此事被揭发,因而只好乖乖地前来赴宴。 他在吏部做官多年,收受了不少贿赂,口袋里银子多得发霉,就想为自己再谋一个更高一级的官位。眼下有这么好一个机会讨好皇上,他怎么肯错过? “好,刘大人出价二十五万两。” 北宫青刚刚报价完毕,又有几名官员陆续争相着亮牌。 “又有位大人出价三十万两。” “三十五万两。” “……” “二百万两,还有没有比这个更高的价?” 北宫青扫了一眼底下的大臣们,那些争相着喊价的都是些在油水较多却没什么实权的部门任职的官员,而真正掌握实权的如金臣相之辈却是淡定得很,丝毫不为所动。她又扫了一眼坐在金臣相后面一个位置的赵黔,倒是怪了,他竟然一次都没有喊价,莫非他不在乎升官?抑或是他认为目前的这个官职能捞的油水多,不想有所变动? “赵大人,你怎么不喊价呢?”北宫青别有用意地望向他,他才是真正的大财主呢,不敲诈他敲诈谁? 她却不知道赵黔是出了名的铁公鸡,一毛不拔,谁想从他口袋里掏银子,那比登天还难,赵黔堆着笑脸虚应道:“其他同僚们都争着要,下官就不凑这个热闹了。” “原来如此,啊……”北宫青仰着下巴,张着嘴,作出一副打喷嚏状,可“啊”了半天都没动静,看得底下的人都为她着急。 北宫青不慌不忙地从袖子里掏出一本册子,故意在大臣们面前亮了亮,册子上的字迹落在赵黔眼里,吓得他一身冷汗,这不就是修建宗庙用度的账簿吗?我的小祖宗,你这不是想害死我吗? 北宫青窃喜地观察着他的反应,从账册上随手撕了一页,正好“呵欠”一声,将喷嚏打在了页纸上。她顺畅地吸了吸鼻子,将页纸握在手心揉成一团,随手往边上一扔,正好丢在了皇帝的脚下,吓得赵黔两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端木杰在边上趴着兄长的肩头,笑得肚子抽搐,她也太狠了,看把人家赵大人给吓的。 “我、我出二百五十万两。”赵黔吓得不轻,真不知这小祖宗还会做出什么事来,连忙喊价。 北宫青动作流畅地立即拿起桌上的大锤子用力一敲,一锤定音,木头的撞击声铿锵有力,还有些许回音。 “成交!赵大人,恭喜你,不倒仙翁是你的了。赵大人果然是百官的典范,忧国忧民,河阳的百姓都不会忘记赵大人的功德。” “哪里哪里,能为灾民出力,是下官应尽的职责。下官愿将这尊不倒仙翁献给皇上,愿吾皇松柏常青,永立不倒。”赵黔暗地里使劲抹了把汗,二百五十万两啊,把他给心疼的,心窝都揪痛了。 “那朕就呈了爱卿的心意了。”端木紫欣然地收下,意味深长地看向北宫青,心里猜测着她究竟用了什么计策,竟然让一毛不拔的赵黔肯往外掏银子,而且一掏还是二百五十万两。 底下的大臣们也忍不住议论纷纷,谁能想到最后竟是赵黔竞得了不倒仙翁,都不免十分地诧异。北宫青拿起锤子敲了几下桌面,稳定局面,又扬声说道:“没有竞标到的大人们也不必灰心,之后还有更好的藏品。” 她转头朝几个下人使了个眼色,立即有人将四下里的灯火熄灭,只余下少数的几盏宫灯,随后,一件萤光闪闪的霓裳羽衣被徐徐揭开,展示在众人面前,霎时间晃了众人的眼。 为了使霓裳羽衣更加有卖点,北宫青特意在上面贴上了许多她精心制作出来的萤光片,萤光闪烁,美轮美奂。这件衣服是她特地用来对付金臣相的,这个老狐狸的银子可不好讹,她须得花一番心思不可。 现场的大臣们都看呆了,从没见过如此美艳的衣裳,赞叹之声源源不绝。 北宫青很满意他们的反应,扬眉一笑,高声宣道:“下面要标价的就是这一件四国之内绝无仅有的霓裳羽衣……” 左右顾盼间,突然在灯火昏暗处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一晃而过,虽然速度很快,但她还是一下子认了出来。是独孤谋,他怎么会在这里?莫非…… 不好,若此刻他要动手刺杀端木俊,怕是会很危险,她必须阻止他。 “下面就由康王爷为大家具体做讲解。” “我?”端木杰见她突然把活推给他,不由地诧异,疑惑地指了指自己。 北宫青肯定地点点头,却把他给急坏了,凑到她身边,小声说道:“我又不懂,叫我怎么讲?” “你随便讲就是了,我肚子有点不舒服,去方便一下先。”北宫青也压低声音,捂着肚子作出一副痛苦状。 端木杰看她似乎是真的难受,不由关心地问道:“你没事吧?” “没事,方便一下就好。”北宫青摆摆手,眼睛不由自主地瞄向独孤谋刚才出现的方向,心里十分焦急。 “本王陪你去。”端木俊却冷不防地插了进来,扶住她的手臂,不容拒绝地将她拉着离开。 第四十九章 二虎相斗 一路上,北宫青心思不停地转动,端木俊的反应很奇怪,怕是他已看出什么不对劲。,今日因为皇帝在场,王府的守卫比平日里多了三倍,独孤谋若是选在今日动手,怕是难逃天罗地网,她必须劝阻他,不能让他干出傻事来。既然端木俊已经对她起了疑心,她现在就必须离开康王府,引开独孤谋,不能让他在这里动手。 一直到了茅房外,端木俊仍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北宫青捂着肚子催促道:“你先回去吧,我可能要很久。” 端木俊深深地望了她一眼,意有所指地说道:“你确定一个人没事?” 北宫青忙摆摆手,说道:“没事的,去吧,去吧。你回去帮帮阿杰,好好宰一宰金臣相,他可不是个好东西。” 端木俊迟疑地盯了她一会儿,最终还是转身离去。 北宫青躲在茅房里面,听外面的脚步声走远了,才悄悄地探出头来,确定已经没有了人,她才从里面出来,直奔府门方向。 到了府门口,一名守门的侍卫拦住了她,询问道:“苏侍卫,你这是要去哪里?” 北宫青借口道:“我忘了些东西在瑞王府,得亲自回去一趟。” “要回瑞王府吗?本王陪你。”端木俊不知何时出现在她后面,清冷的声音响起,吓了她一大跳。 北宫青心里一惊,忙推辞道:“不用了,我自己去取就好。” “天这么黑,你一个人走夜路,本王可不放心,走吧。”端木俊不容分说地拽着她的手臂就往外拉,北宫青忍不住在心里苦叹,他怎么跟阴魂不散似的,她到哪里,他也跟到哪里。 这下可怎么办?她的目的是达到了,远离了康王府的重重护卫,可要是现在独孤谋出现,危险的可就是端木俊了。她很清楚独孤谋的能耐,端木俊一个人决计是对付不了的。她左顾右盼,祈祷着独孤谋千万不要出现。 端木俊注意到她的心神不宁,心中冷笑,是在担心她的老相好吗? 他淡淡地问道:“在看什么?” 北宫青假意抬头望了眼天上的月亮,随口说道:“没什么,你看,今晚的月色真不错。阿俊,不如你先回去吧,万一皇上找你,你不在就不好了。” 她很担心他的安危,心想还是劝他回康王府比较安全些。 端木俊眼神一黯,自嘲地冷笑道:“父皇不会找我的,他从来都不喜欢我。” “为什么?”他们父子之间的隔阂北宫青也有所察觉,但想不通究竟是何原因。 “他认为是我害死了他最疼爱的一个儿子,你信不信?”端木俊黯淡的眼神望向她,眼眸中深藏着复杂的情愫,仿佛幽深的漩涡般,能将人席卷进去。 北宫青内心一颤,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一丝痛楚,一丝挣扎,他的内心必定深藏着一段不愿回忆的过去。她很想为他抚平伤痛,果断地摇头道:“我不信,你对阿杰如此珍视,可见你还是很重亲情的。” 端木俊眼神一闪,有种异样的感觉在心底划过,她凭何如此笃信?他从来都是个自私自利,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她不也亲自体会过了吗?她凭什么认定他不会伤害自己的兄弟?他心里有点抓狂,有种复杂的情绪在心头纠缠,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听到她对自己的信任,反而有些恼怒。他宁愿自己在她心里永远是个冷血无情之人,总好过日后她发现她错信了自己而失望。 西北角的黑暗处,有个人影一闪,端木俊的双瞳肃然地收缩起来,独孤谋,你终于还是出现了,看来眼前这个女人真的对你很重要。他一把将北宫青拥入怀中,低头在她耳边软语低诉道:“青儿,你真是我的红颜知己。” 他的声音带着几分蛊惑,湿热的气息喷在她耳朵里,让她整个人都有些**,他从来没用过这样温柔的语气跟她说过话,太不正常了。都说吃一堑长一智,她吃的教训可不止一次了,说她犯贱也好,警觉也好,总之每当他越是温柔的时候,她心里的警钟就敲得越响。 他这是怎么了?为何突然又对她热情起来?不对劲,很不对劲。 是了,是独孤谋来了,他想引出独孤谋! 北宫青脑中灵光一闪,可惜已经晚了,一道剑光自眼前划过,独孤谋一人一剑飞身袭来。端木俊早有防备,重重地推开她,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与独孤谋缠斗起来。 北宫青心里乱糟糟的,焦急地看着打斗中的两人,她不愿意看到两人之中任何一人受伤。脑海中总觉得似乎遗漏了什么,她绞尽脑汁地冥思苦想,端木俊既然已经知道独孤谋在附近,他一定不会孤身犯险,那他的援兵在哪儿? 突然她眼尖地看到端木俊手里丢出一个球状的东西,是信号弹! 是了,他想用信号弹招来他的人马。 北宫青想也不想地拼命扑上去,双手接住那信号弹,“砰”地一声,信号弹在她的双手之间炸开,炸得她手掌心皮开肉绽。 “啊——”北宫青疼得连连惨叫,躺在地上不住地打滚,她没料到信号弹的威力如此之大,隐隐有些炸药的威力,她的这双手怕是要废了。 “青儿!”独孤谋在打斗中余光瞥到了刚才的一幕,撤出剑招,焦急地向她跑来。 端木俊也有些震惊,想不到她竟然为了独孤谋,用血肉之躯去接那信号弹,心底燃起熊熊怒火。她不是口口声声说喜欢他吗?现在竟然为了另一个男人,奋不顾身,这让他的自尊心深受打击。 “青儿,你怎么样?”独孤谋关切地将北宫青搂到怀里,摊开她的手掌来看,里面已经是黑乎乎的一片,血肉模糊。她这样奋不顾身地为他,怎能让他不感动? 端木俊恨恨地瞪着她,语气不善地质问道:“你这样帮他,是想让他杀了我吗?” “不是的,阿俊,我只是不希望你们任何一个有事。”北宫青忍着手掌的疼痛,用乞求的目光望向端木俊,她不想让他误会。 “青儿,你先忍一忍,待我杀了他,再带你走。”独孤谋眼中盛满杀气,他今日打定主意定要杀了端木俊为父报仇。 北宫青伸手拉住他,掌心摩擦到他的衣衫传来一阵刺痛,她颤栗着手,仍是不愿放开,恳求道:“不要!独孤谋,答应我,不要杀他。” 独孤谋心疼地掰开她的手,可是无论他怎么使力,她都执拗地不肯放开,两眼泛着泪光,用乞求的眼神望着他。他心里一阵刺痛,两眼泛起血色的红光,有些癫狂地怒吼道:“他究竟哪里好?为什么你要这样护着他?” “因为我爱他,如果你杀了他,我也会杀了你为他报仇。所以求你,不要让我恨你。”她坚定的话语同时震撼住两人。 端木俊若有所思地望着她,心底某处塌陷了一块,她坚定的眼神和无悔的决心,让他深深震撼。 “啊——”独孤谋受刺激地仰天长啸,她怎么可以这么残忍,一次次地往他心口上捅刀子,难道她不知道自己有多爱她、多在意她吗? 北宫青的心口像被什么堵住一般,压抑得厉害,以至于手上的疼痛也忘了。她知道自己这辈子注定要辜负他,心里十分愧疚,但她还是忍不住劝道:“独孤谋,离开南翼吧,回到属于你自己的地方去。” “父仇不共戴天,不杀端木俊,我誓不为人。”独孤谋此时对端木俊的恨意更深,两眼充斥着嗜血的红色,杀气逼人。他一把推开北宫青,持剑指向端木俊,就算她恨他也罢,他誓要与端木俊一决生死。 北宫青眼见他有些失控,连忙护到端木俊身前,张着颤抖的双臂注视着独孤谋,高声喊道:“独孤谋,你不是告诉过我,你的父亲是一代名将,他是死在战场上的吗?在战场上没有个人私怨,只有国家荣誉、军人荣誉,一个军人的荣耀和宿命都只有在战场上才能体现出来。你若是个有血性的男子汉,那就回到战场上去,堂堂正正地和端木俊在战场上一决雌雄,那样才算是真正地替你父亲报仇,你明不明白?” 孱弱的身躯如落叶飘零般在晚风中微颤,她用自己弱小的身躯挡在她深爱的男人面前,阻止他杀那个男人,独孤谋痛苦地闭上了双眼,痛彻心扉,再睁开时,眼中的血色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异常的冷静和肃然。 他抬头望向端木俊,目光一片肃冷,一字一句地说道:“端木俊,我会在战场上等你。” 端木俊以同样肃冷的目光迎向他,冷冷地说道:“本王拭目以待。” 独孤谋再次将目光移向北宫青,眼眸中闪烁着复杂的情愫,带着些压抑沙哑的声音说道:“青儿……你多保重。” 北宫青回望着他,感受到他眼中的痛苦,心里像针扎一般,很不是滋味。腰间突然环上一只手,头顶上方响起端木俊清冷的话语:“本王的女人,本王自会照顾。” 北宫青诧异地抬头望向他,他说“本王的女人”,她是不是听错了?他是接受了她,承认了她的感情吗?她是不是在做梦?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了。 在她出神之际,独孤谋已黯然神伤地离去,在感情上他终是输给了端木俊,不过他坚信他日定能从战场上扳回一局。 第五十章 初识幸福 “逞能。,”端木俊的一声低喝,将北宫青从神游中惊醒过来,这才发现独孤谋早已离去。 “你刚才说‘本王的女人’,是真的吗?”北宫青有些窃喜地瞄向他,心中的甜蜜似乎盖过了手上的疼痛,她终于拨云见月熬出了头,打动了他的心吗? 谁知端木俊脸色一沉,酷酷地回道:“本王不记得有说过这句话。” “分明就有,你怎么能耍赖?嘶……好痛。”北宫青有些急了,他怎么能睁着眼说瞎话呢?伸手去扯他的衣衫,不小心碰到了伤口,疼得她龇牙咧嘴。 端木俊拉过她的手,检查了一下,伤得挺严重的,得立即处理伤口才是。他一弯身,将她横抱于胸前,迈步往瑞王府方向走去,口中冷冷地说道:“以后,不许在本王面前与别的男人亲近。” 北宫青窃喜地埋首在他胸前,心里甜滋滋的,他果然跟以前不一样了,真的开始关心她了。他是在吃醋吗?他竟然会为她吃醋,她真的好开心,两眼偷瞄着他轮廓分明的英俊脸庞,心里从未有过的幸福和甜蜜感,小声说道:“若是你有危险,我一定会豁出性命去保护你的。” “本王还没无能到需要女人保护的地步。”端木俊好笑地斜睨着她乐得合不拢嘴的笑脸,平静的心湖也跟着泛起层层涟漪,一股暖流流遍全身。 有多久,他不曾再体会到温暖和幸福的滋味,他的心情变得愉悦,步伐也轻快了许多,连带着着面庞上冷峻的线条也变得柔和起来。 北宫青感觉到他的变化,发现面容柔和的他更加帅了,真是越看越喜欢。她借故将手伸到他嘴边,撒娇道:“阿俊,好疼,你帮我吹吹。” 端木俊有些别扭地瞪了她一眼,喝道:“别得寸进尺,本王没这个耐性。” “那我自己吹。”真不解风情,北宫青委屈地瞄了他一眼,只能可怜兮兮地自.慰自怜。 端木俊低头扫了她一眼,唇畔浮起一抹化不开的笑容。 屋内烛火摇曳,柔和的灯光映在端木俊轮廓分明的脸庞上,隐有柔雅之色,他低着头为北宫青处理着伤口,双唇紧抿,神情认真,眉心的砂痣绽放着异样的瑰丽,让人在不知不觉中沦陷。 仿佛着魔了一般,北宫青情不自禁地凑上前,吻上了他眉心的砂痣。端木俊手上一滞,碰到了她的伤处,疼得她被迫退开了身。北宫青羞红着脸低下头,面上有些尴尬,好不容易偷亲一下,结果碰到了伤口,她怎么这么倒霉啊。 一声轻笑从头顶传来,北宫青抬眼瞄去,正好撞见端木俊尚未来得及收起的明媚笑容。这样阳光灿烂的笑容竟然也会出现在这个冷情的王爷脸上,她不是在做梦吧?她使劲地眨了眨眼,盯着他的脸细瞧。 端木俊面上一窘,立即收起了笑容,脸上却仍有些微红迹象。 北宫青心中一喜,摊开手掌摆在他跟前,撒娇道:“阿俊,好疼,你帮我吹吹。” 端木俊眼皮上挑,似有发作的迹象,吓得她连忙收回了手,低头诺诺地说道:“还是我自己来吧。” 手刚收回来一半,却被端木俊给拦住,放到他嘴边轻轻地呵气。一阵痒痒的湿热感自手心传来,北宫青感觉整个人都飘起来了,他温柔的举动和线条柔和的侧脸在摇曳的灯火下如昙花绽放一般动人心魄,她感觉自己醉了,彻底迷醉在他温柔的气息中。 将近午时,北宫青仍窝在被窝中熟睡,嘴角挂着甜美的笑容,做了一夜的春梦。她已经记不清到底有多久没有睡得如此香甜了,先是从东旭国的皇宫里逃出来,一路波折不断,几经生死,再是为了生存在醉仙楼里费尽心思地打理酒楼,然后为了进王府当侍卫,练武、打擂、参加集训,如今终于打动了心上人,她心里那个甜蜜啊。 在梦里,端木俊难得地露出温柔的笑容,牵着她的手走在海边的沙滩上,海水一浪接着一浪地拍向沙滩,漫上两人的脚面,可是他们却浑然不觉,眼中只有彼此。两个人沐浴在夕阳下,身后拖着长长的影子,海风吹起衣袂,青丝纠结在一起,她踮起脚尖吻向他,构成一幅唯美的画面。就在她快要吻到他时,一个声音突然插了进来,打断了她。 “青儿,起来没有?” 北宫青一下子清醒过来,听到是端木杰的声音,她十分恼怒地将被子往头上一拉,真是的,大清早就跑来扰人清梦,差点儿就吻到她的白马王子了。 “青儿……” 端木杰在门外喊了几遍,都不见里面有动静,就推门走了进来。床上的人整个蒙在被子里,像个木乃伊一般,他一把掀开被子,嚷嚷道:“还睡呢,都日上三竿了。” “我是病人。”北宫青气哼哼地瞪了他一眼。 “让我看看你的手。”端木杰被她瞪得莫明其妙,抓起她的手来看。 “伤得真不轻呢,昨晚听说你受了伤,我立马就赶来了,可是我哥说你已经睡下,让我不要打扰你,所以只能今早来看你。” 北宫青听他这么说,心里暖暖的,脸色也变得柔和了些,嗔道:“还算你有点良心,昨晚的义卖后来怎么样?” 端木杰撇了撇嘴,有些气馁地说道:“没有你在场,我怎么压得住阵脚?最后算下来也就二百六十万两银子吧。” 北宫青倒抽了一口气,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道:“你是说我走了之后,就只收了十万两银子?那我那件霓裳羽衣卖了多少银两?” 端木杰接收到她快要发作的前兆,不自觉地向后挪了几分,耸耸肩道:“就金臣相出了五万两银子把它买走了。” 北宫青气哼哼地说道:“这个老狐狸,五万两就想打发我?” 端木杰不以为然地白了她一眼,说道:“你那件衣服最多也就值十两银子,五万两已经算不错了。” “你个败家子,嘶……”北宫青被他气得抬手就想给他一个爆栗子,不小心又牵动了手上的伤口,疼得她直咧嘴。 “疼了吧?我吹吹。”端木杰心疼地拉过她的手,温柔地对着它呵气。 北宫青一愣,为何同样的举动他可以做得如此自然,而他哥哥却怎么看怎么别扭?不过,毕竟还是不同,只有对着自己心爱的人,才会有怦然心动的感觉。而之与他,他们之间的亲密接触仿佛再自然不过,她一点心跳的感觉也体会不到。 “咳……”端木俊一声轻咳走进了房间,脸色有些阴沉,似乎心情不悦。 “哥,你也来了?”端木杰回头打了声招呼,却没有放开她的手。 端木俊两眼紧盯着两人的手,脸色不善地说道:“赈灾款还差一百多万两,你打算怎么办?” 北宫青注意到他视线的方向,忙缩回了手,偷瞄了他一眼,心中窃喜,他吃醋了呢。 端木杰大大咧咧的,没有察觉出什么不对劲,说道:“要不我从府里拿出一百万两来垫上?” 北宫青没好气地斜了他一眼,真是个败家子,也不动动脑筋,尽想着往外掏钱,怪嗔道:“笨,我为你揽这个活,可不是要你陪钱的。你放心,我自有办法。” 第五十一章 闻风楼 闻风楼位于城西,是汉嘉城内另一家人气旺盛的酒楼,来此的大都是些走南闯北的商人,之前北宫青在醉仙楼里干活时就曾听闻这家酒楼的盛名。。据说酒楼的东家——上官子卿是个富可敌国的商人,在四国之内皆有生意,他年仅二十出头,为人风流倜傥,常常流连于花丛中,是一等一的少女杀手。 当然,这些八卦都是从小六子口中得来的,真实性多少还是其次,但可以肯定闻风楼里聚集最多的就是财大气粗的商人,这才是她需要的信息。 “真是太神奇了,怎么推都不会倒,是个好东西。” “听说太子的岳父赵大人花了二百五十万两,买了一个一模一样的不倒仙翁献给皇上,这一个据说跟皇上的那个是一对的。” “不知这个不倒仙翁,今日能卖出多少银两?” “不好说,不好说……” “……” 北宫青和端木杰两人坐在闻风楼的二楼包厢,临窗观察着酒楼下边的动静。自两日前,北宫青就开始和闻风楼的掌柜接洽,要求借他们的酒楼拍卖她事先准备的另外一个一模一样的不倒仙翁。在此之前,她故意让人放出风去为竞卖造势,将赵黔用二百五十万两买下不倒仙翁献给皇上的事传扬出去,大做文章,在百姓中掀起议论的狂潮。 果然,如今汉嘉城内无人不知闻风楼另有一个与皇上收藏的一模一样的不倒仙翁要在今日竞卖,无论是真心想买的,还是专门来看热闹的,今日的闻风楼里人满为患,热火朝天。要不是掌柜事先为他们留了位置,恐怕这会儿连站脚的地方都没有了。 “青儿,你可真行,看这阵势,要卖到一百万两银子应该没有问题。”端木杰看着底下热火朝天的气氛,心情也跟着愉悦起来,对北宫青的能耐是越来越佩服。 北宫青对着他摇摇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神情,叹气道:“所以说你胸无大志,若只收回一百万两,我们接下这单活岂不是没讨着好,反而还赔进了银子?” 她伸手想去抓桌上的一盘糕点,可是两只手昨晚被端木俊包扎得跟木乃伊一般,五指并在一块儿,根本动不了。可见端木俊这个王爷从没干过伺候人的活,对包扎一道很是生疏,想到他肯放下身段亲自来为她疗伤,她心里就十分甜蜜,就算吃东西、拿东西不方便,她也顾不上,舍不得将纱布拆下来。 端木杰细心地发现了她的动作,直接拿起一块糕点送进她嘴里,动作故意有些粗鲁,嘴上问道:“我们哪有赔啊?” “笨!那晚宴会上的用度不用花钱吗?我那件霓裳羽衣的制作费,还有两尊不倒翁的雕刻费,花了我二十几两银子呢,怎么能不要回来?”北宫青边掰着手指,边嚼着糕点含糊不清地一样样跟他细算,真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贵,整一个败家子。 端木杰好笑地看着她,说道:“看你那小气样,可千万别跟人说是从我康王府出来的。” 北宫青想也不想地回顶他道:“当然不是啦,我现在是瑞王府的人,早晚我还是你嫂子呢。” 端木杰闻言,神情立刻黯淡下来,带着些酸味,闷闷地说道:“你就得意吧,等哪天我哥娶了正妃,你可别整天泡醋缸里就行。” 北宫青嚼着糕点的嘴顿时停了下来,胸口一阵发闷,是啊,她怎么如此天真,以她现在的身份怎么可能成为他的王妃?他的王妃必定是要与他门当户对的大家闺秀,难道真的要她做一个妾侍,跟别的女人共享一个男人吗? 她怎么这么傻,为何没有想到这一点?果然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身陷爱情中的女人都会失去理智。 好冷,为何突然感觉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稀薄?她冷不丁地打了个冷战,一种恐惧感从心底深处不断地往上升。 端木杰发现她有些不对劲,她的身体似乎在瑟瑟发抖,连忙关切地询问道:“青儿,你没事吧?我只是随口说说,你别太在意。” 北宫青一声苦笑,果然是旁观者清,她自以为聪明绝顶,却看不穿人情世故,一味天真地去追求所谓的浪漫爱情,她果然还是太稚嫩了。 “阿杰,你说的对,是我得意忘形了,我竟然忘了自己和他的身份差别。” 端木杰从未见过她如此颓丧的神情,在他的印象中她总是充满自信,充满斗志,哪怕受了挫折,她也会不屈不挠地向前看,现在表情黯然神伤的她让人万般心疼,劝导道:“青儿,或许我哥这次是对你真心的。” 其实他多多少少也能感觉到兄长的变化,昨晚他到王府探望她时,被兄长拦在了外面,兄长的神情与往日大大地不同,少了几分清冷,多了几分柔和。今早用饭时,兄长的目光也时不时地在她身上打转,她喜欢吃什么菜,他就立刻不动声色地吩咐下人将菜端到她面前。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无从知晓,但他可以确定兄长和她之间的距离拉近了,而他和她之间的距离更加地趋远。 端木杰说的对,至少端木俊如今对她是真心的,这不就是她从前一直奢求的吗?她果然是越来越贪心了,珍惜眼前拥有的一切,才是最重要的,至于将来会如何,那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北宫青也不是好惹的,她就不信她不能够挑战皇权、挑战封建传统,让端木俊只属于她一个人。 “不想了,他若真的要纳王妃,那我就来一个挡一个,来一双踢一双,我苏青可不是好惹的。阿杰,给我倒茶……”想通了后,北宫青脸上又恢复了神采,颐指气使地冲端木杰下指令。 “你的架子还挺大,让我一个王爷亲自伺候你?”端木杰挑了挑眉,冲她叫嚣,可手上还是认命地提起了茶壶为她倒茶,还是比较习惯她气势凌人的嚣张模样。 北宫青用缠着纱布的双手夹着茶杯费力地端起饮下,又用衣袖抹了抹嘴,还嘴道:“谁让你惹我伤感了?人家好不容易守得云开见月明,你偏偏打击人家,而且我的手受了伤,你总该照顾病人吧?” “好,照顾病人,就你理由最多。”端木杰看在她如此可怜的份上,不再跟她抬杠,接过杯子又为她斟了一杯。 楼下的竞卖已在如火如荼的进行当中,喊价声此起彼伏,果然还是挥金如土的商人们豪气,虽然他们的地位比不上仕族,但他们的财力足可以用银子压死人。 “我出五十万两。” “我出七十万两。” “一百万两。” “……” 端木杰受下边火热气氛的影响,心情也跟着十分激动,拉着北宫青的衣袖说道:“这么快就过了一百万两,你看会不会超过二百万两?” “真正的大款还没出场呢。” 北宫青的下巴朝对面的两个包厢扬了扬,从一上楼,她就注意到对面的两个包厢,左边一个窗门紧闭,寂静无声,若不是有伙计进出布菜,她也不会察觉到包厢里面有人。而右边的包厢恰好相反,欢声笑语一片,隐约可见一名红衣男子坐拥右抱,身边美人环绕,好不逍遥快活。 当竞卖正式开始后,左边的包厢窗门打开了一个小.缝,而右边的包厢也明显地安静了许多,显然他们都对楼下的竞卖极感兴趣。北宫青认定他们必定是在等待机会,待价而沽。 果然,当底下的喊价停在了一五十万两时,左边的包厢内传出一个熟悉的喊价声:“我家公子出价二百万两。” 是小六子!北宫青听出对方的声音。 那么包厢内的人必定就是李澈了。他为何要出如此高价?难道他想帮她? 窗口处露出小六子的脸,朝她这边嬉皮笑脸地眨眨眼。 看来他真的是想帮她呢。 她仿佛能感觉到在那层薄薄的纱窗纸的后边,有一双清澈如水的眼睛正凝视着她,那样深沉,那样灼热。 第五十二章 生意伙伴 想到吕翔之前的警告,她有些犹豫了,她不该再和他有任何牵连。!像他那样温润如玉、淡雅如水的男子,不该走入她的世界,她的世界充满了仇恨和黑暗,他不该淌这趟浑水。 她毅然转头朝底下的管事摇了摇头,示意他竞卖继续,管事愣了一下,只好继续竞卖。对面的小六子拼命地跟她挥手示意,她却假装未闻,扭过了头。 当管事喊了第三遍“二百万两”后,右边包厢的红衣男子终于有了动作,他放浪不羁地斜倚在窗口,语调轻浮地朝下面喊道:“本公子出三百万两,买这不倒仙翁的制作方法。” 他的话虽是朝下面喊的,可眼神却飘向北宫青所在的包厢,北宫青一回头就对上他意味深长的探究目光。她将对方仔细地打量了一番,一身红衣肆意张扬,嘴角挂着张扬的笑容,却并不让人生厌,一双桃花眼跟司徒睿有的一拼,时不时地放着电,魅力十足,难怪他有流连花丛的风流本钱。若是她所料不错,这位应该就是传说中富可敌国的闻风楼东家——上官子卿了。 北宫青走到窗口处,冲他牵唇一笑,说道:“上官公子既然有意,不妨过来包厢一叙。” “恭敬不如从命。”上官子卿一双魅人的桃花眼向上弯起,回了她一个电波十足的张扬笑容,余光却有意无意地往隔壁包厢瞥了一眼,转身迈步走出包厢。 “在下苏青,这位是康王爷。”近处打量上官子卿,北宫青不得不说他的确很吸引人,高挑的身材,修长的身躯,举手投足间恣意率性,活脱脱一个风采迷人的偏偏佳公子。若不是他脸上时常挂着张扬的笑容,北宫青一定会对他有十分的好感,不过现在他肆无忌惮的眼神一直在她身上上下扫视,让她原本只剩下四分的好感减到了微末的一分。 “王爷。”上官子卿略略地朝端木杰拱了拱手,目光仍是停在北宫青身上扫视,对她极为感兴趣,似乎有意在挑战她的忍耐度。 “苏公子果然独具慧眼,一眼就识破在下的身份,莫非你我真的别有缘分?”上官子卿上前一步亲昵地搂过她的肩头,带着轻佻的笑容望着她,目光有意无意地瞄向对面包厢的窗口。 “你干什么?将你的爪子拿开!”端木杰对他轻佻的态度极为恼怒,抓住他的手,用力将它甩到一边。 上官子卿显然也是会武的,脚下丝毫未动,只是不着痕迹地将手移到了北宫青的腰际,调侃地轻笑道:“王爷这么紧张做什么?还怕我会吃了她不成?” 北宫青轻瞥了他一眼,她算是看出来了,他是故意在捉弄他们呢,故作不经意地正对着他脸打了个喷嚏,吸着鼻子扇扇手,抱歉地说道:“不好意思,我对你身上的脂粉味过敏,拜托你离我远一点儿。” 上官子卿却是风度极好,并不恼怒,笑望着她,说道:“果然有趣,难怪有人……” “有人什么?”北宫青见他话说了一半,不免有些好奇,总觉得他话里有话。 “没什么……那我们就谈生意吧。”上官子卿动作轻扬地自己找了个位坐下,适时地转移了话题。 北宫青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心里认定她所见到的并非他的真实面目,放.荡不羁、游戏花丛也许只是他掩饰自己本性的一种手段,和这样的人打交道,势必得多留几分心。 “那咱们也不客套了,直接开门见山。上官公子是个有魄力的商人,人脉也广,我想跟你合作开采矿石,不知上官公子是否有兴趣?” “采矿?难道苏公子未曾听说,凡是四国的金银铜铁矿产都归四国朝廷垄断开采,私人是不允许开采的?”上官子卿很诧异她的提议,她区区一个女子,却把主意打到足以动摇一国根基的矿产上去,究竟是她太天真,还是太有野心? “我自然知道,不过我说的并不是金银铜铁四种矿产中任何一样。” 北宫青牵唇一笑,两眼迸射着自信的光芒,别的她可能不精通,但对于矿藏她确是有过一番研究的。 “那你说的是……” 上官子卿深望着她自信的笑容,忽然间明白了为何他那位老朋友会对她如此痴迷,余光不自觉地飘向窗口,他仿佛能感受到那层薄薄的窗纸后边有一道灼热的目光投射过来,若是目光能传递能量,怕是那层窗户纸早烧起来了吧。他那位老朋友此时怕是有些坐不住了吧,想到那个长年累月一身白衣、云淡风轻的男子也有为情所困的时候,他忍不住莞尔一笑。 北宫青有些费解,不知他为何发笑,嘴里重重吐出两个字道:“煤矿。” “煤矿是何物?”上官子卿十分疑惑,凭他多年来走南闯北的历练,却从未听闻世上有此物一说。 “可以用来加热生火,提供能量的矿产。简单地说吧,冬天天冷时,我们通常是烧木炭来取热,但是木炭的缺点在于不太容易燃烧,热度也不持续,而且有很多炭屑粉尘飘在空中,影响人的呼吸。如果有了煤,我可以设计建造一座煤塔高温燃烧,然后通过它向外传输暖气,只要煤塔中的煤储存足够,整个房间能一直保持温暖如春。” 北宫青耐心地为他解释,其实她内心里最想开发的是油井,有了原油,经过她的提炼提纯,她就能在古代发明一系列在现代才有的动力装置。有了这些先进的财富,她想做什么都将不成问题,可是眼前这个人她无法完全信任,也许可以先用煤矿来探探路。 “真有如此神奇之物?”上官子卿听完她的解释,虽也只是一知半解,却仍是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北宫青笃定地点头道:“当然。” “那你可知如何找寻?如何开采?”上官子卿将心中的疑问全盘托出。 “这就是我要和你谈的重点。我负责寻找矿脉,并向你提供技术支持,你则提供人力、财力,还有生产销售渠道,所得的赢利我们五五分账。” 北宫青说完,费尽地端起茶杯仰头喝下,说实在的,她心里有些紧张,这个合作项目她相当于不出一两银子却拿和他同等的收入,换在现代是很合理的公平交易,比竟脑力劳动远比体力劳动来得值钱,可如今身在古代,怕是很少有人能接受这样的不平等的交易吧。 上官子卿却是出乎意料地很快回复了她:“试试无妨。” “你真的答应了?” 北宫青内心有些激动,方才一直注意着他的神情,还以为他会跟她压价,想不到他这么爽快就答应了。看起来他的确是个有头脑的生意人,目光放得远,不像那些顽固保守的商人对眼前利益斤斤计较,却不肯放眼长远的利益。 “我相信,你的眼光和技术值这个价钱。”上官子卿好笑地回望她,她不是一直很有自信吗?这会儿却对自己没信心了。 “果然有眼光,你放心,我决不会让你吃亏。若是这次合作顺利,往后我还会有其他项目找你合作。”北宫青如今对他的印象又回升了几分,她是比较愿意跟一个有魄力有实力的商人打交道的。现在仔细看来,认真谈事中的上官子卿远比放浪不羁的他要更有魅力些。 “欢迎之至。” 上官子卿对她投来的探究目光回以一抹狂肆的笑容,心里对她也愈加好奇,她果然是个与众不同的女子,难怪他的好友会拜托他…… 一下午的时间,北宫青将如何挖掘煤矿的细则与上官子卿详述了一番,两人一拍即合,相谈甚欢。而端木杰从一开始就坐在一旁插不上话,心里十分郁闷,两眼蕴怒地死瞪着上官子卿。上官子卿故意忽略他敌意的目光,心里却对两人的关系产生好奇。 第五十三章 踏青约会 回到瑞王府后,北宫青就直奔自己的房间,开始研究南翼国的山脉分布状况,凭着她在现代掌握的地理化学知识粗略地判断煤矿可能的分布环境,连晚饭的时间也错过了。!端木俊一直在餐桌上有意无意地等她,见她迟迟不来,心里有些恼怒,一张脸黑沉得跟暴风雨即将来临一般,看得在一旁伺候的何晟心里战战兢兢,心说王爷既然要等苏姑娘一起来吃饭,干嘛不派个人去喊她?她不来嘛,他又在这里独自生闷气,真是越来越不明白自家王爷了。 “听说你今天跟上官子卿谈了笔生意?”端木俊踏入北宫青的房间时,看到她仍在埋首画着什么,因着手上有伤,她将毛笔夹在两手中央,在白纸上歪歪扭扭地费力画着。 北宫青见他进来,有些诧异,放下了笔,说道:“阿杰告诉你的?” “你很缺银子花吗?”端木俊没有正面回答她的话,下午听弟弟一脸怒气地抱怨着她跟上官子卿见面的事,听闻她跟上官子卿两人相谈甚欢地聊了一下午,他心里隐隐有些酸意。 上官子卿的底细他是知晓的,也亲眼见过本人,他远非一个普通的商人那么简单。他的背后隐藏着一股超然于四国之外的势力,连四国的皇帝都买他几分账,否则他也不可能将生意做遍四国。流连花丛只是他的表象,他的确是有真本事的,连他也对他有几分忌惮。 “可不是嘛,我又没有工作,在阿杰那里都吃他的用他的。现在到了你这里,再吃你的用你的,那多不好意思。”北宫青思想里还是现代人的观念,喜欢自立自强,自己赚钱自己花,她才觉得心里踏实。 端木俊语气有些不善地说道:“我瑞王府难道还养不起你一个人?” 北宫青察觉到他的怒气,心里反而有些窃喜,笑嘻嘻地望着他,说道:“如果你想养我,我当然愿意得很啊。” 端木俊见她嬉皮笑脸的,脸上不由地一窘,故意板下了脸,喝道:“别跟我嬉皮笑脸的,我只是想提醒你,上官子卿的背景不简单,不要跟他来往过密。” “上官子卿是四国出了名的风流富商,你是不是怕我被他哄骗走?你是不是吃醋了?”北宫青歪着头,笑嘻嘻地调侃他,他现在真的很关心自己呢,她总算是熬出了头,修成正果。 “没有的事。”端木俊回了她一个冷脸。 北宫青对他这别扭的个性有些无奈,他这样一个平日里习惯了冷酷的人,要他突然之间变温柔,还真是有些困难,摇晃着他的手,将脸凑到他跟前,撒娇道:“阿俊,干嘛这么没情趣嘛?人家谈恋爱可没你这样的,整天对人家冷着一张脸。” 端木俊心下有些不悦,冷酷地甩开她的手道:“你不喜欢,可以离我远点。” 他的力气过大,北宫青没站稳,脚下踉跄了一下。她心里有些委屈,轻咬着嘴唇,心说我哪里得罪你了,干嘛这么对我? 相互静默了一段时间,见他迟迟未开口,北宫青委屈地抬头望向他,正好逮到他偷瞄来的目光。她心中窃喜,真是个口是心非的男人,明明心里在乎她,却偏偏对她冷言冷语的,不肯放下身段来哄她,爱上这样一个不识情趣的男人,还真是辛苦。 既然他不肯主动,只能由她主动了,她踮起脚尖,樱红的亮唇一寸寸贴近他轮廓分明的薄唇…… “哥,你在吗?” 就只差那么一丁点儿、一丁点儿的距离,她就吻到他了,谁想关键时刻突然有人闯了进来。北宫青紧咬着嘴唇,横眼瞥向来人,咬牙切齿道:“端——木——杰,你现在——最好有万分紧急的事……” 端木杰无辜地眨了眨眼,他也意识到自己似乎来的不是时候,看她的面色,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背后冷飕飕的,似有一阵阴风吹过。 “干嘛一脸怨妇相?欲求不满,也不必如此恼怒吧?” “端木杰,你死定了——” 北宫青猛追着端木杰出了房间,没想到两次主动献吻都以失败告终,这么丢脸的状况,她怎么可能还在房间待得下去?现在只想离端木俊远远的,自己到外头检讨反省去。 端木俊目送两人追逐着离去,一抹灿烂的笑容浮起在唇边,有她时时陪在身边,似乎也是件不错的事…… 暖日和煦,午后的齐苍山清幽雅静、秋意深浓,落叶零零散散地随风飘落,点缀在这条僻静的山路上。 北宫青拉着端木俊的手,步履轻盈地奔跑在狭长的山路上,风作歌来云伴舞,仿佛空气中带着香甜的气息。她侧头望向身后的端木俊,他今日换了件藏青色的锦袍,领口处用金丝线绣有飞腾的五爪蟠龙,昂藏的身躯挺拔如松,紧抿的薄唇略有微翘之势,冷峻的脸部轮廓也变得异常柔和,显示着他的好心情。北宫青感受到他的愉悦,心似飞到云端,轻飘飘的。她至今才亲身体会到爱情的魔力,它可以让人时而欣喜若狂,时而伤心欲绝,时而又患得患失…… 好不容易甩开了端木杰,终于有机会和端木俊过二人世界,北宫青不禁暗自窃喜。想起初见时,她只是远远地看到他的背影,就无可救药地爱上了他。再次见面便是在醉仙楼,他倚屏浅笑的雍容姿态,深深地印刻在她脑海里,无数次出现在她梦中,成为她最美好的回忆,初恋的回忆。虽然他也曾几次三番地伤害过她,无情地将她丢出王府,可是现在一切都不重要了,她心里只容得下那些美好的回忆,只记得他偶尔难得展露的柔情。 她垂眸凝望着他们相牵的手,幸福的笑容在唇畔灿烂地绽放,她会永远记住此刻。她手里相牵的这个男人,是她不顾一切一心一意追求而来,她从此不会再轻易地放手,除非…… 他们现在攀登的这座齐苍山位于南翼的北面,离都城汉嘉有半天的路程,今晚肯定是回不去了,势必要在山上过一夜,北宫青内心隐隐有些期待。 “傻笑什么呢?” 端木俊一路被她牵着往前走,心里暖暖的,心境也受她的影响,欢愉许多。看她时不时地傻笑偷乐,他就猜到她定是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想起昨晚弟弟的突然闯入打断了她主动献吻的企图,他至今仍记得她气急败坏的可爱模样。今早她又故意施计引开弟弟,拖着他出来郊游,如此明显的意图,他如何不明白? 北宫青不好意思地讪笑了下,可不能告诉他她此时心中所想,连忙转移话题道:“没什么。阿俊,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来齐苍山吗?” “根据我的观察和了解,齐苍山的水质和地层都很特别,我敢断定此山之中必有大量的煤矿矿脉,若是能将这些煤矿开发出来,足以能使整个南翼国的百姓在生活质量上更上一个层次。” “煤真有如此大的作用?” 她侃侃而谈时神采飞扬的表情,让端木俊在不知不觉中有些入迷。他还清晰记得,那晚她训斥独孤谋的那段话,振振有词,字字珠玑,惊醒了独孤谋的同时,也在他心底激起千层浪。立马横刀厮拼于战场,守土卫疆,保家卫国,方显男儿本色。如此目光独到、慧眼如炬的女子,才有资格站在他的身边,与他一起开创雄图霸业,统一天下。 第五十四章 划地为牢 “一块小小的煤炭,对于普通人来说,最多只是暖手烧饭的工具,可是对我来说,它的作用远不止于此。、我能让它产生巨大的能量,大得足以炸毁整个汉嘉城,你信不信?” 她梨涡浅笑,素手轻扬,眼底泛着自信的光芒,却让端木俊心下一惊,骤然喝道:“你想做什么?” 北宫青心里一突,笑容顿在了脸上,她从他眼里看到了防备和警惕,他是在堤防她吗?他还是不信任她吗? “哈哈,你真信了?我若真这么厉害,早就用它去对付北宫墨了。”她故作轻松地大笑,内心却如寒冬腊月般霜冻,仿佛一下子从天上掉到了地下。 “你跟北宫墨之间,究竟是何关系?”端木俊眸中的颜色更深了一层,疑光闪烁。 “阿俊,你信我吗?无论我是什么身份,来自何方,你都愿意无条件地相信我吗?” 北宫青忐忑地深望着他的眼睛,不愿错过他眼中任何一丝信息,他眼中的犹豫,最终还是让她退缩了。她有些慌乱无措地转过身,背对着他,话音微颤地说道:“算了,当我没说过。如此美的风景,应该吟首诗来应景才好。” 她几步快走踏上山崖边,迎着和煦清新的山风,可为何她觉得如此寒冷,身子瑟瑟发抖?一行清泪不受控制地自眼角滑落,她微微侧了侧脸,迎向风口,让秋风吹干面颊上的泪痕。也不管诗是不是应景,她随口拈来念道:“远上寒山石径斜,白云深处有人家。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 端木俊深深地望着她的微颤的背影,她的不安和慌乱,他都看在眼里。其实他内心里也很挣扎,他无法否认自己的确不能完全地信任她,多年来身处宫廷之中,习惯了尔虞我诈的日子,他已不知道信任究竟是为何物。即使是他最亲近的弟弟,他也无法做到完全信任,更何况是身份不清来历不明的她,然而心底又有一个极弱的声音在告诉他,若是无法完全信任她,他终有一天将会失去她。 不知是出于冲动,还是出于莫名的恐惧,他几个大踏步上前从背后拥住了她,紧紧地、紧紧地…… 第一次,他发现自己是在乎她的; 第一次,他发现自己害怕失去她。 北宫青对他突如其来的拥抱有些欣喜若狂,他紧收在她腰际的双手,让她真切地感觉到他的情绪波动。 第一次,她真切地体会到他对自己的感情; 第一次,她强烈地感受到他是在意自己的。 暖风和煦,云彩四溢,此时她觉得自己是这世上最幸福的女子。 她的愿望真的很简单,只期望得到他一点点的怜爱,只要他永远地将这份爱放在她身上,她可以什么也不要,可以为他付出一切…… 最后一缕夕阳隐没在远处的地平线上,带走了光亮,也迎来了夜幕。 夕阳无限后,只是近黄昏。 北宫青斜倚在端木俊的怀中,静静地看着日落,不由地感叹:“阿俊,若是时间能永远地停留在此刻,那该多好。” “若是你喜欢,以后我可以常陪你来。”端木俊修长的手指滑过她的耳际,为她挽上一缕飞扬的青丝,他的目光出奇得柔和而动人,几乎让她以为身在梦中。 他的一个动作、一个眼神,就让她沉醉痴迷,她真的是无药可救了,可是那又怎样,爱上了就是爱上了,哪怕就是跟着他堕入地狱,她也无怨无悔。她抓过那只略显粗糙的大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来回摩挲。他因常年握剑,手上留下的粗茧,擦过她细腻的肌肤,有些**之感。她满足地唇角上扬,梨涡浅笑,陶醉地轻语道:“有你这句话,我就心满意足。” “阿俊,我再为你唱首歌吧,这一生我只为你一人而唱。”她仰起头望进他深邃的黑眸,美目中传递着丝丝柔情,这一生,除了眼前这个男人,她不会再为任何人而唱。 “嗯。”一丝浅笑自他唇角逸出,夜空中瞬间多出两颗璀璨的星星,相依相伴,穿透了黑幕,撒下点点余晖。芳草依然清香,虫儿依然欢鸣,云淡风轻。 “只为你盈盈一笑 我便逃也无处可逃 拔剑斩情丝 情思却在 指间轻轻绕 都只为情字煎熬 枉自称少侠英豪 前世儿女情 还欠你多少 这一生都只为你 情愿为你划地为牢 我在牢里慢慢地变老 还给你看我幸福的笑 这一生都只为你 情愿为你划地为牢 我在牢里慢慢地变老 还对别人说着你的好 …… 前世儿女情 还欠你多少 还你在——还你在——今朝。” 端木俊仰头望着夜空中那两颗同样璀璨的星星,彼此争辉相映,思绪飘向远方,沉吟道:“前世儿女情,还欠你多少,还你在今朝。我们前世真的有情债纠缠吗?” “就算前世没有,今生也注定会有,你是我北宫青看上的男人,我是绝对不会轻易放手的,我会一直追着你,不死不休。”北宫青双手环上他的头颈,目光笃定,毫不掩饰地显示着她的占有欲,余光瞥见夜空中那右边的一颗星闪烁了一下,瞬间压下了左边一颗星的光芒。 他们此时谁也不会知道,他们的命运注定会如这双子星一般,相牵相连,永远彼此吸引分离不去,却又互争光辉,永远重叠不到一处。 “我真是看不懂,你究竟是怎么一个女子?为何这样偏离礼教的话可以轻易地从你嘴里说出来?为何你可以那么大胆地爬到树上对着一个男人唱情歌?又为何你可以为了一个男人那么果敢地女扮男装混进侍卫营?”端木俊鼻尖轻碰了下她的额头,内心有些触动,如她这般敢爱敢恨的女子,怎能不令人心动。 北宫青轻翻了下眼白,双目望天,故作长叹道:“唉,谁让我爱上一个冷酷无情又不识情趣的男人,自讨苦吃呗?” 端木俊微沉了脸,眉梢轻挑,语调不善地说道:“那你现在后悔了?” 见他变了脸,北宫青立马堆起谄媚的笑脸,十分小人地讨好道:“哪敢呢?我现在整个人都像泡在蜜缸里,都甜到五脏六腑里去了。” “是吗?那我尝尝。”端木俊挑眉欺近她的脸,歪头袭向她颈窝处,用湿润的舌苔轻舔她的肌肤,瘙痒的触觉让她忍不住低声轻叫。 “啊——” 山洞内火光跳跃,晦明不定,偶有凉风袭来,透着丝丝的寒意。端木俊端坐在篝火前,用一根粗枝拨弄着火堆,背脊挺直,挺拔如松。不知是不是常年在军中的缘故,无论何时何地,他都全身警戒着,丝毫没有一刻松懈。 北宫青坐在他对面,托着下巴痴迷地望着他,火光掩映下的俊脸更添了一层风韵,妖冶的眉心痣在无形之中释放着魅惑的气息。夜寂如水,美男当前,她忍不住轻咽了一口口水,伸出小巧的舌尖舔了舔下瓣唇.片,试探地问道:“阿俊,今晚夜这么长,咱们是不是找点什么事做呢?” 端木俊轻抬眼皮好笑地瞄向她,语调玩味地说道:“那你想做什么?”她目光灼热地盯了他半天,他怎会不知,只是装作视若无睹,想看看她究竟能忍几时。 北宫青脸上有些发烫,虽说她思想开放,但不证明她对任何事都放得开,小声支吾道:“这种事……我怎么好意思说?” “可我怎么觉得,你已经把意思说得很清楚明白了。”端木俊的脸上露出一丝坏笑,那样丰富生动的表情她还是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心中不禁欢欣雀跃,她果然已走入了他心里,成为他心底特殊的存在。 她微嘟樱唇,娇嗔道:“那你还问?” 端木俊爽朗大笑,璀璨的笑容霎时恍了她的眼睛,原来他还可以这样开怀地大笑,而且只是对她一人而已,真好。她撇了撇嘴,似真似假地说道:“阿俊,以后不许对别的女子这样笑,我会吃醋的。” 端木俊放下手中的木枝,又是牵唇一笑,朝她招招手道:“过来。” “做什么?”北宫青清澈的眸子一亮,忍不住有些心猿意马,心口处怀揣的小兔子也跟着不安分地乱跳,难道他是想…… 她眼神一闪,他就猜到她的心思,既然决定要将她留在身边,他会给她一个正式的名分。端木俊好笑地抬手拍了拍大腿,用眼神向她示意道:“收起你的胡思乱想,躺我腿上睡吧。等过些天,我跟父皇请旨,娶你为王妃,给你一个正式的名份。” 他说要娶她,是真的吗?为何她感觉那么虚幻,似在梦中? 她窃喜地挪步到他跟前,不客气地枕上他的腿间,低声嘟囔道:“什么嘛,人家哪有胡思乱想?那个……就不能提前洞什么烛、花什么夜吗?” 她微红着脸颊,偷瞄向他,正好被他逮个正着,撞进他饱含促狭笑意的眼眸。她赶紧闭上双眼,自欺欺人地念道:“我睡着了,在说梦话……” 山洞外,夜色迷人,漫天的星光闪烁,正北方的那两颗双子星依然最为璀璨,时而有耀眼的光芒扑闪。今夜,注定一夜美梦。 第五十五章 君心难测 南翼皇宫,御花园的一角,一身明黄龙袍的端木紫凝神紧盯着棋盘上的战局,右手执一白子久久未落。.他身后的太监总管杨忠不断地给对面悠闲饮茶的粉衣女子使眼色,可对方偏偏视而不见,反而轻挑着眉梢,得意洋洋地说道:“大叔,您这一子可得小心放,您可是已经输了我三盘了。” “青丫头,别得意。朕就不信赢不了你。”端木紫微蹙了下眉头,苦思冥想,突然见棋局中有一处活门,他眉头舒展,豁然开朗。 棋子刚要落下,坐在一旁观战的端木俊突然开口叫道:“父皇!” 端木紫手中棋子一顿,抬眼瞥向他,知其如此作为必有深意,用眼神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端木俊将目光从那颗尚未落下的白子上调了回来,悠悠开口道:“听说前阵子曲州那边送来一只百岁的老龟,十分罕见,不知它如今养在了何处?儿臣十分感兴趣,想见识一下。” “老龟自然是养在瓮中,否则如何瓮中捉鳖?”端木紫开怀大笑,明白了他话中的寓意,将白子落到了别处。 原本设计好的一招引君入瓮被人识破,而且还是本该站在她这边的人,看来在他心底,她始终还是比不上他的父皇。北宫青略带薄怒地瞪了端木俊一眼,竟然破坏她的好事,气闷地叫嚷道:“好啊,你们父子俩合起来对付我?行,你有张良计,我有过桥梯,谁胜谁负还不一定呢。” 她自幼学习围棋,精通黑白之道,棋局之上,风云莫测,就算他是皇帝又怎么样?照杀不误。她将手中黑子重重砸在了白子边上,气势煞人。 端木紫意味深长地望了眼北宫青,眼中掠过一抹精光,可惜她太过专注于棋局,并未察觉到。 “老四啊,看来咱们父子俩今日得合力来斗一斗这丫头,免得她太过气焰嚣张。” “是,父皇。”端木俊虽是清冷地应答,北宫青还是听出他话语中几丝颤音,抬眼关切地望着他,在他眼底捕捉到一闪而逝的浓厚而又复杂的情感。他们父子之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到底是怎样的一层隔阂让父子俩感情如此生疏? “哈哈哈……竟然是和局!看来老四和青丫头的棋力不分上下呢。”端木紫仰天哈哈大笑,眼眸却在无人可见的角度精光闪烁,且不论高超的棋艺和谋略,能在义卖会上将群臣耍得团团转,连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金臣相也忌惮她三分,拥有如此智计之女绝不能留。 北宫青哪里知道自己此时已是身处险境,不满地抗议道:“大叔,这不公平,你们父子齐心,其利断金,我怎么可能赢得了你们?” “父子齐心,其利断金?” 端木紫重复着她的话,思绪却已飘向远方,他若有所思地望向花丛中,神色逐渐黯淡。 “再过两日就是老五的生辰,若是他还在……” 端木俊的眼底也划过一丝痛楚,他永远也忘不了,五年前的御书房,当他怀揣着激越的心情将得自千年寒潭里的紫色姬莲呈给父皇时,父皇却勃然大怒,将装有紫色姬莲的锦盒摔打在地,癫狂地拽着他的衣领,大喊着要他将儿子还给他。父皇眼神中的恨意让他记忆至今,他还能清楚记得父皇所说的每一个字:老四,朕所有儿子当中,唯有你的性格、你的心计与朕最像。你是什么样的人,朕心里比谁都清楚。老五的死,你心里明白,朕心里也明白,朕告诫你,不要再做出让朕心痛的事来,否则朕定会亲手杀了你! 从那时起,他就深深地明白,自己永远也无法取代那个人在父皇心中的地位。他如愿以偿地得到了兵符,得到了权力,可是他也永远失去了父皇的信任。 那朵紫色姬莲至今仍藏在他的府中,每次见到它,他都会想起那日寒潭的情景,那个人绝望仇恨的眼神,如梦魇一般缠绕折磨着他,至今已整整五年。 北宫青不解地看着各自陷入沉思的两父子,心中产生很多疑惑,究竟是怎样的隔阂让亲生父子形同陌路? 端木紫终是先回了神,恢复了原本和善的表情,道:“青丫头,这次筹集赈灾款的事,你功不可没,你说说想要什么赏赐?” “真的什么愿望都可以许?”北宫青条件反射地望向端木俊,他今日带自己进宫来不就是为了赐婚一事吗?想不到他们还未开口,皇帝倒是先开了口,若是她要赐婚作奖赏,他应该不会反对吧? “是,不过只能一件,你可不能太贪心。”端木紫目光不着痕迹地在两人之间徘徊,起先他只是猜度,毕竟老四的个性绝非贪恋美色之人,如今遇上这样一名特别的女子,怕是……面上的表情依旧,心中却已有了计较,他的江山决不能落入旁姓之人手中,哪怕有那么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也决不能冒这风险。 “大叔,您也太小气了,还一国的皇帝呢?”北宫青嬉笑着向他抗议。 “你若不想要,那朕收回。”端木紫闲适地抬了下右手,一旁伺候的杨忠立即端起一盅茶递上。 北宫青忙接话道:“要要要,怎么不要呢?只是……这种事,人家女孩子家比较害羞,不好启齿啦。”目光有意无意地飘向端木俊,她这样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皇帝他老人家总该明白了吧。 端木紫优雅地抿了口茶,玩味地轻笑道:“你也会害羞?朕是不是听错了?朕可听说有人爬到瑞王府的树上对着老四唱情歌,却被老四丢出了王府,可有此事?” “谁啊?谁传的谣言?根本没那回事。”北宫青不禁有些乍舌,这么丢丑的事竟然都传到了皇宫里头,这让她以后怎么活啊?连忙矢口否认。 “唉,岁月不饶人,朕真是老了,朕的儿子都到了该成亲的年纪。老四啊,朕记得你跟老五同岁,今年应该也有二十三了吧?”端木紫突然将目光转向了一直沉默不语的端木俊,话中意寓极深,让端木俊不由地心惊,父皇这是在暗示他什么吗? “是的,父皇。” 端木紫转头望向不远处的玫瑰花丛,眼前依稀出现一抹清瘦的白影弯腰修剪着枝叶,那是他的澈儿从远方带来的花种,也是他的澈儿让它们在皇宫里粲然绽放,他长长一叹道:“也该成家了。” 第五十六章 艰难抉择 北宫青心中有些窃喜,他定是明白了自己的暗示,要为他们赐婚吧?双拳紧紧地握起,她心里有些紧张,有些欣喜。! “护国公的丫头纪晴跟你自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她对你的心思,众所周知,朕看这丫头也很配你。明日朕就下旨,择个吉日,让她入你王府封为正妃,你的王府也需要一个女主人了。” 突如其来的晴空霹雳,让北宫青脑中一片空白,不是她,他要娶的人不是她。 为什么?这究竟是为什么? 她猛然抬头迎向端木紫,目光带着质疑和不信,而对方仿若未觉地低头摆弄着茶具,他是故意的,他故意要拆散他们,为什么? 这就是帝王之心啊,她怎么如此天真,以为可以和身处高位的真龙天子成为莫逆之交,却原来是她自识太高,轻看了人心。为什么?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是她太过锋芒毕露了吗?是她挑战到他的帝王尊严了吗? 而他又会答应吗?北宫青紧张慌乱地转头望向端木俊,而他也正震惊地举目望着她,俩俩相望间,无数复杂的情绪纠结缠绕其中…… 父皇的意思已经很明显,护国公的势力极大,他若是娶了纪晴,也就拥有了绝对的实力与太子相争,父皇这是在用那个独一无二的位子在考验他,在暗示他皇位与爱情两者之间他只能选择其一。 父皇这是在惩罚他啊,他害死了他最珍爱的儿子,现在他也要夺走他最喜爱的女人。 父皇啊,原来我在你心里永远也无法取代那个人。 端木俊眼神复杂地望着她,内心十分挣扎。为了那个位子,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弟弟沉入潭底,从此午夜梦回,噩梦缠身;为了那个位子,他手持青锋剑纵横沙场,双手染满鲜血;为了那个位子,他用心经营,收买朝臣,与太子争锋相对。 如今,那个他梦想的位子唾手可得,他如何能放弃? 可是她…… 她的出现搅乱了他的心湖,让他初次尝到了爱情的甜蜜,但…… 北宫青凝望着他挣扎犹豫的眼神,心里充满了恐惧,很怕他会说出那一句她不想听到的话。第一次,她退缩了,她害怕了。 她的手不停地发.颤,不小心碰倒了桌上的棋罐,劈里啪啦的棋子落地声、棋罐的破碎声,一下下地敲击在她心底,让她心脏感觉到无法负荷。 她不想听,不要听他的回答,她现在只想逃离这里,逃得远远的。 那一声声清脆的声响,不仅击打在她心田,同时也重重地敲击在端木俊的心田,当他看到她眼神中的慌张与无措,莫名地,内心的挣扎更加剧烈,他真的要放弃她吗? 端木紫假装若无其事地喝着茶,余光却在不断地打量着两人的神情,对于这个儿子,他心中的确有恨,但无可否认地,他的确太像年轻时候的自己,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即使他害死了自己最疼爱的一个儿子,他也无法对他下手。在他心里他一直是最适合皇位的人选,可是因着老五的死,他心中一直对他存有隔阂。 而眼前的这名女子太过睿智聪慧,有时连他也无法猜透和掌控她的心思,这样的女子太过危险。虽然只是几次短暂的接触,他还是感觉到了她眼底散发出来的无限野心,他的儿子若想坐上皇位,身边决不能有这样一个随时能威胁到他的女人。更何况老六也对她很上心,他决不允许兄弟之间出现为了一个女人而相斗的局面。 “我、我马上把它们捡起来。”北宫青弯下身去捡地上散落的棋子,泪水终于止不住地夺眶而出,啪嗒啪嗒地滴在棋子上。 杨忠弯身凑了过来,道:“苏姑娘,让奴才来吧。” 北宫青一直低着头,不敢再与任何人对视,慌乱地说道:“我、我突然想到还有、还有事要做,我、我先走了。”她一个箭步冲了出去,抬头时已是泪流满面,她有些憎恨自己,为何这么软弱,为何眼泪这么不争气? 端木俊眼神挣扎地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右拳紧紧地握起…… 北宫青混混沌沌地走在大街上,泪眼朦胧,她已不记得自己究竟是如何走出宫门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快闪开!”前头突然传来一声大喝,待北宫青反应过来,一辆马车已冲到了她跟前,眼见着就要将她撞飞。她心灰意冷地闭上了双眼,不若就此了解吧,在这异世已无任何值得她留恋之人、留恋之事。 千钧一发之际,一抹红影忽如疾风一般欺近她,揽腰将她往路边一带,险险地躲过一劫。 “是你。”没有预期的撞车发生,北宫青惊诧地睁开眼,看到了一身红衣的上官子卿,正轻蹙着眉头探究地打量着她。 “你这是怎么了?一脸魂不守舍的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被男人抛弃了。”上官子卿一脸邪肆的笑容与她打趣,印象中她该是神采飞扬,自信充满斗志的女子,如此狼狈颓然的模样,他还真有些不习惯。 “哇……”这个家伙,什么不好说,偏偏说中她的伤心事,北宫青忍不住揪住他手臂放声大哭,鼻涕眼泪全往他衣袖上噌。 上官子卿看着衣袖上湿润的一片,嫌恶地想抽出手,可是她硬是拽着不放。她忽然放声大嚎,让他有些莫名其妙,忍不住调侃道:“你怎么了?不会真是被男人抛弃了吧?” 北宫青心里憋屈得很,她越是不想听他越是提,一个火大,低头狠狠地在他手臂上咬了一口,将所有的怒火都发泄在他身上,疼得上官子卿闷声呻吟。 过路的行人都停下脚步,围观着两人有违礼教的行为,指指点点。 想他上官子卿纵横商场数载,还从未遇到过如此难堪的局面,早知道方才就不该起侠义心肠,给自己惹来这么个野蛮的女子,无奈地叹气道:“你先松口,大家都看着呢。” 北宫青吸着鼻子,仍紧咬着他的手臂,用含糊的声音说道:“就不松口,谁让你落井下石?死男人、臭男人。” 上官子卿哪里听得清她的话,一脸苦笑,他这是哪里招她惹她了?貌似刚才他还做了件好事,救她一命呢,果然世上的女子都是不可理喻的。 端木俊从宫里出来后,就立刻策马飞奔着来追她,虽然他不能给她正妃的位置,但他还是会好好待她。方才她惊慌失措的神情,让他很是忧心,希望她不要想不开才好。 追近时就撞见她和上官子卿之间看似十分暧昧的举动,他心底顿时无比恼怒,引马到两人边上,冷眼俯视着马下的两人,厉声喝道:“快跟我回去,不要在这里丢人现眼!” 北宫青听到他的声音,猛然抬头望向他,愤怒地撕咬着红唇,泪眼中布满痛楚和憎恨。丢人现眼吗?她在他心里就如此不堪? 方才在皇宫里他的犹豫和动摇,伤透了她的心,他若是真心地喜欢她,又如何会犹豫、如何会动摇? 似是为了报复他的无情,她鬼使神差地一把拉下上官子卿的脖子,踮起脚尖,吻上了他的唇。上官子卿有些微愣,突如其来的状况让他有些发懵,可是心底某处似乎有些不一样的情愫在悄悄地流转。 端木俊怒视着两人,手上的青筋暴突,冷冷地撇下一句“贱人!”,策马挥鞭,扬尘而去。 “贱人”两个字犹如泰山一般压在她胸口上,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在瞬间被抽空,颓然地往地上滑去。上官子卿有些担忧地托住她的腰际,之前那个在闻风楼里神采飞扬、侃侃而谈的女子突然之间不见了,眼前只剩下一个为爱而黯然神伤的柔弱女子,楚楚动人的神情,让他心生怜惜。 第五十七章 恨意丛生 北宫青已经不记得自己是如何来到景园,两天来,她一直都处于恍恍惚惚的神游状态,什么人跟她说过什么话,她一句也没有听进去,她的世界仿佛与外界完全地隔离,将自己困在了自己的世界里。,她抱着双膝,蜷缩在床头,身体微微发.颤,目光迷离地盯向空中某处。当上官子卿踏进她房里,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画面,昨天来看她是这样,今天来看她还是这样,他不免有些担心她。 丰盛的饭菜摆了整整一桌,她却丝毫未动,上官子卿走上前,柔声劝慰道:“你多少吃点饭,不然身体撑不住。” 她丝毫没有反应,灵魂仿佛出窍了一般,上官子卿拿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她仍是没有反应,试探地说道:“想不想听点关于端木俊的消息?” 她的眼神闪了一下,终于有了点反应,上官子卿心中苦笑,端木俊究竟何德何能,得你如此倾心于他? “听说,皇帝下了旨让他迎娶护国公的女儿为王妃。” 果然,他还是接受了,他最终还是选择了他想要的权位,背弃了她。齐苍山上,夕阳之下,曾有过的美好回忆,片刻之间化为灰烬,烟消云散。 “不过……端木俊自请领兵去镇压南蛮,所以婚期暂时延后。” 北宫青鼻中酸涩,泪水盈在眼眶中打转,声音沙哑地冲他吼道:“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他的事与我何干?” “看来是我多管闲事了,也罢,那我先走了。”上官子卿挑了挑眉,她的火气还真不是一般的大呢,识趣地转身离开。 “等一下!能不能借你的手臂用一下?” 北宫青突然出声叫住了他,他有些微愣,不明白她的用意,她却已拉过他手臂,低头狠狠地咬了下去。 “啊——你怎么每次都咬同一个地方?”上官子卿忍不住惊叫出声,她这一口比上次还要狠上几倍,貌似上次的牙印还未褪去。 三日后,端木俊率领着二十万大军浩浩荡荡地向南蛮进发,北宫青迎风站在城外的土坡上.翘首遥望着他,他今日骑了一匹焰火色的高头骏马,穿着一身银色的铠甲,银色的头盔,白色的披风迎风招展,整个人在阳光下耀眼夺目。 这个男人是第一个让她动心之人,也是第一个她费尽心思去追求之人。如今他已离她越来越远,待他再次归来,他的身边将会多出一个女人,而那个女人却不是她。 她的心好痛、好痛,她最终还是失败了,她没能征服他的心,没能战胜他心底最渴望的权利和野心。 第一次,她的眼底燃烧起熊熊的野心,犹如草原上的野火一般,恣意地蔓延。 第一次,她极度渴望得到他想要的权利和野心,想将它们统统握在手心里。她要让他来求她,让他后悔当初背弃了她。 “上官,我要跟你合作,我要挑起西澜和南翼两国的战争。” 上官子卿从书桌上抬起头,震惊地望向突然冲进书房的北宫青,他是不是听错了? “你想做什么?” “他要娶别的女人,我不会让他如愿的。我要让他来求我,让他后悔当初没有选择我。”她的拳头紧握,指关节咯咯作响,一股强大的怨气袭上她的心头,她此时心中只有恨意。 “你想怎么做?”上官子卿感受到她强烈的恨意,她眼神中欲毁天灭地的决然,让他不禁有些心颤。她突然向他抛来一封书信,他迟疑地接过打开,首行的三个大字“八卦阵”赫然印入眼帘,他不解地回望向她。 “这是一幅作战阵图,名为八卦阵,你帮我将它秘密送到西澜国的主将手里。不出两个月,南翼的边境就会燃起烽火,我要让南翼国陷入水深火热之中,让端木紫在皇宫里日夜不宁,让端木俊尝试到屡战屡败的滋味,哈哈哈……”北宫青一阵狂笑,她要报复所有伤害过她的人,她要让他们付出惨重的代价,可为何眼角的泪水还是悄悄地滑落? “你是不是疯了?为了一个男人,值得吗?”上官子卿扼住她的双肩,使劲地摇晃,企图唤醒她,她眼中的阴霾恨意太过哂人,让他有些心惊,她不该是这样疯狂的女子。 北宫青红着眼,冲他嘶声大吼道:“你有尝试过被人伤害的滋味吗?你有尝试过被人背弃的滋味吗?我到现在才体会到权势有多重要。没有它,我根本没有资格站在他的身边;没有它,我根本无力为我母亲报仇;没有它,我将永远是被伤害的一方。我已经受够了,从今天开始,我不要再做弱者,我要得到我想要的一切,我要报仇、我要报复……” “啪”一声清脆的巴掌打在了北宫青脸上,终于止住了她疯狂的吼声,上官子卿扶着她摇摇欲坠的身躯,放缓了语气说道:“你清醒一点,不要被感情蒙蔽了理智。为何不留心看看周围,也许在你的身边还有关心你、爱你的人。” 前几日他就已遣人送信给好友,那个一心一意默默关注着她的痴心男子,今晚也该到了,也许他能抚慰她心灵的创伤。 脸上火辣辣一片,北宫青稍稍缓过了神,神情颓然,只觉得心里空荡荡的。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她什么都没有,就连这具身体也不是她的,她到底还能期许什么? “没有了,我什么都没有了,我心里只有恨、只有仇。上官,帮我,只要你肯帮我,你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图我先收着,你再好好考虑考虑。”上官子卿扶着她在一边坐下,心中划过一丝异样的感觉,眼前的女子越来越能轻易地拨动他的心弦,是他的错觉吗? 夜凉如水,秋风瑟瑟,满池凋零的残荷,冷冷凄凄,天边挂着一轮冷月残钩,溶溶寒光,清辉摇曳。 北宫青站在池边,举目仰望着残月,心中苦笑,连老天也在耻笑她吗?笑她自识太高,笑她得意忘形,笑她太过天真?那个掌握着天下千千万万人生杀大权、高高在上、唯我独尊的位置,她一个普通的女子如何敌得过?她为何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为何会天真地以为只要全心付出就能得到回报?她果然是自讨苦吃,天真得可悲。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她以为来人是上官子卿,没加理会。直到一件披风披在了她肩头,一股淡淡的熟悉的清香飘入鼻翼,她才恍然回头望去,惊讶地出声道:“你怎么在这里?” 第五十八章 幡然醒悟 月光下,李澈一身单薄的白衫,面色有些苍白,手中握着一支翠绿玉箫,谪美如仙。,他清澈的眼眸深深地望着她,无数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在其中流转,许久,他抬起了右手,指尖擦着她的左颊轻轻一触,又收了回来,所有的情愫最终化为一声无声的叹息,悠悠开口道:“你消瘦了。” 北宫青也深深回望着他,不知为何,他的身上似有一种魔力,能让她的心境平复归宁,她的唇边逸出一丝苦笑,道:“为什么不管我在哪里,你都能找到我?” 她仰天望向天边半缺的明月,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为什么来的人不是他?似乎一直以来都是她在一路追逐着他,而他却从来都没有找寻过她,这就是她最大的悲哀。在他心底,她应是可有可无的吧? 李澈深望着眼前陷入沉思的女子,眼底滑过一丝痛楚,紧握了下手中的玉箫,淡淡说道:“我为你吹首曲子吧。” 北宫青仍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随着他的箫声悠悠响起,往事一幕幕袭上她心头。从王府初见背影时的悸动,醉仙楼的偶遇,随后一次次地摩擦纠缠,到独孤谋的出现拉近了两人的距离,齐苍山上的美好回忆,再到最后突如其来的赐婚让两人形同陌路,一幕幕近在眼前,恍若昨日,他们之间真的就这样结束了吗? 箫声止息,她才稍稍回了神,竟完全没有听清那曲子的曲调,眼带歉疚地望向他,问道:“这是什么曲子?” “我闲来无事编的曲子,名为‘缘’。”李澈眼神黯了又黯,明知她心不在此,他还是将整首曲子吹了下来。 “缘?缘分的缘?” “嗯。”此曲正是认识她之后,他有感而发,随兴所作。 缘,让他们不期而遇,缘,又让他们擦肩而过。 他尝尽了思念之苦,历尽了痴恋之痛,同时也体会到爱而不可得的痛楚。 北宫青低头陷入沉思,她和端木俊能在茫茫人海中相遇,不就是缘吗?两次,都在她徘徊生死边缘之际,他挽救了她的生命。 缘,让他们不期而遇,缘,又让他们擦肩而过。 她真的就此放弃这段感情了吗?那她之前所作的一切努力,所受的一切苦难,都将从此化为灰烬。她真的甘心吗? 不,她不甘心,无论如何,她都要做最后一次努力,即便是飞蛾扑火的下场,她也在所不惜。如果这次她还是失败,那她就真的彻底放弃了…… 北宫青下定了决心,急匆匆地脱下披风,交还到他手里,略带兴奋之意说道:“谢谢你,我还有事,先走了,拜拜。” “拜拜。”望着她兴匆匆离去的背影,李澈的心一阵阵地揪痛,那疼痛胜过他寒气侵心时所受之痛的百倍。单薄的身躯在冷风中微颤,她终究还是和自己无缘,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烛光下,上官子卿认真地研究着八卦阵,如着魔一般,开始他只是好奇,随意打开看看,谁想越往下看他的心情越是激动。如此精妙的阵法,高深莫测,奥妙无穷,谁拥有它谁便能纵横天下,驰骋宇内。 他的手紧紧地拽着那张图,如今此等精妙绝伦的阵法掌握在他手中,只要他不遗余力地利用,那么他多年来的心愿,他祖祖辈辈的心愿就有了实现的可能性。 没有人能体会他此刻的心情,他一生下来就被印上了龙族的印记,他的姓、他的生命都是龙族赐予他的,而他毕生的使命便是统一四国,回复昔日飞龙国的辉煌。 在四国形成之前,整片大陆都在飞龙国的统辖之内,历经数百年。飞龙国最后一位君主昏庸无道,暴虐残忍,在他的统治下民怨丛生,哀声载道,灾祸迭起,最后导致各方纷纷举旗起义,发生兵变,最后四方割据瓜分了飞龙国,飞龙国从此在历史舞台上销声匿迹。而上官子卿作为飞龙国嫡传的第十代后人,侥幸地存活了下来,游走于四国间,靠着祖祖辈辈积累下来的财富和势力成为天下第一富商。他表面上是个商人,暗地里却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复国大业,如今有了这么好的机会在手,他如何能不心动? “上官,是我,快开门!”门外传来北宫青的叩门声,上官子卿心里一惊,从她高盎的语调中似乎听出些什么,随手将图藏入袖中,他决不能让她取回八卦阵的阵图。 “这么晚,找我什么事?”上官子卿开门将她迎了进来,她的脸上一扫之前的阴霾,取而代之的是初见时意气风发的容颜,他想不通究竟是什么让她改变如此之大,莫非是他那位老友? “我改变主意了,我要去找端木俊。无论如何,我都要给他、给我自己最后一次机会。” “所以呢?”上官子卿有些吃惊,不禁有些为他那位老友可悲,他马不停蹄地从千里之外赶来,却换来这样的结局。 北宫青摊开右手,伸到他跟前,说道:“把图还给我吧!我还要谢谢你,是你劝我要好好想一想再作决定。你说的对,是我一时冲昏了头脑,失去了理智,差点儿就做错了事。若是我真的把图泄露给了西澜国,阿俊一定会恨死我的。” “你想把图拿回去?”上官子卿已打定主意要将图据为己用,如何肯拿出来还给她? “嗯。虽说我在图上作了些手脚,使得整个阵法有了漏洞,但对于外行之人来说,这套阵法还是无往不利的,我不希望有太多的人因为此图而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北宫青点点头,此八卦阵乃是出自春秋时军事家孙武之手,后来.经由三国孔明改进演变而成,最适用于两军作战时冲阵杀阵,威力无穷。她在作图的过程中故意留了一个破绽,以便她将来破阵之用,她想以此为筹码,让端木俊来求她,可是如今,她暂时不需要了,若是继续留着它,反而会节外生枝,祸起萧墙。 “你是说那阵法有漏洞?那阵法是你想出来的?”上官子卿乍听到阵法有破绽,心下立即发寒,难道他的复国大业终是不能成功吗?随即又震惊地抬头望向她,她能从中找出破绽,莫非此阵本就出自她之手? “当然,我怎么会将毫无破绽的阵法出卖给西澜国?我能将阵法给他们,自然也有破解阵法的办法,否则,我如何让端木俊来求我?” 第五十九章 千里追寻 是啊,一个有漏洞、能破解的阵法有何作为,只要能得到眼前这个聪明的女人,那么一切就都在掌握之中了。!他故作懊恼地一拍桌子,婉惜地说道:“你怎么不早来一步?我还以为你主意已定,所以晚饭前就派人把图送了出去,现在怕是很难追回了。” “那怎么成?你一定要把它追回来。”北宫青有些着急了,若是此图真的流落到西澜国,势必会引发一场腥风血雨,到时她如何向端木俊解释? “你别急,我马上派人去追,但愿能追得回来。若是追不回来,那……” 上官子卿故意拿话试探她,八卦图他是决计不会交还给她的,即使它确有漏洞,他也要好好地利用。正如她所言,只要将此图献给西澜国的主帅,势必会激发西澜国征伐他国的野心,他就是要坐看四国大乱,他才好从中得利,入主天下。 北宫青轻蹙了下眉头,目光迷离地盯向火光摇曳的烛火,叹息道:“若是真的追不回来,那也只能看天意了。” 待北宫青离去后,上官子卿从袖中取出那张阵图,狭长的桃花眼迸射出满溢野心的光芒,只要将图送往西澜国,挑起两国的烽火,他要复国、要统一天下,就不会再是难以实现的梦想。除此之外,他还要得到她,得到那个聪慧的女子,有她的相助,他夺取天下就更多了几分筹码。 她想和端木俊复合是吗?他是不会让她如愿的,终有一天,他定要让她转而投入自己的怀抱。薄削的唇角邪肆地扬起,那日在大街上,她与端木俊赌气吻了他,那气息至今仍残留在他的记忆中,久久无法忘怀。 “是你先招惹上我的,可不能怪我不仁不义,我一定会让你成为我上官子卿的女人。” 他对着窗外击了三下掌,门外黑暗处闪进一人,躬身站在他跟前,一身黑色的夜行服,若有若无的气息,仿佛跟黑夜融为一体。 “主人。” “黑子,将此图秘密转交到西澜国独孤谋手中,他一定会感兴趣的。”上官子卿将阵图交给他,眼神微敛,满目肃然,浑身上下隐有王者气息,哪里还有平日里放浪形骸的风流公子的影子。 “是,主人。”黑子躬身接过阵图,一阵风般消失在黑夜中,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天微亮,北宫青就收拾好行装,策马赶往南蛮。她告诉自己这是给他、也是给自己最后一次机会,若是这次他们还是无法在一起,那么她就彻底死心了。 刚到城门口,就见端木杰牵马走了过来,神情有些疲惫,眼底有一圈黑影,似乎一夜未合眼,见到她出现,如释重负般长舒了一口气。 “青儿,总算等到你了。” “你怎么在这里?”北宫青见到他在此有些意外,随即跳下了马。 “我等了你一天一夜,我就知道你一定不会这么轻易放弃。”在得知父皇为兄长赐婚后,端木杰就十分担心她,四处派人找寻,可是一直没有音讯。昨日兄长领兵出城,他心里笃定她一定会出现,于是一直守在城门口,一步也未曾离开,终于还是让他等到了。 “你……”他一身的风尘,带着晨雾的寒意,却让她心中渐生暖意,他竟然在此等了她一天一夜,真是个十足的傻瓜。 端木杰粲然一笑,打断了她的话,扬眉道:“走吧,我哥故意挑这个时候去南蛮,心里定是装着你的。在他还未成婚之前,你还有机会的,不是吗?” “阿杰,谢谢你。”北宫青喉中有些哽塞,到头来最了解她的人竟然是他。她微红着眼望着他,里面水雾氤氲,在她迷惘看不清未来的时候,他及时地伸出了橄榄枝,给了她希望和信心,她身上顿时又重新充满了力量。 端木杰深深地望了她一眼,眼底深处划过一抹痛楚,一闪即逝,随即大大咧咧地搭上她的肩头,朗声笑道:“跟爷客气什么?你怎么说还是爷的贴身侍卫,爷怎么会不帮自己人?再说了,你一个路痴,要是半路上迷了路可怎么办?若是路上耽误个一年半载的,那黄花菜都凉了。” 北宫青扑哧一笑,抬起腕肘顶了他一下,嗔道:“算你有良心,等得空了,给你做鱼香肉丝吃。” 端木杰往后一躲,挑眉道:“你说的,以后爷可是会经常往瑞王府跑,你做嫂子的可得顿顿鱼香肉丝伺候着小叔子我。” “想得倒美,拿我当免费厨娘呢?”北宫青笑着斜睨了他一眼,他还真得寸进尺了,不过他那声嫂子叫得她心里痒痒的,十分受用。 “有何不可?爷可是你们的红娘呢。” 北宫青回望着他一副摇头晃脑的神气相,不由地好笑。想起那日在端木紫跟前上演的一出《白蛇传》,他丫环装扮的可笑模样,她至今仍记忆犹新,想着忍不住笑出了声,调侃道:“红娘?是啊,你是青儿嘛,自然是许仙和白娘子的红娘罗。” 端木杰脸色一沉,气势汹汹地叫嚣威胁道:“别跟爷提白蛇传,谁提爷跟谁急。” “好好好,怕了你。” 每次他一变脸,她就不敢再招惹他,这家伙脾气风风火火的,一会儿风一会儿雨,一会儿又见彩虹,真像个没长大的孩子,她可不想撞他枪口上。重新翻身上了马,动作潇洒利落,这全亏了军营里那段时间的训练,现在她马上功夫也算是小有所成了。 北宫青上得马后,狡黠地朝他瞄了一眼,扬头冲他喊了句:“青儿,快跟上姐姐,追你姐夫去。”言罢,她挥鞭策马而去,身后留下她一长串银铃般悦耳的欢笑声。 端木杰先是愣了一下,待反应过来,连忙翻身上马,一边追赶一边气急败坏地大喊道:“叫谁青儿?你才是青儿呢……” 北宫青在前边听到他的大吼声,笑声更加响亮,远远地传遍四方,飘向天际。 有他在身边,真好。 青州郊外的一片树林中,一名布衣小和尚打坐在路中央,闭目捻着佛珠,口中默念佛经。小和尚的年纪大概在十二三岁左右,矮小的个子,圆乎乎的脸,鼻梁两边和眼睑下有许多褐色的斑点,但并不显得丑陋,反而添了几分可爱之色。 来往的行人皆驻足好奇地打量着他,而他却始终闭目打坐,丝毫不为所动。他手中的佩珠有些奇特,一共二十一颗念珠,其中二十颗为玛瑙白玉所制,第二十一颗是一粒拇指大小血色如注的红宝石,颜色妖冶,其内似有血丝在流动,又似有佛像隐现其间。 “哒哒哒……”树林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随着马蹄声的临近,小和尚手中的红宝石有了异变,微微发出一道金光,其间的血丝也跟着流动加剧,似有一股能量呼之欲出。 小和尚倏地睁开了眼,抬头望向来人,围观的行人见他突然睁眼,也跟着诧异地转头望向来人。 来的是两名男子,左边一位一身青衣锦袍,发束银冠,眉目清朗,古铜的肤色散发着健康的气息,右边一位一身侍卫服,个头比左边那位稍矮了些,朱唇皓齿,眉清目秀,顾盼间熠熠生辉。两人临近时,急急地勒住了马。 乍见林中突然出现两名如此风华出众的男子,围观的行人们不由地一番惊艳,细细地打量两人。 “喂,小和尚,你怎么挡在路中央?念经就回和尚庙里去,路上可是要行人的。”右边着侍卫服的男子出了声,语气中有些急躁,似急于赶路。 小和尚站起了身,走向两人,目光有些炽热地盯着说话的男子,行了个佛礼,悠悠开口道:“女施主,既来之则安之,人生云水过,自然平常心。” “小和尚,你怎么知道我是女的?”侍卫服打扮之人正是女扮男装的北宫青,对于小和尚一眼就认出她女儿家身份十分地惊讶,当初她混在军营里近半月除了独孤谋和司徒睿之外,再没有人认出她的身份来,可见她女扮男装还是足以以假乱真的,可这小和尚一眼就认出来,莫非真有些本事? 小和尚却答非所问道:“佛渡有缘人,施主此次南行将有劫难,小僧劝你莫再前行,回头是岸。” “我说小和尚,你满口佛偈禅语地在此胡言乱语,该不是什么混世神棍在此招摇撞骗吧?”北宫青对他的话很是反感,他这不是在咒她此行凶险吗?她此行可是去找端木俊复合的,他这么说岂不是在暗示她此行的目的不会成功吗?她到底是哪里得罪他了,这样诅咒她? “女施主初来异世,心中定有许多疑问,若是想解开谜底,可往北沧国飞龙寺一探究竟。”小和尚的眼底闪过一丝精光,让北宫青不由地心里咯噔一下,他怎么会知道自己来自异世? “你……你知道我的来历?你究竟是谁?” 端木杰见她神情有异,感觉到事情的诡异,忙问道:“青儿,怎么回事?” 小和尚再次行了个佛礼,直视着她的眼睛回道:“小僧法号云水,是飞龙寺的一介小僧。” 北宫青总觉得他望着自己时眼底隐有一束火苗在簇动,就像是猎人见到猎物一般的炽热,心里很是不解,他一个小和尚,初次晤面,为何会用如此怪异的眼神看她? “你知道我为何而来?” 小和尚嘴角微微扬起,梨窝也随之出现在唇线末端的延伸线上,悠悠念道:“有因有缘集世间,有因有缘世间集;有因有缘灭世间,有因有缘世间灭。” 第六十章 临近边关 北宫青有些烦他的满口佛偈,不耐烦地仰着下巴喝道:“什么乱七八糟因啊缘啊的,你能不能说人话?” 小和尚却不理会她的不良情绪,继续念道:“凡世间种种,吾莫与争,吾若争,必落嗔道。,凡世间种种,吾不与执,吾若执,则着痴迷。凡世间种种,吾恶求足,吾若求,则贪道成障……” 北宫青无语地摸了摸额头,冲他甩甩手道:“小和尚,我服了你了,你上一边念你的经去吧,我还要急着赶路呢。” 小和尚这才有了一丝动容,停止了他絮絮叨叨的佛语,面带焦虑地说道:“施主真的执意南下?” “当然,势在必行。”北宫青给了他肯定的回答,她怎么可能因为一个来历不明的小和尚的几句话就退缩了呢,就算他所言是实,此行真有凶险,她也决不放弃。 小和尚目光灼灼地盯了她许久,随后才长长地一叹道:“师父是对的,该来的总要来。施主,且听小僧一句赠言,魔由心生,切不可让心魔主导施主身上的戾气,否则生灵涂炭,血流成河。” “小和尚,你休要危言耸听,我身上哪来的戾气?”北宫青提高声调呵斥他,来掩饰自己心中的慌乱。他的话提醒了她之前屠杀山寨双手染血的事实,心里不由地惊恐,这些日子以来,她已尽量去遗忘那段过去,抹去她曾经做下的血腥罪孽,如今被他一语点破,她不禁有些气急败坏。 “施主只须谨记心中多存善念,摒弃怨念和仇恨,才可做到心明如镜,心如止水。这串佛珠相赠于施主,可于危难之时保施主一命。”小和尚将手中的佩珠递向她,眼中闪烁着笃定的光芒,不知是他认定此佛珠真能为她挡去一灾,还是确信她定会收下那串佛珠。 北宫青犹豫地接过那串佩珠,手指一接触到那颗红宝石,就感觉到一股熟悉的力量自体内向外导出注入宝石之中,继而又有同样的能量由红宝石回注到她体内,周而复始,源源不息,让她顿觉通身舒畅。 “小和尚,多谢了。即使真如你所言此行确有灾祸,我也必须前去,人的一生短暂,如白驹过隙,我不能让我短暂的人生留下任何遗憾。”北宫青如今已有六分确信小和尚真有预知未来的本事,因为蕴藏在红宝石中的这股能量让她回忆起当初自己初来异世前所接触到的那根银杖,她正是因为受那股莫名能量的侵噬才失去知觉,现在想来这颗红宝石倒是跟那银杖上所嵌的宝石有**分相似。可即便如此,也无法动摇她的决心,这是她给自己定下的最后的期限,即便真是赴汤蹈火,她也要搏上一搏。 “施主他日若无路可去,可往飞龙寺一叙。”小和尚叹息了一声,转身往林中深处隐去,口中不断默念:师父是对的,师父是对的…… 北宫青望着他渐渐离去的身影,一抹忧虑浮上心头,究竟是怎样的劫难在等待着她?飞龙寺?在那里真的可以解开她来此异世之谜吗? “青儿,他说你是从异世来的,这是怎么回事?”端木杰终是抵不住心中的好奇,开口相问,若是小和尚的话属实,那么她此行恐怕真的会有危险,他真要将她推入危险之境吗? “一个小和尚的疯言疯语,何必当真?我们走吧。”北宫青口上虽这么说,心中却仍是隐隐不安。 临近南蛮的小镇,端木杰和北宫青两人牵马自闹市穿过,前方虽是战火弥漫,这里却仍是百业兴旺。来来往往的行人,面色从容,丝毫不见对前方战事的忧虑,想来百姓对镇守前方的瑞王爷还是极为信任的。街道两旁摆满各色的摊位贩卖小物品,也有一些特色的小吃铺,扑鼻而来混杂着各种事物的香味。 “青儿快看,那狗熊多有意思。” 端木杰突然在一旁叫起来,北宫青顺着他的视线望去,见那边有一杂耍的艺人正支使着一头一人身高的狗熊在挑对联。十几幅对联在地上一字排开,艺人手中已拿了一幅上联,上面写道:“艳阳照大地”,那么下联就应该是“春色满人间”了,一幅极为普通的春联。 只见那狗熊挪动着笨重的身体左右扫视,有些无所适从,直到艺人从一个黑袋中取出一根玉米棒子在它眼前晃了晃,很快又收回黑袋中,那头大笨熊这才转身往地上的对联堆里巡视。 周围围观的人群都紧张地看着大笨熊,暗暗替它捏了把汗,视线不住地在下联和大笨熊之间穿梭。看那大笨熊磨磨蹭蹭的举动,让围观的人恨不得直接将下联递给它。不负众望地,大笨熊终于弯下了腰,尽管很难分辨它的腰所在,它伸出黑爪子抓起了那张“春色满人间”的下联。霎时,所有的人都松了口气,随即一连串的鼓掌声响起。 这年头,当一头大笨熊也不容易啊! 北宫青同情地摇了摇头,在现代用条件反射驯兽的例子数不胜数,这大笨熊怕是每次得到食物前都得接受严格的训练,真是可怜。一旁的端木杰却是满脸兴奋之色,十分稀奇地击掌叫道:“太有趣了,狗熊竟然也识字。” 北宫青瞄了他一眼,有意调侃他,一本正经地点头道:“嗯,的确,狗熊比你聪明多了。” “你非跟爷抬杠是不是?”端木杰满脸威胁之色地眯眼瞪向她,极有暴走之势。 北宫青缩了缩脖子,忙转移他的注意力,指着前方一家酒楼,大叫道:“啊,前面有家酒楼,我们快去吃饭吧。”还没等他答复,她就率先牵着马跑了。 刚进酒楼就听到一阵喧闹声,两人闻声望去,见楼梯边上的一桌坐着一位虬髯壮汉,魁梧的身材,肌肉发达,他哐当一声将手中的虎口大刀丢到桌上,粗声说道:“老子有说不给饭钱吗?先拿这把刀押上,等老子有钱了,再来赎回。” “哎哟,客官,都说不用给钱了,算小店请你的,你就把这刀拿回去吧。”边上一名中年男子的脸上愁云满布,双手将虎口大刀奉上,退还给壮汉,看他的着装应是酒楼的掌柜了。 壮汉又将大刀重重地往桌上一摔,粗着嗓子喝道:“那怎么行?老子又不是来吃霸王餐的。” “不是霸王餐,真是小店请你的。”掌柜重重地抹了一把汗,这年头什么怪人都有,生意不好做啊。 “无功不受禄,饭钱老子不会拖欠你的。” 壮汉执意不接受掌柜的好意,起身就想离开,掌柜无奈地抱起大刀追上他,为难地说道:“客官,可这刀也太煞人了,小店还要经营生意……” 壮汉停住脚步,怒目一瞪,扫向掌柜,高声喝道:“你看不起老子这把刀是不是?老子可告诉你,上回南蛮子进城的时候,老子就是用这把刀砍死了十余个南蛮子,锋利得很。” “可这……” 北宫青在这头看掌柜的面带难色,于心不忍,她好歹也经营过酒楼一段时间,能够体会同行的难处,下意识地想帮他一把。她迈步走上前,问掌柜道:“掌柜的,这位大哥欠了你多少饭钱?” “不多,才二两银子。”掌柜伸出手指比了个“二”字,心中苦叹,就因为这区区二两银子惹来这么个大麻烦。 北宫青上下打量了壮汉一番,方才从他与掌柜的言语中就已听出他是条硬汉子,性子虽急躁粗暴了些,但不失敢做敢为的品性,倒让她有几分欣赏。 “我看这位大哥貌似臂力惊人,不知能否请你为我做件事?” 在她打量壮汉的同时,壮汉也在打量着她,见她长得眉目清秀、斯文儒雅,心中添了几分欣赏之意,爽快地回道:“小老弟有话不妨直说。” 北宫青移步到一张空桌子边上,白葱般的玉指一点,启唇说道:“我很喜欢这张桌子,可是又想坐在楼上靠窗的位置,不知能否请大哥为我将这桌子搬到楼上?” 壮汉顺着她的视线往二楼的方向瞧了一眼,毫不犹豫地说道:“这有何难?”他单手举起桌子一角,稍稍用力,就将整张桌子平举了起来,抬脚往楼上走去。他面上轻松如常,丝毫不见半点费力之色,所有人见此都忍不住发出惊叹声。 北宫青看他答应得如此爽快,倒觉得此人性格直爽,难能可贵。他的臂力还真不是一般地厉害,足以衬得上“大力士”这个称号。紧随其后上了楼,她走到窗边,恰逢一阵凉风吹来,她故意夸张地打了个冷战,甩头道:“不行,这里太冷了,还是楼下大堂暖和些。大哥,能否麻烦你再将这张桌子搬回楼下去?” “成,一句话的事情!”壮汉二话不说,又一手托起桌子,四平八稳地朝楼下走去。 端木杰从方才开始就十分不解她的行为,凑到她耳边,悄声问道:“青儿,你搞什么鬼呢?” 北宫青瞟了他一眼,神秘地扬唇一笑,没有回他。来到大堂后,她又皱起眉头甩头道:“嘶……这大堂实在太吵闹了。掌柜的,你们这里就没有包厢吗?” “有的,就在楼上的西厢。”掌柜忙回她,心里却对她的行为十分不解,心说这酒楼里的桌子都是他开业前统一置备的,没有丝毫差别啊,他怎么就看不出那张桌子到底好在了哪里。 “哎呀,掌柜的,你怎么不早说?你这不是让这位大哥上上下下地白忙活了吗?”北宫青故作懊恼态,其实她早注意到楼上的包厢,正是为了有意试探壮汉而为。 掌柜一脸的委屈,心说还不是你让人家把桌子搬上搬下的,嘴上却讨好地说道:“客官,真是对不住了,是小人的疏忽。” “掌柜的,你这样做生意可不行,你看这事闹的,这桌子……”北宫青有意无意地瞄向壮汉,观察他的神色,面上表现得十分为难。 那壮汉倒是没有皱一下眉头,豪爽地拍着胸膛说道:“得了,小老弟。今儿老子就好事做到底,再帮你把这桌子抬上去,反而也不费什么力气。” 北宫青唇角弯起,露出一丝得逞的笑意,眼神一闪,说道:“那多谢大哥了,大哥为了小弟如此出力出汗。大哥今日的饭钱,小弟请了。” 壮汉忙摆摆手,执意推拒道:“那怎么成?初次见面,怎可让小老弟破费?” “大哥若是不愿接受,那这桌子小弟也不敢让大哥搬了。阿杰,咱们自己动手搬吧。”北宫青右手按在桌面上,朝端木杰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来搬。 端木杰忍不住皱了皱眉,她到底唱的哪一出?手上却是没有动一下,认定她只不过是做个样子而已。 壮汉有些急了,忙点头应道:“哎,好吧!小老弟既然如此盛情,那大哥我就不推辞了,再推辞就显得矫情了。” “正当如此。”北宫青莞尔一笑,她这来来回回地折腾他,总算达成目的,替掌柜解了围,小有成就感。 端木杰看着壮汉再次抬上桌子上楼,忍不住苦笑,她可真能折腾人,以后可千万别得罪她,不然准没好果子吃。 “原来你打的这个主意。” “多谢客官解围。”一旁的掌柜经他提醒,也明白了过来,满脸感激地向她道谢。 他会不会高兴得太早了些,她北宫青是肯轻易做亏本生意的人吗?北宫青冲掌柜挑眉一笑,说道:“掌柜的,我们替你解了围,你是不是该给我们的酒菜打个折扣啊?” 掌柜先是一愣,接着额头的冷汗刷刷直下,敢情这位主儿比方才那位更不好伺候呢,忙不迭地赔笑应答道:“应该的,应该的。” 上楼时,端木杰敛着眼神巡视着她的脸,不由地调侃道:“青儿,我发现你越来越抠门了,你很穷吗?” 北宫青作悲戚状,长长一叹,道:“唉,谁让我是命苦之人。哪像你,不用做事也有皇粮养着,不愁吃穿。” “你那一百万两呢?可别告诉我,这么快花完了?”端木杰全然不信的表情,他可没忘了她之前还从上官子卿那里坑来两百万两,其中一百万两进入户部后,剩余的一百万两全落入了她的口袋里。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跟你哥闹翻了,银子放在他府里,我哪有机会去取?”其实她早已将银两入股到上官子卿的生意中,不过这些事她怎能让他知道,内心里她还是无法对他全然信任,只好随便找了个借口搪塞。 “是么?”端木杰半信半疑地在她脸上上下瞄,想看出一丝端倪来,而她已先一步进了包厢。 “大哥,方才听你言语,可见你是个直爽的硬汉子,小弟十分地欣赏,不如一起坐下喝杯水酒如何?”北宫青将正欲离去的壮汉留住,直觉此人秉性纯良,值得交往。 “也罢,相逢即是有缘。” 短短的一句话,让北宫青对他的好感又加深了几分,自我介绍道:“小弟苏青,这是我朋友阿杰,我们是前往前线追随瑞王爷参军的,不知大哥如何称呼?” 端木杰的名字太过敏感,他们毕竟只是初交,没必要和盘托出,她又随口编了个此行目的的理由。 那壮汉却是一脸激奋,重重地一拍桌子道:“你们也是去报名参军的?太巧了,老子也是!老子姓李,名天霸,自小习武,练得一手快刀,臂力如牛,别人送了老子个外号——大刀李。” “李大哥,之前不也有军队驻守在前线吗?为何现在才去报名?”在端木俊来之前,一直是太子手下的大将邓青山驻守边镇,邓青山虽属太子阵营,但在南翼军中也有一定的威望,想来要投入他帐下之人也为数不少。 却见李天霸幽幽一叹道:“大哥的难处小老弟不知啊……” “大哥请细细说来,小弟愿闻其详。”北宫青有些不解,如他这般有一技之才的人才,该是深受军营欢迎才是。 “老子出生在南蛮,自幼在南蛮长大,老子的爹是南蛮人,可娘亲却是南翼人。三年前,爹得了场怪病突然撒手西去,娘亲却因为不是当地人遭人欺凌,说她是妖孽,给南蛮带来灾难,克死了丈夫,最后……最后被族人以火刑活活烧死。” 李天霸这样一粗壮的汉子说到动情处,也不禁红了眼,声音有些哽塞。他顿了顿,继续说道:“老子当时在外地游历,回到家中才知家门惨变,老子咽不下这口气去找族长理论,却被族长呵斥是外来的野种,将老子赶出了南蛮。老子愤恨难消,誓要报杀母之仇,于是屡次投身军营,要杀回南蛮去,可谁知军队的人一听老子是南蛮出身就把老子轰了出来……” “火刑?这么残忍。”北宫青乍听之下,有些震惊,想不到如此野蛮残忍的酷刑竟存在于当世。她几乎能想象得出当时的残酷画面,一个柔弱的女子在烈火中焚身,她死前的痛苦面容和挣扎,如同她的母妃一般,那惨厉的画面让她记忆犹新。 第六十一章 城楼相聚 端木杰插话为她解说道:“青儿,你可能不知道。、南蛮的族人很重视他们的血统,通常不允许族人与外间的人通婚,李兄的父母能结合已是异数,想来李大哥的父亲应是在族中占了很高的身份地位。” 李天霸赞同地点点头道:“这位兄弟说的没错,老子的爹正是族长的亲弟弟,本是众望所归的下一任族长继承人。当初爹娘成亲时就受到族人的诸多阻挠,是爹自动放弃继承族长之位才换来的。” 北宫青心思一动,此次端木俊要顺利拿下南蛮,说不定眼前之人可以起到一定的助力,不止是他本身的身世背景和他对南蛮的了解,他本身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想不到大哥竟有如此一番坎坷的经历,大哥若不嫌弃,不如与我二人一同前往军营,说不定这个瑞王爷目光独具,会不拘一格地收拢人才呢。” 李天霸爽快地点了下头,豪迈地说道:“老子此行也没报什么希望,反正两边一旦打起来,老子一定奋勇当先,杀他个天昏地暗。” “大哥豪气万千,小弟佩服。”如此人才用来当先锋主力最是适合,不知道端木俊得知她为他招揽了一个有用的人才后会作何感想,她不禁有些期待。 残月如钩,繁星点缀,端木俊站在潼州的城楼上,迎风而立,目光眺视着远方重重的密林。离潼州五十里外便是南蛮的属地,这里是南翼国与南蛮交界的最后一座边城,白日里时有南蛮的散落兵卒前来打探消息,到了夜里也仍可见细细索索的人影攒动。自他第一日带兵攻下这里后,就将原本占领边城三州的南蛮兵都驱赶了出去,占领了潼州,雷厉风行,气势汹汹,吓得南蛮人不敢再随意冒进,只敢在城外小心地打探。 端木俊根本不把他们的小动作放在眼里,他此次除了要收复失地,更要彻底地收服南蛮,树立自己的威信。他的志向是君临天下,统一四国,如何能容得一个蛮邦小族在后方蠢蠢欲动?收服南蛮,只是他君临天下的第一步,他势在必得。 抬头望向夜空中的残月,回想起王府的某个夜晚,月亮要远比今日圆得多,也明亮得多,那个玲珑剔透的女子坐在树梢上,唱着柔美而动听的歌曲。柔和的月光洒在她身上,仿佛一道圣洁的光芒笼罩在她身周围,那夜的她比任何时候都迷人,都深深打动他的心。 如今,那个月光下圣洁迷人的女子已离他远去,以后再没有人坐在树梢上对他唱着炙热的情歌,再没有人奋不顾身地挡在他身前以柔弱的身躯护他,再没有人牵着他的手欢笑着飞奔在山间的小道上…… 他是不是真的错了? 如果再让他选一次,他会改变初衷吗? “阿俊!” 端木俊心神一凛,突然听到那个熟悉的呼唤声,忍不住甩了甩头,一定是他想得太投入,产生了错觉。 “阿俊!” 再次听到那个熟悉的呼唤声,他猛地回头望去,在柔弱的月光和火光掩映下赫然站着一名身穿侍卫服的男子,朱唇皓齿,眉清目秀,眼眶中闪烁着点点晶莹。原来这不是他的错觉,真的是她来了。他无法形容自己此时波涛汹涌的心境,两眼直直地望着她,仿佛穿透了千年的尘埃,时间永远地停驻在了这一刻。 他很想上前一把将她拥入怀中,可是脑海中突然闪过大街上她与上官子卿亲吻的一幕,内心再次掀起狂澜,他面色一沉,冷冷地喝道:“你来这里做什么?军营里岂是你一个女子可以随便出入的?” 北宫青心中一阵纠痛,使劲地咬了咬唇,为了快些见到他,她连夜披星戴月地赶来。打听到他正在城楼上巡视,便立刻来找他,城楼下的士兵不让她上来,还是端木杰拿出王爷的架子威吓才放的行。方才见到他迎风而立,仰头望月的身影,她心里五味翻涌,不知自己的突然到来,他会作如何反应。 她告诉自己,如果他们之间的距离有一百步,只要他肯踏出第一步,她便会奋不顾身地走完余下的九十九步,只看他愿不愿意迈出那最初的一步。 然而此刻,他冷冷的一句话,打破了她所有的希冀,他终究还是讨厌她,不愿再见到她吗?泪珠不争气地在眼眶里打转,尽管做好了一切的思想准备,她还是被溃击得摇摇欲坠,心力顿失。 这就是她要的答案吗?她千里迢迢地追寻他而来,不就是为了给自己一个答案?他们之间真的就这样结束了吗? 她痛苦地闭上了双眼,泪水自眼角滑落,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她最终还是彻底失败了。再睁开眼时,她的眼中已是一片绝然,既然失败了,那么她便从此放手。她北宫青不是放不下之人,也许心仍然会痛,但她深信时间会抚平一切伤痛。 “我明白了……从今以后,我会从你的眼前消失,不会再纠缠于你……希望你……早日达成自己的心愿。” 她毅然地转身,不愿再作停留,身后的这个男人一次次地伤害她,伤得她遍体鳞伤,她已无法承受再一次的伤害。也许,是到了她该放手的时候了。 “别走!” 身后一阵疾风袭来,接着落入一个带着丝丝寒意的怀抱,耳边响起端木俊压抑低沉的唤声,北宫青顿住了脚步,有些不敢置信。他说让她别走,这是真的吗?他真的希望自己留下来吗? 他的双臂紧紧地禁锢在她胸前,勒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可是他越是如此,却越是让她深信自己并不是在做梦。转过头想看看他此时的神情,他的脸却已整个覆了下来,寻着她的唇用力地吸.允辗转。他湿滑的舌苔肆意霸道地攻破她的牙关,搅.弄她的香舌,带着侵略和占有之欲。感受着他不同往日的温度和热情,北宫青彻底迷醉了,侧转身脚尖轻踮,双手环上他的脖子,极力地迎合他。一行清泪自眼角默默地滑下,爱上他真的好累、好累…… 第六十二章 昙花绽放 月夜下的城楼上,两条人影火热地交缠着,如交.颈的鸳鸯,城楼上的守卫们都不好意思地侧转了身,看向别处。!城楼角上的暗影处,端木杰神情黯然地背转了身,她终究还是投入到哥哥的怀抱,他该祝福他们才是,可为何左边的心口像被人插了一刀,钻心地刺痛。 “报……城南有敌情!” 端木杰刚走出没多久,迎面而来一个传令兵,立即顿住了脚步将他拦下,下意识地不希望他打扰到上面的两人。 城楼上的端木俊已听到下面的声响,双唇慢慢地撤离,眼神中仍残留着几丝迷离和炙热,额头轻点着北宫青的前额,湿热的气息喷洒在她面颊上,声音低哑地说道:“你先别走,在城里等我,我去去就来。” 北宫青抽回环在他脖颈间的手,转而紧紧地搂住他腰际,将头埋在他胸前,闷声问道:“阿俊,你爱我吗?”她很想知道这个答案,尽管这个答案可能会让她失望,她还是想弄明白。 四周又恢复了一片静默,只能听到端木俊微喘的呼吸声和她自己怦怦的心跳声,她越来越觉得紧张,怕得到那个她不想要的答案。她突然后悔了,后悔问出那个问题,抢先一步抬起了头,仰面望着他,唇角扯出一抹明媚的笑容,悠悠说道:“我等你。” 端木俊若有所思地望着她泪眼迷蒙的眼眸,她笑中的无措和害怕,让他心痛,他很想给她一个答案,可是这个答案连他自己也无法确定,又如何告诉她。他承认她在自己心底是特别的,想要留住她,将她留在身边,可是爱么?他真的不知道。 低头在她额头深深地印下一吻,擦着她的肩走下城楼,北宫青转身目送着他离开,很希望他能再回头看自己一眼,可是他行色匆匆,直到消失在拐角的黑影处,始终仍是没有回头。 这就是她深爱的男人啊,在他的心中她永远都无法排到第一位,那她还要再坚持吗? 好冷!她抱膝蜷缩着蹲在城楼的墙角,浑身已没有了力气,她实在太累了,身上、心上,处处疲惫。 身前突然被一道黑影挡住了光亮,她微微抬头,看到一双绣有龙腾的黑色军靴,她认得那是端木杰常穿的靴子款式。 “你是来取笑我的吧?是我自讨苦吃,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我在他心底连区区的一队敌军都比不上。” “也许从一开始,我就不该奢望,我和他本就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 “北宫墨派人到处抓我,我已经回不了东旭国,吕翔也怀疑我的用心,将我赶出了酒楼。我在这里一无所有,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无处是我的容身之所。” “阿杰,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我到底能去哪里?” “……” “留在我身边,哪里也别去。” 听到头顶上方传来那个带着磁性的低沉嗓音,她惊诧地猛然抬起头,闪着晶莹的泪花望向那张冷峻的脸孔,他竟然又折了回来,是她的幻觉吗? “别傻愣着了,跟我一起去城南看看。从今天起,你就是本王的贴身侍卫,本王去哪儿你也得去哪儿,未经本王允许,不得离开本王视线半步,听到了没有?” 端木俊向她伸出了右手,目光柔和地望着她,几乎让她以为自己身在梦中,可是他霸道的言语却是唤醒了她,让她又惊又喜。将右手递向他,在他的扶助下,她站起了身,破涕而笑地嗔道:“哪有你这么霸道的?” “走吧,哭哭啼啼的,可不像你。”端木俊含笑深望着她,抓紧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握。夜晚的空气中忽然飘来一阵馥郁的芳香,墙角下一朵昙花在黑暗中悄然绽放,他的心突然之间被一种无形的幸福滋味所填满。 他的手掌带着细茧,有些粗糙,可是却很宽大,将她整只手包裹其中,酥.酥的麻麻的。北宫青一边用衣袖擦着泪水,一边小声嘟囔道:“人家是女孩子嘛,女孩子爱哭,是天经地义的。” “以后,我不会再让你哭了。” 北宫青透过他深邃微闪的黑眸看到了自己微红着眼圈的泪脸,他难得轻柔的一句话犹如一颗石子落入她的心湖,激起层层叠叠的涟漪。有他这句话,她往日所受的一切苦都值了。她抬起泛红的眼睛,唇边带笑,翘嘴说道:“你说的,以后若是你再惹我哭,那我就……” 端木俊抬了抬眉梢,含着笑意问道:“你就怎样?” “我就让你背我!”她狡黠一笑,挣脱他的手,绕到他身后,一跃跳上了他的背。咯咯的欢笑声回荡在城楼上,如风铃追逐般清脆悦耳,守城的士兵们忍不住都回头偷瞄了一眼。 端木俊也被她愉悦的心情所渲染,唇边的笑意更深,右手往后托住她臀部,避免她滑落下来,说道:“别闹了,军情紧急,我们得马上赶过去。” 北宫青却是不肯下来了,死赖在他宽厚的背弯上,耍赖道:“那你背我下楼。” 端木俊苦笑着一叹,道:“好吧,下不为例!” “YES!呵呵呵……”北宫青一个熊抱搂住他头颈,歪头在他太阳**上偷亲了一口,窃喜不已。 端木俊迈着轻快的步子踏阶而下,转过拐角时,瞥见了墙角那朵悄然盛开的昙花,美得让人窒息。北宫青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也见到了那朵美得惊心动魄的昙花,由衷地赞叹自然造化之神奇。人常说大千世界,真正能打动人心的美,莫过于昙花一现的瞬间。昙花一现,记忆永存,在脑海里留住美好的瞬间。无论将来她和端木俊的命运如何,她都不会忘记今晚,不会忘记他们曾共同目睹这昙花一现的美丽,也不会忘记他们曾共同拥有的美好瞬间。 “军情如何?” 等两人赶到城南,副将史进已带领一支骑兵出城击敌。端木杰守在城楼上观望战局,见端木俊和北宫青两人到来,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穿梭,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只是一些探子,来的人并不多,相信史将军能将他们全部擒获。” “嗯。”端木俊淡淡地应了一声,目光冷峻地盯向城楼下的战势。史进的骑兵已将敌方十余人团团围住,成合围之势,逐渐缩小包围圈。 北宫青也翘首往城下俯视,不得不承认史进手下的骑兵的确训练有素,在包围敌军的同时,列阵丝毫未乱,有条不紊。隐隐约约看到几个熟悉的身影,都是她在北营集训中识得的,回想起军营的那段时光,有辛酸、有苦涩,也有单纯的快乐。 随着南蛮细作一个接着一个被擒,这场极为小型的战役终告段落。端木俊的表情丝毫未变,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北宫青仰望着他寂静无波的侧脸,心湖微荡,他的冷静自信、他的睿智精明,正是最吸引她之处,却也是伤她最深之处。她无声地叹息一声,路是她自己选的,是苦是甜,她都得自己担着,这就是人生。 “王爷,细作一共十六名,全数捕获,请王爷发落。” 史进押着十六名南蛮细作上了城楼,细作身上个个用粗绳绑得扎扎实实,个别人身上受了严重的刀伤,伤口仍在不停地流血。其中一人目光逼视着端木俊,眼中闪过一丝寒芒,他突然大喝一声,竟生生挣脱了绳索,衣袖中短刃惊现,气势逼人地朝端木俊身上刺去。 他这一动作太过突然,底下的将士们都没有反应过来,眼睁睁地看着他手中的锋刃刺向端木俊。却见端木俊面上丝毫不惊,生生地用手掌握住了他的刀锋,扭力一转,将短刃自对方手上卸下。他提脚往对方腹中踹去,将他踢出五六步远。这时,史进和端木杰齐齐出手,一人一边扼制住那人。那人挣扎着无法脱身,口中大声地呼喝着他们听不懂的南蛮语,神情十分激动。 端木俊双瞳急剧收缩,掌心翻转,腕上猛地使力,将手中的短刃抛了出去,直直.**那人脑门。 北宫青方才反应过来这场突如其来的刺杀,那人面容狰狞的死状让她腹中一阵作呕,转头瞥见殷红的鲜血自端木俊手掌中滴下,忙担忧地抓起他的手察看。 “阿俊,你的手流血了。” “没事。” 端木俊平淡地回了她一句,抽回了手,转头扫向史进等人,目光肃然,冷声下令道:“来人!斩下此人人头,挂在城外土坡上,曝晒十日。” “是,王爷!”史进立刻躬身领命,丝毫不带犹豫之色。 北宫青心里一惊,想起独孤谋的父亲也是被他斩下首级挂在了城头,因而才激发独孤谋对他的无限恨意,如今历史重演,她真担心会不会再出现第二个、第三个独孤谋。到时,他的仇敌越树越多,他的性命也更加堪忧,她不愿意见到如此的场面,出言劝道:“阿俊,人都死了,何必再折磨他呢?这样做未免太残忍了。” 端木俊闻言,面色一沉,语调也冷了几分,道:“你也认为我很残忍?” 北宫青怕他误解,忙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端木俊深望了她一眼,目光中闪过无数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沉吟了片刻,放软声音说道:“走吧,跟我回去。” 第六十三章 丝帕心结 北宫青对于包扎一道没什么经验,拿着纱布在端木俊的手掌上缠了一圈又一圈,将他的手包成粽子一般,肿肿的。、末了,她端着他的手,小心翼翼地轻轻吹气,心疼得不得了,真是伤在他身,痛在她心啊。 端木俊坐在床边上,好笑地看着她可爱多余的举动,一股暖流在全身上下流窜,另一只手勾过她削尖的下巴,俯首吻上了她微撅着的温润柔软的双唇。他的吻无比地轻柔,细腻而小心,带着适宜的温度。这样的他,于她太过陌生,却同样让她迷醉。 他带伤的手抽.离了她的手心,环上她腰际,稍一使力,将她带到了床中央,他健壮的身躯也跟着压了上去。 身上的重量一沉,感受到他健硕的腹肌贴在她身上,北宫青禁不住浅浅地呻.吟了一声。 端木俊手上的力量顿时增大,将她紧紧揉入怀中,炽热的吻细密地一路落在她的脸颊和脖颈上,用牙齿轻咬开她微敞的领口,舌尖挑逗地轻舔.着她妩媚的锁骨,不住地流连徘徊。 “啊……阿俊!” 北宫青的面颊上、脖颈上都泛出一层粉红色的光晕,身子酥.**麻的,一寸寸软了下去。迷离的眼神望着他,有些受不住他的挑逗,身上开始燥热起来。 端木俊半撑着身子,抬眸望向她逐渐醉红的脸,他也说不清她究竟是从何时开始走进他心里,是醉仙楼的初次交锋,还是她在月夜下柔声的清唱,抑或是她奋不顾身地护他以阻拦独孤谋的行刺之时。这个爱憎分明、感情炽热的女子,让他无法忽视,尽管他一次次无情地伤害她,将她推离,她还是不改初衷地待他,这样的女子,他如何能不动心? 他再次低头含上她的双唇,热烈地辗转,她的唇柔软甜美,带着一丝醇香芳泽,让他迷恋沉溺。他的右手抚上她胸前的柔软,轻轻地揉捏,右脚跨过她的身子,将她的双腿夹在了其中。 北宫青低低地微喘呻.吟,全身上下的细胞都在欢快地叫嚣,她身上的这个男人是她一见钟情的男子,为了得到他的亲睐,她做尽了一切。如今终于得到他的回应,这比她得到其他任何的物质享受都来得喜悦。感受到下腹有个硬物顶着她,她脸上一阵灼热,在现代虽交过两个男朋友,但在性方面她还是很保守的,从未经历过。 她也曾在心里期待过她的第一次,很希望那个人是她真心喜欢之人,来跟她共同经历这心灵契合的完美的第一次。如今眼前之人正是她所期待的那个人,天时地利人和,没有比这更完美的了。她的手微颤着慢慢抚上那灼热硕大的硬物,在听到身上之人沉闷的一声呻吟后,她似受了鼓舞一般,握着它上下地套.弄。 “青儿……你这小妖精!” 端木俊啮咬着她的耳垂,动情地轻喃,他的手一路下移至腰间,解开她的衣带,层层叠叠的衣衫被他迫不及待地撕扯开,直至露出她洁白完美的胴.体。他低吼一声,含上她胸前隆起的红点,在舌尖打转,牙齿有意无意地划过顶端,让她兴奋地激荡。她手上更加用力地相握,浑身上下一片燥热,心底升起强烈的**,渴望他的进入。 突然,他的动作停了下来,一下子离开了她的身体,一股冰凉的寒意立刻笼罩全身,她迷蒙地抬眼望向他,却见他手里正拿着一块纯白的丝帕,丝帕的一角赫然写着“端木”二字。 “快说,这是哪来的?” 他的目光闪烁着复杂的神色,似恐惧、似挣扎,他的语调略显激动,带着质问的口吻,已没有了方才的温柔。 北宫青不解地望着他,说道:“这不是你在东旭国救我之后留下的吗?” “东旭国?他在东旭国?他竟然还活着?” 端木俊神色激动地喃喃自语,但北宫青还是感觉到他的身体在微颤、在发抖,他到底是怎么了?为何见到这块丝帕会如此激动? “阿俊,你没事吧?”北宫青十分担忧地望着他,他口中的“他”究竟是何人,能让他如此冷静之人可以变得如此不冷静? “他竟然还活着,他竟然还活着……” 端木俊有些失控地跳下了床,跌跌撞撞地往门外跑去。 “阿俊……” 北宫青十分忧虑地望着他离去的背影,他心里到底藏了多少心事,什么时候他才能真正地向她敞开心扉呢?感觉到身上的凉意,她拉过被子将自己包裹起来,内心有些失落,原本期待今晚会是她的第一次,却不想半路被他抛在了一边。 阿俊啊阿俊,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你让我爱得好辛苦…… 北宫青正在睡梦中,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号角之声,她条件反射地爬起身,匆匆赶往门外。刚踏出门口才想起来自己此时已不是侍卫营之人,自嘲地笑了笑,她真是犯贱,过惯了逃亡和当兵的艰难日子,都不会享福了。 不知道端木俊怎么样了?昨夜他神色失常地离去,她心里隐隐有些担心。 不知不觉来到他的房门前,侍卫首领王彪就守在门外,见她前来,上前阻拦道:“王爷今日巡城,不在房中。” 北宫青狐疑地朝里面望了望,说道:“他不在房中,那你守在这里做什么?” “王爷房内有机密的军事作战图,我守在这里自然是有道理的。”王彪回答得不卑不亢,作为瑞王爷的贴身侍卫,从昨晚开始他就已经知道她是女儿身,心中惊诧之际,对她产生疏离感。 北宫青自然不会轻信他的话,他作为侍卫统领,怎会亲自来守一个空房间呢?难道他真的不想见她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在门口踌躇了许久,最终还是放弃了找他的念头,也许等他冷静下来,就会主动来找她吧。 一路逛到城东的军营,潼州因之前遭受过南蛮的攻陷,城中的百姓逃得寥寥无几,整座城都变成了南翼军的军营。一路行来,士兵们或列队巡城,或进行军事操练,井然有序,可见南翼军的军纪之严明。 不需要出操受训,北宫青顿觉无所事事,想起昨晚将同行的端木杰忘得一干二净,心里有些内疚,打算去找他,打听之下才知道端木杰一早就去了城东的军营。 一进入军营,一种熟悉的气息扑鼻而来,黄土的气息混杂着酸臭的汗味,本应是令人难以忍受的,可是她长时间闻惯了,反而感觉到一种亲切感。她嘲讽地苦笑,自己真的是太犯贱了,好好的安逸日子不过,却去怀念那些不是人过的苦日子。 “猪头青!听说你回军营了,原来是真的。” 北宫青听到这声令她抓狂的外号,眼皮微跳,抬眼望去,见前头迎面走来一身军士服的老林。看他的一身行头,应是升了官,难怪他走起路来也飘飘乎的,春风得意。 “老林,你再喊我一声‘猪头青’,我就跟你绝交。”北宫青丢给他一个威胁的眼神,太过分了,她现在哪里像猪头了,还这么叫她。 “哈哈哈……苏青兄弟啊,老子这次能升官,全靠了你的方天画戟,老子一定要好好请你吃一顿。”老林热情地搭上她的肩,心情极为愉悦,可苦了北宫青,他那手劲极大,拍得她肩上发疼,心说:你了升了官还是托我的福,就不要再折磨我了。 北宫青推搡了下他的手,脱离了他的魔爪,堆着笑脸说道:“那恭喜你了,小弟以后还仰仗你的照应呢。” 老林爽快地回道:“好说、好说。”末了,又重重地拍了她一下肩头,她脚下冷不丁地一个踉跄,差点儿被拍倒,心说:大哥,你想要我的小命,你直说啊,有必要这么给我穿小鞋吗? 怕他继续拍她,她连忙转移话题道:“对了,你见着康王爷没有?” “见着了,康王爷在那头驯狼呢。”老林顺手往军营里头一指。 “驯狼?”北宫青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见一群士兵正围成一堆在观赏着什么,时而吆声喝彩,时而击矛助威,声势浩大。 第六十四章 笼中驯狼 待北宫青挤过人群,走近看时,差点吓得晕过去。、 q i s h u 9 9、coM一个大铁笼里,关着一人一狼,正在激烈地做着生死拼搏。那人袖口上有一处破洞,应是被狼爪所抓,其他地方倒是完好无损,而那人不是别人正是端木杰。 眼见着那头灰狼眼露凶光扑向端木杰,北宫青惊得心都吊到了嗓子眼,扯着嘶哑的声音叫道:“小心啊……” 端木杰翻身一纵,跃到了铁笼顶端,双脚缠在顶部的铁杆上,身子倒挂,刚好退出了灰狼的攻击范围。他眸子一转,视线落在北宫青身上,嘴角微微一笑,心里有几分欢喜。她终究还是关心他的,他也算心满意足了。他稍喘了口气,又跳下来继续和灰狼相搏,隐有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架势。 “端木杰,你在找死吗?” 北宫青有些恼火地朝他吆喝,没见过他这么不要命的,好端端地跑去跟狼相斗。狼是凶残的动物,一旦生命受到威胁,它就会奋起而抗之,竭尽全力。观察这匹灰狼的眼神,泛着幽蓝的凶光,已是被彻底激怒的状态,它也意识到此时已是鱼死网破的境地,不得不拼尽全力。 她焦急地左右相顾,抢过旁边一士兵手上的长矛,对准灰狼的位置,使劲地往笼子里刺去。一击未中,她又抽回长矛继续往笼子里刺,使出了吃奶的劲,神色凌厉。 端木杰边抵御灰狼的袭击,边含笑望向她,身上顿时热血沸腾,充满了斗志。他大喝一声,正面迎向灰狼,一双空拳赤手搏狼,恁得是一身豪迈,让人刮目相看。围观的士兵们击矛助威,口中不断呼喝:“勇士、勇士……” 北宫青也被此时的氛围所感染,全身上下燃起一团热火,手上愈加奋力地突刺。她半夹杂着激将的语调,催促他道:“端木杰,你倒是快啊,就这么点能耐么?” 端木杰一边进攻,一边不遑多让地冲她喊道:“你倒是看准了刺啊,就这么点水平?” 说她没水平?北宫青这下被他激怒了,顺手拿起另一士兵手上的长矛,双手并用,将两支矛齐齐往铁笼里刺去。那股神秘的力量再次被牵动,长矛自手中脱手而出,向对面的铁笼外射去,其中一支矛正好刺中灰狼的前蹄,穿骨而过。 “嗷——”一声悲鸣自灰狼的口中嘶喊而出,穿破人的耳膜,可想而知这一刺的剧痛。隐隐地,仿佛接收到百里之外有其他的狼群在嚎叫呼应,让人忍不住有些不寒而栗。 趁着这当口,端木杰猛地一记暴拳砸在了狼头上,将灰狼击晕了过去。 “勇士、勇士……”士兵们的击矛声越来越大,喊声也越来越激昂。在众士兵的喝彩声中,端木杰噙着笑意走出了铁笼,径直走向北宫青。 “我这一拳不错吧?”端木杰得意地冲她挥了挥拳头炫耀。 而北宫青则不遑多让地瞄了瞄对面地上的两支长矛,其中一支还带着几丝鲜血的痕迹,昂着下巴邀功道:“我这矛更胜一筹。” 端木杰也不再和她争辩,嬉笑着搭上她的肩头,朗声说道:“好吧,就算是咱俩配合得天衣无缝,共同制服了狼王。” “狼王?你说它是狼王?”想起方才那隐约可闻的群狼嚎叫声,她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端木杰不知她心中所想,挑眉道:“不然呢?你以为爷连制服一匹普通的野狼的本事都没有吗?” “那你可闯祸了!狼是群居的兽类,最有团体意识,面对威胁时必会群起而攻之。如今你们擒获了狼王,我怕其他的狼群会循声找来,到时候后果不堪设想。”曾在DISCOVERY频道看过一辑关于狼的介绍,说狼是最团结的动物,它们绝不会抛下自己受伤的同伴而独自逃走。它们会共同进退,众狼一心,相互为对方舔舐伤口。人常说狼心狗肺,其实与人相比,狼的本性更加真实,从来都是表里如一,不作虚假的伪装,也更加懂得同类互助的道理。 端木杰却是什么也不怕,豪迈地扬声说道:“怕什么?它来一只,爷杀一只。” “希望是我多虑了吧。”北宫青轻撇了下嘴,她也觉得是自己太过敏感了,只不过是区区一匹野狼罢了,能掀起什么大风大浪呢。 闲来无事,两人相邀到城外骑马郊游。在城北的郊外有一处幽谷,盛开着无数沁香扑鼻的雏菊,马儿也似被那雏菊的香味所吸引,停在了花丛间,低头采撷着花瓣入食。 两人跳下马,徒步行走在花丛间,用力地呼吸,感受这大自然的美好。 “阿杰,你哥他是不是有什么心结?”北宫青出声询问,昨晚端木俊的反常行为,让她十分困惑,她很想弄明白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怎么了?你跟我哥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听说昨晚……”端木杰停下脚步,声音低了下去。他昨晚上彻夜难眠,一想到他们同处一室,他就烦躁得很。不知不觉就踱步到她门外,却听守卫的士兵们在窃窃私语,说兄长刚刚离去,神色有些异常,他听到这个消息,竟是长长地舒了口气。 “别提了,都是这块丝帕惹的祸。”北宫青从身上取出那块丝帕,自从在东旭捡到这块丝帕后,她就一直贴身收藏,从未离身。它本是她和救命恩人之间的唯一信物,如今却成了她和端木俊之间的牵绊,不得不说命运之捉弄。 端木杰乍见到丝帕,却是立刻变了脸,神色异常地将它夺了过来,厉声质问道:“这块丝帕,你从哪儿来的?”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兄弟俩竟是如出一辙的反应,不由地让北宫青更加生疑,莫非这其中有什么隐情? 端木杰紧拧着眉头,神色有些激动,思绪飘向了远方…… 从前,他最喜欢跟在哥哥身后,而哥哥又总是和那个人形影不离。他们一黑一白两道身影时而在花间舞剑,时而在山水间吟诗作赋,时而又对酒当歌,不知身在何处。他一直都很羡慕他们,将他们视作自己的榜样,而他在他们心底却是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 他时常受到两人的关照,像个跟屁虫一般,追随在他们身后,跟着他们习武练剑。他还清楚地记得,那个人总是一身纤尘不染的白衣,优雅的气质和亲和的笑容,总会让人不知不觉地想接近。每当他练完剑,顶着满头的大汗,那个人就会拿出一块洁白无瑕的丝帕替他擦汗,温柔的举动如同他的母妃一般。而他总会下意识地躲开,然后大咧咧地用自己的衣袖抹汗,不忍玷污他金贵的丝帕,如同玷污那个人谪仙的气质一般。 那个人的丝帕上总会在右下角绣上他亲自书写的“端木”二字,这是那个人的习惯,他不可能认错,可是他竟然还活着,这是真的吗? “难怪我哥会突然反常,原来是因为它。” “这块丝帕究竟哪里不对?”北宫青从他的神情里读出些什么,越来越觉得疑惑丛生,到底问题出在了哪里? 第六十五章 幽谷迷途 端木杰轻叹了声,幽幽开口道:“这是我五哥的随身之物。!” “你五哥?不是阿俊的吗?”难道从一开始就错了吗?在客栈相遇的那个男子竟不是端木俊,那他又是谁? 从头回想起之前发生的一切,端木俊最初的冷漠和怀疑,不是没有缘由的,是她一开始就武断地将他错认成救命恩人,才有了之后的事件发生。难怪端木俊总抱着怀疑的态度看她,难怪他总认为自己接近他另有所图,原来一切都错了…… “我哥从来不用这样的丝帕,只有我五哥最爱干净、也最爱白色,无论何时,他都是一身白色的装束。” 北宫青不由地对这位神秘的五哥产生好奇,问道:“那他现在在哪儿?” 端木杰顿了顿,眼神中透出几分黯然,回道:“他已经过世了。” 北宫青惊诧地问道:“怎么可能?那这丝帕又怎么解释?” 端木杰神色恍动,若有所悟,忙急急转身往回跑去,头也不回地喊道:“青儿,我得马上赶回去一趟,你自己在这里慢慢逛吧。” 北宫青愣了一愣,待他跨上马,挥鞭离去时,才醒过神来,慌忙追过去喊道:“喂,你就这样丢下我了?我是路痴来着……” 可惜端木杰归心似箭,早已一溜烟地跑远,留下她一人在那里气得直跳脚。 “死端木杰,我诅咒你!” 方才来的路上,她只顾欣赏周围的美景,也没记路。她本就是一极品的路痴来着,这下可好了,全没辙了。她的目光微移,瞄向正吃花吃得正欢的黑马身上,语重心长地叹道:“希望老马能识途吧。” “这里的风景真美,有点不想回去了。” 她最大的本事之一就是懂得自我安慰、自娱自乐了,反正都没辙,还不如好好欣赏一番眼前的美景。想通了之后,她就将眼前的烦恼抛诸脑后,继续踏花寻路往幽谷深处走去。 越往深处走,风景越是秀丽,眼前豁然开朗,一望无际的雏菊遍布幽谷,清香袭人,让人不知不觉沉醉其中。 “这么美的风景一定要做首诗来应景才行。”她摸着下巴苦思冥想,从小就没学好语文,文学水平不咋滴,要随兴作首诗还真有些绞尽脑汁的说,可是脑海里就有那么些诗虫在蠢蠢欲动,不得不发。 四下里看了看,反正也没人,作好作坏都是自得其乐,于是放开心怀朗声念道: “雏菊生幽谷,众草共芜没。踏花寻泽径,芬芳掩不息。闻香识美人,美人在何方?” “嗯,好诗、好诗……”末了,她煞有介事地点点头,自己顶自己的诗。 幽幽的深谷不断回荡着她清脆的声音,不知不觉已到幽谷深处,她四下观望着,突然发现西北方向有一处十分隐秘的山洞。出于好奇,她迈步走了进去,根据多年看电视剧的经验,像这类隐秘的山洞多半内藏玄机,不是藏宝洞就是卧妖居。 她怀揣着雀跃的心情入洞探秘,洞口有些狭小,只容得下两人并肩通过。洞内的湿气较重,隐隐还能听到泉水叮咚的声响。走过狭长的洞口后,刚一转弯,迎面而来一阵湿热的风,她下意识地合上了眼。再睁开时,眼前赫然出现一黑衣男子打坐在地上,额头渗着细密的汗珠,脸上隐有红光若隐若现。 “怎么是你?”北宫青一下子认出他来,眼前的男子可不就是她在幽潭偶遇的那位酷酷的大侠吗? “你没事吧?你的脸色看起来很差,是不是生病了?”她蹲下身,探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果然很烫,发烧得厉害呢。抬眼见他深锁着眉头,两眼冒着火光逼视着她,她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心说不会是自己打扰到他练功了吧? 莫问的口中吐出一口鲜血来,多半是被她给气的。他所练的武功每过一月才能突破一次关卡,上次在幽潭时,被她无意间的闯入给打断。这次好不容易等到了一月之期,他特意找了一处隐秘的山洞破关,谁知在关键时刻听到外面有人吟诗,还是不伦不类、惹人发笑的打油诗。那声音怎么听怎么熟悉,直到她出现在眼前,他差点儿气得吐血身亡。这个女人果然是他的克星,两次破关都被她扰乱,害他前功尽弃不说,还差点走火入魔。 他凶狠地瞪了她一眼,一声不吭地起身往洞外走去。北宫青想也不想便追了上去,好不容易逮到一个活人,还是个有过一面之缘的老相识,怎么能放他轻易离去? “喂,你等等,你受伤了。” 莫问突然停了下来,回头冷声朝她喝道:“以后……不要再让我看到你。” 北宫青被他喝得愣了一下,无辜地眨眨眼,道:“我哪里得罪你了?” “喂,你等一下,可不可以带我去军营啊?我不认路。” “喂,大侠,不要这样无情嘛。” 北宫青牵着马紧跟在他后头,而莫问则大步流星地往前赶路,丝毫不理会她。真是撞了邪了,他去东旭,她也在东旭,他来到南翼,她也辗转来了南翼,难道真是他命中的克星? 听着身后急促追赶的脚步声,他突然脚下一顿,回头甩了她一个凌厉的眼神,每次见着她准没好事,再让她跟着,还不知会发生什么倒霉事呢。 北宫青见他突然回头,忙煞住脚步,转头东瞧瞧西望望,装作一副欣赏风景的模样。待再转过头去,前头已不见了人影。 “人呢?” 北宫青懊恼地四下巡视,哪里还有半点儿人影,多半是施展轻功飞走了。会轻功真好,赶明儿她也去学。 “什么人嘛,还妄我封你为大侠,一点侠义心肠都没有。” “马兄啊,这下可全靠你了。”北宫青安抚地摸着黑马的**,俗话说得好,千穿万穿,马屁不穿,目前也只有靠它了,希望老马能识得回去的路。 黑马载着北宫青漫无目的地兜转,直到夜幕降临仍是没有到达军营,低头望着埋头啃着路边草的黑马,北宫青哭笑不得。 “马兄啊,我知道你饿了,但你就不能挑个能让人吃饭的地方吗?你是吃饱、吃痛快了,那我怎么办?” “嗤。”一声嗤笑声自头顶方向传来,她抬头一看,却是那黑衣男子斜身坐在树梢上,讥笑着俯视着她。 “笨蛋,军营在东边,你连东南西北也分不清吗?” 被人这么鄙视,北宫青心里有些不爽,没错,她是有点路痴,可你就不能说得委婉一点吗? 她有些负气地转过脸不去理睬他,仰头望了望夜空,当头的北斗七星清晰可见。根据天文常识,北斗七星的勺柄所指方向应当就是北边了。确定了一个方向后,那么按推理,上北下南,左西右东,不对、不对,好像是上北下南,左东右西……真纠结,究竟是左西右东,还是左东右西? 她有些迷糊了,眼珠子一转,抬头望向他,试探地指了个方向,说道:“我怎么可能不知道,那边不就是东边罗。” “嗤。”莫问口中又发出一声讥笑,她果然笨得可以。 北宫青从他的神情立马就判断出自己指错了方向,那么东边就一定是另一个方向了.她得意地扬了扬马鞭,暗暗佩服自己的机智,扬声笑道:“多谢大侠指路,咱们后会有期!”她高声吆喝着驱马离去,心情顿时大好。 莫问轻皱了下眉头,她倒是不笨,懂得套他的话。不过,后会有期吗?他可不想再撞见她了,下一次,他定要突破关卡。 北宫青策马刚跑出没多远,就见端木俊骑着白色骏马迎面飞奔而来,在他身后不远处紧随着同样骑马飞奔而来的端木杰,她心中一阵感动,他始终还是在意她、关心她的。白马上的端木俊前倾着身躯,衣摆带风,雄姿勃发,他的面色冷凝,眉间带着几分忧色,在见到她的瞬间才稍稍舒展了些。他的目光稍移,敏锐地捕捉到她身后不远处悄然离去的黑色身影,他的眉头一皱,心中生出疑虑。 竒_書_網 _w_ω_ w_._q_ ǐ_ S_Η_U_九_⑨_ ._ ℃_ o _Μ “阿俊!”北宫青遥遥地向他招手,这是她的白马王子呢,他骑着白马,披星戴月地飞奔而来,来解救迷失在森林中的她。如此童话般美妙的情节终有一天也降临在她身上,她是不是该庆幸偷笑呢? 端木俊牵马停在了她跟前,视线落在她身后,那黑衣男子消失处,冷声问道:“他是谁?” “谁啊?”北宫青顺着他的视线,回头看去,刚才那个黑衣男子已消失得无影无踪,这才明白过来他的意思。她心底微微有些失落,一个不相干的人竟比她的生死安危更能引起他的关注吗? “那个男人。”端木俊的眼中闪过一丝怀疑之色,微敛着眼神直视她的眼睛。 北宫青对于他的怀疑,心里很不舒服,可还是一脸坦然地迎接他的目光审视,随口回道:“哦,我跟他不熟,只有两面之缘罢了。” “是吗?”端木俊仍是紧盯着她,目光一敛再敛。 他带着怀疑之色的扫视目光,让北宫青顿觉浑身透凉,为什么、为什么无论她怎么做都无法消除他对自己的疑心?或许,从一开始爱上他就是个错误,或许…… “青儿,总算找到你了,你没事吧?”端木杰从后边赶了上来,扯着嗓子大大咧咧地叫喊,丝毫没感觉到两人之间的异样气氛。 北宫青见着他来,似松了一口气,冲他怒目一瞪,喝道:“你还好意思说,竟然把我一个人丢下,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认路。” 第六十六章 狼群攻略 “好好,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端木杰自知理亏,只好认错。,他回到军营见着兄长后,才想起她不认路,慌忙折回去找她。兄长似乎比他还要焦急,他嘴上虽不说,但他能感觉得出兄长对她的紧张和在意,他该为她高兴吗? 北宫青却是不肯轻易饶他,朝他勾勾手道:“说句错了就行了吗?没那么便宜!你过来,让我拧一下耳朵。” “凭什么?”端木杰警惕地瞪着她,眼见着她牵马挨过来,慌忙扬起手中的马鞭,策马逃去。他是最了解她脾气了,跟个女匪似的,说得出做得到,他可不想在兄长面前丢丑。 “驾……” “想跑?死端木杰,别让我逮到你……”北宫青眼神流离地瞄了一眼身后的端木俊,挥鞭往前追了出去,她现在只想远离他,远离他的猜疑、远离他的不信任、远离自己对他的情感,那个男人就像妖冶的罂粟花一般,深深地吸引着她,却又同时成为她最致命的伤害。 端木俊深锁着眉头,遥望两人离去的身影,心中似堵了一道墙一般。他多想也跟弟弟一般无忧无虑,自由地飞翔,然后带着心爱的人坐在山崖边看日出日落,和心爱之人耳鬓厮磨、欢声笑语,可是他真的可以吗?为何一见到她跟陌生的男人在一起,他就忍不住胡乱猜疑,为什么他不可以完全地信任她? 已近深秋,夜凉如水,门外时不时地传来巡逻士兵的脚步声,北宫青躺在床上辗转难眠。自回到城中后,她有意无意地避着端木俊,心里仍是还在介意他的怀疑猜测。昨晚他突然离开,留下她一个人面对冷冰冰的床,她还极力地在心里为他开脱,不怪责他。可是今晚,他怀疑深究的目光却深深伤了她的心,她为了他做了那么许多,甚至千里迢迢地赶来见他,他还是无法信任她,那么她还能对他寄予希望吗? 房门突然被人打开,一阵凉风拂过她的面颊,这个时候不请自入地进她房间之人,除了他,恐怕再也不会有其他人了。她突然之间不知该如何面对他,心中有一条细缝正在慢慢地裂开,她决定继续闭着眼装睡,看看他究竟来做什么。 一只粗糙带着凉意的手拂过她的右颊,轻轻柔柔地,最后停在她耳根处,手指挑起她耳鬓旁的一束青丝绾到了她耳后,接着听到他一声轻叹。 “还在生我的气吗?我不是怀疑你,我只是见到你跟别的男人在一起,心里不舒服。你说过,你只爱我一个人,只为我一人唱情歌,所以我不希望你跟别的男人在一起。你是我的,你的身边只能是我,如果有其他人企图想接近你,我一定会杀了他。” 北宫青猛地睁开了眼,他是在向她告白吗?虽然他的语气有些霸道蛮横,不够浪漫,可是她却很喜欢,不是爱到深处,又怎会想要霸占和拥有呢? 这个不解风情的男人,终于开窍了吗?她起身一把拥住了他,她可以原谅他一切的行为,只求他心里真的有她,这样就足够了。 “阿俊,不要怀疑我好吗?我是爱你的,我宁可自己受伤,也绝不会伤害你。” “好,我答应你。”端木俊紧紧地回抱她,语气也前所未有地柔和,有种失而复得的庆幸,她的疏离让他感到很不安,心里像缺了一块。如今她又重新回到他的怀抱,他的心也跟着放下了。 外头响起了急促的军号声,冲破了寂静的夜空,整个潼州城都陷入紧张的气氛中。那是敌军来袭的警号,预示着军情的万分紧急,而且号声中带着几丝颤音,更让人感觉到不安。 端木俊迫不及待地站起身往门外走去,他是主帅,必须在第一时间赶到前线。北宫青也慌忙穿上了侍卫服,紧跟着他往城楼上赶去。 越接近城楼,一阵阵尖锐的狼嚎声愈加清晰,在这样寒冷的夜里,这一声声的狼嚎让人心惊胆战。北宫青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抱着双臂闷头迈着楼梯,前头的人突然停了下来。她有些诧异地抬头,却见端木俊的手伸了过来,拉起她的手,柔声说道:“别怕,有我在。” 他的目光很认真,深邃的眸子里洋溢着一种陌生的情愫,她一时之间倒是反应不过来了,呆呆地任由他拖着她上到城楼上去。 五步一隔的火把插满城头,借着火把的光亮和微弱的月光,他们看到城下的士兵们正和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狼群厮打在一起,间或还有南蛮的士兵为狼群助阵,这简直就是一场人狼之战。士兵们的惨叫声,被撕咬的断臂残腿,无不显示着战况的惨烈。南蛮人竟然发动狼群来攻击城池,可谓是创举了。 端木俊望着城下的战况,眼神越来越阴鸷,厉声喝道:“究竟是怎么回事?谁下令出兵的?” 候在一旁的守城将领怯懦地低下了头,回禀道:“回王爷,南蛮人攻势猛烈,那些狼群疯狂地冲撞着城门,史将军怕城门被破,所以派兵驱赶之。” 端木俊一拳捶在城墙上,无比地愤怒,咒骂道:“该死,他这分明是推人去送死!” “传本王将令,退兵、射箭,再让人准备热油,给本王往下倒。” “是,王爷!” 第六十七章 巧施妙计 北宫青站在一旁观望,他冷静敏锐的判断让她十分欣赏,他的确是将帅的材料,在面对人兽之战时,硬碰硬是行不通的。,她注意观察着城下的状况,狼是群居的动物,极有默契,在面对敌人时,通常团结一心,共同进退,可是她发现一个诡异的现象,那些狼似乎识人一般,只进攻我方的士兵,对于对方的士兵却视若无睹。通常来说,狼袭击人只可能在两种情况下,一种是在察觉到人类对它们有威胁之时,另一种便是在它们饥饿之时。看狼群凶狠地撕扯着士兵们的臂膀和双腿,然后刁着断臂残腿啃食,它们应当是饥饿已久才会如此。南蛮人究竟是如何做到让狼群在饥饿的情况下只攻击南翼的士兵,却放任同是血肉之躯的南蛮人不理不顾呢? 若说是经过专门训练,那么他们也太过聪明了,跟这样的人对决,他们的胜算就大大降低了。 “阿俊,你有没有觉得奇怪?为什么这些狼群只攻击我们的士兵,却不攻击对方的士兵?难道狼也识人?” “他们养的狼,哪有咬自己人的道理?”端木俊经她一提醒,心中也逐渐产生疑问,此前南蛮也有动用兽群攻击的习惯,但大多用是象类等比较容易控制的温驯的动物,出动凶残难驯的狼群倒还是头一回。 此时,史进急匆匆地赶到城楼上来,面上带着几分懊恼之色,来到端木俊跟前,下跪道:“王爷,末将知罪,请王爷责罚。” 端木俊冰冷的目光在他身上来回扫了一眼,冷声喝道:“先守城,回头再跟你算账。” 史进战战兢兢地起了身,躬身回道:“谢王爷!” 端木俊眼神飘忽了一下,突然发问道:“上次捉来的那些南蛮人呢?” “就关在地牢里,一直在审问,可是……他们讲的南蛮话,末将们没一个人能听得懂。”史进有些畏惧他,偷偷地抬头瞄了他一眼,刺客捉来后一直没问出什么结果,怕王爷怪责于他。 果然,端木俊面色一沉,十分不悦地呵斥道:“愚蠢!就不会找一个懂南蛮语的人来吗?” “回王爷,末将已经查问过许多遍,军营之内从无在南蛮生活过之人,也没有懂南蛮语之人。”史进身形微晃,像他那么个带兵几十万的将军在端木俊面前也如此畏缩,可想而知端木俊本人有多严酷。 北宫青十分同情地看着史进,做端木俊的手下也真够他受的了,若不是她脸皮厚、毅力强,不怕死地迎难而上,恐怕她也早受不了端木俊阴沉的性格,上前为他解围道:“阿俊,我倒是刚好认识一个懂南蛮语之人,说不定他能帮上忙。” 史进眼神诡异地盯着她瞧,心里琢磨着她和王爷究竟是何关系,从前天晚上开始军营中就不断流传开她和王爷之间的断袖之说,他心底里很是为王爷担忧,王爷是做大事之人,将来极有可能位登九五之位,如何能跟一名侍卫传出如此荒谬之事? 北宫青被他盯得有些莫名其妙,心说我这是在帮你,你不领情也就算了,干嘛还这么死瞪着她? 城上的弓箭手准备就绪后,北宫青便早早地回了房休息,她深信有端木俊在,潼州城固若金汤。门外仍隐隐传来一阵阵悲怆的狼嚎声,直到天亮时分才渐渐平息,又是个不眠之夜。 天亮后,北宫青便动身去城中的客栈找来李天霸,在前往地牢的路上,她好奇地问道:“大哥,你说那些南蛮人能听懂我们的话吗?” 李天霸回道:“在南蛮,大多数的人都会两种语言,能听懂我们的话也不算稀奇。” 北宫青拧了下眉头,若有所思道:“这么说来,他们是故意的。他们能听懂我们的话,而我们却听不懂他们的话,占便宜的反倒是他们了。” 来到地牢口,北宫青将李天霸留在门外,自己一人独自走了进去。那十五名刺客被绑在了十五根铁柱上,见她进来,都纷纷投来警戒的目光。看守他们的是两名年轻的士兵,见她手持王爷的手令前来,都客气地起身相迎。 “苏侍卫,不知此来有何贵干?” “奉王爷之令……提审犯人。”北宫青故意慢吞吞地回答,两眼却一一在那些刺客的脸上扫过,将每一个人的神情都毫无遗漏地收入眼底。从他们闪烁的眼神,她就能判断出他们定是听懂了她的话,心里便有了些底。 其中一名侍卫说道:“不瞒苏侍卫,他们讲的都是南蛮语,小的们根本就听不懂。” “这些南蛮小邦就是麻烦,区区弹丸之地,还敢跟我们南翼国争雄,简直就是鸡蛋碰石头,不自量力。”她故意诋毁南蛮,暗中观察他们的神色,果然见他们脸上显现出怒意。她得意地偷笑,看他们还能忍到什么时候。 那侍卫也是一脸自豪地附和道:“苏侍卫说的是,有瑞王爷镇守在潼州,他们休想攻入我南翼国半寸土地。” “不过……也不可以掉以轻心,这些南蛮夷族奸诈狡猾得很,说不定明明能听懂我们的话,却假装听不懂,在这儿扮猪吃老虎呢。”北宫青凑近其中一人,逼视着他的眼睛,满意地看着他眼中不断闪现惊疑、愤怒交加之色,她的唇角忍不住轻扬。 “扮猪吃老虎?”侍卫一脸不解地望着她,没听懂她这句话的意思。 北宫青也不解释,退离那人跟前,突然压低声音说道:“对了,有密报说南蛮国有奸细潜入城中,随时可能来劫狱,你们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可千万不能把人看丢了。”她这话是故意说给南蛮人听的,余角瞥到他们凝神倾听的微小举动,她知道她的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半。 侍卫听完后点点头,回道:“苏侍卫请放心,小的们一定牢牢地看紧他们。” “行,那我先回去了。”北宫青迈步往外走去,现在一切就绪,就等时机了。 “苏兄弟,怎么样?”刚一走出地牢,李天霸就着急地迎了上来,他从一早上就兴奋到现在,她说给他一个立功的机会让他进军营,他就立马跟来了。 北宫青自信地微微一笑,说道:“你说的没错,他们的确听得懂我的话。” 李天霸急忙问道:“那接下来该怎么做?” “今晚子时,按原计划行事,你的任务就是让他们说出狼群攻击的秘密。此事若是办得顺利,我定会向瑞王爷举荐大哥。”北宫青对于自己的计划十分有信心,况且还有端木俊在背后支持,她尽可以放手去干。 今早她将自己的计划告诉端木俊后,他毫不犹豫地将手令交给了她,他的信任和支持无疑是对她最大的鼓舞。她能感觉到他正在慢慢地改变,变得更加感性,变得更加懂得关心她,是她改变了他,这正是她感到欣慰之处。 “放心,包在老子身上。”李天霸信心满满地拍拍胸脯,对于此事他事在必得。 一声口哨从黑影处传出,这是事先约定好的行动暗号,北宫青朝守在地牢门口的侍卫们一挥手,他们便一齐迅速撤了去。另一条魁梧的身影出现在地牢门口,一身的夜行衣,他朝黑影这边望了一眼,与北宫青交换了个眼神后,便转身往地牢里走去。 “李天霸能行吗?”端木杰站在她身旁,担忧地询问。毕竟这个李天霸他们不是太熟悉,将如此重任交托于他,他很不放心。 “阿杰,为将者定要学会用人勿疑、疑人勿用,这一点很重要。我观察了李天霸一番,他虽是个粗鄙的武人,但并不莽撞,可以说在某些事上他粗中带细,所以我深信他一定可以完成任务。” 端木杰若有所思地望着她,她的神色很认真、很严肃,从她身上他隐隐约约看到几分兄长的影子,一样地睿智多谋、一样地冷静决绝,或许是他们之间太相似了,所以才会彼此吸引吧。 “出来了。” 地牢门口,十六条人影陆续走了出来,北宫青和端木杰两人立即噤声躲到了隐秘.处,待他们按着她设定的路线离去后,两人才再次从暗处走了出来。 端木杰盯着人影离去的方向,忍不住问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静观其变,等着收网就是。”北宫青牵唇一笑,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 端木杰感觉到她满溢的自信,每当此时,她总是格外地迷人,光彩夺目,嘴上却仍是习惯了地抬杠道:“你就不怕他们真的逃走了?” “放心,我在城外的土坡附近埋伏了弓箭手,他们就是插翅也难逃。”她在计划时就考虑了多种因素,设计了几套不同的方案作备用,这是她做多了实验研究养成的习惯。无论何时,总会给自己留些后路,来适应突来的变化。 “你是说他们会去土坡那里领他们首领的首级?”端木杰恍然大悟,难怪她这么轻易地放他们出城,原来是留了后招。 北宫青略略点头道:“没错,他们虽是死士,但仍是有感情的。” 第六十八章 铠甲之秘 残月如钩,微弱的月光下,只见城外土坡上横陈着十几具尸体,尸体上插着无数的箭枝,死相惊恐。,这幅景象让北宫青回想起东旭皇宫的那夜,她的母妃就是死在乱箭之下,热血在心中翻涌。 她气冲冲地朝弓箭手们怒吼道:“谁让你们射死他们的?我要的是活捉、是活人!” 弓箭手们经她气势汹汹地威势一喝,竟有些畏缩不敢直视她,弓箭队队长硬着头皮上前回禀道:“苏侍卫,是王爷的吩咐。他们已经失去了利用的价值,没有必要再留在世上。” “阿俊……”她轻轻地低吟,为何他如此狠心,非置这些南蛮人于死地呢?她转身往城内飞奔,定要从他口中得到一个答案,她无法坐视他一次次将活生生的人命罔顾。 “阿俊,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杀了他们?”北宫青不顾门外侍卫的阻拦,直直地闯进端木俊的书房,两眼盯着他质问。 端木俊正在与史进商议战略部署,抬头望见她便心领神会,她定是为了那件事而来,朝右下方的史进摆了摆手道:“你先退下。” “是,王爷。”史进擦着北宫青的身边走过,用诡异的眼神扫视着她,对于她和王爷之间的暧昧关系很是疑虑,又隐有担忧。王爷的一世英名倘若毁在这个人身上,那他一定会亲手杀了她。 北宫青感觉到他眼中的杀气,微微一愣,却听端木俊悠悠开口说道:“他们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 “那就必须死吗?”她情绪有些激动,无法接受这样的理由。 端木俊目光一凛,提高声调,冷声道:“他们想要杀我,我能放过他们吗?” “可是……” 北宫青还想说什么,却见端木俊从主位上走了下来,将她拥入怀中,难得地用轻柔的话语安抚道:“这件事就让它过去好吗?不要因为这点小事而影响到我们。” 他的柔情顿时浇灭了她的气焰,心情逐渐平静下来,伸手回抱住他,脸埋在他胸前,闷声说道:“阿俊,我只是担心你,不想你树敌太多。” “我明白。” 端木俊心情愉悦地拉着她回到主位,抱她坐在自己膝上,她的关心让他心潮翻涌,至今为止,她还是第一个如此真切待他之人。修长的手臂环着她的细腰,下巴轻叩在她的颈窝,他带着蛊惑的磁性嗓音,在她耳边沉吟道:“我正在研究下一步的作战计划,你也来参详一下。” 湿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脸上,北宫青又忍不住有些心猿意马,她真是越来越没定力了,小小地鄙视了一下自己后,别扭地扭着脖子说道:“我看不懂作战图。” “没关系,我来教你。”端木俊却似看透了她的小心思,故意紧追着她,在她耳边蛊惑地低语。 北宫青这下可算见识到男人的多变了,往日里冷得像块冰似的人,调起情来竟然这么、这么……她真是无话可说了。一边听着他的讲解,一边心扑扑直跳,他要讲解就好好讲解嘛,干嘛非凑在她耳边上讲呢?一阵阵湿热的气息喷入她耳朵里,痒痒的、酥.酥的,害她忍不住满脑子YY。 “也就是说,我们眼下首要解决的问题就是如何对付狼群,只要狼群不对我们造成威胁,我们就能一举大破南蛮的军队。”听完他的讲解,北宫青对目前的局势已有了大致的了解,南蛮军队的作战能力远不及南翼,难就难在他们懂得如何驱使群兽来攻击敌人,无疑给他们的进攻带来一定的阻碍。 端木俊微微颔首道:“没错,据李天霸探得的消息,南蛮士兵所穿的铠甲上都用一种特殊的药材泡过,狼闻到那股药味才会避而远之,不攻击他们。” “那我们只要缴获南蛮兵的铠甲,分析出它们所泡药材的成分,不就可以如法炮制,做出一样的药材来吗?”北宫青眼前一亮,心里有了主意。她是学化工专业的,最擅长的就是如何解析、提取化学成分,药物虽是属生物高分子类的,但触类旁通,主要原理还是一样的。 端木俊却认为此事很难施行,叹道:“谈何容易。” 北宫青却是很有把握,这是她发挥专长的机会,她怎肯放过,问道:“军营里面有熟悉药材的军医吗?” “自然是有的。”端木俊有些疑惑地望向她,她自信的神采让人眩目,每当此时,她最是迷人,也最能打动他的心。 北宫青微微侧头望向他,说道:“那你把他指派给我,我保证能把药材的配方给调出来。” 端木俊的目光微移,盯着她水嫩的樱唇,声音低哑地说道:“你确定?” “你不相信我吗?”他灼热的目光让她忍不住心颤,连话语中也带着颤音。她受不了了,他这么个诱惑法,她非得跟饿狼扑食般吃了他不可。 “我相信……我相信你有这个本事。”端木俊似看出她的心思,嘴角坏坏地扬起,食指抚上她的唇心,来回摩挲。 北宫青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妈呀,被调戏了! 不过……能不能再进一步啊? 看着他的脸慢慢凑近,她紧张而期待地闭上了双眼。关键时刻,端木杰突然闯进书房来,乍乍呼呼地叫道:“青儿……” “SHIT!”北宫青脱口而出一声低骂,这家伙铁定跟她有仇,专门破坏她的好事。 抬眼对上端木俊戏谑的眸子,她微微红了脸,尴尬地嘻笑道:“没什么。” “呃……我看我还是先走吧,回头再说。”端木杰受伤的眼神在两人之间游离,他还是无法做到洒脱,只想狼狈地逃离。 北宫青捕捉到他眼中的黯然,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她不想看到原本阳光开朗的他眼中带着哀伤,忙起身追了上去,回头支会端木俊道:“我去看看他,或许他真有事。” “去吧。”端木俊若有所思地望着门口方向,弟弟的心思他岂会不知,只是她在他心底已占了越来越重的份量,他无法再像以前那般成全弟弟。 “阿杰,你等等我。”北宫青从后面追上端木杰,一手搭在他肩上。端木杰停下脚步,神色复杂地回望她,见到她和兄长之间亲密的举动,他心里越发地抓狂,或许他该离开才是。 第六十九章 配制药方 “你出来做什么?” 北宫青听出他话语中略带负气的成分,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没事吧?” 端木杰别扭地撇过脸去,扬声说道:“我能有什么事?我只是想来提醒你别忘了李天霸的事。,” 看他这副样子,她也不想再追问,耸耸肩道:“放心,忘不了。对了,我明天要去找军营里的军医研究药材,你给我搭把手吧。” “明天再说,爷还不一定有空呢。”端木杰拽拽地冲她扬了扬眉,心情却愉悦了许多,她能找他帮忙,说明他在她心中还是重要的。 “你小子,还跟我拽起来了?不帮就不帮,我还缺你不可了我。”北宫青横了他一眼,心底却也轻松许多,她不希望他们之间因为某种原因而产生间隙,她很珍惜与他之间的特殊友谊。 “有你这么求人帮忙的吗?跟个女匪似的。”端木俊白了她一眼,回想起初次见她时,她身后跟着四名魁梧的大汉,那架势跟女匪确似无疑,想到此忍不住嗤声轻笑。 北宫青拍拍胸膛,拽拽地扬眉道:“我就这样,我是女匪我怕谁?” “明天早点起来,我在军营门口等你,过时不候。”端木杰弯唇一笑,没见过自认女匪还那么得意的,酷酷地抛下一句话就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北宫青在他后头大声叫道:“你放心,我明天一定比你起得早。” 她的话信誓旦旦,可真正要做到,实在是太难了。等她第二天起来,小跑到军营门口时,端木杰已在那里等了她两个时辰。一见着她来,他登时火冒三丈,像拎小鸡般揪着她的后领,将她拽到他跟前,咬牙切齿地说道:“这就是你说的比我起得早?” 北宫青自知有愧,缩着脖子,一边挣脱他的手,一边说道:“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你先松手,注意形象。” 端木杰松开了手,挑眉嗤笑道:“你还有形象可言吗?猪—头—青……” 北宫青理了理身上的衣服,气哼哼地瞪他道:“咱不带这样的,不许人身攻击。” 端木杰扑哧一笑,肚子里的火气总算是降了下去。她哪里知道,他堂堂一个王爷一清早就站在军营门口,被来往的将士们当耍猴一般观看。他左等右等,她都不来,想走开嘛,又怕她找不到自己,心里的怒气是越积越盛。 “走吧。”想着她在军营里的这个传奇外号,他的心情顿时大好,她终于也有小辫子抓在他手里。 军营里资格最老的军医——胡军医便是眼前这位穿着邋遢,满脸胡楂的老头了,北宫青带着疑惑的目光将他上下来回打量了二十来遍,不对啊,大夫不都是一身洁净、斯斯文文的吗?看这老头倒是有点像杀猪的,光着膀子,撩着衣袍,怎么看怎么不像军医。 “你,就是传说中的胡军医?”北宫青疑惑地问道。 胡军医一边捣鼓着他的药材,一边懒懒地瞄了北宫青两人一眼,语气不善地回道:“俺就是胡军医,咋的?” 北宫青听出他话中的薄怒,也明白自己这样以貌取人不对,自我反省了一下,和气地说道:“您别动怒,我就是来请教您一些问题的。” “什么事?说吧。”胡军医背对着他们,自顾自地整理着药材,他傲慢的态度顿时激怒了端木杰,正想上前呵斥,却被北宫青拉住。 “胡军医应该也知道南蛮人用狼群攻击我们南翼军队之事,据瑞王爷可靠消息,这些狼群之所以只攻击我们的将士而不去攻击他们南蛮士兵,其终归的原因就在于南蛮士兵所穿的铠甲事先用一种特殊的药材浸泡过,野狼闻到这种药材的气味,就会避而远之。” “所以,我们如今要打败南蛮军队,所要倚仗的就是配制出同样的药材来。” 胡军医顿时来了兴趣,停下手上的活,转过身来说道:“配制药材没有药方,谈何容易?” “谁说没有药方就不能配制?没有古时神农氏尝百草,何来后世的医学发展?当然了,我们如今要做的并非亲身赴险去品尝药草,而是通过胡军医的行医经验,分辨出药草的种类和估算它们各自的剂量。如此简单的任务,胡军医也不敢接吗?还是根本就是对自己的医学知识没有信心?”北宫青一直观察着他,从他的反应来看,此人虽外表邋遢,但对医学药材一道还是甚为钟爱的,心里已大概有了底。 胡军医自信地回道:“你也不用激俺,只要你能把药材一样样分出来,俺就能识别。” “好,要的就是您这句话。”像他这般不修边幅的人,若是真有本事,定是个对自己专业狂热痴迷之人。这样的人,她在自己的专业研究领域里见多了,顿时对研制配方一事更添了几分信心。 经过三人三天三夜的努力,终于将浸泡铠甲的药方给配了出来,虽然所能使用的仪器很简陋,但北宫青还是按照化学解析和蒸馏的原理,制作出简易的实验仪器,根据不同药材成分的熔沸点不同,经过不断地尝试,将它们一一分离出来,看得胡军医和端木杰两人直呼惊奇。 胡军医果然如她预料的一般是个药材发烧友,他只须通过视觉、味觉和嗅觉就能分辨出不同的药材来,而且将药材的剂量估算得几无出路,果然是干一行精一行,行行出状元。北宫青如今对他是大大地改观,欣赏之余还多了几分崇敬,她最敬佩的就是热爱自己职业之人,最鄙视的是不断抱怨自己工作但又不思进取之人。 解决了配方之事,北宫青又想到另一个问题,战场上的野狼都是些被饿了几天几夜的饿狼,若是寻不到食物,那岂不是一片混乱?狗急了都能跳墙,更何况是一群饿狼了。她也该为它们找些食物,祭祭它们的五脏庙了。唉,谁说狼就没有烦恼呢? 北宫青第一个想到的又是老林,上次他沉迷于方天画戟,不到两天功夫就让人制出一支**分像的样品来,对他身后的路子十分地感兴趣。她将自己设计好的图纸带上,到军营兵器库里找到老林。 “老林,按这个图样,帮我做三个模板出来,最快需要几天?” 老林看了图纸后,两眼放着光,啧啧赞道:“我说苏青,你脑子里都装了多少好东西?你小子藏着掖着的,不够意思啊?” 北宫青苦笑道:“我说老林,此事事关重要,瑞王爷急着要的,你得赶紧找人把它做出来。” “行、行,最快三天,一定能顺利完工。”老林拍拍胸膛保证,他这豪爽的性格倒是让北宫青十分欣赏。 “那就拜托了。” “客气什么,你现在是瑞王爷身边的大红人,兄弟以后还指望着你多多照应呢。”老林熟赧地拍拍她的肩,暧昧地朝她挤眉弄眼。这些日子以来,军营里流传着不少她和瑞王爷之间的传闻,说她是瑞王爷看中的面首,关系不一般。北宫青若是知道这样的传闻,肯定得笑得肚痛,看他眼神古怪,她忍不住打了个寒噤,还是离他远点的好。 站在城楼上遥望,十几万南蛮军队如潮水一般向城下涌来,在他们的最前端是数千匹眼冒凶光的饿狼。他们似乎因尝到上次偷袭的小胜,此次决定放手一搏,隐有誓要攻下潼州城的决心。十几万大军加上狼群,浩浩荡荡而来,一股浓重的气息袭面而来,使人压抑得不敢大声喘气。 而城楼下五万南翼军队列阵以待,蓄势待发,骑马列在队伍最前端的是一身银色的铠甲的端木俊,他的座下是焰火色的高头骏马,白色的披风迎风铺展,无论何时他都是人群中最耀眼的一个。 北宫青站在城楼上俯视着他,想起他方才出征前留在她唇边的亲吻,她的心中就悸动不已。他临走前将潼州城的所有指挥权都交到她手里,此次战役是他们初次的合作,也是他对她信任的开始,她很珍惜,暗暗下定决心,此战只许赢不许输。 “杀!” 城下端木俊手中的青锋剑出鞘挥向空中,一声威喝,五万将士齐齐亮武器,应声喊杀,喊声震天,气势如虹。双方的阵营在端木俊的一声令下后开始快速地融合,然后进入混战。 北宫青的视线一直追随着端木俊的身影,他奋勇当先地穿过狼群,冲入南蛮军队,左右砍杀,勇猛无敌。她的心还是不由地揪起来,担心他会不会受伤,会不会中冷箭。 端木杰站在她身旁,双手不断地揉.搓,此战他是欣然向往的,可是兄长不同意,让他留下来协助北宫青驻守潼州城。他无法反驳,只好应承下来。眼下看着城楼下的厮杀,他不由地手痒起来,全身热血沸腾。 “青儿,要不我也出城迎战吧?” “打仗不一定要靠蛮力,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任务。”北宫青轻瞄了他一眼,还真是个好战分子,她早就看出他心不在此,可是没办法,虽然她得了端木俊的授权令,可她毕竟身份低微。万一有将领不服她,她还需要端木杰这尊大佛来压制他们,所以即使知道他想出城迎战,也不能满足他的愿望。 第七十章 首战完胜 也是时候出动他们的秘密武器了,她转身朝后面的士兵吩咐道:“来人,将东西搬上来!” 三只大型的木制巨鸟被抬上了城楼,平展的双翼,镂空的腹腔,有一人之高,简直就是三架简易的滑翔机。。而在它们的腹腔.内摆放着香气浓郁的烧猪,远远地就能闻到它们的香味。这就是北宫青精心设计的秘密武器了。 她从一个士兵手上接过火把,朝另外两个举着火把的士兵投去一个眼色,下令道:“点火。” “哧……”三只木鸟顺着抛物线的轨迹,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直直地往南蛮军的后方飞去。底下有不少人都惊诧地瞪大了眼睛,仰视着突来的空中不明飞行物。 浓郁的肉香随着木鸟的飞行,香气四溢,狼群闻到香味,开始暴动了,反常地往后追赶而去。它们飞快的奔跑冲乱了南蛮军的阵容,有不少人被狼群扑撞倒地,或踩踏而过,军中顿时大乱。南翼军趁着这个机会掩杀过去,势如破竹,转眼间已杀敌无数。 南蛮军中传出低沉的鸣金声,南蛮军开始狼狈地撤兵,军中毫无阵形可言,士兵们只知拼命逃亡,逃得慢的被南翼军追上砍杀。 穷寇莫追,尤其是在对方人数占多数的情况下,这是战场上的定律。北宫青挥手朝传令兵示意,激昂的鸣金声响起,接着传来城下士兵们胜利的击器声、欢呼声,响彻城楼上下。 北宫青是第一次亲临战场,从头到尾亲历了一遍战场的恢宏和悲壮,全身不由地热血沸腾,也和城下奋勇杀敌的将士们一起融入到胜利的喜悦当中。城下的人群中,端木俊一身银色的铠甲在阳光下反射着耀眼的光亮,他回头仰望城楼之上,那道清丽的靓影显得格外得醒目,他情不自禁地扬唇一笑。 北宫青转头刚好撞见他明媚的笑容,心中犹如注入一股暖流,向四肢扩散开去,她高举起手向城楼下用力挥舞,高声喊道:“阿俊,你是最棒的!” “王爷万岁!” 底下不知谁带头高呼了一声,其他士兵们也一起齐声呼喊:“王爷万岁……” 端木俊策马自欢呼的队伍中穿过,他的视线一直凝望着城楼上那道清丽的靓影,唇畔的笑意久久不散。城楼上的这个女人将会成为他的左膀右臂,跟他一起坐拥这天下…… 自那日一役后,南蛮军损伤惨重,几日来一直按兵不动,仿佛在等待着时机。南翼军这边还是照常地练兵,为一举攻下南蛮做好准备。 军营大帐中,端木俊正召集将领们商讨攻打南蛮的战略部署,忽闻帐外传来急报。 “报……西澜国进犯我边境,已攻下凤鸣关。” 端木俊接过传令兵手中的战报,快速扫了一眼,重重地将它摔在地上,冷声道:“西澜国,欺人太甚!” 史进坐在离他最靠近的位置,弯身捡起那战报,抬头询问道:“王爷,眼下该如何是好?” 端木俊若有所思地盯着空中某一处,手指轻叩着桌面,幽幽开口道:“父皇命本王立即带兵前往凤鸣关,收复失地。” “那南蛮这边……”史进眉头一皱,他们好不容易将南蛮军的气焰压下去,怎能轻易放弃,心里有些不甘。 轻叩桌面的声音停了下来,端木俊的目光中闪过一丝狠厉之色,拳头紧紧地握起,冷声说道:“南蛮……本王志在必得。” “青儿,你在画什么?”端木俊一迈入书房,就见北宫青正埋头认真地在纸上描绘着什么,书桌上散落着许多纸张,凌乱不堪。 北宫青抬头望了他一眼,停下笔摆在一旁,边整理桌上的纸张,边说道:“我觉得咱们南翼的士兵虽勇猛无畏,但作战时协调能力不够,一旦一队人马受到围困,其他组队的人无法及时去接应,结果导致各队人马各自为战,这样大大增加了军队的伤亡率。” “那你觉得应该怎么办?”端木俊眼神微敛了下,这个问题他也有想过,可是一直没有找出好的解决办法,难道她能想到解决的办法? “我设计了几种阵形,根据地形的不同、敌方兵力的不同,最有效地调动士兵们的机动性和协调性,使得伤亡达到最小、阵型威力达到最大。”北宫青将自己绘画的阵形示意图一一摆在他跟前,向他介绍。 “鱼鳞阵、方圆阵、鹤翼阵……”端木俊一张接着一张仔细浏览,眼中的光芒越来越盛,语调也越来越激昂。 “鱼鳞阵最适合于进攻,集中兵力突破敌阵中央,兵力分作若干鱼鳞状的小方阵,以主将为中心,按梯次分布。而方圆阵则最适合于防御,兵力以主将为中心层层布防,长矛、弓箭在外,密集防御。鹤翼阵则是一种攻守兼备的阵形,以重兵围护,左右两翼张开如鹤展翅一般……”北宫青娓娓道来,将自己所熟知的信息毫无保留地传授给他,这些阵形皆出自武侯的八阵图,但又有所不同,是经过后世日本一著名的好战分子武田信玄结合日本实际所提炼出来的武田八阵。 对于之前的那张八卦阵图,她心里还有些隐隐不安,为了给自己留条后路,她不敢将八卦阵的内容告知端木俊,以免两人之间产生间隙,所以只好将改编过的武田八阵告诉他,两者各有利弊,无法说后世改编过的就是进步的,武侯八阵也许更适合于数十万人以上的大规模战争。 “太妙了!你是如何想到的?”端木俊击掌叫好,还从未见过如此绝妙的阵形。 “我瞎啄磨出来的。”北宫青眼神有些闪烁,欺骗他她心里不安,但若实话实说,无疑会带来更多的麻烦,所以只好跟他打马虎眼。 端木俊有些激动地握起她的手,深深地望进她的眼眸,说道:“青儿,你真是我的好帮手。待我一统四国,我要和你共享这天下,有资格站在我身边的女人,只有你。” “希望你能记住今天这句话。” 对于他们之间的未来,北宫青一直在回避这个问题,她知道摆在他们跟前的障碍重重,先不说眼前皇帝的赐婚,就是以后他真的当上皇帝,她还能是他身边唯一的女人吗?她尽量地不去想这些烦恼之事,只是贪恋他眼前所给的温柔,好好地珍惜这段来之不易的短暂幸福。 这几日军营里的练兵声越来越响,端木俊将军队阵形的操练任务全权交托给北宫青,由端木杰在一旁辅助。为了不让心爱之人失望,北宫青这些日子以来起早贪黑,废寝忘食,拿出了大学里期末临考前的奋斗状态,愣是让端木杰刮目相看。 这一日,北宫青刚从军营回来,浑身上下累得不行,走路也摇摇晃晃的,尽踩虚步。走过一条小巷时,突然出现一群黑衣人,将她团团围住。她还未来得及出声呼救,就被人打晕装入麻袋。 待她悠悠醒转过来,发现自己手脚被缚,她睁开眼,看到底下黑压压的人群成千上万,穿着奇异的南蛮服饰,正一齐围观着她。而她被绑在一个高台正中央的石柱上,她的脚下堆满易燃的薪木,她心里顿时一惊,这状况莫非是……难道他们要活活烧了自己? 处于生存的本能,她大声呼叫道:“你们想干什么?快放开我!” 底下成千上万的人群一齐高呼着她听不懂的话语,群情激愤,令北宫青不由地心慌。她究竟犯了什么错,以致于他们如此待她? 不过多时,一名身穿红袍的中年男子走上台来,身后跟着八名手举火把的壮汉。北宫青两眼紧盯着那些火把,心中恐惧万分,难道她今天注定要死在这里? “据我们所知,就是你献计给端木俊,协助他破了我们的群狼阵,使得我们南蛮军队死伤不计其数。你现在是我们南蛮族人的公敌,你还有何话可说?”那中年男子紧盯着她开了口,说的却是她能听懂的汉语。 她知道自己此时不宜激怒他,但出口时还是不由自主地愤然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你们的智谋敌不过我,就以武力相要挟,我还有何话可说?” 中年男子有些发怒道:“诸多狡辩,你们南翼国人狡猾多端,阴谋诡计百出,赢得不光彩。” “笑话!战场之上,胜者为王,哪有光彩不光彩之说?”北宫青不由地冷笑,自己不懂运用计谋就说人家是阴谋诡计,不觉得幼稚可笑吗? “你……很好!今日我们要将你施以火刑来祭奠守护南蛮的神灵,告慰那些惨死在战场上的英烈们。” 中年男子彻底被激怒了,转头吩咐道:“来人,点火!” 就在八人正要点火之际,一匹快马直奔入高台所在的广场之内,马上的传信兵用南蛮语向中年男子禀报了些什么后,只见那中年男子用震惊的眼神望向北宫青,他的神色有些犹豫、有些挣扎。而那点火的八人则一直望着他,等待着他下一步的指示。 漫长的等待,每一秒相当于一个世纪那么长,北宫青终于体会到等死的滋味,那么煎熬、那么折磨。从他震惊的眼神当中,她已隐约读出些讯息,一定是端木俊得知她失踪的消息,有所行动。 不知过了多久,那中年男子眼神一凛,似下决定一般作了个下劈的手势,口中严厉地下令道:“点火!” 他短短的两个字就注定了她的命运,北宫青顿时绝望了,难道她的异世之旅到此为止?难道她和端木俊之间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感情就此结束?难道母妃的仇她再无机会得报? 第七十一章 南蛮风云 脚下的薪木已经熊熊燃烧起来,这些薪木似经过特殊处理,比起一般的薪木,它们几乎是触火即燃。,身周围的空气愈加灼热,她脚上所穿的靴子也沾上火星,逐渐燃烧起来,她心里越来越急,可双手双脚被缚,无法动弹,她根本无计可施。 远处,矛戈相击之声、将士们拼杀的呼喊声不断地传来,底下的人群开始慌乱地跑动,造成一片骚乱。中年男子的脸色一变再变,突然,他失常地仰天大笑:“哈哈哈哈……端木俊竟然为了救一个小小的侍卫,倾巢而出,要灭我南蛮国。那我就要让他看看,他最重视之人被烈火焚烧而死,又是如何得心痛,哈哈哈哈……” “你这个疯子!你就不怕他报复你的百姓吗?”北宫青简直快被他逼疯了,脚上的火已烧到她的脚面,扑面而来的是窒息的高温,恐怕她已等不到端木俊打进城来就已经香消玉殒了。 阿俊,在临死之前知道你心中牵挂着我,我也死而瞑目了。 她绝望地闭上了双眼,身上的灼烧疼痛也比不上她此时的万念俱灰。突然之间,右手上传来一阵**,接着,一股熟悉的力量自下而上灌输入她体内,与潜藏在她体内的另一股力量契合地熔融。 对了,佩珠! 她还记得在青州郊外碰到的那云水和尚在赠她佩珠时曾说过,此佩珠可为她挡去一灾。若是他的话不假,此时便是她最需要挡灾之时,可是如何挡灾呢?是不是需要什么咒语之类的东西来启动它? “芝麻开门?” “阿里巴巴?” “我不是黄蓉?” “我要穿越?” “……” 她一连试了十几个她所谓的咒语,可是一点也不起作用,衣摆上也开始着火,脚上更是灼烧得犹如钻心之痛。 “你个死和尚,你骗我!”她愤怒地朝天大吼,有种被上当受骗的感觉,无端端地给了她希望,又立刻将它浇灭,她如何能不愤怒? 随着她的大声呼喝,身体内的那股巨大能量也跟着破体而出,刹那间,她挣脱了身上的绳索,庆幸地跳着脚从火堆里冲了出来。死里逃生的庆幸让她暂时忘却了脚上的疼痛,回头望了眼那根石柱,火势已愈窜愈旺,若她仍在里边,定然已烧得不**形。再转头时,猛然对上那名中年男子阴鸷的眼神,她本能地向后退去。 “想逃?没那么容易!”中年男子缓缓拔出腰间的佩刀,向她斜劈而去。 北宫青两眼倏地放大,情势紧急已容不得她脱身,只是本能地伸手去抓那刀锋。刀锋深深地切入她虎口处,她厉声一喝,硬生生地夺下他手中的刀。对方大吃一惊,没料到她身上竟有这般蛮力,他伸出右掌,变换着掌风向她袭来。 北宫青也顾不得手中的疼痛,将刀柄握在手中,挥舞着向他反攻。此人的功力却是非常深厚,身形也灵活矫捷,即便她有强大的力量蕴藏于身,也只能和他打个平手。 在台上的两人相持之际,台下的南蛮百姓们四处逃窜,与父母冲散的孩子们大声地啼哭声,好不凄惨。广场的东面,阻隔南翼军的城门终于被冲破,南翼士兵如潮水般向广场涌来,而南蛮士兵们有半数仍作顽强的抵抗,另外半数则混入百姓中逃散。 混乱之中,一匹焰红的骏马急驰而出,冲撞开挡在它前边的人群,肆无忌惮地向着高台上奔来。在它的后边跟着一匹黑色的骏马,顺着它冲开的道路紧紧跟上。 “青儿!” 听到那熟悉的唤声,北宫青在相搏中转头望去,只见端木俊骑着他那匹焰红的骏马正凝神朝她奔来,一身染满鲜血的银色铠甲那么得触目惊心,而在他身后的是一身黑色铠甲的端木杰,也是满身的鲜血,可想而知他们刚刚经历过一场浴血之战。 他终于来了!她一直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下了。 “青儿!” “青儿!” 北宫青只觉得天旋地转,身子缓缓地向后倒了下去,她方才一直仅凭着最后的意志力来支撑着求生,如今见到他,她终于支撑不住了。她的使命也算是完成了,接下来就看他的了。 北宫青再次悠悠醒转过来时,身下摇摇晃晃,这种感觉跟她第一次被人贩子打晕后醒来如出一辙。莫非事件重演,她又被人贩子抓了? “啊!” 她猛地坐起身来,额头重重地撞上一个硬物,她下意识地抚上脑门抬头望去,却见端木俊正皱眉轻揉着下巴。 “阿俊,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她左右看了看,发现自己正躺在端木俊的怀中,而他们两人此时正坐于一辆行进的马车中,目的地不明。 端木俊伸手替她揉了揉额头,放柔了语调,说道:“你终于醒了,我们现在正在赶往凤鸣关的路上。” “凤鸣关?我们去凤鸣关做什么?”北宫青十分不解,她对于南翼国的地理不是太通晓,所以对“凤鸣关”这个地名更是一知半解。 “西澜国公然向南翼国挑衅,现已攻下凤鸣关,父皇派我去抵挡西澜国的军队,以免他们愈加深入地攻占我南翼的土地。” 听到这个消息,北宫青顿觉五雷轰顶,她最担心的事终于还是发生了吗?她自己种下的恶果,还是要她自己来收吗? 端木俊感觉到她身子明显地僵硬,关切地低头询问道:“你没事吧?” 她甩了甩头,竭力挥去脑中的阴影,回道:“没事。对了,南蛮之事,你是如何处理的?” “南蛮一族除了五岁以下的小童,已被我全部灭族。”他的语气极为平常,听在北宫青耳朵里却似炸开了锅。灭族?她没有听错吧? 她紧拽住他的手腕,极其激动地质问道:“什么?你怎么可以这样做?” 端木俊却不以为然地冷声道:“我为什么不能这样做?他们敢杀我的女人,我就要让他们付出惨重的代价。” “可是……”她的内心十分挣扎,他竟是为了她才干出此等泯灭人性之事来,她到底是该庆幸还是该悔痛? 端木俊的手轻柔地滑过她的脸颊,两眼深情地望着她,低吟道:“别想那些了,只要你没事就好。”自从得知她失踪的消息后,他心急如焚,这才意识到她在自己心目中的位置。他从未想过她在自己心中竟已变得如此重要,失而复得后,他更加地疼惜她,想将她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北宫青总觉得心神不宁,焦急地问道:“那些孩子呢?” “正跟着军队,稍候我会让人押送他们去汉嘉,他们只配做南翼国的奴隶。”端木俊的眼中闪过一丝阴霾,对他来说,他们只是那些卑贱之人的后代,他们必须成为低人一等的奴隶。 “也许,真的是我错了……”北宫青这时才领悟到云水小和尚的预言,她的确不该来的,因为她的固执和坚持,她害死了南蛮一族,就连那些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们也因为她将世世代代沦为奴隶。 她浑身发寒,她究竟爱上了一个怎样的男子?她的出现又给这异世带来了多少杀戮?她究竟为何而来? 傍晚时分,军队在野外扎营,北宫青的脚因灼烧严重,暂时无法落地,只能由端木俊抱着下了马车。如今全军营的人都已知道她是女儿身,也知道瑞王爷为红颜冲冠一怒,一日之间灭了南蛮全族,自此,谁也不敢对她不敬。 迎着将士们怪异的目光,北宫青心里有些不自在,尤其是那几个在北营时相识的战友,如今也对她疏远多了。 经过一辆囚车时,北宫青猛然对上一双充满恨意的眼睛,心中咯噔一下。那是个只有四、五岁的男孩,依他这个年龄,当是纯真无邪、无忧无虑的年纪,可是他的眼神却透着寒光,眸底恨意丛生。从这个男孩身上,她仿佛看到了自己的身影,他眼中的恨意和她如此之像,莫名地,她心底生出怜悯之心。 “阿俊,那个孩子我喜欢,我想收养他。”她葱白的手指往囚车上一指,捕捉到那男孩眼底明显的惊诧之色。 “你确定?”端木俊迟疑地往那男孩身上扫视了几眼,有些不明白她的用意。 “嗯。”北宫青坚定地点点头,她想要这个孩子,他跟自己太像了。她清楚她可能是在养虎为患,但她的内心却不容自己无视他的存在,或许只有这样才可以减轻她内心的罪恶吧。 端木俊见她坚持,便应允道:“我先让人把他送回王府,等我们回去后,你就可以见到他了。” “送他去阿杰那里吧,那里更适合他。”端木杰的阳光开朗或许能解开这孩子的心结,既然悲剧业已发生,她希望他心中的恨意能慢慢消除,让阳光注进他幼小的心灵。 在前往凤鸣关的路上,陆续传来边关前线战报,一日.比一日频繁。 “临西城失陷!” “西涧城失陷!” “易州城失陷!” “轻州城正在大军围攻中……” 临西城和西涧城分别是攻克凤鸣关之后的两座城池,在南翼国久有铜墙铁壁之称,如今却在短短几日内为西澜国所攻破,此消息一传出,立即在军中引起恐慌。而两座城池之后的易州也在短短七日内为西澜军队攻陷,如今大军已长驱直入,直逼轻州。 这一连串的军报,让北宫青心里愈加沉重,真的是她吗?是她一时冲动,牵动了这场战争吗?她该如何向端木俊开口,告诉他这一切都是因她而起? 端木俊倒是稳如泰山,丝毫不受战报的影响,命令军队继续按原先的速度前行,他在等待,等待朝廷的态势。他要让朝廷上下知道整个南翼国除了他端木俊,再没有人有能耐能与强大的西澜国一争高下。惟有他,端木俊,才是南翼国的守护神。 第七十二章 八卦阵现 三日后,大军进驻轻州,暂时稳住了轻州的军情。。镇守轻州的是太子一党之人,名为孔令智,官拜太守,一四十岁上下的武人,其貌不扬,说话有些结巴。 “回……回王爷,对……对方的主将为……为西澜……国独孤世……世家的独子独、独孤谋,军中……还……还……” “行了,你说吧!”端木俊实在忍受不了孔令智的结巴,抬手喝止了他,指了下孔令智身后的伍师爷,示意由他来讲。 伍师爷一看就是个精明人,见王爷点他,忙恭敬地上前,回禀道:“回王爷,此次西澜国带兵的主将是独孤世家的独子独孤谋,军中还有一位算无遗策的军师,传闻乃是西澜国四大世族之一西门世家的大世子西门惊羽。” “独孤谋……”端木俊的眼神危险地敛起,在来轻州的路上他就已猜到些什么,因而一入轻州,他就借故支开了北宫青,不想让她知道敌方的将领是谁。 “说吧,那西门惊羽是怎么回事?”端木俊的手指轻叩着桌面,若有所思,单是一个独孤谋已经不易对付,如今又出现一个神秘的军师,情势怕是不在控制之下了。 伍师爷早听说瑞王爷性格阴晴不定,喜欢独断专行,若是一个不小心惹怒了他,怕是会丢了脑袋的。他偷瞄了一眼瑞王爷的神色,小心翼翼地说道:“王爷,那西门惊羽传闻是西澜国的智多星,奇计百出,谋略高深,深得西澜国新君轩辕皓天的器重。此次西澜国之所以能攻破我凤鸣关,又轻而易举地一连攻下三座城池,全是因着西门惊羽的智谋和他的排兵布阵之法。” “他也懂排兵布阵?”听到“排兵布阵”四字,端木俊不由地想到了北宫青,他的军队经过她前一阵子的训练后,战斗力大大提升,更加肯定了她所谓阵形的妙处,心想若是这两人对阵,孰强孰弱呢? 伍师爷接着答道:“是的,他所布的**阵神鬼莫测,所向无敌,我们的军队一旦进入他的阵形便是有入无出,几乎全军覆没。” 端木俊眉眼微动,叹道:“西澜国竟有如此人才。” 在感叹的同时,他又为身边缺乏人才而忧心,拧了拧眉头,问道:“他们一共多少人?” “预计应有二十万。” 端木俊在心中盘算着,对方二十万人,而他带来的兵马也就十万,另外十万留在了南蛮为他将来铺路、保存实力。以二比一的态势,形势不容乐观,好在他们有城墙之固来防御,弥补了人数之缺…… 军营操练场的一角,北宫青和端木杰两人并肩坐在演兵台上,一起仰望着天边逐渐落下的夕阳,各有所思。北宫青满脑子都在想着八卦阵图之事,她目前还无法确认西澜国此次出兵究竟是不是因她而起,心里忐忑不安。 “阿杰,你可知对方所用的是什么战术?有没有摆什么特殊的阵形?” 端木杰收回了心神,疑惑地转头望向她,问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北宫青回避他的目光,怕不小心泄露了自己的心情,借口道:“我只是想了解一下军情。” 端木杰也没在意,回了句:“我也不是很清楚,你回头问我哥吧。” 此时操练场上只剩下三三两两的士兵在清扫着场地,端木俊率军入驻轻州后,立即将轻州的五万将士编入他所带的十万军中,继续委派北宫青来训练他们练习阵形变化。她今日一整天心事重重,根本不在状态,所以早早地就将他们遣散了。 望着天边层层叠叠的红云缓慢飘移,风云际会,她隐约感觉到一场风暴即将来临。她有些害怕、有些畏惧,若是那件事真的暴露了,他们会原谅她吗? 她转头望向端木杰,眼中带着希冀,试探地问道:“阿杰,如果我做错了事,你会原谅我吗?” “你做错什么事?”端木杰回望向她,有些不解。 “我只是打个比方,如果我做了对不起你们、对不起南翼国的事,你会原谅我吗?”她的眼睛闪了闪,心弦绷得紧紧的,有些期许、有些害怕。 端木杰却是毫不犹豫地回道:“我相信你不会的。” “阿杰,谢谢你。”北宫青深深地望着他,眼底闪耀着晶莹的泪花,不知从何时起,她变得如此多愁善感。她真诚地感激他全然的信任,也只有他会如此坦然、如此无条件地信任她。 端木杰大大咧咧地揽过她的肩,扬眉笑道:“谢什么,咱们是好搭档来着,一文一武,打遍天下无敌手。” 北宫青受他感染,暂时将愁绪抛到一边,唇边绽放出明媚的笑容,信心满满地点头道:“嗯,我们再次联手,定要打退西澜军,将他们打回老家去。” “哈哈哈……说得好,将他们打回老家去!”端木杰爽朗地仰天大笑,豪情万丈,让北宫青不由地一阵目眩,这才是他该有的本性,阳光、洒脱,热情四射。 翌日辰时,西澜国的军队前来城门外叫阵,南翼国这边派出同等数量的五万大军应战,端木俊则亲临城楼之上指挥大军。 北宫青在睡梦中被外面的喧闹声所惊醒,询问之下才知道有军情,她急于想确认自己心中的疑虑,急急忙忙地爬起身,随便披了件外衣,便径直往城楼上跑去。城楼下守卫的士兵都认得她,知道她和瑞王爷之间的关系,也没拦她。她一路畅行无阻地到达城楼之上,一见着端木俊,便焦急地问道:“军情如何?” “你怎么起来了?天凉了,也不多穿件衣服。”端木俊扫了眼她单薄的衣衫,皱了皱眉,脱下自己身上的藏青色披风披在了她身上,目光中流露出关切之色。 北宫青却是着急想知道战况,拢了拢身上的披风,站到城墙边上往下眺望。生、伤、杜、景、死、惊,开八门,按照九宫八卦方位和五行生克原理布成的九宫八卦阵,真的是八卦阵!她脚下一个踉跄,身形向右一晃,惊得差点摔倒下去。她的预言真的变成了现实,她真的惹下了大祸。 不对!这不是她所画的八卦阵图,那个她故意留下的漏洞已全然不见,它已完完全全变成毫无破绽的武侯八卦阵,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究竟是谁洞悉了她图中的破绽,是谁修补全了无敌于天下的武侯八卦阵?更为令她震惊的是,原本八卦阵的破解之法也被布阵之人给破除,如今此阵可谓是真正无敌于天下的无解之阵。 布阵之人究竟是何方神圣?他的智慧几乎可与神机妙算、算无遗策的诸葛武侯相提并论,这个人实在太可怕了…… 端木俊在一旁观察着她脸上时而惊疑、时而恐惧的表情,心中产生疑虑,莫非她识得此阵? “青儿,此阵可有破解之法?” “此阵名为八卦阵,原本只要从正东“生门”打入,往西南“休门”杀出,再从正北“开门”杀入,便可破此阵,可是如今……”北宫青说到最后,声音有些发.颤,莫名的恐惧感袭上心头。她果然是闯下了大祸,而且是难以弥补的大祸,她的手紧紧一握,手心里全是冷汗。 “如今怎样?”端木俊深深地凝望着她,读出她眼中的讯息,也隐隐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从方才的对阵情形来看,他就有不好的预感,对方的阵形一直在不断地变化,诡异莫测。己方的士兵只要一入阵,基本上就有进无回。 北宫青手扶着城墙,努力支撑住自己摇摇欲坠的身子,悠悠开口说道:“如今……此阵已再无任何破解之法。” 端木俊眼神一敛,扬声质问道:“为何会如此?” 北宫青举目望向阵中央手持红缨银枪的银甲大将,此人便是此阵的灵魂所在,只见他枪法纯熟,身形灵巧,冲杀在阵形之中,来去自如,游刃有余。他所穿行的每一条路线,都是阵法的生门所在,可见他对此阵之熟悉。 北宫青目光深远地追随着那道银色的身影,若有所思,此人的勇猛堪比三国时的赵子龙,他的身上似乎有使不完的充沛精力,不断地穿梭在阵形中,片刻之间就已斩下数十人首级,忍不住叹道:“西澜国藏龙卧虎啊……” “布此阵之人是谁?”她此时很想知道究竟是谁破解了她存有破绽的八卦阵,又是谁设计出如此完美无缺的新阵法? 端木俊若有所思地说道:“西澜军的军师西门惊羽。” 北宫青由衷叹道:“西门惊羽……此人真是诸葛在世啊。” 端木俊眉眼稍动,不解地问道:“诸葛是谁?” “阿俊,赶紧撤兵,不能再让将士们去送死。”北宫青想通了之后,赶紧劝他撤兵,既然已知此阵无解可破,就没有必要再让人去送死,作无谓的牺牲。 端木俊深深地望了她一眼,选择相信了她,终于挥了挥手,示意发令兵鸣金收兵。 第七十三章 灵光乍现 城楼下,阵中央的银甲大将回过了头,望向城楼之上,有些诧异对方突然间的撤兵。、一缕晨光洒在他脸上,映衬着他俊朗清爽的面容更加熠熠生辉,他的眼眸倏地收缩,为何城楼上那道藏青色的身影如此熟悉?是不是他的错觉? 西澜军营的一顶大帐中,一身白衣的男子斜倚在主位上,眉如远黛,眼如水杏,红润的薄唇微抿着。他凝神注视着跟前桌面上的一张轻州地理图,思绪却已飘向远方。倾盆大雨的夜晚,那个坚强聪慧的女子悄然地离去,她到底能去哪里?如今又身在何方? 俊美无俦的脸上露出一丝惆怅,直到身旁的侍卫递来新送来的军报,他才微微回过神,接过战报浏览了一眼,眼中平静无波,一切似都在他的预料之中。他放下手中的战报,抬头望向身边的侍卫,出声询问道:“罗毅,还是没有她的消息吗?” 魁梧高大的罗毅已刮去满脸的虬髯,倒显得年轻俊朗了几分,眼中也闪过几分忧虑,回道:“快两个月了,妹子一直音讯全无,不知道她现在好不好。” “哥,这仗打得太不痛快了,才打到一半,南翼就撤兵了。”一身银色铠甲的西门惊鸿走进帐内,满脸红扑扑的,粗喘着气,将头盔摘下随手一丢,就自己找了个位坐下。他一入军营就直奔兄长这里,今天这一仗让他打得不够瘾,呼哧呼哧地生着闷气。 西门惊羽轻瞄了弟弟一眼,伸出修长的手指在跟前的地图上慢慢地勾画,指尖徐徐滑过图中轻州城的城墙,若有所思地淡淡开口道:“端木俊倒是个明白人,他若不撤退,那我倒要小看他了。” “对了,我今天在城楼上见到一人,看着很像是……”西门惊鸿说到一半停了下来,兄长为了找那个女人整日里神思恍惚的,自己目前也不是很确认到底是不是她,还是先不告诉他好了,免得他心生失望。 西门惊羽眉眼微动,急急地望向弟弟,追问道:“像谁?” “没什么,或许是我看错了,隔着很远呢。”西门惊鸿在心里暗叹,平常行军打仗运筹帷幄、遇事稳如泰山的兄长,也只有在遇上那个女人的事情上才会如此激动反常,真不知是喜是忧。 “军师,我们究竟何时才能攻下轻州?”大帐外传来一个雄浑的嗓音,话语中带着几分急切,人未到,声先至。 帐门的帘子被拉开,露出独孤谋严峻的神色,他大步流星地走到西门惊羽跟前,双手重重地拍在桌面上,身体前倾,逼视着西门惊羽的眼睛,急切地质问道:“你说要等,究竟等到何时?现在端木俊已经到了轻州,本将军定要和他一决胜负。” 西门惊羽自动忽略他不善的目光,泰然自若地将身子往后一仰,悠悠开口道:“天时站在我们这边,攻下轻州城只是时间问题,将军何必急于一时?” 独孤谋不耐地厉声喝道:“时间、时间,到底何时才是时候?” 西门惊羽继续无视他的火气,慢慢悠悠地拈指细算了一番,许久才轻启薄唇道:“明晚午时就会有一场暴雨来临,这场雨将连续三天三夜,第三天夜里便是最好的时机。” 独孤谋敛神盯着他,对于他慢吞的态度有些不满,冷声威胁道:“你的计算最好准确无误,否则,休怪本将军不客气。”说完,他飒然转身,大步走出营帐,来去匆匆,风风火火。 西门惊鸿瞪着他离去的身影,拍了下桌子站起身来,高声叫嚷道:“哥,他欺人太甚了!什么态度嘛?” “惊鸿,稍安勿躁。”西门惊羽两眼瞥向他,担忧地摇了摇头,弟弟实在太沉不住气了,这性子让他很忧虑。 西门惊鸿气哼哼地瞪着门外方向,扬声说道:“他不就是靠着独孤家的军功当上大将军的吗?有什么了不起的?若是没有哥你为他出谋划策,他能打胜仗吗?” “惊鸿,大战在即,就忌讳的就是将帅不和。况且,独孤谋自有他的能耐,你不能小觑他。”他和独孤谋同为西澜国四大世家的长子,同时受到新君的赏识和器重,他不想和独孤谋为敌,也不愿意跟他计较。他们各有所长,一殿为臣,只要是为着西澜国的利益,他们便是站在同一条战线上的朋友。 “反正我就是不服他,若是单打独斗,他还不一定能胜过我呢。”西门惊鸿仍是很不服气,深信凭自己的武艺定能胜过他。 西门惊羽担忧地摇摇头,语重心长地轻叹道:“唉,你就是太争强好胜,早晚吃亏,什么时候才能收敛收敛你的性子……” 妈呀,兄长又开始他的说教了!还没等他说完,西门惊鸿就急急地捡起他的头盔,一边往门外跑,一边回头说道:“哥,那个我……还有点事,先走一步了啊……” “屡教不改!”西门惊羽好笑地看着落荒而逃的弟弟,只能无奈地摇头叹气。 月夜下,一个单薄的身影矗立在城头上,她若有所思地望着城下空无人烟的黄土地,回想起白日里的那场激战,那个几乎称得上毫无破绽的阵法,让她越来越心惊。八卦阵的不慎外泄已然是她的过失,她间接地挑起了南翼和西澜国之间的战争,造成双方厮杀、血流成河的局面,如今她的阵法被对方的高人做了改进,变成真正无敌于天下的阵法,她该如何收拾这残局? 脑海中满是刀光剑影的画面,她的心情很是烦乱,她究竟该怎么办?如何来破解这个几近完美的阵法? 她的手攀在城墙上,指甲深深地嵌进墙土里,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她一定要想出办法来,她自己种下的恶果,得她自己来收。 “苏姑娘。” 一个轻柔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北宫青微微一愣,猛一回头就看到白衣翩跹的李澈出现在她身后,她忍不住眨了眨眼,她是不是眼花了?他不是应该在汉嘉城吗,怎么会出现这里? “你怎么在这里?” “我有笔生意在此,听说你在这里,所以顺路来探望一下你。”李澈深望着她的眼睛,眼神有瞬间的闪烁,他在汉嘉听闻她被南蛮人捉去施以火刑的消息十分心惊,有些后怕万一她真的出了事,他不知会如何悔恨。他心里一直放不下她,踌躇了许久,终于还是快马加鞭地赶来了,这一次他定要守护在她身边,不能再看着她为了那个男人以身犯险。 看到他,她的心情顿时变得愉悦,莞尔一笑道:“你的生意做得还真广啊。” “你在为何事烦恼?”方才他远远地在她身后看了她许久,她的烦躁和不安都看在他眼底,不由地心疼。 北宫青凝眉重新望向城下的黄土,悠悠说道:“我在想破阵之法。” 李澈走上前,与她并肩立于城楼之上,月光的清辉洒在两人身上,覆上一层朦胧之色。李澈举目望向远方的空旷处,他依稀还能看到白日那场恶战所留下的痕迹,启唇说道:“你识得那短短几日便名扬四国的八卦阵?” 北宫青微微点点头,感慨地叹道:“正是因为识得,才如此头疼。明知无解,奈何必须解之。”不知为何,对于他,她不想有任何隐瞒。 李澈抬头迎向那半轮的弯月,神思有些缥缈,沉吟道:“既然无解,何不将它抛到一边?战场之上,瞬息万变,以不变应万变才是正道。” 北宫青细细琢磨着他的话语,总感觉脑海中突然抓到什么灵光,呼之欲出。她突然眼睛一亮,手上打了个响指,脸上露出欢颜,欣喜地叫道:“啊,我明白了,谢谢你。” 是啊,她为何一直执着于阵法之上呢?所谓阵法,也只不过是在两军对阵中才能发挥它的威力,若是战场一变、战局一变,那么即使再完美无缺的阵法也不再有用武之地了。 这么简单的道理,为何她想不明白? 她转头望向李澈,刚好对上他如凝脂般洁白无瑕的侧脸,眼前这个温婉如玉的翩翩君子看来是潜龙在水,深藏不露呢。果然应了那句“不见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她当真是当局者迷啊! 李澈注意到她的视线,回过了头,望进她如水灵动的眼眸,说道:“我近期都会留在轻州,如果你想找我,就到城北的桃苑酒庄。” “轻州怕是守不住了,你还是先把生意撤去宜州吧。”北宫青心头隐隐有种不安的感觉,对方的布阵之人深不可测,她心中完全没有底是否能赢过他,至少现在她一点克敌制胜的办法都没有。 李澈却是笃信地说道:“我相信,这只是暂时的。” 迎着他坚定的目光,北宫青心中一颤,问道:“为何如此笃信?” “因为我相信你。”李澈的眸子微亮了一下,他已看到她眼底深处闪耀着的自信光芒,像她这般聪慧特别的女子,无论何时都能迎难而上,她定不会令他失望,他也会在一旁默默地支持着她。 北宫青深深地回望进他如水清澈的眼眸,他的信任,无形之中给了她强大的力量。单纯只为了他的无条件信任,她也会坚决地迎难而上,与西澜国神秘莫测的军师作一番智谋上的较量。 “有人来了,我先走一步。”李澈听到城楼下传来脚步声,连忙匆匆离去,几个身影起落便消失在黑暗的夜幕中。 第七十四章 暴雨轻州 北宫青目送着他离去后,转身望向来人,眉眼瞬间舒展,微微一笑道:“阿俊,你也睡不着吗?” “这么晚了,怎么还站在城楼上?夜里风寒,小心着凉。.”端木俊几步走上前,动作麻利地脱下身上的披风围在她身上,眼眸中流露出关切之色。 他的披风上残留着他身上特有的味道,带着淡淡的龙涎香,令人迷醉神往。他关切的话语,如沐春风,更添了一层暖意,她围拢胸前的披风,说道:“我只是有些事想不通,所以上来看看。” “在想破阵之事?”端木俊的目光望向城下的空旷处,白日里的那场一边性压倒的战役让他着实头疼。他自从军以来还从遇到过如此棘手之事,也从未遇过如此强劲的敌手。 北宫青担忧地说道:“阿俊,我有种不好的预感,轻州不日就会被攻陷,我们应当早些做好撤离的准备才是。” 端木俊却是误会了她的意思,认为他无法敌过对方,攥紧了拳头,加重语气道:“你认为我敌不过独孤谋?” “独孤谋?关他什么事?”北宫青十分不解,他为何突然提到独孤谋。 端木俊眼神一敛再敛,语气沉闷地回道:“此次西澜国的领军将领正是独孤谋。” “是他?”北宫青十分地吃惊,独孤谋竟然在短短时间内就得到君主的信任,成为此次二十万大军的统帅,果然不是常人。上次一别,她伤透了他的心,不知他现在一切安好。 “是啊,你的老情人,他现在恨不得跟我决一死战呢。”端木俊的语气有些不善,眼底也划过一丝阴霾,可见他对独孤谋的仇意。 北宫青有些委屈地望向他,他至今仍如此看她,不怕她寒心么?她也提高了语调,直视着他的双眼,愤愤地冲他吼道:“阿俊,你明知道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人,为何还要这样说?” 端木俊的眼底露出几丝慌乱的神色,伸手揽过她,将她纳入怀中,低低地沉吟道:“我只是不想失去你。” 北宫青感觉到他是在乎自己的,心中浮起喜悦,伸手回抱住他,闷声说道:“只要你不背叛我,我就永远不会离开你。” 城楼之上,月光之下,两具身影紧紧地相拥,天边极目处的双子星也同时闪亮,发出耀眼的光芒。 一连两天的暴雨,整个南翼军营笼罩在一种沉郁的气氛中,西澜国的军队在这两日里一直按兵不动,让人无法判定动向。再加上轻州的地质松软,军营驻扎在一座荒山之左,连日里的暴雨引发山上的泥石流,淹没了几个营帐的士兵,经过抢救还是死了二十余人,军营之中一片悲戚,士气有些低落。 这已经是暴雨以来的第三天了。当北宫青端着热腾腾的八宝粥走入太守府书房时,端木俊正独自站立在一张竖悬的轻州地理图前凝神思索,直到她走近,粥的香味不断钻入鼻翼,他才逐渐回过神来。 “阿俊,快来尝尝我特意为你熬制的八宝粥。”北宫青拿勺子搅拌着粥身,招呼他过来,这是她用了一早上熬制出来的粥,花费了她不少心思。 端木俊转身走向她,面部的线条变得柔和了几分,视线扫过那碗粥,开口说道:“八宝粥?我怎么从没听说过?” 北宫青将粥端到他面前,意有所指地说道:“所以说呢,你应该经常接受新事物,不要总是把思想局限在一处。” 端木俊接过碗,轻皱了下眉头,听出她话里有话,疑惑地问道:“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我们应该放弃轻州。”这是她经过两天两夜的深思熟虑而得出的结论,轻州决不是久留之地。 “仗还没打,怎能轻言放弃?我会死守住轻州,绝不让西澜国踏进轻州半步。”端木俊重重地放下碗,粥身随之一震,激荡出几滴粥液来。他的脸色有些不悦,心里认定她是在轻视他,认为他敌不过独孤谋。 “阿俊,我这样说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轻州的地形开阔最利于八卦阵发挥它的最大威力,而于我们却是大大的不利。我们目前既然无法破解八卦阵法,那么就先避其锋芒,撤离轻州,然后再伺机而动。”那日经过李澈的一语提醒,她心里已有了大概雏形的破敌之计,只待端木俊的全力配合了,所以她必须说服他。 “你来看!经过我的调察,在轻州不远处的这座石城地理位置优越,形如一座天然的碉堡,是最佳的防御之地,只要我们能把大军撤入石城,然后利用……”她指着轻州地理图跟他讲解,这两天为了找到破敌之计,她把轻州地理图仔细研究了一番,还请教了不少当地的老人了解轻州周围的情况,务必做到尽善尽美。她深信只要按着她的计划行事,虽不能彻底大败西澜军,给他们一个重创却是可以的。 谁想她的话才刚说了一半,便被端木俊无情地喝住,道:“你不必说了,我是不会撤离的。”此战关系到他在朝廷中的声誉,他若不战而退,就显示着他的懦弱无能,那么支持他的朝臣们就会转而投向太子,而且他不想被人耻笑,说他惧怕独孤谋、惧怕西澜军。 “可是……” 端木俊仍是打断她的话,语气坚决地说道:“轻州,我必须守住!” 北宫青知道自己劝不动他,只好默默地退了出来,她也知道自己没有足够份量的理由很难说动他,但她不得不做些防范措施来应对将来可能遇到的状况,未雨绸缪。 桃苑酒庄位于轻州的北边,地处偏僻,离太守府有一段距离,北宫青一路打探下好不容易才找到那里。端木俊执意不肯撤离轻州,她只能找其他人帮忙,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李澈。虽然不愿意牵连他,但此次事关重大,关系着一州八万百姓和十几万大军的性命,她也顾不上了。 “怎么是你?你又来做什么?”北宫青一进酒庄就碰上了吕翔,吕翔见到她先是一愣,随后立即沉下脸来,对于她的到来很是不欢迎。 北宫青面色也很不善,他还真当她是瘟神了呢,避开他的视线,四处望了望,却不见李澈的踪影,冷声回他道:“抱歉,我不是来找你的,我是来找你家公子的。” 吕翔却是逼视着她的眼睛,激动地说道:“我已经警告过你,不要再靠近我家公子,你为何出尔反尔?” 这次公子突发奇想要赶来正在战乱中的轻州,而且端木俊也在这里,他一直很反对,但公子坚持,他也没办法,只是不解公子坚持如此的目的。如今看到她在这里出现,显然是公子曾去见过她告诉了她他们的落脚点,可想而知,此次公子来此的目的定是为了她了。他打心眼里不希望公子和她搭上任何关系,她的出现只会给公子带来危险和困扰。 “吕翔,这到底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门外传来李澈严厉质问的声音,他一听下人传报有女子来找他,就急匆匆地赶往这边,远远地就听到吕翔的话,心中不由地恼怒,这才恍然明白她那次不告而别的缘由。 “公子,我……”吕翔未预料到公子会来得这么快,本想趁公子来之前先打发了她,如今却是来不及了,他的面色有些窘困,无言以对。 北宫青长长一叹,多少还是受了些打击,自己似乎并不受欢迎呢。原本想说的话,现在却有些不想开口了,她勉强扯了个笑容,推说道:“这不怪他,他说得对,我不该来找你,不该给你带来麻烦的。我还是先走了……”她黯然地走出门去,还是决定不打扰他了。 “等一下!”李澈见她要走,连忙阻止她,情急之下拉住了她的手。静电在瞬间萌发,北宫青惯性地收回了手,有些尴尬地望向他,李澈也同样有些窘意,忙说道:“抱歉。” “你来找我,一定有什么要事吧?”李澈了解,她不会无缘无故来找他,定是有要事发生,否则那晚她被驱赶出瑞王府后,无处容身,也不会不来找他了。 北宫青回望着他,心中十分犹豫,话就在嘴边上,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最终,她无声地一叹,说道:“没什么了,我先走了。” 李澈对于她的疏离和见外,心情有些失落,淡淡地说道:“那我送你。”北宫青没有回答,率先走在了前头,算是默许答应了。 雨继续地下,雨点击打在瓦砾上敲击出动人的音符,两人一前一后打着油伞走在大街上,一时无话,相互保持着沉默。李澈在后边深深地望着她的背影,感觉到她满腹的心事,却不愿向他敞开,不由地惆怅失落。而北宫青则烦恼着要不要跟他开口,找他帮忙,一方面吕翔的话多少刺激了她的自尊心,另一方面她本身也不希望将他置身于风尖浪顶,卷入朝政是非之中,因而才左右为难。 第七十五章 相逢不相识 经过一家面具铺时,北宫青偶然瞥见一张白色的狐狸面具,感觉很熟悉,似曾相识。。她不由自主地走上前,捡起那张狐狸面具,问价钱道:“老板,这个多钱一个?” 老板披着簑笠,戴着斗笠站在雨中,伸出五根手指比划道:“五文钱。” “我买了。” 北宫青正要往怀里掏钱,后边的李澈已上前一步将一锭银子递给了老板,低声说道:“不用找了。” 老板忙笑逐颜开地感激道:“多谢公子、多谢公子!” “等等!” 北宫青及时地拦住了老板即将要收回的手,一把将银子夺了回来,瞪着一脸无辜的李澈,批道:“你也太奢侈了,整一个败家子。” “我说老板,人家让你不用找,你就真不找了?太不厚道了!就这么个破面具,你收人家一锭银子?不买了,不买了。”她又转头开始数落那老板,整一个眉飞色舞的神情,直说得老板苦着一张脸,十分悲戚。好不容易一锭银子到手,那可是他们一家老小几天的家用,却被这容貌俊俏的年轻公子给劫了回去,他也只能苦叹自己没这个发财命。 李澈莞尔轻笑,有趣地看着她,貌似那是他的银子,她却比他还紧张。他随手拿起那张白色的狐狸面具,他还清楚记得那次在东旭国的成衣店遇到她时,他手中拿的正是一个一模一样的狐狸面具。她突然地出现,又突然地拿走他手中的面具,他还能清楚记得她靠在自己身上时散发出来的淡淡的诱人的体香。若是那一次她抬头看清了自己,若是他将她留下,他们之间还会是如今的这番境地吗? “这面具做得精巧,色调染得均匀,勾画细致,可见花费了不少功夫,我看值这个价钱。”他有意想帮帮这位老板,大雨天还摆摊在这里不容易,若不是生活所迫,定然不会如此。 老板感激地点点头道:“公子说的是,这年头兵荒马乱的,做小买卖不容易啊,况且这天还下着大雨呢,根本做不着什么生意。” 北宫青听他这么一说,倒是醒悟过来,她怎么就没考虑到这些。转头望了李澈一眼,还是他心细,从细微之处就看到对方的生活窘境,故意多给他些银两好让他早点收摊回家,她在心里小小地反省了一下,说道:“那我们要两个。” “没问题、没问题!公子请看,这是一对的,一个青狐狸、一个白狐狸。”老板忙又从面具堆里翻出一个青色的狐狸,递上了前,脸上乐呵呵的,有种失而复得的喜悦。 “青狐狸、白狐狸?哎,正好!我是青狐狸,你是白狐狸,正好一对。”她咯咯嬉笑着将青色的面具戴在了自己脸上,冲李澈扮了个鬼脸。 李澈浅浅地微笑,也将白色的面具戴在了脸上,她的那句“正好一对”,让他有些心神荡漾。 北宫青单手举着油伞,另一只手伸到他跟前,一脸俏皮地问候道:“白狐狸先生你好,我是青狐狸小姐,很高兴认识你。” 李澈先是一愣,呆呆地望着她的手,不知如何反应。抬眸望进她熠熠生辉的星眸,她面上的青狐狸也随着她的嬉笑变得更加可爱俏皮,他的唇畔勾起一抹明媚的笑意,若是能一直这样看着她开心地笑,那该多好。 北宫青一把拉过他的手,与她相握,嗔道:“哎,你别老傻笑啊!你应该说,你好,青狐狸小姐,我也很高兴认识你。” 李澈望着她脸上生动的表情,牵唇浅浅地微笑,照着她的话念道:“你好,青狐狸小姐,我也很高兴认识你。” “嗯,不错!孺子可教!”北宫青欢愉地咯咯笑开,跟他在一起总会感觉心情舒畅。 已近太守府,北宫青停下脚步,回头冲他挥手道:“白狐狸先生,我到家了,谢谢你送我回来,拜拜!” “拜拜!”李澈不舍地望着她,为何这条路竟这么短,始终还是走到了尽头。 北宫青刚一转身就看到端木俊站在太守府的府门口,似乎正要出门,他的视线穿过她耳畔,望向她身后之人,眼神中带着震惊和激动之色。她循着他的视线,好奇地转过头,发现李澈也正回视着他,眼中同样的震惊和激动。他们的视线仿佛胶在了一起,久久地凝视,期间似乎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在流转绞缠。他们相互凝视的时间久得让北宫青有些莫名其妙,又不忍打断两人,心中充满好奇。 突然想起吕翔曾经说过的话,他让自己离开李澈,其中一个原因便是因为端木俊,莫非他们之间有些恩怨?不然吕翔为何会怀疑她是端木俊派去他家公子身边的呢?怎么办?万一他们相互打起来,她该帮哪边呢? 最终,还是李澈先收回了目光,唇角微微向上一牵,逸出一丝悲凉的苦笑。多年后的再次相遇竟然会是在这样的场景下,太过突兀,太过意外,他还是如从前一般冷漠深沉,只是眼神里多了些他熟悉的内容,他怕是也对她动了情吧。千年寒潭的无情背弃,他已不愿再去回忆,他们之间的恩怨就让它像风一般吹散消逝,他不愿再与他争夺什么,只是她…… 他再度回望了北宫青一眼,这个让她时时刻刻挂心的女子,也许跟着他也是好的,毕竟他自己的病不治何时就会加重发作,他不能耽误连累了她……他恋恋不舍地转身走入雨幕之中,此生他只希望能默默地守护着她,看到她一切平安,那么他也就心满意足了。 北宫青目送着他离去,在短短片刻,她感应到他心底承载了许多沉重的东西,他们之间究竟有何恩怨?为何他的背影如此得萧索沉寂,已不复见往日的淡雅如水? 她又再转头望向端木俊,他的目光也仍追随着那道逐渐消失在雨幕中的身影,眼中疑光重重。对了,李澈是戴着面具的,他应该是没有认出他来吧。 北宫青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向他,摘下脸上的面具,露出明媚夺目的笑容,问道:“阿俊,你要出门?” 端木俊的目光仍是盯着那个方向,冷声问道:“那个人是谁?” 北宫青没有察觉出他话语中的怒气,不以为然地耸耸肩,回道:“只是一个朋友而已。” “朋友,还是情人?”他的目光稍移,两眼死死地盯在她手中的面具上,他可不会忘记刚才那人脸上的面具与她的是一对的,心里醋意翻涌。 北宫青心里咯噔一下,顿时领会过来,他怕是因为看到他们两个都戴着同样的面具,误会了吧。感觉到他的醋意,她心里还是有些窃喜,嬉笑地凑上前,挽着他的手,说道:“阿俊,你别误会,他真的只是我一个朋友而已。” 端木俊胸中存着一股怒火,重重地甩开她的手,低喝道:“你真以为我那么愚蠢,会相信你的话?” 北宫青被他推得脚下踉跄,差点没站稳,心中的火气也跟着上窜,仰头冲他吼道:“你爱信不信,反而我跟他是清白的。”她重重地将面具丢在他身上,气呼呼地往里走去,她也是有脾气的,哪能让人整天这么折腾,太孬心了。 端木俊眼神一敛,本来已经不悦的脸色更深了一层,抬起右脚狠狠地踩在那张落地的狐狸面具上,她还是第一次用这样极端的态度对他,心中在愤怒的同时也隐隐有些失落,同时又有些揪心之痛。抬头再次望向那个白衣人消失的方向,为何他的身影跟那个人如此之相似,就连他的眼神也一模一样,真的会是他吗? 他紧紧地握起拳头,指甲嵌入掌心之中,拳身微微地发.颤。那个缠绕了他五年的噩梦,真的化为现实,来报复他了吗?如果真的是他,他真的还在人世,那他…… “你怎么了?黑着一张脸,丑死了!”端木杰也不敲门就进了北宫青的房间,见她正对着只花瓶发呆,不由嬉笑着凑近她取笑。 午饭时,左等右等都不见她露面,兄长又是黑着一张脸,闷头吃饭,一句话也未曾说过。尽管他看惯了兄长的冷脸,但总觉得此次特别得严重,一顿饭吃下来索然无味。 北宫青气哼哼地推开他的脸,说道:“你离我远一点!你们端木家的人,没有一个好东西,老子是这样,儿子也是这样。”方才她故意不去饭厅吃饭,就是想看看端木俊会不会放下身段来找他,结果午饭的时间都过去很久了,却连他的影子也没见着。她愤愤地瞪了端木杰一眼,该来的不来,不该来的倒来了,她真是上辈子欠了端木家的。 “喂喂,你怎么连我父皇也骂?口无遮拦的,不要命了吗?”端木杰也隐约猜到定是她和兄长之间闹脾气才会这样,但她张口闭口辱骂他的父皇,也未免太大胆了些。 北宫青却是不怕,心知他定然不会去告密,气呼呼地说道:“他怎么不该骂了?棒打鸳鸯,非明君所为。” 端木杰在她身边的座位坐下,瞄了眼她气鼓鼓的腮帮,好笑地说道:“现在可没人棒打鸳鸯了,而是这对鸳鸯自己相互斗气,自食恶果。” “明明是他不对嘛,无缘无故怀疑人家。我为了他,千里迢迢从汉嘉追到潼州,不知吃了多少苦头,他竟然还怀疑我的真心,你说可不可气?” 察觉到门外有些许异动,端木杰目光一转,瞥到门外边那道黑色的身影,他眼神一闪,站起身说道:“这个嘛,还是让他本人来说好了……你们慢聊,我先走一步了。” 他大步流星地往门外走去,经过门口端木俊身边时,他爽朗地勾唇一笑,不想让兄长多心。当一离开兄长的视线,他的神情顿时黯了下来,他无法欺骗自己去笑着接受他们在一起的事实,只希望能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将心中的这份爱深深埋葬。 “还在生气?”端木俊走近她身旁,放软了语调,方才她的话他在外边全部都听到了,细细想来他似乎真的有些多心了。 第七十六章 撤离轻州 北宫青却仍是跟他闹别扭,故意撇过脸去,不和他有任何眼神接触,泥菩萨都是有脾气的,更何况是她了。!端木俊低声轻叹,弯身从背后将她搂入怀中,下巴正好搁在颈窝处,凑近她耳边低声说道:“我错了,原谅我好吗?这可是我由生以来第一次跟人认错。”他的声音带着无限的蛊惑,热气若有若无地吐入她耳中,他已逐渐摸清她的敏感之处,知道如何能使她轻易地陷入意乱情迷中。 北宫青果然还是有些禁受不住他的挑逗,浑身开始有些燥热起来,略微退远了他几分,努嘴说道:“要我原谅你也可以,但我得罚你。” “好,你说吧,我认罚。”感受到她的情动和变化,端木俊有些得意,俯首在她娇嫩敏感的耳垂处轻啮了一口,直激得她浑身一阵酥软。 她忍不住轻吟出声,这个死冤家,不是说他不近女色吗?怎么越来越会**了?难道是她把他带坏了?不该啊,她承认她虽然是比较贪恋美色,可也仅止于脑子里想想而已,实践的机会几乎是没有的,那他都是从哪里学来的? 她还在继续胡思乱想,端木俊惩罚性地用力咬了一口她耳垂处的嫩.肉,咬得她又疼又刺激,颤声娇柔地说道:“我要你把那天在醉仙酒楼里念的那段话,再念给我听一遍。” 端木俊继续低头轻啮着她的耳垂,唇边满是得逞的笑意,她还是那么敏感,无法抵抗他的小小挑逗。他却对此一道越来越乐此不彼,挨着她的耳朵,用满是磁性的嗓音念道:“曾经有一份真挚的爱情放在我面前,我没有珍惜,等我失去的时候我才后悔莫及,人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如果上天能够给我一个再来一次的机会,我会对那个女孩子说三个字……” “我爱你。”他故意压低了声音,听得她心里涟漪层叠。 “如果非要在这份爱上加上一个期限,我希望是——一万年!” 北宫青终于有些受不住了,依他这样的**法,她心里跟一群蚂蚁爬过似的,痒痒的,搞不好会反扑想吃了他,推搡着他嗔道:“哎哎,你别靠我那么近啦,我会受不了的。” 端木俊也有些情动,若是再继续下去,怕是会擦枪走火,在她耳边轻咒了声“小妖精”便撤离了她身边。他发现她对自己的吸引力越来越大,若是哪一天她突然离开了他身边,或许他真的会有些无所适从呢。 北宫青好不容易从暧昧的空气中退离出来,长舒了一口气,凝视着他脸上的表情,小心翼翼地说道:“说真的,阿俊。你听我一言,放弃轻州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端木俊沉吟了一会儿,这两日来暴雨连绵不断,军营里又发生泥石流埋人之事,士气低落,他也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当初的决定错了,迟疑了一下,说道:“除非你能给我一个非放弃不可的理由,不然……我决不会放弃轻州。” “好,我一定会给你一个理由。” 北宫青打着油伞,独自站立于城楼之上,穿过雨幕望向水雾迷蒙的远方,在那个方向便是西澜**队的驻扎之所。那个让她心里忌惮三分的西澜**师,此时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她心里认定如他这般聪慧之人定然不会无缘无故地偃旗息鼓,两天两夜毫无动静,莫非他在等待着什么时机?若是换位思考,她站在西澜**师的位置,她会如何谋划来攻下轻州的策略呢? 在雨幕的另一头,西澜**营中,独孤谋再度风风火火地闯入西门惊羽的营帐,逼视着他的眼睛,问道:“到底几时才能出兵?” 出征前,皇上私下召见了他和西门惊羽二人,将虎符分成两半分别交由两人掌管,也意味着一切军令都须得两人达成共识才能实施,若不是这样,他也不必一而再再而三地催促西门惊羽出兵,他自己早带兵攻打轻州去了。 西门惊羽不愠不火的态度,让他很恼火,想到他杀父夺爱的仇人就在眼前而不能动,他恨不得杀了西门惊羽,夺下他手中的虎符。不过他也清楚,西门惊羽是皇上器重之人,又是西门世家的长子,身份地位显赫,与他不相上下,他也不敢把他怎么样,只能瞪眼干着急。 西门惊羽无视他吃人的怒目,悠哉游哉地轻抿着茶水,许久,才悠悠开口道:“今日酉时出兵,亥时攻城。” 独孤谋质疑道:“你确信,此战必胜?” “我并没有说此战必胜,只能说轻州必破。”西门惊羽的眼中闪耀着自信的光芒,他几乎已经能预见即将到来的一场胜利之战,但他绝不会轻言胜利,只要有万分之一失败的可能,他都会存有保留意见。 “希望你这次仍是对的。” 独孤谋再次转身,如他来时一般风风火火地离去,其实他心底还是对西门惊羽服气的,他的智谋和博学让他心悦诚服,只不过他太在意眼前之战了,在那个地方有他最憎恨之人,也有他最爱之人。 西门惊鸿刚要进帐就跟刚出去的独孤谋照了个正面,他想来对独孤谋不服,两人眼神交汇间不由地擦出一层火花。进帐后,见哥哥正悠哉地喝着茶,忙问道:“哥,他又来烦你了?” 西门惊羽只是抬了下眼皮,并没有回答他,他心里对独孤谋是不存偏见的,也清楚他和端木俊之间的恩怨,所以他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容忍他的无礼,对弟弟的质问不置可否。 西门惊鸿觉得无趣,继续问道:“哥,我们到底什么时候出战啊?” 西门惊羽放下手中的杯子,抬头说道:“就在今晚了!准备好攻城的巨木了吗?” “早准备好了,五十根十人合抱粗壮的巨木。哥,我说,你不会是想把轻州的整个城楼都撞塌吧?”西门惊鸿神采飞扬地冲他比划着,对于哥哥暗地里让他准备之物十分好奇和不解,但他却深信凡是哥哥所说的,必有其道理。 “过了今晚,轻州,将不复存在……”西门惊羽敛神望向帐门方向某处,思绪飘渺悠远,其实他本身是不喜见战争的,但是他身上背负了太多的东西,家族的期望、君主的信任,他不得不用尽平生所学来打好这一场战役。若是可以,他倒是希望自己可以潇洒地来去,带着自己心爱的女子,远走江湖,过平平淡淡的日子。他的脑海中又浮现出那个玲珑剔透、神采飞扬的聪慧女子的身影,不知她现在究竟在何处,是否一切安好? 城楼上,北宫青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近两个时辰,雨水浸没了她的鞋面,她感觉到里面的湿意,微微有些不适。此时已是申时三刻,又是雨天,天已渐黑,她想了半天都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先回太守府休息一下,再继续想。 步下楼梯时,她脚下打滑,一个不小心往边上的城墙倒去。她着急去扶那墙,指甲划过墙面,带下来一些泥浆。她站稳身子后,嫌恶地将弄脏的手在墙上蹭了蹭,想将那些灰泥抹去,却不想那墙经雨水长期泡过后逐渐软化,变成泥浆状,她越抹手上的泥却越多。 “真倒霉!” 她刚想继续往下走,突然脑中一闪,紧接着一种惊惶感袭上心头,她用发.颤的声音高喊道:“来人,快来人!” 城楼上跑过来一名士兵,恭敬地冲她躬身道:“苏侍卫,有何吩咐?” 她神色慌张地追问道:“我问你,这城墙是什么时候修建的?最近是几时翻修?” 那士兵拧眉思索了一下,回答道:“据小人所知,这城墙应是修建了三、四百年,在飞龙王朝建立之初就存在了。至于翻修,小人在这里土生土长,近三十年都没听人说城墙有翻修过。”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原来,这就是他等的时机!这个人,太可怕了。”她顿时恍然大悟,原来对方的军师打的是这个主意,她心里泛起一阵凉意,与这样神鬼莫测的人为敌,真是太可怕了。 “你赶紧去禀报王爷,就说我要有万分紧急的军情,让他马上到城楼上来。”她现在必须说服端木俊撤离轻州,否则就真的来不及了,她几乎可以预见到一场恶战就在眼前。 “是。”士兵也不敢疏淡,急匆匆地跑下了城楼。 “你的意思是说,他们今晚就会攻城?”端木俊手中磨挲着城墙上带下来的泥浆,心中也有几分惊恐,他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可是对方真的那么神,连这一点也预料得到吗? 北宫青焦急地说道:“没错!他等的就是这个机会。如今的轻州已是一个摇摇欲坠的危楼,随时都会倒塌,所以大军必须撤离,百姓也必须撤离!我们所剩的时间不多了。” 端木俊握起手掌,将手中的泥浆用力地揉.搓,细碎的粉末自他手中撒落,他若有所思地沉吟道:“如果我是他,今晚酉时便是出兵的最好时机,而亥时便是最佳的攻城时机。” 他的眼睛忽得一亮,当机立断道:“来人!传本王之命,全城军民撤离轻州,退往石城。不肯撤离的,杀无赦!”他的话语掷地有声,带着不容置喙的十足威严,让手下的将士齐齐挺了挺身应和。 北宫青忽然想到什么,阻止道:“等一下!让百姓穿过石城撤往离城,大军断后撤往石城。” 端木俊不解地问道:“为何?” “要破西澜军,唯有在石城。阿俊,你协调布防和撤军,我现在必须去找一个人帮忙,很快就回来。”北宫青知道眼下很难细说,匆匆交待了声,便转身下了楼,眼下她有更重要的事需要做。 端木俊眼神微敛,总觉得心里不安,朝身后的侍卫首领王彪吩咐道:“你跟上她,一边保护,一边暗中查探。” “是,王爷。”王彪跟随王爷多年,深知他的脾性,他稍稍一提示便明白了他的深意,紧跟着她尾随而上。 第七十七章 火烧轻州 北宫青一刻不停地赶往桃苑酒庄,眼下事态紧急,她也顾不得什么了,她急需李澈的帮助。! “你家公子呢?”好死不死地,一进酒庄又遇上了吕翔,她左右观望都不见李澈的人影。 “你以前是东旭国的公主,如今是端木俊的情人,无论哪个身份都会威胁到公子的安危,念在公子待你不薄的份上,我求你放过他吧。”吕翔情绪激动地跪倒在她身前,方才公子一回来就魂不守舍地一人进了屋子,之后再也没有出来过,也不曾说过一句话,他知道定然又是因为她的缘故。公子的病情如今越来越严重,每当月圆之夜,公子身上的寒疾发作时总会痛不欲生,他已经看够了公子身体所受的苦,不愿他再经受感情的折磨,所以即使他抛弃自己的尊严,也要阻止她再去扰乱公子的心。 北宫青震惊地望着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他会对自己下跪,心里隐隐有些厌恶,侧转了身,冷冷地说道:“你起来!只要你帮我一个忙,我就答应你。” 吕翔猛一抬头,应答道:“好,一言为定。” 那一夜,风雨交加,整个轻州城笼罩在一层神秘的云雾中,而这一夜终将载入史册,化为一段悲壮的历史。 十五万大军浩浩荡荡地撤出轻州城,在此之前,城中的五万百姓已率先撤离,在几千士兵的护送下前往离城,如今的轻州已是一座空城。短短两个时辰内便让五万百姓全部撤离,不得不说是个奇迹,这多归功于瑞王爷端木俊在百姓中的威望和他雷厉风行的处事态度。尽管中间出现些许小的插曲,但都被他以强硬的态度镇压了下来,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令,端木俊的魄力让北宫青十分地欣赏,也只有他能让这般奇迹发生。 牵马回望一眼身后的轻州,西澜国的军队也该开始攻城了,过了今夜,轻州将不复存在,永远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 轻州城的另一头,二十万西澜**队浩浩荡荡地进发而来,全军出击,誓要在今夜攻下轻州。前头的轻州城一片黑暗,没有任何一丝光亮,整座城死气沉沉一般,毫无生气。 独孤谋走在大军的最前端,望着前方空无一人的城楼,心生疑惑,不由地转头望向军队后方的一辆华丽马车。马车内,西门惊羽也掀开车帘,凝神观望着远方一片黑寂的城楼,他眼中的神色一变再变,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西门惊鸿策马到马车旁,询问道:“哥,进不进攻?” “恐怕,为时已晚……”他心里清楚等待他们的将会是什么,他现在做什么说什么都已为时已晚。西门惊羽长叹一声,放下了车帘,心中不由地感叹:南翼国藏龙卧虎啊! 西门惊鸿很讶异哥哥的反应,可是到底进攻不进攻呢?总得给个准信吧。 独孤谋却在他放帘的一瞬间顿悟了些什么,他悠悠拔出了手中的宝剑,朝天举起,向前用力一挥,下令道:“攻城!” 原先准备的五十根粗木已无用武之地,轻州城的城门在两根粗木的撞击下,不费吹灰之力便被撞开。没有任何弓箭、没有任何反击,二十万大军轻轻松松地便进了城。城内悄悄的一片,寂静无声,也没有任何灯火,让人感觉不到一丝生气。 独孤谋立即下令搜城,他就不信在短短时间内,整个城的人都能不翼而飞。不过多时,突然有人传报城东失火,接着是城南失火,再是城西失火……不到半个时辰,整座轻州城都被包围在火海中。 事发突然,独孤谋急急下令全军撤出轻州城,大军在拥挤之下小有伤亡,但被火蔓延烧到的也为数不少。倾盆的大雨还是无法浇灭满城的大火,他们哪里知道,这些火正是北宫青让吕翔收拢了所有易燃的物品堆到城中的十几个显著的位置所诱发。她利用事先燃着的蜡烛一点一点地灼烧导火线,直等到西澜国的大军进程才开始燃烧起来,时间掐算得刚刚好。 西门惊羽走下马车,若有所思地凝望着火海中的轻州城,眼底燃烧起勃勃的雄心,他终于找到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无论对方是何人,他都要和她斗上一斗,是她激发了他的雄心和壮志,让他感觉到如伯牙遇子期般兴奋。 石城的城楼之上,北宫青两眼灼热地眺望着远方天空中滚滚的浓烟,此时西澜国的大军应当已经狼狈地退离了吧。今夜这一战,双方都没有输赢,他们用一座城池换来百姓和大军的全身而退,同时又挫败了西澜军的锐气,可是一座城池啊,它的代价无法估计。 端木俊目光复杂地凝望着身边的这个女子,她的智谋、她的随机应变,连他都自叹不如,今日若没有她,轻州城早已被攻破不说,十五万大军、全城的百姓都将陷入混战之中,伤亡不可估计。如今虽说丧失了一座城池,可对方也没有得到丝毫好处,反而挫败了对方的锐气,他不得不感叹她的当机立断和敏锐反应。她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女子,为何他越来越觉得她像个谜? 听王彪回来禀报说她到了一个叫桃苑酒庄的地方,见了她以前的大掌柜,此次轻州城的大火便是他的功劳,他不由地疑惑他们之间的特殊关系。还有那个戴狐狸面具的神秘男子,她究竟还有多少秘密在瞒着他? “阿俊,你看!这是我根据石城的建筑分布图设计的地道路线,石城的土质干燥硬实,最适合打通地下通道,有了网络交织的地道,我们就能跟西澜军周旋,将他们困在石城,来个瓮中捉鳖。”北宫青用整整两晚的时间,先是认真地研究了石城城内的建筑分布,随后请教了一些当地的百姓询问了些相关的地理知识,之后又用一晚上的时间作出了这副地道设计图,可谓是费尽心力。她做这一切,一方面是为了端木俊,为了让他能打胜仗,赢取军中、朝中的支持,另一方面便是为了弥补自己的过失,但是在此过程中,她还是很满足的。她喜欢挑战、喜欢体现自我价值的过程,同时,她也能想会会对方那位神秘的军师,与他作一番较量。 “你到底还有什么不会的?”端木俊一把将她拉到自己腿上坐下,她眉飞色舞的自信表情让他有些情不自禁地着迷,她的出色表现已经越来越出乎他的意料,他意识到自己得到的不只是一个心爱的女子,更是一个妙计百出的军师。 “我跟你说正经的呢。”北宫青微红着脸,有些别扭地扭了扭身子,她愈来愈发现他最近发情得厉害,动不动就对她又搂又抱。虽然她是很喜欢的,但是他总挑她在说正事的时候,多少会影响她的思绪,不由地小小抗议一番。 “我也是跟你说正经的,你出谋划策时神采飞扬的样子最是迷人。怎么办?我好像被你深深迷住了。” 他脸上无比柔和的线条和唇边温柔的笑意,不由地让她一阵目眩,他如今已不再那么冰冷,对着她时,笑容也越来越多,这让她很是开心和欣慰,至少证明她在他心里已是特殊的存在了。不过,他明知道自己对他没什么抵抗力,还时不时地挑逗她,这也太不应该了,分明是在考验她的定力嘛。 “什么怎么办?凉拌呗!”北宫青搂住他脖子,重重地献上一吻,她不管了,什么地道图、什么西澜国,统统抛到一边去。 “不行、不行,得再挖深一点。” “你、你、你,还有你,没吃饱饭吗?给我用力挖!” “真是的,每一个省心的。” “……” 石城外,西澜国的军队正在奋力地攻城,而城内地道的挖建只进行了一小半,北宫青内心有些着急,这是对付气势如虹的西澜军最后的机会,她必须抓住。 端木杰坐在地道的一角,静看着她不断地对着挖地道的士兵们指手画脚,忍不住掏掏耳朵,说道:“我说青儿,你能不能消停一会儿?听得我耳朵都快起茧了。” 北宫青没好气地甩了他一眼,说道:“我怎么歇得住?西澜军眼下正在攻城,我能不急吗?” “有我哥在,守城应是没有问题的。”他对兄长的能力还是十分信任的,不然也不会闲来无事跑来这里看她发牢骚。 北宫青担忧地拧了拧眉头,心中总是对西澜国那位神鬼莫测的军师不放心,上次火烧轻州让对方扑了个空,对方没理由不采取另外的措施,而且她觉得这次会比之前更加猛烈,长叹道:“就怕对方屡出奇兵,防不胜防。” “报……瑞王爷出兵迎敌,身中剑伤。” 端木杰一个激灵起了身,逼视着传令兵,问道:“怎么回事?” 传令兵回道:“西澜国的大将独孤谋在城下叫阵,瑞王爷出兵迎敌,结果被独孤谋刺中一剑。” 北宫青脚下一个踉跄,他竟然出战和独孤谋对阵,想到上次两人不死不休的争斗,她忍不住心惊,忙追问道:“伤势如何?” 传令兵回道:“只是小伤,并无大碍。” 北宫青仍是不放心,丢下手中的地道图纸,急匆匆地往外跑。端木杰也立即跟了上去,边追边喊:“青儿,等等我!” 北宫青一进房间就看到端木俊正在穿衣服,隐约还能看到他身上缠着的纱布,忙担忧地上前问道:“阿俊,你没事吧?” 端木俊眼神一闪,很快将衣服合上,淡淡地说道:“没事,小伤而已。” “你为什么这么冲动?你这样以身犯险,有多危险,你知道吗?”北宫青有些激动地质问他,听到他受伤的消息,她不知有多担心,若是他出了什么事,她一定会崩溃。 端木俊却是沉下了脸,一脸薄怒地喝道:“你也认为我敌不过独孤谋?” 北宫青心知他定然又误会了,忙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 “报……王爷,独孤谋再次前来叫阵!” 听到传令兵的话,北宫青眼神一凛,迸射出冷冽的光芒,握紧右拳,咬牙咒骂道:“欺人太甚!” 她强势地压下端木俊正要起来的身子,下命令般道:“你不许动!我去会会他。” 第七十八章 射下战帖 端木俊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离去的身影,直到消失在门外的拐角处,唇边泛起一抹诡异的邪笑。、她终于发怒了,她方才的神情尽显王者风范,这就是他要的效果,也不枉他出城与独孤谋对决故意诈败的用心。这些天以来,他从她身上一再地观察到那股潜藏的无限魄力,他深信只要给她一个舞台,她定然会发光发热,独当一面。他无法否认有利用她的嫌疑,因为只有她才能克制气势如日中天的独孤谋,也只有她才能打击独孤谋的气焰,他太了解独孤谋对她的心了。 青儿,你别怪我!战场之上本就是残酷的,你说过你会帮我的。 “青儿,是你吗?” 独孤谋仰头深望着城楼上那抹熟悉的靓影,情不自禁地牵马走近城楼之下,那个他日日夜夜魂牵梦萦的身影,如今终于再次相见,却不想是在这样的状况之下,不得不感叹世事的弄人。 俯视着城下一身黑色铠甲、威风凛凛的独孤谋,北宫青心中也感慨万分,那个曾经护她、怜她的痴情男子,如今却站在了自己的另一方。他们今日的对阵或多或少也是由她间接造成,她真不知该如何回应,可是一想到他伤了端木俊,她把心一横,扬声冲着城楼下喊道:“独孤谋,往日的恩情,我铭记在心,但今日你我立场不同,你伤了我心爱之人,你便是我的敌人。” 独孤谋痛苦地闭上双眼,在她心中他永远也无法和那个人相比,仰天撕声吼道:“青儿,你太狠心了!” 北宫青搭起了青字弓,箭尖朝他身上瞄准,箭头上绑着一封书信,这是她要给他下的战书。西澜国的士兵们见状,纷纷上前护在独孤谋身前,而独孤谋却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退下。他的眼睛穿过无穷的浩宇,直视着他心爱的女子,她真的要他死吗?如果是,那就尽管拿去,能死在她手里,他毫无遗憾。 北宫青深望着楼下紧闭双眼的黑甲男子,心中不由地发.颤,这个为情而痴、为情而傻的男子,他竟然丝毫无惧地任她射杀。她究竟何德何能,得他如此倾心相待? 她集中注意力,箭尖稍稍偏移,朝他身侧的地面射去。“嗤”地一声,那枝箭稳稳地扎入独孤谋座下马匹的脚蹄边,马儿略微有些受惊,朝天嘶吼了一声。独孤谋听到那嗖的一声自耳边划过,顿时惊醒过来,他倏地睁开眼看到了地上的箭,嘴角却扯开一抹欣喜的笑容。她终是不忍心对他下手,足见自己在她心底还是有一席之地的。 北宫青放下了弓,目光凌厉地直视着他,扬声说道:“三日之后,我定会破了你们的八卦阵,这是战帖。” 独孤谋弯身拾起了那枝箭,将它牢牢攥在手心,声音压抑地说道:“青儿,你一定要和我针锋相对吗?” “你不该伤了他……”北宫青低低地说了声,几不可闻。 若是你没有伤了他,我决不愿意和你为敌,她在心里对自己这样说。 她转身欲往城楼下走去,一抬眼便撞见了身后的端木俊,他的眼中闪过许多复杂的情绪。 “阿俊,你怎么上来了?不是让你好好休息吗?”她走上前,挽过他的手,为他的伤势而担忧。 端木俊若有所思地望着她,她方才那一箭分明可以射中独孤谋的,以独孤谋的性子根本不会躲开,看来她还是不够狠心,她心里还是在乎独孤谋的。这个念头一直在他脑海里打转,他心里隐隐有些堵得慌,闷声问道:“你真的有信心破阵?” 北宫青无力地摇了摇头,她哪里有破阵的办法,只不过想拖延时间罢了。 端木俊眼神微敛,质问道:“那你为何答应?” 北宫青悠悠叹道:“我们的地道工程需要时间。” “那破阵……”端木俊似有所悟,也知其不是莽撞之人,不过心中仍是有些忧虑。 “我会另想办法。”她当然不能任由士兵们去战场上送死,即使不能破阵,她也要和对方战成和局。 西澜国的军营内,大军刚刚回营,士气有些低落。任谁看到己方的大将军在战场上如此失态,都会有所失望,士兵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独孤将军竟然在战场上任由对方的人射箭,他这不是自寻死路吗?独孤将军到底是怎么了?” “听他们的对话像是之前就认识了,你觉不觉得城楼上那人像个女人?” “听她说话的声音,还真像。” “……” 西门惊鸿无意间路过,刚好听到几人的谈话,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急切地追问道:“你们在说什么?” 几名士兵还以为自己犯了错,忙战战兢兢地回道:“西门将军,小的知错了。” 西门惊鸿却不跟他们计较,继续追问道:“你们说城楼上那人跟独孤谋是何关系?”想起当日在战场上匆匆的一瞥,他以为是自己看错了,现在想来却是越来越怀疑了。同样的身影,却是换了男装,她本就是个特立独行的女子,言行都很特别,莫非真的是她? 几名士兵相互望了一眼,其中一人回道:“小人不知,小人只是听独孤将军喊她‘青儿’。” “青儿……”西门惊鸿轻念着这个名字,若有所思。 大帐内,西门惊羽正认真研究着石城的地图,眉头纠结,他也意识到石城是块难啃的骨头,想要攻下石城,必须得付出极大的代价。对方究竟藏了怎样一个人物,在安然退离轻州后很快又为南翼军找好了最佳的防御之所,此人之计谋不可不谓高深啊。 西门惊鸿风风火火地冲进大帐,几步走到站在西门惊羽身边的罗毅跟前,神色焦急地问道:“罗毅,我问你,你妹子她叫什么名字?” “苏青!怎么了?将军是否有我妹子的消息?”罗毅面上有些激动,自那日一别后,他一直很牵挂着这个妹子,无关男女之爱,只是单纯地关心她。 西门惊羽也似感觉到什么,倏地站起来,激动地问道:“惊鸿,怎么回事?” 西门惊鸿担忧地望着哥哥反常的神情,也只有那个女人才能让处世不惊的哥哥流露出真性情,可是,那个女人如今站在敌方的阵营,他真不知哥哥能否接受这个事实,低低地说道:“我想应该是她了。” “你说谁?”西门惊羽紧紧地拽住弟弟的手臂,他心里隐约已经猜到他见到的人就是她,那个让他魂牵梦萦的女子,让他午夜梦回时不断思念的女子。 西门惊鸿抬头瞄了眼过度紧张的哥哥,撇嘴道:“就是哥你一直要找的人,她现在就在石城之内。” “你是说她……”西门惊羽有些欣喜若狂,找了许久之人终于有了消息。 正要详细询问,门外进来一士兵,禀报道:“军师,独孤将军要小人将南翼国的战帖送来给您浏览。” 西门惊羽接过战帖,快速扫了一眼,问道:“这是谁发的战帖?” 士兵回道:“是城楼上一人用箭射下的战帖。” “难道是她?她能破阵……莫非火烧轻州也是她的主意?”西门惊羽心下一沉,莫非自己的对手不是别人,正是她?他是亲眼见过她的机智的,她眼中闪耀的智慧和灵动,正是最吸引他之处。若是真的如此,那他该怎么办? “她怎么会出现在端木俊那里?”他迷离的眼神望向帐门,穿过那道门的几十里之外便是她所在的地方,为何她偏偏出现在敌方的阵营?他到底该如何面对她,他情何以堪? 今晚是月圆之夜,离破阵之约还剩两日,而地道的工程已进行了大半,相信到约定之日必能完工,可是如何破阵呢? 北宫青趴在书桌前,仔细地研究着八卦阵图,她试着换位思考,若她是对方的军师,该如何指挥阵形才能使阵法发挥最大威力。她很好奇对方究竟是如何看出她图中的破绽,又是如何完善八卦阵的破解之法,使之成为无懈可击的阵法。 窗外忽地一阵冷风吹来,吹起她面前的图纸,她赶忙用手将纸压下。待抬起头时,猛然撞见前面站着一个穿夜行衣蒙面之人,她下意识地就要大叫。那黑衣人立即上前捂住了她的嘴,一把扯下自己脸上的面纱,嘘声道:“是我,吕翔。” 北宫青惊诧地睁大眼睛盯着他,拉下他捂在自己嘴上的手,低声说道:“你怎么来了?”说实话,她心里对他没什么好感。这个人太过自私,他护主心切她可以理解,可是他丝毫不顾虑别人的感受,一再地将她驱离,让她有些恼火。 吕翔一脸肃然地说道:“我想让你能跟我去趟离城。” “离城?去那里做什么?”北宫青被完全弄糊涂了,他大晚上的冒着风险潜入她房间,却说要她去离城。 “公子危在旦夕,希望你能去看看他,算我求你。”吕翔突地下跪在她面前,神色悲泣而焦急,让北宫青有些措手不及,十分不理解他的反常行为。 “你先起来!到底怎么回事?” 前一次他对自己下跪是为了让她离开他家的公子,如今再次下跪却是让她去见他家的公子,如此反反复复,她心里隐隐有些冒火。北宫青不耐地想拉他起身,可是他死活都不肯起来。 “自五年前公子落入千年寒潭中死里逃生后,每逢月圆之夜便会寒疾发作,痛不欲生。往日里公子的病都是入夜后才会发作,可是今日才刚过午时,公子的病就开始发作,而且比往日里更加严重,我恐怕……” 他的颓然的神情和略带哭腔的声音,让她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那个眼神清澈如水、温文儒雅的神仙公子,真的到了生死攸关的境地了吗? “那你该请大夫才是,我又不是大夫,我能做什么?” “已经请了大夫,但是大夫们都说无能为力。公子在昏迷中一直唤着你的名字,我想公子如果见到你,说不定就会醒过来。”来找她,他也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他明白中间可能带来的麻烦,毕竟她已是那个害得公子饱受煎熬的罪魁祸首的女人,可是他不得不来找她。公子在昏迷中心心念念的,全是她的名字,若公子这次真的撑不过去,他定是想最后一面见到她吧。公子是他的恩人,在他最潦倒的时候拉了他一把,从此他将公子视作自己的主人,为了公子他什么都可以做。 “好,我跟你走!”北宫青的心底有些惊颤,莫非他真的对自己有心?无论如何她都不希望看到那个待人真诚、温和的男子有什么不测,如果她的出现真的可以唤醒他,她愿意为他赴汤蹈火。 第七十九章 深夜出城 一黑一白两骑前后奔驰在城中的甬道上,今日的月光真的很美很亮,可是谁也没有心思去欣赏这美景。。因为它在美丽耀眼的同时带给人最大的痛苦,月圆之夜,亦是阴气最盛之时,对于寒气缠身之人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前头黑马上的吕翔万分焦急地赶路,他清楚公子没有多少时间,不能再有任何耽搁了。来到城门口,城门已经关闭,守门的士兵上前拦住两人,前来巡查。 “来者何人?城楼已经关闭,要出城须得有王爷手令。” 北宫青走上前,通报姓名道:“我是苏青,是王爷身边的贴身侍卫,奉王爷之命出城办点事。” 守门的士兵虽未曾亲眼见过她,但她的名声已在南翼军中传得沸沸扬扬,一听是她,态度也立刻变得友善许多。 “原来是苏侍卫!不过很抱歉,除非有王爷手令,否则任何人不得出城。” 北宫青试问道:“不能通融一下吗?” “不行!”守门士兵坚决地摇摇头,私自放行可是大罪,即使他有心想巴结她,但也不能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 你行,算你狠! 北宫青心里也明白如今是战时时期,没有严明的军纪,指不定闹出什么事来。她内心里还是很欣赏这名士兵的敬业和操守的,回头对吕翔说道:“吕翔,你这里等我,我去找阿俊要手令去。” 吕翔有些急了,连忙阻止道:“不成!公子的事绝不能让端木俊知道。” 北宫青犹豫了一下,点头应道:“你放心,我不会出卖你家公子的,在这里等我。” 当北宫青来到端木俊的房间时,他正坐在书桌前研究着阵形图。如今军中阵形的操练任务都交给了她来处理,他心里虽然放心,但仍想自己来接手,他的宏图霸业才刚刚开始,他不能永远依靠他的女人来为他打天下。 北宫青见他书桌旁放着一碗未动过的药,他定然又是为了公务废寝忘食了,将药端到他身前,柔声问候道:“阿俊,你的伤势好点了没?” 其实他身上只是稍稍擦破了点皮而已,根本没什么大碍,之前他故意让传令兵夸大病情,为的也是激发她的斗志,他根本不需要什么药。端木俊将药接过,又放到了另一边,说道:“好多了,你这么晚怎么还没睡?” “睡不着,过来看看你。”北宫青眼神有些闪烁,她内心里不想跟自己喜欢的人撒谎,她觉得两个人相爱便要做到彼此坦诚,可是他们之间隔了太多的东西,她不知道自己对他完全坦白后,他是否能接受自己的一切,说真的,她完全没有信心。 端木俊抬眸深望了她一眼,唇畔掀起一抹邪肆的笑意,冲她招招手道:“过来!” 北宫青有些莫名其妙地眨了眨眼,他怕是误会了她的意思吧,脸上微微有些发烫,脚下还是不自觉地移到了他身边。端木俊使里一扯她的手,就将她拉到怀中。北宫青觉得情势不对,她是来问他要手令的,剧情不该往这方向发展啊,略略地挣扎着身子,推搡道:“别这样,我有正事和你说。” 端木俊不理会她的挣扎,埋首在她颈间,在她细嫩滑腻的脂肤上轻轻地舔舐,一边用极为蛊惑的声音说道:“你说,我听着。” 北宫青浑身有些微微发.颤,一时间倒是有些不适应他的热情了,推拒着他,说道:“那个……你也知道,我这两天一直在训练士兵们练习阵形,可总有些人因为我和你的关系,不服我、跟我唱反调。你能不能给我一个你的令牌?这样一来,他们就算再跟我唱反调,我也有东西可以压制他们。” “哦?是谁这么大胆,敢不服本王的女人?”端木俊邪笑着挑了下眉头,目光中水色莹光不停地流转,泛着晶莹的亮光,眉心的那颗妖冶的红痣也愈发地迷惑人心。要死了,这男人分明就是在引诱她嘛,她快受不了了,可偏偏为什么挑在这个时候?那头还有人急着等救命呢。唉,看来她真是苦命的相,有福没得享啊。 “呃,这个……他们当着你的面自然不会表现出来,我是个女人,他们不服我也在意料之中。为免在训练中出岔子,你把你的令牌借给我用几天好不好?我也算是拿着鸡毛当令箭了。” “拿着鸡毛当令箭?本王的令牌就这点微不足道的价值?”端木俊有些不满她冷淡的反应,对她的特殊要求也略微产生疑惑,可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 他终是将令牌从怀中取了出来,递给她道:“拿去吧!若是有谁敢不服你,本王亲自教训他去。” 北宫青欣喜地接过令牌,两眼倏地发亮,想不到这么容易就到手了。她重重地一个吻印在端木俊的脸颊上,起身蹦跳地往门外跑去,头也不回地向后招招手道:“那我先回房睡了,晚安。” “早点休息。”她却错过了端木俊眼中一闪而过的疑虑之色,她究竟要那令牌去做何事? 回到城门口,吕翔正翘首以盼地等在原处,未曾离开。北宫青在马上拿出令牌朝他挥了挥,扬声说道:“令牌拿到了,我们走吧!” 他们通过了守门士兵的核查,城门慢慢开启,两人刚要出城门,却迎面撞见端木杰刚好驱马从城外回来。端木杰疑惑地在两人之间打量,他没忘记在她身边的这位就是醉仙酒楼的大掌柜,那次他去酒楼找她,便是他接待的,可是他为何会在这里? “青儿,你要去哪儿?” “我……”北宫青眼神有些闪烁,他来得太突然,她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跟他解释才好。 端木杰紧盯着她的眼睛,许是跟她在一起时间久了的缘故,她眼神一闪,他就能猜出她心思来。在她出口回答之前,他抢先说道:“青儿,如果你把我当朋友,就不要对我撒谎!” “我……”北宫青有些犹豫,比起他哥哥,她更不愿意跟他撒谎,因为他至始至终都是对她以诚相待的。 吕翔见情势不对,连忙阻止道:“苏青,不能说!” 北宫青皱了下眉头,十分不满他的干涉,她最痛恨别人对她指手画脚,冷声道:“你家公子现在危在旦夕,你还顾得了这些吗?我们应该尽快赶往离城才是。” “离城?你们去离城做什么?”端木杰不解地来回望着两人,希望他们能给他明确的答案。 吕翔凝视思索了一下,认为她的话不无道理,公子如今已是危在旦夕,他如何还能瞻前顾后?况且以他的了解,康王爷为人坦率正直,有别于他那位冷血无情的哥哥,便也选择相信他,点头道:“好吧!只要康王爷答应不将此事告诉端木俊,我就带你们去。” 三人三骑披星戴月地出了城门,直奔离城。离城距离石城只有十几余里,并不算远,两个时辰后他们便来到了离城一座稍显华丽的庄园内。 “就是这里了。”吕翔将两人领到一个房间门口,指了指里面,面上带着忧色。他可以想象公子此时的狼狈和痛苦,他不知道自己贸然地带公子心爱之人来见他此时的模样,公子会不会责备他,可是他听着公子嘴里不断地念着她的名字,他不得不私自自作主张。 “大老板!” “五哥!” 当北宫青和端木杰看到深埋在一堆被撕扯得不成形的被褥中的李澈时,两人几乎同时惊呼出声。床上的人蜷缩着身子,全身不停地发.颤,面色惨白,嘴唇发紫,凌乱的发丝披撒在床头,完全不见了平日里的风华和淡雅。究竟是怎样的病痛,将他折磨成此般模样? “五哥?”北宫青听到端木杰的唤声,不由地诧异,为何这个称呼如此熟悉,似乎曾在哪里听过。 端木杰有些激动地拉起床上昏迷中的李澈,用力地摇晃着他,呼喊道:“五哥、五哥,你这是怎么了?你竟然还活着,为什么你会在这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北宫青突然想到什么,拿出随身携带的白色丝帕,问道:“你说的五哥,可是这丝帕的主人?” 吕翔却是抢先一步走上前,接过她手上的丝帕,说道:“这是公子的随身之物。” 北宫青脚下一软,心的某处似乎被什么撞击了一下。怎么会是他?她一直以为的救命恩人竟然另有其人,而且还是这个时常出现在她身边,给她安慰和帮助的男子。 往事一幕幕袭上心头,醉仙酒楼初次见面时,他面露惊喜之色。当时她不明白他为何如此,现在想来原来他是认识自己的,只是自己并不知道他才是真正的救命恩人。可他为何从来都不曾提起? “青儿、青儿……”李澈口中轻念着她的名字,一下子将她从回忆中拉了回来,他平常都是唤她“苏姑娘”的,可如今他如此亲昵的唤声让她心中微微发.颤。难道他心里一直装着她? “我在这里!阿澈,我在这里!”她推开了端木杰,上前握住李澈冰冷的手,第一次轻唤他的名字。他的手略显僵硬,听说死人的手都是无比僵硬的,莫非死神真的要把这个优秀出色的男子带走? 第八十章 天若有情 端木杰诧异地望了她一眼,不解她和五哥何时走得如此近,转头质问吕翔道:“五哥到底怎么回事?为何病情如此严重?” 吕翔咬牙切齿地冷声回道:“还不是端木俊害的!” 端木杰刷地站起身,一把扯过他的衣领,厉声威胁道:“你说什么?不许侮辱我四哥,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吕翔却是不畏惧他,别过脸,嗤之以鼻道:“他为了争夺兵权,坐视自己的亲弟弟陷入寒潭而不伸出援手,像他这样冷血无情之人,我不该骂吗?” 端木杰重重地一拳击打在他脸上,两眼凸出地瞪向他,喝道:“你胡说!我哥绝不会如此做的。”他绝不相信自己一直以来最敬爱的兄长会做出这般冷血无情之事,他绝不允许任何人诬蔑和亵渎兄长。 吕翔用手擦拭着嘴角的血丝,带着不屑的眼神直视着他,冷笑道:“公子若不是落入寒潭后死里逃生,又怎会染上寒疾,又怎会在每个月圆之夜痛不欲生?这一切都是端木俊造的孽!” “我不信!我无论如何都不信!”端木杰再次拽过他的衣领,神情无比地激动,下一拳就要落下,却听北宫青忽地一声大喝喝止了他。 “够了!你们统统给我滚出去!” 端木杰和吕翔两人对视了许久,目光中火花迸射,最后彼此互瞪了一眼,迈出房去。 “阿澈,真的是他吗?他真的对你做了这么残忍的事吗?”北宫青的内心其实比端木杰更加震惊和矛盾,她心里所爱的那个男人什么个性,她心里最是清楚。她完全相信他真的会为了夺取兵权而做出伤害手足的事情来,只是她内心不愿意接受罢了。 “为何我明知道他是个冷漠无情之人,却还是一如既往地喜欢他呢?” “在东旭国救我的人是你吧?第一次在酒楼见面时,你为何不说?之后的之后,你明明有很多机会说的,为何都不说呢?” 眼前的这个男子对任何事都太过淡泊,以致于她从未留意过他注视着自己时别样的眼神,倘若当日她知道自己的救命恩人就是他,她会改变初衷吗? “青儿、青儿,不要离开我……” 耳边传来李澈低低的轻吟,她心神一恍,握紧他冰冷的手,应道:“我在这里,我不离开!你为什么这么傻?为什么把心事都藏在心底,什么都不说?是我伤了你的心吗?我要你教我武功去追那个伤害你的男子,你当时心里一定不好受吧?你为什么不拒绝?你是傻子吗?” 她越说越激动,想到自己之前对他无心的伤害,心里十分懊恼。他在昏迷下无意识中不断呼唤的竟然是她的名字,可想而知他对她的真心。还记得那日,她戴上青色的狐狸面具唤他“白狐狸先生”,他眼中浓浓的饱含深意的笑意,她一直不能理解,如今才恍然大悟。她的内心有一丝动摇,可是她很快又说服自己,她爱的是端木俊,是那个伤她最深、让她又爱又恨的男子。 “青儿,真的是你吗?”李澈迷糊地睁开眼,望向她的眼神满是迷茫之色,他有些不相信眼前所见。她之于他是个触不可及的梦,她已离他越来越远,是他自己将她一步步地推开。 “是我!你醒了?太好了,你终于醒了。”北宫青激动地握着他的手,眼中满是惊喜之色,她希望他活着,健健康康地活下去,像他这般善良温淳之人理该比寻常人更长命些。 李澈的目光逐渐由迷离变得清澈,他真真切切地看到她就在自己眼前,此刻正紧紧地握着他的手,他不是在做梦。几丝神采从他眼中迸射而出,他声音低哑地说道:“青儿,我不是在做梦吧?为何我看到眼前有一个黝黑的山洞,我一直一直地往里走,却怎么也走不到尽头。我听到你在洞外喊我,我便停下脚步,跑回洞外来看,结果真的看到你在这里。你告诉我,这一切不是梦吧?” “是真的,这不是梦。你不信,你可以捏捏我的脸,它是不是肉乎乎的?”北宫青拉过他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让他捏,她可爱的举动惹得李澈一阵轻笑,惨白的脸上也多了几分红润。 “青儿的脸这么美,我舍不得捏。” “不要紧,我的皮厚,不怕捏。”北宫青却硬是按着他的手捏自己的脸颊,她喜欢看他笑,喜欢看他双眼有神、充满生气的模样。 李澈直直地望进她眼眸深处,指尖微颤着摩挲着她的脸颊,心口处又恢复了强有力的跳动。她的脸滑滑的,带着微热的温度,可是足以驱散他体内无比的冷冽。只是这样静静地观望着她,他的心就感觉到温暖,他开始有些贪恋这温度,哪怕只是小小的片刻,他也想完全地拥有。 在他无言的相望中,北宫青逐渐感觉到异样,他温柔似水的清澈目光让她情不自禁地沉溺,她不该有如此反应才对。她的眼神微闪了下,避开了他的视线,她在心里提醒自己,自己爱的人是端木俊不是他。 “呃,那个……这个丝帕是你留下的吗?”北宫青将那块丝帕递到他跟前,尽管心里已经认定他便是丝帕的主人,她仍是想进一步地确认。 “你还留着?”李澈收回了手,轻撇了丝帕一眼,唇边露出一丝苦笑。若是当时他留住了她,他们之间也许就不会是如今的境地。 果然是他的,原来她至始至终都搞错了对象,自嘲地轻笑道:“我还以为是阿俊的呢,为何不告诉我是你救了我?我一直以为……” 李澈眼神一黯,心里似被什么东西堵住一般,他忽地一口气喘不上来,重重地咳嗽。北宫青有些急了,扶着他说道:“你怎么了?我去叫大夫。” “不用了,大夫治不好我的病。”李澈好不容易缓过劲来,低低地叹息,他知道自己的病情,已经对此不抱任何希望。 见他如此颓丧,北宫青于心不忍,忧心地说道:“那我能做什么?” 李澈静静地凝视她许久,眼中深蕴着她看不懂的情愫,悠悠开口道:“在这里陪我说说话就好。” 北宫青爽快地答应道:“这个没问题!呃……要不我讲笑话给你听吧?” “好啊。”李澈微微颔首,他只是想就这样默默地看着她,哪怕多看一眼也好。 她清了清嗓子,开始绘声绘色地讲述道: “话说有一个犯人被衙役抓入衙门,大堂之上,县令审问犯人多少年纪。 犯人答道:‘属猪。’ 不料县令勃然大怒,以为他在骂他,喝道:‘本县属猪,你也敢属猪?’ 犯人赶忙说道:‘老爷,小民确实属猪,冬月二十日生。’ 县令这才知道犯人不是在辱骂他,叹气道:‘本县正月初八生。’ 犯人心中一喜,大声回道:‘这就对了,老爷是猪头,我是猪下水!’” “哈哈哈……你说好不好笑?” 李澈只是微微地牵唇浅笑,却是说笑话之人忍不住捧腹大笑。见他没什么反应,她有些受挫地皱起眉头,努嘴道:“喂,哪有你这样的?听了笑话得像我这样大声地笑,才过瘾嘛!” “哈哈哈……” 她夸张地仰天三声大笑,可对方仍是浅笑依旧,她忍不住泄气道:“难道是我的笑话讲得不好,没有讲笑话的天赋?” “喂喂,你给点面子嘛!我好不容易从脑子里搜刮出来的笑话呢。” “唉,算了!看在你这么虚弱的份上就不逗你了。” 李澈深望着她,会心一笑,她脸上生动丰富的表情让他羡慕,不知从何时起,他已不曾那样畅快地释放过自己了。 “谢谢你,笑话很有趣。” “客气什么?咱们谁跟谁啊。”他的面色仍是惨白而憔悴,让她心生怜惜,只可惜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逗他一笑而已。 门外端木杰和吕翔听到里面的大笑声,莫名其妙地互望了一眼,不过一颗悬着的心倒是放下了。 经过一晚的休息,李澈的病情总算是稳定下来,暂时没有了大碍。北宫青和端木杰两人一清早便又动身赶回石城,明日便是约定对阵之期,他们要准备的事还有许多。 两人刚接近城门口,远远地就看到端木俊守在城门外。等两人走近,他面色不善地盯着北宫青问道:“你昨天一整晚都去了哪里?” 北宫青有些心虚地不敢看他,两眼盯着地面,结巴道:“我……我跟阿杰去了趟离城,想看看那边的百姓安居得如何。” “阿杰?”端木俊用疑惑的目光在她脸上扫了几眼,随即将目光调向弟弟。 端木杰下意识地挠了挠头,目光闪烁地避开他的视线,回答道:“噢,对啊!就是随便转转,看城门已经关了,就等到天亮才回来。” 端木俊微缩着双瞳不断打量两人,心里寻思着究竟是什么事让两人都不愿意跟他说实话,内心有些不舒服。北宫青感觉到他强烈的疑光投在自己脸上,浑身都觉不自在,忙借辞脱身道:“阿俊,我先去军营了,有什么事回头再说。” 端木杰见状也忙说道:“哥,那个……我也跟她一块儿去。” 两人急匆匆地跑开,逃离端木俊的视线,独留下端木俊愈加疑惑的目光,追随着他们的身影。 第八十一章 石城斗阵 端木杰追着在前边策马快奔的北宫青,喊道:“哎,你为什么不跟我哥说实话?” 北宫青手上马缰一紧,放慢了速度,回头瞄了他一眼,嗔道:“你不也没说实话么?”她对端木俊说了谎,心里惶惶不安,只想快点逃离。、 端木杰面上一窘,嚷嚷道:“我、我那是为了给你圆谎。” 北宫青笑瞥了他一眼,他终也是多半相信了吕翔的话,不想出卖他五哥吧,像他这般重情重义之人算是难得了,嘴上却不买他的账,说道:“我有让你给我圆谎吗?是你自己对你哥不坦诚。” “你怎么这么蛮不讲理?你可别告诉我,你一边喜欢我四哥,一边又对我五哥动了心。”昨晚在门外,他将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还有临别时五哥依依不舍的眼神,他怎能看不出端倪来,心下有些酸涩。 “你胡说什么?我怎么可能脚踏两只船?我喜欢的是你哥,好不好?”虽说她心里的确对李澈有着不同寻常的感觉,但她很明白自己的感情。她费尽心思,好不容易追逐而来的感情,怎会轻易放弃。 端木杰略带着酸意回顶道:“他们都是我哥!我怎么就没听你给我讲过笑话、也没听你给我唱过歌?有这么差别待遇的吗?” 北宫青不由地轻抚额头,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呵斥道:“你脑子里都装草了吗?尽说些有的没的,还是好好想想怎么破阵吧。” “借辞狡辩!”端木杰心情不爽地撇了她一眼,擦着她的肩策马越了过去。 相约破阵之日,空中下起了小雪,轻飘飘的,不知不觉已经入冬。 石城的城门外,两军各派一千人列队对阵于军前,气氛肃穆,铠甲上铁片的撞击声、兵器的触地声整齐划一。西澜国和南翼国同样是军纪严厉出了名的,只有严律的军纪,才能练出精兵来。 面对西澜国的军队,北宫青从不敢有丝毫懈怠,尤其是对方军中还藏了一个孔明在世的军师。今日她唯一的对手便是他了,说实话,她心里是一点底都没有。 端木俊将一千人的指挥权全权交给她,一千士兵的性命从此就握在她手上,她心里惶惶不安。牵马走到大军的最前端,端木杰紧随其后,她回头望了眼城楼上的黑色身影,她不想让他失望,她想向他证明自己的能力,让他知道她可以成为他统一天下的左膀右臂。 对方的大军徐徐开道,从中间走来三人三骑,北宫青看清来人,不由地惊诧道:“是你们!” 西门惊鸿手持红缨银枪,身穿银甲,率先走上前,一脸得意地大笑道:“哈哈,想不到吧?” 同样身穿铠甲的罗毅,手持大刀,也策马上前,神情有些激动地问道:“妹子,你怎么到了南翼国的军营?” “大哥,别来无恙?一言难尽啊。”北宫青不由地苦笑,这一路走来的艰辛只有她自己才能体味。 罗毅急道:“妹子,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是不是他们为难你?” 北宫青摇摇头,目光坚定地说道:“大哥,我没有苦衷,我是为了我心爱之人而战,毫无怨言。” 西门惊鸿闻言,俊眉上挑,扬声说道:“你喜欢端木俊?那我哥……” “惊鸿!” 一身便装的西门惊羽在后边喝止了他,驱马上前,他还是一身干净的白衣,水杏般润泽的双眸泛着晶莹的光芒,无声地诉说着绵绵的情意。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寻找多时之人,再次相见竟会是如此境地,眼中划过一丝痛楚和挣扎。 “苏姑娘,想不到当日一面之缘,再见时却是各为其主的立场,可叹世事无常。” “你,就是西澜国的军师?”北宫青有些讶异,对方那个神秘的军师竟然是眼前这名男子,虽只一面之缘,但她却对他印象深刻,没有忘记初见他时的惊艳。 “在下西门惊羽。” “你,很好。”她不知还能说什么,战场之上各位其主,即使她不愿意与他们为敌,但形势所迫。 西门惊鸿在一边插嘴道:“我哥自然好啦,可惜你没福气,偏偏去喜欢什么劳什子王爷。本来还想让你当我嫂子来着……” “惊鸿!”西门惊羽再一次喝止了他,眼神不安地望向北宫青,怕泄露了自己的心事。 北宫青抬眸对上他饱含深意的眼眸,心中一颤,使劲晃了晃头,告诉自己不能感情用事,扬声说道:“今日你我各为其主,战场之上便也不再有任何交情,孰胜孰败,就让我们一决高下。” 她牵马调头,驶向两边事先准备好的战车上,这一战她毫无把握,但势在必行。抬头再次仰望城楼上那道身影,为了他,为了他们的爱情,她愿意手持屠刀,为他披荆斩棘,她愿意手染鲜血,为他扫除障碍。 同样的阵形、同样的阵容,所不同的是阵中的灵魂人物和御阵之人。北宫青清楚知道她想要胜出,一方面期望端木杰能战胜一身煞气的西门惊鸿外,她必须在御阵之术上胜过对方。 激昂的击鼓声响起,双方的阵形也随之开始转动。一开始,双方的阵形呈收拢态互为防御,观望对方的阵势,此时最是比耐性的时候,谁先急躁,那么谁就率先输了一阵。 北宫青紧握着手中的令旗,目光紧紧地锁住对方的西门惊羽,内心有些紧张,面对如此强大的对手,她心里一点把握也没有。忽地,见对方的手向上一抬,黄色的令旗在空中划了一道曲线,她心里一惊,他居然先下了进攻的命令,依他谨慎的性情,不该如此沉不住气才对,莫非此中另有玄机? 她当即立断,手中令旗有序地挥舞,阵形逐渐呈开放式扩散开,将对方冲入的士兵包容其中。原本的两个八卦阵,如今演变成环环相套的重阵,两阵不停地变幻转动,暗潮汹涌。 进攻的时机就在眼前,北宫青手中的令旗就要挥下,突然间,天空中下起了冰雹,石子大小的雹子噼里啪啦地砸在地上,她手上迟疑了一下,而对方已趁着这当口发动了攻击。她的手微微一抖,只是这片刻的时间,她便失了先机。她惊疑地望向对面的西门惊羽,莫非他算准了冰雹的时间? 她努力稳定心神,既已落了一步先机,就不能再落下第二步、第三步。战局在激烈的拼杀中愈演愈烈,两阵的灵魂人物也交上了锋,一人持枪,一人持戟,枪戟交错间迸射出些许火花。冰雹仍在继续,却丝毫无法削减战阵的热烈度,北宫青凝神注视着对面的西门惊羽,他驾驭阵法的能力简直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她不得不承认她已经在心理上输给了他,举着令旗的手不住地发.颤,一个不慎,她给了个错误的指令,打乱了之前的阵形,待她想纠正时,阵形已被对方冲散。 令旗自她手中落下,啪地一声掉到战车的下边,那声音比起战阵中的喊杀声几乎轻微得可以忽略不计,却仍是重重地敲击在她心口上。她脚下有些发软,身体无力地靠向战车的车辕上,是她太过自负,是她的轻率将一千士兵送上了不归路,她几乎可以预见随后的战果——全军覆没。 怎么办? 她顿时有些六神无主,第一次受到如此大的挫败,她有些不知所措,慌了神。战车边护卫的士兵捡起那令旗,双手呈送到她面前。北宫青颤着手接过那令旗,抬头撞进那士兵忧虑的眼神,连他们也对她失去信任了,那她还能期许什么? 战阵中的士兵已阵亡了近半,而端木杰也被对方的士兵重重包围,他的身上已挂了彩,西门惊鸿一记凌厉的斜刺挑中了他的左肩。 看到如注的血液从他左肩上迸射出来,她顿时醒过了神,她不能再坐以待毙,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被围困被杀害。他是在这异世除了母妃,待她最为真挚的朋友,她不能让他送死。她一跃跳下了战车,夺过一士兵手上的刀,骑上马呼喝着朝战阵中飞奔而去。 城楼上的端木俊见她往战阵中奔去,双拳紧紧地握起,奋力地冲下面吼道:“你给我回来!”然而她根本听不到他的声音,不顾一切地冲往阵中,而他的声音早淹没在如雷的喊杀声中。 端木俊见无法阻止她,转身就要往楼下跑去,他无法坐视自己的弟弟和心爱之人白白送死。眼前突然跑出一人拦阻了他,却是史进跪柬道:“王爷,请以大局为重,切不可随意出战啊!” 端木俊煞住了脚步,顿时有些犹豫,他的目光挣扎而矛盾,他知道自己此刻的决定将意味着什么,要不失去她和弟弟,要不失去城池、失去父皇的信任。可城池失去了能够再夺回来,信任丧失了可以再弥补,但若是失去了她,那他…… “滚开!”端木俊一脚狠狠地踹在了史进身上,急匆匆地奔下楼去,他要救她,不可以失去她。 第八十二章 再定战约 城楼外,北宫青寻着生门一路冲进战阵中,她挥舞着宽口大刀左右砍杀,突然座下一个俯冲,她所骑的马被西澜军刺中了下腹,将她从马上震了下来。、 那头战车上的西门惊羽倏地向前迈进了一步,担忧地望向她,手中的令旗向右上方向一挥,围困她的那一片士兵立即撤了开去。北宫青险险地躲过两名士兵刺来的长矛,惊疑地望向西门惊羽所在的方向,她明白自己刚刚是从鬼门关上遛了一圈回来,向他投去疑惑的目光,为何他要放自己一马? 收回目光,她急急地向端木杰方向奔去,端木杰此时正与西门惊鸿斗得难分难解,但显然地,还是西门惊鸿占了上风,端木杰不过是凭最后的毅力作困兽之斗罢了。 北宫青咬了咬牙关,既然他刚才肯放自己一马,必然不会再要自己的性命,下决心似地抛下手中的大刀,冲端木杰喊道:“阿杰,丢下武器,我们投降!” 端木杰对于她突然出现在阵中很是意外,惊诧之余,他边应付着西门惊鸿气势凌人的招式,一边朝她喊道:“你胡说八道什么?爷怎么可能弃械投降?” “笨蛋!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你们都快住手,我认输,我们投降!” 北宫青知道现在劝不住他,只好向西门惊羽示降,希望他能手下留情。西门惊羽果然下了撤令,给两人让出一块空地来。 “哼,现在知道我哥的厉害了吧?”西门惊鸿牵着马围着两人绕行,一派趾高气扬的模样。 北宫青不理会他,却是再次将视线转向西门惊羽,扬声说道:“西门,今日斗阵我输得心服口服。不过,我还有办法能赢你,你敢不敢应战?” 西门惊羽静静地望了她许久,终于长长地一叹,手中的令旗向后一挥,下了撤军令。他不愿与她为敌,更不愿伤她毫发,可是命运就是如此捉弄人。 “哥,就这么放他们走吗?”西门惊鸿用疑惑的眼神望向哥哥,很不解哥哥的决定。 西门惊羽却是坚决地挥了挥手,示意他执行军令。北宫青若有所思地回望着他,有些看不穿他的心思,但从他略带忧郁的眼神中,她真切地看到他并不想与自己为敌。 “今日放行之恩,他日必定回报,多谢了!”她上前搀扶受伤的端木杰,带领着剩余的三、四百士兵走出敌阵。恰时,端木俊正好打开城门,欲出阵迎敌,见到他们安然无恙地回来,一颗心总算放下。 自从回到城中后,各人的心情都有些低落,北宫青因此次的对阵失败,心里沉闷,向来的自负感和优越感被打击得彻底无形。而端木杰则对她临阵投降的决定很是不满,自回来后,一直都未曾理会过她。端木俊则对于她和西门惊羽之间的微妙关系十分疑惑,想问但又没问出口。三个人围坐一桌沉闷地吃着晚饭,愣是没有一人言语。 晚饭后,北宫青独自一人坐在房中,借着烛火的微光,研究着她亲自设计的石城地道图。在阵法上已然输了一局,她定要在别处扳回一局。 “咳咳……”门外走进一人,清咳了几声,她稍稍抬了下眼,看清来人是谁后,没好气地呵斥道:“你来干什么?你不是不理我了么?” 端木杰有些吃鳖地红了脸,一晚上没搭理她,他心里很不自在,想通了后还是决定来找她。毕竟若没有她,他今日恐怕是真要把命丢在战场上了,一进门就碰着冷脸,他有些窝火地回顶道:“我不理你,那你就不能理我吗?” 北宫青懒懒地白了他一眼,说道:“我又不犯贱,干嘛拿热脸去贴你的冷**?” 端木杰脸上微窘,瞪着双眼,嚷嚷道:“你、你到底是不是女孩子?整天把乱七八糟的话挂在嘴边。” 北宫青却是一肚子的火,自己救了他他不感激也就算了,他还一直给她脸色看,让她心里十分不爽,冷哼道:“枉我还不顾性命地冲进阵中去救你,你倒好,怪责起我来了。那我问你,究竟是白白地送死在阵中好,还是留下性命东山再起来得明智些?” “你怎么知道他一定会放过我们?”端木杰的语调明显地弱了下去,他心里也明白她是为他好,当她不顾一切地冲进阵中来救他时,他心中十分感动。 “他不是那种人。”虽未深交,但她的直觉告诉她,西门惊羽绝不是心胸狭隘的奸险之辈。如他这般拥有惊才绝艳的天赋之人,定然有着豁达的度量。她能体会那些站在高处之人的心境,他们不在乎输赢,只在乎时间之大,却无对手可寻,他就是那一类人。 端木杰凝视着她出神的表情,内心有些泛酸,哼唧道:“早就看出你们两个眉来眼去的,一定是旧相识吧?哼,就喜欢到处拈花惹草……” 北宫青有些火了,他也真能想,把她当什么人了,反驳道:“端木杰,你什么意思?唧唧歪歪地传绯闻有意思么?” “什么绯闻不绯闻的?你能不能说人话?”端木杰听不懂她的现代词汇,提高了声调,对着她大眼瞪小眼。 “我怎么不说人话了?你就是无理取闹!就算我跟他真有什么,也不关你鸟事。”北宫青斜瞪着他,被他激得连粗口都蹦出来了。 “你……”端木杰被她反驳得哑口无言。 “你跟西门惊羽究竟是何关系?”门口另一个声音却在此时适时地响起,两人一齐往门口方向望去,却见端木俊沉着脸站在门边上。 北宫青见状,忙迎了上去,解释道:“阿俊,你别误会!我跟西门惊羽只不过是有一面之缘罢了,没有其他任何关系。” 端木俊显然不相信她,用质疑的口气说道:“仅是一面之缘,就让他放弃了抓捕一个王爷的好机会?” 北宫青有些着急地解释道:“他们兄弟曾经救过我一命,其他的就再也没有了,你要相信我。” 端木俊带着疑光盯了她许久,察觉不出丝毫异样,于是擦着她的身边迈进了房间。端木杰有些不自在地挠挠头,站起身道:“哥,你们慢聊,我先回去休息了。” “嗯。”端木俊只是低应了一声,待弟弟走远后,他才卸下了平时的面具。几步走到北宫青身边,拥住她,低吟道:“以后,不许再随便冒险!” 北宫青有些欣喜,他是关心着自己的,回抱在他腰间,说道:“可是阿杰有危险,我怎么能不救他呢?” 端木俊沉声道:“那也不能随便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不知道我会担心吗?” “你真的担心我?”北宫青噙着笑意,仰头望向他。他有些微窘地避开了目光,还是不习惯从口里说出这些关心人的话。 “傻瓜!”端木俊低吟了一声,用力将她搂入怀中,白日里他几乎就失去了她,幸好她还在,还在他身边,他竟有些庆幸。 大军休整了两日,西澜国也未曾再发动过攻击,双方的战局又陷入僵持中,而石城却在这日迎来了远方的贵客。 北宫青还在睡梦中,就感觉脸上湿乎乎的,似有什么东西在舔舐她,她甩手一拍,竟拍到一张脸。她迷糊地睁开眼,正好对上端木俊哭笑不得的神情,右颊上还有些许淡淡的掌印。 糗大了,拍到男主了! 她尴尬地赔笑着起了身,摸摸他的脸,抱歉地说道:“那个……还疼吗?” 端木俊苦笑了一下,站起身,将右手伸向她,说道:“快起来,今天要带你去见个客人。” “什么客人?”北宫青将手递给他,借着他的力下了床。一大清早起来就见到自己心爱之人,她的心情顿时大好,整个人都轻飘飘的。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端木俊将放在桌上一条粉红长裙递给她,用眼神示意她,说道:“把这身衣服换上。” “女装?”北宫青摊看着这条华丽精致的长裙,有些摸不着头脑,他怎么好端端的突然让她穿女装了,而且还一大清早亲自送来。有问题,太有问题了…… “快换上,我在外面等你。”端木俊不容置喙地说了句,转身往门外走去。 北宫青望着他的背影,委屈地扁了扁嘴,这个男人就是这么不懂情趣。抬手摸了摸仍残留些余温的脸颊,他刚才应该是在偷亲自己吧?唉,原本一个浪漫的清晨,全被她那一巴掌给打没了,能怪谁呢? “我好了。” 当她一身华美清丽的装束出现在他面前时,端木俊有些看愣了眼,许是看她平时穿侍卫服看习惯了,乍见她突然换上女装,不由地惊艳一番。 “好看吗?”他难得露出如此惊讶的表情,北宫青得意地转了个圈,笑靥如花,满脸灿烂绽放。 “走吧。”端木俊唇角微扯了个戏谑的笑容,拖着她的手往外走去。 第八十三章 东旭使臣 城门外,一支规模庞大的仪仗队在大军的护卫下临近城门,走在队伍最前端的是一辆披红挂彩、颜色鲜艳的华丽马车。!红色的马车、红色的护卫旗、红色的侍卫服,这一望无尽的红色让北宫青心中微微发.颤,有种不好的预感,这颜色实在太熟悉了。 “阿俊,来的究竟是什么人?” 端木俊感觉到她的手在他手心里发.颤,连她的声音也带着颤音,他意味深长地望了她一眼。前两天收到东旭国派兵前来联合作战的消息后,他本想将此事告知她的,谁料想同时收到一封匿名信,竟然是一张东旭国的通缉令,那通缉令上所画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她。 当得知她真实身份后,他内心十分震惊,谁能想到一个堂堂的大国公主会流落到南翼。之前所有的疑惑一扫而空,他总算明白她为何对北宫墨怀有恨意,可她为何至今仍隐瞒他自己的身分,她究竟有何其他目的? “这个人,你应该认识。”他深邃的目光射向那辆华丽的马车,今日他就是想让她在众目睽睽之下无所遁形,这样她就再也没有什么能隐瞒他。 “我认识?”北宫青的手心不断地冒冷汗,心中那个不好的预感愈来愈强烈,企图将手从他手心里抽回,却被他紧紧地握住,迈步朝前走去。 “走吧。” 那辆马车停了下来,从马车后面走来一骑,上面坐着一位外形粗犷身披铠甲的将军,只见他利落地跳下马,走到马车边上,躬身说道:“王爷,我们到了。” “哎哟喂,颠死本王了!小曹子,你给准备的什么破马车,下回本王再也不坐了。” 听着马车内传出一个熟悉的声音,北宫青惊得脚下一个踉跄,她怎能忘记在她逃出宫那日,便是这个略带稚嫩的声音救了她。可是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还有端木俊为何要带她来见他? 她的目光惊疑地望向端木俊,而他也正静静地看着她,带着探究的目光。她顿时恍然大悟,他是在试探自己呢……心底一阵凉意,她挣扎地抽出了被他紧握的手,这个男人为何总是这样,一次次地试探她、伤害她? 端木俊的眼神收紧,微微松开了手,她眼底的慌乱和抗拒让他心下发.颤,他是不是做错了? 马车内走出一人,绛红的华服,锦带缠身,环佩坠腰,抬头时,露出一张水嫩的娃娃脸来。北宫青震惊地望向他,而北宫澄也正好望向她,目光中带着更大的震惊之色。四目相对,眼神交缠间,彼此闪过无数繁复的思绪。这一眼,如同当日在粪车里所见一般,思绪在片刻间千回百转。 却是身旁的曹亦秋率先认出了她,惊叫出声道:“三公主!” 他这一声叫唤,顿时惊住了在场的所有人,所有人的目光立时全集中到了北宫青一人身上。北宫青身形晃动了一下,怎么也没料到自己的真实身份会在这样的状况下曝光,她猛然回头望向端木俊,从他镇定无波的眼神中,她猜到他定是已知晓她的身份。既然已猜到她的身份,为何还要当面让她难堪? 她的心在慢慢地滴血,突然感觉和他之间的距离越来越遥远,他到底要伤她到几时才肯收手? “小曹子,你疯了吧?我皇姐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却是北宫澄率先打破了僵局,一跃跳下马车,迈步到她跟前,折扇刷地打开,他轻摇着纸扇,上下打量着北宫青,轻佻地说道:“这位美人的确跟本王的皇姐长得有几分相似,不过本王那苦命的皇姐生来痴傻,哪比得上这位美人的风华绝代?上月皇兄还说本王可以在宫外自行建府了,府里正好缺个美姬,不如就选这位美人好了。” 他手中的纸扇啪地合上,走上前牵过她的手,一脸理所当然的纯真笑脸,怎么看怎么无辜。端木俊走上一步,暗中使力地扯开他的手,沉声道:“澄王爷,请自重!” “啊呀呀,原来已经有主啦?真真可惜了,本王怎么老是晚一步呢?小曹子,这都怪你!弄这么辆破马车来,现在才到。要早到一两天,那美人不就是本王的了?”北宫澄挥着折扇指着曹亦秋的鼻子喋喋不休地抱怨,仿佛那罪责全是曹亦秋的一般,直把曹亦秋恨得想撞墙。他都说不要跟这活宝四王爷一起出行了,可偏偏这位主就认准了他,非跟皇上提议让他跟随护卫,他是想推也推不了。 端木俊不悦地沉下了脸,冷声道:“澄王爷远道而来,还是先下榻休息一下,稍候本王设宴为阁下接风洗尘。” “本王这一路都在马车里呆着,身上也没沾尘,就不洗了。本王困得很,先去睡一觉再说,有什么事小曹子你处理吧。”北宫澄啪地又打开扇子,一步一摇地擦着端木俊的肩往城内走去,完全没把端木俊放在眼里。 “王爷……”曹亦秋头疼地叫唤着这位小祖宗,人家瑞王爷的脸色气得都快成黑炭了,他还浑然未觉。 北宫青注视着这个活宝弟弟的一举一动,不由地苦笑,他的言行虽然荒诞不经,但比起那些心机深沉、冷酷无情之人,不知可爱多少倍。此刻她的心犹如浸泡在寒潭中,感觉不到一丝温度,她现在只想远离他,远离这个一再让她心痛、心寒的男子。 她抢过一名侍卫手中的马,翻身而上,挥鞭疾驰,穿过重重的仪仗队,呼喝着往城门外驶去。 “青儿!” 端木俊几乎是咆哮着吼出声,此刻他终于体会到即将要失去她的害怕和恐惧,他一把夺过侍卫手中的马,翻身上马就要追赶而去。 史进却突然冲上前,张开双臂拦在了马前,苦谏道:“王爷,请以大事为重!此时朝局未稳,切不可让太子殿下抓到您的把柄啊。” 端木俊勒住了马缰,有些犹豫,此前父皇对于他在南蛮大开杀戒的做法已表现出不满。此次南翼、东旭两国首次联合作战,朝廷上下都对此寄予厚望,他决不能再将此事办砸。举目望向远处愈行愈远的身影,她应该会原谅他,再回到他身边吧。 端木俊一跃跳下了马,将马缰丢给史进,不容置喙地说道:“史进,你去把她追回来,若是她少一根汗毛,你提头来见。” “是,王爷。”史进别有深意地偷望了端木俊一眼,他心目中的王爷不该是如此优柔寡断之人,此女绝不能留。 凛冽的寒风刮着脸吹过,北宫青却什么也感觉不到,连连地挥鞭策动座下的马匹往前奔跑,漫无目的。端木俊如今已知晓她的真实身份,是否还会像之前一般信任她,她心里一点把握也没有。与其说她痛心他的猜疑和伤害,还不如说她是害怕失去他的信任和爱,她现在不知该如何面对他,只想暂时地远离。 不知不觉中,竟已来到离城,离城自迁入大批轻州来的百姓后,人口大大地增长,大街上行人往来川流不息,虽然不远处的石城正在交战中,这里却仍是一片祥和的气象。上回匆忙往返离城,都是在深夜和黎明无人之际,倒没察觉出什么,今日走在大街上时不时地被人群挤到,北宫青不由地感叹一番。 上次一别,不知李澈的伤势如何,她踌躇地徘徊在庄园门口,回想起他昏迷中不断呼唤自己的名字,他应当是爱着自己的吧。每当他凝望自己时,那柔似春水的目光总会让她心中有一丝的颤动,她不该去招惹他的,不该在自己失意的时候去寻他…… 她牵着马默默地转身,到底哪里才是她的家,哪里才是她的栖身之所? “师兄,师姐她欺负我!” “冰凌,晓雨也是为了你好。” 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北宫青下意识地牵马躲到了墙角边,不想让他看到自己。她偷偷地往外瞄去,只见两男两女正从庄园外回来,其中两人她一眼就认了出来,正是李澈和吕翔。而另外两人是两名风华正茂的妙龄女子,一个身穿绿衫,娇小玲珑,一对小酒窝在面颊上若隐若现,另一个一身浅蓝的长裙,端庄秀丽,优雅大方。 那蓝衣女子正拉着绿衫女子数落道:“你啊,手上一沾银子就去赌坊赌钱,若是让师父知道了,定饶不了你。” 绿衫女子扁扁嘴,委屈地小声嘀咕道:“可是人家手痒嘛。” “手痒就回家刺绣去。”一旁的吕翔突然发话,脸上带着戏谑的笑容。 绿衫女子瞠目瞪向他,怒喝道:“小翔子,你非跟我作对是不是?” 蓝衣女子抿嘴微微一笑,玩笑道:“我倒觉得你们两个挺相配的,一个爱赚银子,一个爱花银子。” 绿衫女子啐了吕翔一口,绕到李澈身边,挽着他的手,说道:“谁跟他相配了?我要喜欢也喜欢师兄这样的。不过呢……师兄是师姐的心上人,我就不跟师姐争了。” 绿衫女子冲着蓝衣女子扮了个鬼脸,咯咯地欢笑。蓝衣女子轻瞪了她一眼,偷偷瞄向谪美如仙的师兄,自第一眼见到他,她的心便落在了他身上,只想每天看着他,陪伴在他身边,此次不远千里来到离城,便是为了追随在他身边。 李澈只是淡然一笑,并未在意。突然从不远处传来一声马嘶声,他转头寻声望去,却见一名粉衣女子从墙角处骑着黑马奔驰而出,她手中的马鞭疾挥,速度极快,一转眼功夫便消失在街尾。 “青儿……”李澈只觉得那身影十分地熟悉,不由地低吟出声。 一身蓝衣的夏晓雨感觉到师兄的异样,顺着他的目光方向眺望,疑惑地问道:“师兄,你认识这位姑娘?” “或许是我看错了吧。”李澈暗自苦笑,她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她如今应该在端木俊身边才是。 北宫青漫无目的地驱马奔驰,唇边挂着苦涩的笑容,她真是自作多情,原来大家都早已有了各自的归属,唯独她没有。她只不过是飘荡在这异世的一抹幽魂,无处是她的容身之所…… 第八十四章 缘来缘去 已近午时,天气阴沉,没有半点儿阳光,周围是一片茂密的树林,不知不觉她已身处林中深处。!方才一顿瞎跑,忘记了方向,北宫青现在是彻底迷了路。 她牵着马失魂落魄地行走在林中,反正也无处可去,在哪里不是一样。这是一片偏僻的树林,林木丛生。深秋已过,枝叶稀稀落落,略显荒凉。地上生长茂密而又枯黄的植被,显示着人迹的罕至,耳边不时传来虫鸟的鸣叫声,仿佛走进了一片童话森林。 “嘶……”北宫青手上的马缰突然受到一个猛力,脱手而出,她诧异地转头望去,却见黑马误踩陷阱,掉入一个一人身高的大坑中。 她顿时有些失措,不知该如何是好,蹲在陷阱旁左右察看。这么大一坑,她若是想把马弄出来,唯有找几人合力来将它抬上来,可这四下无人的,她哪里找人去? “喂,有没有人啊?这里需要帮忙。” “有没有好心的人来帮忙?我给银子。” “……” 她在林中喊了半天,除了天上有几只乌鸦飞过,就再也没有任何动静了。她有些气馁,为什么老让她碰上倒霉事?感情上也是,才刚尝到爱情的甜蜜,就开始状态百出。一个接着一个的波折横在她和端木俊之间,她只想得到一份真真切切的感情,难道就这么困难么? “嘶……”坑中的黑马横着身子被卡在陷阱之中,无法动弹,扬声嘶叫着表达它的难受情绪。北宫青同情地望向它,不是她不想救它,她也无计可施。 黑马长嘶了许久,悲鸣声越来越凄凉,久久地在林中回荡。北宫青注意到它眼睑旁淌下一滴热泪,心弦不由地一震。深陷陷阱中的黑马,它此时的境遇不正与她此时的处境如出一辙吗?它深陷坑中无法自救,只能期盼路人伸出援助之手,而她呢,深陷感情的漩涡中无法自拔,但她至少可以施以绵力来救助它,那她呢,谁来救赎她? “马儿,你别怕,我一定救你出来。” 北宫青四下寻找,好不容易找到几根粗壮的枯枝,试着捣了几下陷阱边上的泥土,所幸土不是很硬实。她半跪在马的身侧,开始用枯枝捣土,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只有将陷阱挖得更大些,才能让马侧过身来,再徐图渐进。办法虽然笨了些,但条件有限,也只能如此了。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眼见着夜幕慢慢拉下,她的捣土工程却仍未见什么成效,她一**坐倒在陷阱旁,用沾满土的手边擦着汗,边有一句没一句地对着黑马说道:“小马哥,我对你可算够义气了吧?看我手上都磨出泡了,你说吧,你打算怎么报答我?” “以身相许就算了,我看以后我迷路的时候,你负责把我扛回家就好了。” “咳,说什么家啊,我哪里有家?” 她自嘲地苦笑,拍拍黑马的肚子,它已经保持这个姿势几个时辰,也够辛苦的。黑马的眼珠子亮闪闪地盯着她瞧,自她开始挖坑,它便停止了哀号,似通人性一般,也意识到她是在救它。北宫青双手撑地,一跃跳了起来,松动了下腿脚,又开始继续干活。 恰时,空中飘起了雨丝,由小变大,越下越急。 “SHIT!”她真怀疑老天是不是故意在捉弄她,她已经够倒霉了,这该死的老天还偏偏下了这么场雨,让她雪上加霜。 怎么办?丢下马不管了吗? “嘶——”黑马似乎感觉到她的退意,抑或是感觉到雨水带来的凉意,发出嘶叫声。 “小马哥,别嚎了!今日本小姐舍命陪君子,定将你从坑里救出来。” “我说,你也使点力啊,别让我一个人瞎忙活。” 她举着枯枝在它身上乱戳,她在这里一顿忙活,它倒好,一动不动地躺那里时不时地呻吟,也不知道出点力。不知是戳到了什么位置,黑马的身子明显地动弹了一下,四个蹄子开始在坑边乱扒。北宫青一看有门,连忙继续往它身上一顿乱戳,黑马愣是被她折磨得嗷嗷大叫。 泥土在雨水浇灌下逐渐变得松软,北宫青再捣土时明显轻松了许多,她一边捣土,一边往黑马身上戳,总算使得捣土工程的进展加快了许多。 “嗷——” 又过两个时辰,黑马一声激奋的欢叫,终于从陷阱旁挖出来的斜坡中跃了上来,浑身不停地甩动,抖掉一身的黄泥。 “小马哥,不错嘛!连叫声也嗷嗷的,果然MAN多了。” 北宫青极有成就感地一跃跳上了马背,俯身拍拍马首,吆喝道:“现在该轮到你干活了,赶紧带你主人我去个能避雨的地方,驾!” 黑马方从困境中脱身,兴致特别地高昂,驮着她在林中狂奔,嘴里不时发出嘶叫声。北宫青也跟着心情欢畅,虽是畜牲,好歹也算是患难与共过。 头昏沉沉的,她的眼皮直打架,方才一直淋雨,寒气入侵,她终于支撑不住,趴倒在了马背上。 “师兄,你看,那马背上驮着一人。” 隔日清晨,李澈师兄妹三人刚要出门,就见庄园外停了一匹马,在门外来回徘徊。梦冰凌见状,第一个跑过去观看。 “青儿……”此时的北宫青满身的泥浆,乱糟糟的,李澈还是一眼就认出她来,几步走上前,将她从马背上抱了下来,满脸的忧色。 “师兄,她……”夏晓雨正想上前询问,李澈已急切地擦着她的肩往庄园内走去,自认识师兄以来,她还是头一次见到如此不冷静的他,心中微微有些发闷。那女子究竟是何人,能让师兄如此失常? 庄园外不远处,一个身影快闪而过,史进亲眼看着北宫青被带入庄园后,转身离去。他原本想在暗地里除去她,可又怕事情败露,王爷会杀了他,如今见她被人带走,正好称了他的心。 “你说什么?把人跟丢了?”史进回到军营后,隐瞒了北宫青的下落。端木俊怒气极盛,当着东旭国使臣的面冲他怒喝。 史进挺直着身板,跪在地上,振振有词道:“王爷,末将知罪,愿意领罚。” “领罚?她要是出了事,你拿十个脑袋也换不起!”端木俊随手操.起一个酒杯往他身上砸去,没有人能体会他此时内心的焦虑。已经过去一夜,她至今仍音信全无,她真的恨他,不想再见他了吗? 左手上座的北宫澄在听闻北宫青的消息后眼神微闪了下,随即轻摇着折扇,大咧咧地说道:“怎么,那位美人不见了么?哎呀,这眼下兵荒马乱的,万一有个不测,可就追悔莫及了,真真可惜了这么位大美人。” 端木俊甩了他一个凌厉的眼神,他还敢在自己面前装傻充愣,当他愚昧无知么?自己的亲姐姐失踪,他不但不着急,还在这里说风凉话,他真恨不得将北宫澄一手掐死。 “王爷,军务为重,您不能离开石城。”史进跪拦在急欲出门的端木俊跟前,不怕死地劝谏,他希望王爷还是以前那位冷血无情、不为任何感情所牵绊的王爷。只有这样,将士们才会誓死追随,他也能无怨无悔地追随王爷,实现自己的抱负。 “让你们找个人都找不到,本王养你们何用?”端木俊一脚狠狠踹在史进身上,对他十分失望,若是她真的出了事,他定要拿他的人头来祭奠。 端木俊气冲冲地走出门外,正好撞见迎面而来的端木杰。端木杰方才在门外就听到了兄长在里面的怒骂声,上前拦阻道:“哥,还是我去吧。你放心,我一定将青儿平安无事地带回来。” 端木俊迟疑了一下,终是点了头,驻扎在石城外的西澜军如今虎视眈眈,石城的防务仍是他的一块心病,他无法脱身。比起其他人,他更信任自己的弟弟,毕竟弟弟的心思他是最清楚不过的。 “师兄,可以了。” 夏晓雨替昏迷中的北宫青换好干净的衣裳后,朝门外呼喊等候在外的李澈。下一刻,李澈急急地推门而入,一阵疾风般掠过她身边。几缕青丝随风扬起,又慢慢地在她眼前落下,夏晓雨感觉到自己的心口处隐隐作痛。 “青儿,你快醒醒!”李澈面带忧色地抓着北宫青的手叫唤。 夏晓雨神色黯然地望着他,不忍让他担心,上前说道:“师兄,让我来给她扎一针吧。” “有劳师妹了。”李澈立即让出位来,他知晓师妹的医术,得到了师父的真传,普天之下没有几人能胜她。 “嗯……”北宫青在银针的刺激下悠悠醒来,睁开眼就看到李澈关切的面容,几乎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待看清无误后,迷茫地出声问道,“阿澈,我怎么会在这里?” “你发烧昏迷了,是你的马把你驮到这里。” 北宫青见他身旁站着她昨日在庄园外见过的那位女子,不由好奇地问道:“这位是?” 李澈为两人介绍道:“这是我师妹夏晓雨,晓雨,这位是苏青苏姑娘。” 北宫青微微颔首,仔细打量这位温婉动人的女子,她和李澈站在一起十分地相配,所谓郎才女貌天生一对,该是如此了吧。想起昨日偷听到他们的对话,她该是喜欢着李澈吧,如李澈这般淡雅如仙之人,理该有这么一位端庄娴淑的红颜知己相伴左右。而她嘛,注定是与他无缘了…… 第八十五章 初涉赌场 夏晓雨被她注视得有些羞赧,微红了脸,轻语道:“苏姑娘的烧已经退去,应该没什么大碍了。、若没什么事,我先出去了。” “晓雨,麻烦你了。”李澈冲她微微颔首,很快又将目光投射到北宫青身上。 师兄,你一定要跟我这么见外吗? 夏晓雨不忍再看师兄对着别的女子脉脉含情的目光,快步退出了房间。 “青儿,你没事就好,我很担心你。” 他深切纯澈的目光让北宫青一阵心颤,不自觉地缩回了手,她怕自己会深陷其中,怕自己的心会动摇。李澈面上一愣,这才惊觉自己从方才开始就一直握着她的手没有放开,脸上漾开一丝不自然的红晕。 北宫青微微侧过脸,避开他的视线,解释道:“我的马误入陷阱,好不容易才把它救出来,结果淋了雨就病倒了。” “之前在庄园外,为什么看到我就走?”他现在才想来为何昨日见到那策马而去的身影如此熟悉,原来真的是她。 “你看到了?”昨日偷听时,马儿突然惊叫,她匆匆逃离,结果还是被他认了出来,脸上不由地尴尬。 李澈直视着她,追问道:“不愿见到我么?” 北宫青连忙解释道:“你别误会,不是这样的,我只是怕你师妹误会。” “你想多了,我只是受师父之托暂时照顾她们而已。青儿,我……” 北宫青似猜到他想说什么,连忙打断他道:“我觉得好多了,该回去了,不然阿俊会担心我的。”其实他的心意那么明显,她如何会不知,只是这层窗户纸戳破,她就更不知该如何面对她了。说她胆怯也好,说她懦弱也好,于感情的道路上,她爱恨分明,不进则退。 他明显黯淡下来的目光,让她有些于心不忍,问道:“你……跟阿俊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事?能告诉我吗?” 李澈无声地叹息,在她心中他始终及不上那个人的位置,他又何必再去诋毁那人呢,悠悠说道:“一切都过去了,不提也罢。你的身子还很虚弱,就在这里休息吧,我会派人通知他来接你的。” “不要!不要通知他!”北宫青连忙阻止他,她暂时还不想见到他,她没有勇气去面对他的猜疑。 “你说得对,我需要好好休息,不要让任何人来打扰我好吗?” 李澈疑惑地望了她许久,才开口说道:“那你好好休息。” “阿澈!”在他即将出门的一刻,北宫青突然出声喊住他,她很确信自己的心一直在端木俊身上,无法回应他的感情,她必须和他说清楚,不能耽误了他。 “对不起,我……” “我明白,你休息吧。”李澈打断了她的话,深深地回望她一眼,飒然转身离去。即使他们之间没有端木俊,他也没有资格拥有她,他身上的隐疾随时可能夺去他的性命,他拿什么来对她承诺?只要能时常见到她,默默地守护着他,那他便心满意足了。 饭桌上,北宫青的筷子指向哪儿,梦冰凌的筷子就追到哪儿,让北宫青着实很郁闷。她算是看出来了,她摆明了是看她不顺眼,故意为难她呢。她北宫青可也不是好惹的,重重地摔下筷子,质问道:“你到底什么意思?” 梦冰凌俏目一瞪,微撅着嘴,说道:“这些菜是我师姐做给我师兄吃的,没你的份儿。” 奇*书*网*w*w* w*.*q*i*s*q *i* s* h* u* 9* 9* .* c* o* m 北宫青不愿与她计较,悠哉地端起茶杯,睨了她一眼,说道:“那我喝茶总行了吧?” 梦冰凌却是不依不饶地跟她扛上,说道:“茶叶也是我跟师姐从山里带来的。” “冰凌,不得无礼。”李澈见饭桌上气氛愈加凝结,忙出言喝止了她。 梦冰凌不服道:“师兄,你就只偏袒她,到底谁才是你的师妹?” 夏晓雨拉住她衣衫,温语相劝道:“冰凌,苏姑娘是客人,不可怠慢。” 北宫青举目扫过一桌子的人,心中不是滋味,对于他们来说,她始终是个外人。她唇边逸出一声苦笑,整理了下心神,扬声说道:“突然有点想吃鱼,我记得城南那边好像有家酒楼的鱼做得不错。阿澈,不如你陪我去吧?” 李澈微微颔首道:“好。” 梦冰凌连忙抢着说道:“师姐,我们也去。”她可不想让他们有单独相处的机会,在她心中师兄和师姐才是天生的一对。 四人结伴同行前往酒楼,路过一家赌坊时,梦冰凌心思一动,绕到众人跟前,说道:“师兄、师姐,我突然想到有点事忘了办。你们先走,我稍候就去找你们。” 夏晓雨刚想喊住她,她已早溜得远远的,往赌坊方向跑去。夏晓雨无奈地叹气,她这个师妹自小就嗜赌成性,只有师父一人管得住她,如今师父不在,她也拿她没办法。 北宫青兴味地看着这位性情单纯的女子,她爱憎分明的直爽个性,倒是很合她的口味。她会心一笑,人常说人生就是一场赌局,输有时、赢有时,谁能坚持到最后,谁便是最后的赢家。那么她呢,她至今究竟还有多少筹码? “来到这里,还没去过赌场,我也去瞧瞧。”她迈着轻快的步子跟上,独留下身后诧异的两人。 一入赌场就感觉到窒闷的气息,人声鼎沸,各种叫唤声此起彼伏。北宫青穿过人群,找到了那抹绿色的身影,只见梦冰凌正挤在一堆男人中间,大声地下注。 “大大大……” “开!二、四、四,十点小!” “唉呀,怎么会开小呢?” “又输了,真是太邪门了,连输五局了。” “……” 北宫青手中掂着一锭金子,注意观察着赌桌上的局势以及**和赌徒们的神情,经过几局后心里大概有了数。以前虽逛过澳门和蒙地卡罗的赌场,但也只是旅游观光而已,没有真正实践过,这也算是她第一次赌博了。 看到大堆的银子押在了大的一方,北宫青牵唇一笑,将手中的一锭金子押在了小的一方。梦冰凌早注意到她的存在,一直暗中留意着她的举动,见她突然下注,挑衅地横了她一眼,回头继续关注赌局。 “开!一、三、五,九点小!” “有没有搞错,又开小?” 北宫青从桌上收回两锭银子,得意地举在手中,朝一边懊恼喧哗的梦冰凌显摆了下。满意地看到她气恼的表情后,她开心地勾唇笑开。 又一局开赌,梦冰凌不信邪地又将银子押在了大的一边,临了还冲北宫青扮了个鬼脸。而北宫青却并不着急下注,细心地留意着**的每个细小动作和眼神,她对心理学小有涉略,经过多番的观察,多少能判断出**的些许习惯动作。 一分钟之内,**的眼神飘向左边的几率是百分之六十,飘向右边的几率是百分之二十,而剩余的百分之二十则是飘向中央。再观察左右两边的下注数目,这一局必定又是开小,她十分笃定自己的判断,将两锭金子全部丢到了小的一边。 梦冰凌瞄了她一眼,有些疑惑,大家都投注在大的这边,唯独她和少数几人投注在了小的那边,难道她真的运气如此之佳? “开!二、二、三,七点小!” “又开小?都连开三把小了,不是在耍你姑奶奶我吧?”梦冰凌叉着腰一阵怒骂,果然是个小辣椒,又辣又火。 北宫青轻掂着手中的四锭金子,在她眼前晃了晃,冲她眨眨眼道:“想赢钱,就跟我下注。” 梦冰凌微撅着嘴,转着黑亮的眼珠子盯了她许久,迟疑不定。北宫青莞尔一笑,将视线重新投回赌局中,她确信她已经动了心。 这把**的反应有些奇怪,眼神的飘向左右次数均等,倒是飘向中间的位置过于频繁了些。莫非这把开豹子?再观察桌面上的下注,左右平均,看来这次**是打算来个大小通吃了。 她不再迟疑,将四锭金子全数押在了豹子上。霎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向了她,她的赌注相对于其他人来说算是不小的数目了,更何况还押了个最冷门的豹子,连**也不由地多看了她几眼,眼神有些复杂。她却并不在意,一抹浅笑凝在唇边,用眼神示意**开局。 梦冰凌犹豫了一下,也跟着她下了注,投进去一锭银子。对方的自信无形之中牵引着她,让她不得不信服。 “开!三个五,豹子!大小通吃!” “唉……” 在一片叹气声中,梦冰凌尖声欢叫:“啊!我赢了,是豹子!” 她一个激动扑到北宫青身上,撞得北宫青差点跌倒,还真是个单纯的小丫头片子,喜怒哀乐全挂在了脸上。 “快说、快说,这一注下哪儿?”梦冰凌使劲地拽着她袖子追问,如今哪里对她还有半点儿敌视的情绪,简直将她视作亲人了。 北宫青趁机卖关子,调侃她道:“叫我一声青姐,我就告诉你。” 梦冰凌努了下嘴,浅浅的酒窝浮现在她右颊上,怀疑地说道:“你看起来比我还小呢,我今年十七,你多大?” 北宫青闻言,不由地汗了一把,她这身子的主人貌似才十五岁,比她还小了两岁,不过她可不想让她知道,清了清嗓子道:“我今年十八,比你大了一岁。” “是不是真的?”梦冰凌带着怀疑的目光上下打量她,从外表上看怎么看都不像十八岁,不过她所表现出来的冷静和睿智倒是让她信服。 北宫青大言不惭地点头道:“比珍珠还真。” “好吧,青姐,那这一注买大买小?”梦冰凌也懒得跟她计较,那边又开始下注,忙拉着她询问。 北宫青观察了下,纤细的手指往桌上一点,掷地有声道:“买大。”她这一出口,旁边的赌客也跟着押大,直把**吓得一声冷汗,开庄的手都有些哆嗦。 梦冰凌激动地抱住她,大叫道:“啊,真的开大!青姐,你太棒了!” “下一注呢?” “下一注呢?” “……” 第八十六章 皇城惊变 北宫青头大地扫视着一群两眼发光地注视着她的赌客们,全把她当赌神了,就等着她的指令呢。!回头望了眼苦着脸的**,他的眼神正往边上瞄,看来是要招呼打手来了。她还是赶紧撤吧,不要招惹祸端才好。 “今天就到此为止,我们改天再来玩。”她拉着梦冰凌往外走,一回头就见到李澈和夏晓雨两人站在她们身后不远处。李澈眼中带笑地望着她,她总是这么得特别,让人无法忽视。 “呼……太可怕了!这里的人真疯狂。”一群赌客拦着她们,不让出来,她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摆脱。来到赌场门外,北宫青忍不住长吁了一口气。 梦冰凌紧追着她,说道:“青姐,快教教我赌钱的秘诀。” 这么容易就收服了这个小妮子,北宫青颇为得意,清清嗓子,说道:“这个赌博呢,若是全然靠运气,那你这辈子也别想翻身。你得细致地观察**的每一个细微的神情……” 李澈和夏晓雨两人走在后面,望着前面两个谈论得眉飞色舞的女子,不由会心地相视一笑。之前还水火不容的两人,自赌场出来后,就跟亲姐妹一般形影不离,果然最是难懂女人心。 来到一家酒楼门口,北宫青抬头望着酒楼门前的牌匾,不由地吃了一惊。之前她不过是随便说说,根本不知道离城有什么出名的酒楼,如今看到牌匾上的“醉仙楼”三字,她不禁愣住了。还记得她初次在汉嘉遇到李澈时,就曾给过他一份扩展酒楼业务的计划书。她没多久就离开了醉仙楼,以为此事就此搁下,想不到他竟然将此事记在心上,而且还付诸于行动。 她默然地转头望向李澈,他心里究竟承载了多少心事? 李澈接收到她的目光,只是微微一笑,他知道她已然明白他的心意。 走进酒楼,几乎全然翻版汉嘉城醉仙楼的内部装饰,让北宫青再次震撼,这就是她理想中的酒楼连锁计划,原来他都记得。四人被掌柜热情地请进了贵宾包厢,不到片刻,酒菜已全部上齐。包厢的窗户敞开着,从楼下飘来客人们的各种议论声。 “听说了没?咱们皇上近来身染重病,恐怕命不久矣。” 北宫青初闻消息十分震惊,端木紫若在此时驾崩,无疑是给边关的战事雪上加霜。还有皇位的继承人之争,端木俊如今远离朝堂,最有可能上位的便是太子端木弈。而端木俊最在乎的也是那个位置,朝中风云变幻,他如何还能稳守石城? 李澈手中的茶杯一晃,溅出几滴水来,突然其来的噩耗,让他有些难以接受。五年了,他已有五年时间没有再踏进南翼皇宫一步,那位唯一疼惜他、珍爱他的父皇,如今真的病入膏肓么? 北宫青举目望向他,她怎么忘了他也是南翼国的皇子,伸手按在他手背上,安慰道:“自古上位者吉人天相,会没事的。” “嗯。”李澈感激地回望了她一眼,眸底掩不住的忧虑之色。 “听说太子殿下更换了皇宫的全部护卫军以及汉嘉城的城防,如今汉嘉城许进不许出,守卫得严严实实。幸好我早出来半日,不然就被困在了汉嘉城。” “你说太子殿下是不是想逼宫?” “小声点,这话传出去可是要砍头的。” 楼下的人渐渐掩下了议论声,北宫青却有些坐不住了,想必端木俊此时定然已得知汉嘉的消息,不知他会如何作下一步的行动。石城内的地道工程已近尾声,若是他现在就放弃了石城,那么她的计划就此前功尽弃。西澜国的兵力强盛,猛将如云,又有西门惊羽这样一位足智多谋的军师,一旦石城被攻破,那么支取汉嘉便指日可待。到时候端木俊即使得到了皇位,也是内忧外患的境地,她一定要阻止他,不能因小失大。 “我得回石城去,我们后会有期。”她倏地站起身,向三人告辞,此事事不容缓,她不能再耽搁。 “你想去帮他?”李澈黑漆的双瞳中闪过一抹痛楚,若是这是她的心愿,他愿意成全她。 “我会帮他。”他的话语平淡无波,可他紧握着茶杯边缘微颤的手,还是泄露了他此时的心情。 北宫青回眸深望着他,听明白了他话中的涵义,心弦再次被拨动。他如此深情厚谊地待她,让她如何回报? 若是有来生,她一定偿他的情…… 她毅然转身离开了包厢,她一定要阻止端木俊放弃石城。 “青姐,干嘛急着走啊?”梦冰凌不解她的突然离去,在后面叫唤她。 “冰凌……”夏晓雨一把拉住梦冰凌的衣衫,从方才北宫青和师兄的眼神交流中,她已大概猜到些什么。她不由地在心中苦叹,她的师兄为何如此痴傻,明明在意对方,却还是放任她离去?而她呢,不也是如此…… 石城不能失,西澜国的威胁也必须解除,到底如何才能做到两全其美? 北宫青一边驾着黑马狂奔,一边在脑海中酝酿计策,她定要想个万全之策来为端木俊守住石城、守住南翼国。他的猜疑、他的试探,她都可以原谅,只要他心里还爱着她…… “青儿,你死哪去了?” 迎面而来的是前来找寻她的端木杰,在见到她平安无事后,他脸上紧绷的神经明显松弛了下去,双目怒瞪着她,一阵呼喝。 北宫青皱了下眉头,这家伙,什么语气嘛,叹道:“你就不能说话温柔点吗?一点绅士风度都没有。” 端木杰哪里晓得绅士风度是啥意思,策马与她并肩而行,气冲冲地说道:“什么绅士风度?你别跟我咬文嚼字,我问你,你去哪里了?” 北宫青不想谈及遇到李澈之事,随口编了个谎,说道:“没去哪里,就在客栈住了两日。” 端木杰用怀疑的目光扫视着她的脸,问道:“你没有去找我五哥?” 北宫青脸色一沉,提高声调,不悦地朝他喝道:“端木杰,你什么意思?我为什么一定要去找你五哥?”不可否认,她的确有动过去找李澈的念头,可最终还是放弃了。后来不期而遇,也是事出有因,可尽管如此,被他一针见血地指出来,她还是有些心虚,内心不由地烦躁。 “你自己心里明白。”端木杰的语调低了下去,可眼中的疑光丝毫未减,跟她相处久了,她的心思他多少还是能猜到些。 北宫青却有些急了,追问道:“你把话给我说清楚!你到底什么意思?” “我不跟你罗嗦,回去再说,我哥很担心你呢。”端木杰不想再和她争辩下去,率先策马前行。 北宫青心神颤动,他真的在担心她吗?她驱马追上了端木杰,问道:“他让你来找我的?他自己为什么不来?” “他是想来的,可是石城离不开他。”端木杰悠悠地开口回复她,若不是他自告奋勇来找她,兄长怕是已经不顾一切地来寻她。她已然在兄长心里占了很重的位置,而她自始自终心里就只装着兄长一人,那么他呢,他的位置在哪里,他情何以堪? “驾!”他一记狠鞭抽在马身上,向石城方向飞奔而去。北宫青愣了一下,也挥动马鞭跟上。 进入石城后,听闻汉嘉那边来了人,北宫青未能在第一时间见到端木俊,倒是先见到了自己那个活宝弟弟。 北宫青见到北宫澄时,他正穿着一身红衣爬在树上掏鸟窝,树底下是一脸土灰的曹亦秋。他在树下走来走去,心里懊恼得不行,方才澄王爷让他上树掏鸟窝,他死都不肯,结果王爷就自己上去了。堂堂一国的王爷,还是作为使者的身份来此,竟然不顾形象地爬到树上掏鸟窝,他们东旭国的脸都快让这活宝王爷给丢尽了,而他怎么劝也劝不下来,只能在树底下干着急。 北宫青也略微头疼地仰望着这位弟弟,莫非真是血脉相连的关系,姐弟俩都喜欢跑树上玩耍? 北宫澄在树上看到了树下的北宫青,一手抓着只雏鸟,一手用力地朝她挥舞,嬉笑道:“你回来了?我还以为你被那冷面王爷气跑,再也不会来了呢。” 对于这个弟弟,她有种莫名的亲近感,真心地想以一个姐姐的身份去对待他,斥责道:“你都多大岁数了,还掏鸟玩?” “一只雏鸟若是一直在安逸的窝里成长,长大了也只会成为老鹰嘴里的肉食。我要助它早一点接受世间的残酷,它也好早日学会直面艰险,苦中求存。”北宫澄手中把弄着那只雏鸟,说话的神情有些轻佻,可还是让北宫青对他另眼相待。他这个弟弟绝不像他表面所表现出来得那么幼稚可笑,又是个深藏不露的皇家之人啊。 北宫青忍不住问道:“那它万一死了呢?” “经受不住考验,那也只能是它的宿命了。”北宫澄唇角邪肆地上扬,一双乌黑润泽的眼眸滑过一抹精光,他的手毫无预示地松开。 那只浑身长满细毛的雏鸟惊叫着向下坠落,它慌乱地扑腾着羽翼未丰的双翅在半空中挣扎,“叽叽叽”的哀叫声听得人心颤。 北宫青想伸手去接时,却已是晚了一步,它已直直往地上坠去。然而奇迹却在霎那间发生了,雏鸟在坠地的一瞬间,竟然扑腾着翅膀擦着地面飞了起来。尽管抖落了些许羽毛,它还是坚毅地扇动着翅膀自救求生,那是多坚强的意志和决心。北宫青内心有些震动,为雏鸟的求生意志而慨叹,她何曾不是如这雏鸟一般,在磨难中慢慢成长? 北宫澄一跃从树上跳了下来,掸了掸身上的尘土,擦着她身边走过,略带稚嫩的声音,抛下一句话道:“你那位冷面王爷脾气太臭,我不喜欢他。” 第八十七章 石城设局 北宫青微微一愣,有些莫名其妙,心说你喜不喜欢他关我什么事。!刚还以为他深藏不露,这一下子又露出了原形,毕竟还是个没长大的任性孩子。北宫青轻蹙着眉头,摇了摇头,不再理会他。 曹亦秋带着疑惑的目光一直扫视着她,怎么看她怎么像皇上要缉拿的三公主,可是又没有确实证据可以证明她的身份,心下拿不定主意。 北宫青刚走到书房门口就听到里面的将士们在劝端木俊撤离石城,返回汉嘉夺取皇位,她等不及传召就直接闯了进去,当着满屋子的武将的面,说道:“阿俊,我们绝不能在此时撤军。若此时撤军,我们之前的努力就前功尽弃了。” 端木俊乍见她出现,神情有些激动,她失踪了两日总算是又回来了。 “你们先退下。”他朝满屋的武将们挥了挥手,两眼直直地望着门口处的北宫青,千言万语尽在俩俩相望中。 北宫青突然感觉到一道冷光投射在自己脸上,撇头一看,却是史进经过她身边给了她一个怪异的眼神。这已经是第二次了,她究竟什么地方得罪了他,令他如此敌视于她?她心里着实不解。 “青儿……”端木俊低低地轻唤她,他们之间有太多道不清诉不明的东西,不知从何说起。 “我的真实身份是东旭国的三公主北宫青,北宫澄是我弟弟,他们没有认错。”事到如今,她已不想再隐瞒,也无须再隐瞒。他既然已知道了她的身份,那么索性就敞开了天窗说亮话,她真的很想知道他的真心。 “我知道。” 端木俊只是短短地回了句,却深深地触动了北宫青敏感而脆弱的神经,她神情愈显激动地斥责道:“那你为何要将我置于众目睽睽之中,让他们来揭穿我的身份?你知道当时我的心有多寒么?为什么要这样一次次地伤害我、试探我?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端木俊几步上前,拥住了她因激动而发.颤的身躯,郑重地说道:“我答应你,以后再也不会了。” 她现在已分不清他的话是否可信,她的心很凌乱。片刻的镇定后,她仰起头望向他,说道:“北宫墨是我杀母仇人,他一直想抓到我,置我于死地。若是他知道我在这里,定然会派人来抓我回去,你会帮我吗?” “本王若是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将来何以称霸四国、一统天下?”端木俊的目光投向远方,眼中划过凌厉之色。北宫墨自登基那日起便划入他所要除去的对手之中,惟有运筹帷幄之人才能拥有这天下,他丝毫不会允许自己懈怠半分。 北宫青美目中泪光闪烁,不管他是否出于真心,她都欣慰了,仿佛卸下了包袱一般,她长长地松了口气。 “阿俊,我听说了汉嘉城里的情形,你打算怎么办?” “端木奕趁着父皇病危,想控制皇城篡夺皇位,我不会让他得逞。” 他的眸底寒芒毕现,身周围也多了一层寒意。端木弈想要跟他争夺皇位,恐怕没那么容易,他会让他付出惨重代价。 “你会撤离石城吗?”北宫青察觉出他眼中的杀意,一切都在她意料之中,从第一天认识他,就知道他非等闲之辈。 端木俊眼神微敛,唇角牵起一抹冷笑道:“当然不会。我要的是整个南翼国,而不是一个内忧外患下虚设的皇位。” 北宫青自嘲一笑,她怎么忘了他的志愿呢,看来她还是不够了解他。若然这是他的心愿,她一定会帮他,她目光坚定地望向他,说道:“我一定帮你打退西澜军。” 端木俊却是摇了摇头,右手抚上她的脸颊,为她挽上那垂落的青丝,悠悠说道:“这次……由本王来亲自击溃西澜军,你只须在旁观看即可。” “嗯。”北宫青深望着他熠熠生辉的黑眸,她相信他的能耐,以他的智谋和魄力,再加上她设计的地道阵,只要能将西澜大军引入石城,军队大捷指日可待。 西澜国的军营中谣言四起,士兵们或聚在一堆小声议论,或在一旁磨砺兵器。自从三日前石城城门大开,城楼上的守卫消失无踪,军营之中便不断传出言论,有的说南翼国是畏惧西澜国的兵力,望风而逃,也有的说是南翼国的皇帝命不久矣,瑞王爷忙着赶回皇城争夺皇位,不得已放弃了石城…… 如今整个石城从早到晚寂静无声,变为一座空城,如此好的机会,大军本该掩杀过去,夺取石城,可是军师却迟迟不肯发兵,令人十分费解。 “伏兵、伏兵,哪来的伏兵?” “你究竟是怯战,还是畏缩?白白的一座空城你不取,究竟意欲何为?” “如果你不敢杀进去,就让本将军带兵入城,本将军倒要看看究竟哪里来的伏兵?” 面对独孤谋焦躁难耐的一再逼问,西门惊羽长长一叹,黝黑的眸子望向远方,那慧洁孤傲的女子在战场上留下的挑战之言,他如何能忘记?这就是她所下的战书么? “石城的地形成合围之势,易守难攻,大军入城若是遭到伏击,必然全军覆没,独孤将军切不可轻举妄动。”他始终认定石城之内必有玄机,只是目前他尚未洞悉而已,他还需要时间。 独孤谋却是不信,坚持说道:“本将军已派人潜入城中打探清楚,端木俊已然率军离开了石城,返回汉嘉,万没可能还留在石城。南翼国的皇帝病危,端木弈把持朝政、控制了皇城,端木俊怕是恨不得插上翅膀赶回汉嘉去,哪里还会留在此地与我们周旋?若是错过了良机,待到端木俊收拾了端木弈,夺得皇位,到时候怕是更难对付。” “不可能,就算端木俊回了汉嘉,她也不可能会走。”虽只两面之缘,西门惊羽却能洞悉她的心思,他们属于同一类人,同样的自信、同样的孤高自傲。 “你说的是谁?”独孤谋惊疑地盯着他瞧,总觉得他今日的神色有些异常,或者说自从上次斗阵之后回来,就一直表现异常。那日他未曾亲临战场观战,他实在过不了自己这道心坎,她是为了端木俊而战,那他算什么? “她一定不会轻易放弃石城。”西门惊羽笃定的目光投向远方,穿过层层的浩渺,他仿佛看到那坚毅的女子临风站在城楼之上,举目眺望着这边。她是不会轻易放弃她的目标,如同他不想错过这个旗鼓相当的对手。 “本将军再给你一日时间,明日此时,若石城仍无动静,本将军便率大军入城。”独孤谋的耐性几乎已消磨殆尽,他冷冷地丢下一句话,大踏步离去。端木俊,他一定要亲自手刃。 “青儿,你设下的究竟是什么局?”西门惊羽低声轻吟,眉宇微微蹙起,她已设下了局,就只待他来破了。 石城的地道内,狭长的空间只能容纳十余人,这一处是整个地道网络的最中心地带。由于时间紧迫的缘故,地道工程无法顾及到藏兵的住宿问题,此处已是所有地道空间中最宽敞的一个。端木俊将主帅营帐改在了这里,就连东旭国来的使臣也被安排住宿在此地,这里已然成了全军的最高指挥所。 “都已经三天了,怎么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他们会不会已经看穿了我们的计策?”端木杰有些耐不住性子,背负着手来回在地道中走动。连续窝在这个地方三日,为了防止让外头的西澜国细作发现行踪,他们愣是一步也未曾离开,早把他给闷坏了。 北宫澄斜躺在临时搭建的木板床上,翻来覆去,浑身别扭,不满地抱怨道:“这什么鬼地方,又阴又冷的,本王要睡高床暖枕,不要再在这里呆着了。” 端木俊阴冷的目光射向他,早就看他不顺眼了,这几日他有事没事就缠着他的青儿,每当他想亲近她,他便出现横亘在两人中间,让他气不打一处来。尤其他时常在青儿面前数落他,挑拨离间,让他很是恼火,愤愤地瞪着他,冷声道:“澄王爷想睡高床暖枕,那么就请回东旭国去。” 眼见着北宫澄气哼哼地要从床上跳下来,北宫青立马上前劝道:“好了,你们别吵了,西澜国不敢贸然进城也在意料之中,不过他们始终还是会进城的。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和他们比耐性,谁沉得住气,谁就是最后的赢家。澄弟弟你再忍耐几天,一会儿我让人给你送锦被软枕,一定让你睡得舒适。” 北宫澄甜甜地冲她一笑,安心地重新躺了回去,双手枕在脑后,悠哉地说道:“还是青姐姐细心体贴,你那冷面王爷太不识趣了,本王一点儿也不喜欢他。” 北宫青头疼地苦着脸,这个活宝弟弟怎么就学不会说话隐晦呢,不喜欢也不能当着人家的面说啊。眼见着端木俊的脸接近炭黑色,她连忙先安抚他道:“乖,你先睡一下,姐姐一会儿给你弄好吃的。” 这边刚安抚好,她又连忙跑到端木俊那边,微笑着劝慰道:“你别跟他计较,他还是个孩子。”她忍不住暗中抹了把汗,太不容易了,再这么两边折腾下去,她非疯了不可。 “若不是看在他是你弟弟的份上,我早就将他丢到乱葬岗去。”端木俊又朝那边不安分地正冲他挤眉弄眼的北宫澄掷去一个冷眼,一道寒芒闪现其间。对方已经挑战到他的忍耐极限,若不是有北宫青这一层关系在,哪怕他是东旭国的使臣,也休想活着离开石城。 第八十八章 一声惊雷 端木杰在一旁看好戏地打量着三人,英俊的脸庞上浮现兴味的笑容,戏谑道:“我真同情你,有这么个……这么个弟弟。。” 他真不知该用什么词来形容北宫澄,总之自他来了之后,军营上下就状况百出。他不是挑剔石城的食物难以入腹,就是对将士们的着装诸多意见,再不然就是给他们兄弟乱起绰号。他哥哥那个“冷面王爷”还算好些,给他取的“猴爷”――“猴子王爷”的简称,简直把他气得吐血。他要有这么个弟弟,保准寿命会短上个八年、十年。 “你什么意思?我弟弟怎么了?” 北宫青却是极力维护弟弟的,他虽然顽劣,但对她这个姐姐很是尊敬,从不欺负。最起码军中上下的人几乎都被他取外号取了个遍,唯独她没有,所以她才特别庆幸和欣慰,果然还是自家人爱护自家人,她这个弟弟没白疼。 端木杰却是不乐意了,双眉向上高耸,嚷嚷道:“喂喂,干嘛我哥说他可以,我一说他你就跟我急?有这么区别对待的吗?” 北宫青一时语塞,自己也不明白为何一遇上他,就收不住火暴的脾气,耍赖地插科打诨道:“总之,不许诋毁我弟弟,若不是他,我这条命早就见阎王去了。” “他是王爷,爷也是王爷,他睡高床暖枕,爷也要睡高床暖枕,一会儿你也得给爷做好吃的,否则爷跟你急。”端木杰甩了她一个冷眼,大步流星地往外走去。他实在是呆不住了,这里的气息又闷又躁,必须去别处溜溜。 “什么态度么?我还成你们保姆了我?”北宫青郁闷不已,怎么一个个地都跟她过不去?她是招谁惹谁了,至于一个个都拿她使唤么?把她惹急了,她也甩手不干,他们爱怎么闹怎么闹,她可不是专职的保姆,还得顾虑每个人的心情。 又是一日过去,双方都按兵未动,石城内外一片宁静。而在这片宁静之中,又潜伏杀机,暗潮汹涌。时过正午,天边的一声惊雷打破了这片宁静,西澜军也在此时攻进了石城。 雷雨交加中,西澜大军逐渐进入南翼的包围圈,端木俊一声令下,十余万南翼大军加上东旭国前来助战的五万大军纷纷从地道涌出,包抄西澜军的后路。面对南翼军的突袭,西澜军顿时阵形大乱,局势很快呈现一面倒的趋势。 独孤谋牵马陷于乱军中,面对突如其来的巨变,他并未显现慌乱之色,大声呼喝着让士兵们聚拢整顿阵形。可南翼军越涌越多,很快冲乱了他身边的士兵,他逐渐变成孤军奋战。想起发兵前,西门惊羽再三的阻拦,而他却并不以为意,执意要在今日攻城,现在想来才懊悔莫及。 乱军中,他不断地砍杀,冲出一条血路来。回眸间在大军后方见到了西门惊羽的帅旗,他一身显眼的白衣站在战车之上,正从容不迫地指挥着近处的士兵归拢聚阵,西门惊鸿护卫在他左右,冲开城门处的守卫,打开了业已被关闭的城门。 独孤谋厉声一喝,驰马冲开人群往他们方向奔去,他的目光与西门惊羽有刹那的交汇,从前的间隙摩擦在此刻化为乌有,从此他便认他为最真挚的朋友。 就在他们打算离开城门之际,城楼上突然出现许多弓箭手,数以百计的箭枝往他们方向射来。几百人被困在城门处,进退两难。 西门惊羽抬头举目望向城楼之上,穿过那层层的雨幕,他的目光聚焦在那个打着油伞孤立在城头的粉衣女子身上。这一刻他输了,输在了她手上,他虽然料定了城内有埋伏,却怎么也不会想到会是如此的结局。 独孤谋顺着他的视线也回首望向城头,他的目光倏地瞠亮,复杂的情愫在眼神中交汇。那个在军营中夜夜偎在他身前安睡的女子、那个月夜下全身染满鲜血眼中带泪的女子、那个城楼之上举弓拉弦向他瞄准的女子,如今正站在城墙之上俯视着他,她的目光很平静、很安详,让人猜不透心思。 北宫青站在城头注视着乱军之中的两人,她的右手缓缓地抬起,阻止了弓箭手的射击。这一批弓箭手是她私底下专门培训的,个个命中率极高,就连端木俊也被瞒在鼓里,为的就是今日之举。 “今日我不杀你们,是为报当日战阵放行之恩,希望你们此去能返回西澜国,月余内不得再进犯南翼边关。若能应允,我可以立即放行。” 独孤谋心痛地仰望着她,那个言语激昂的女子,已经慢慢蜕变,他从此只能仰望她,他心里很不甘,大声呼喊道:“青儿,为何你一再地帮他,他真的值得你如此维护吗?” 北宫青咬了咬下唇,他们如今的处境只能是敌对的双方,她必须做出选择,而且她早已经做出了选择。仿佛宣誓一般,她下狠心道:“我北宫青此生只爱端木俊一人,你怪我无情也好、无心也罢,从今以后,若是你继续与他为敌,你便是我永远的敌人。” 她的话语掷地有声,久久地回荡在城楼的上空。独孤谋似受了刺激一般仰天长吼,他的双目中充斥着刺人的血色,紧握长剑的手上青筋暴突,不是伤到极致,不会有如此的难抑的愤懑。 西门惊羽目光复杂地望着城楼上的女子,她的决心是任何人无法动摇的,他始终深信。他终究还是迟了一步,若是当初他没有观望、没有迟疑,她是否就会停驻在他身边? 几番心思辗转后,他的目光逐渐化为平静,悠悠开口道:“姑娘请放心,我们立即返回西澜国,月余内绝不进犯南翼边关。” “好,我相信你。”北宫青的视线与他在空中再次交汇,她从不怀疑他的言语,他的心如同他的人一般纯澈无瑕。他的智慧和谋略,让他如同站在高山之巅,他只需静静地俯视着山下,看下面的人不断地上演一出出的闹剧,而他一笑而过。 她的手作了个收放的手势,弓箭队立即收起了武器,西澜国残余的军队开始缓缓出城…… “不许放行!独孤谋和西门惊羽,一个都不能放过!”端木俊在此时登上城楼喝止她,他方才一直在乱军中寻找她的身影,却赫然发现她带着一队弓箭手上了城楼。她竟然私下里放走他的仇敌,他如何能忍,怒视着她,脸色极为阴沉。 北宫青却也不肯退让,不做任何动作,坚持地说道:“阿俊,这是我和他们之间的约定。” 端木俊见她迟迟未动,狠狠地瞪视了她一眼,朝弓箭队下令道:“来人,放箭!” 弓箭队的士兵却未有任何动作,一个个用询问的眼神望向北宫青,等待她的指令。端木俊心中一寒,这无疑是挑战了他的威信,顿时怒火中烧,厉声喝道:“你们想造反吗?” “对不起,阿俊,他们只听我的。”北宫青目光平静地直视他,这是原则问题,她不能退让半步。 “你……”端木俊紧握双拳,眼中迸射出无数道寒芒。 北宫青避开他逼人的视线,转身朝城楼下之人,扬声说道:“你们走吧。” 西澜大军陆续退出了石城,西门惊羽和独孤谋临行前那诉不清道不明的目光,让北宫青心中发.颤,这是她欠他们的,她必须要还。 “啪”的一声,一记火辣辣的耳光打在了她脸上,她震惊地回眸望向端木俊,不敢置信他竟然会动手打她。 “你究竟有何居心?”端木俊怒喝着将一封书信丢到她脸上,咬牙切齿地斥道,“你看看这是什么?昨日我收到这封匿名信,我还不信,现在你如何解释?” 北宫青颤抖着手,弯腰捡起那封被雨水打湿的书信,打开来一看,半数的字迹已被雨水浸.湿,但她仍能看到其中的几个字。 “……八卦阵乃苏青所献……” 她心下一阵惊惶,她最害怕的事竟然如此突然地撞了进来,连忙扯住他的衣衫,说道:“阿俊,你听我解释……” 端木俊一把拉开她,将她重重推倒在地,毫不留情地下令道:“来人,将苏青和所有弓箭手关押入狱,等候军令。” “是,王爷。” 北宫青无力地摊倒在地,两手触及处全是雨水,手中的那封书信早已模糊一片,分不清字迹,到底是谁出卖了她?她定要揪出此人,将他碎尸万段,以泄她心头之恨。 身子被士兵们拖着走下城楼,她浑身上下已没有了一丝力气,无力地回望那个背转了身,不愿再看她一眼的冷酷男子,她的心彻底碎了。 她的一片深情、无悔付出,竟敌不上区区的一封书信。他的一记耳光彻底地打醒了她,是她太幼稚、太无知,竟然会相信能以真情感动他、打动他,他根本就是个冷血无情之人,何来真心? 前一刻,她还信誓旦旦地向众人宣告,他,端木俊,是她一生挚爱之人,可是如今……她自嘲地苦笑,绝望地闭上了双目,任由雨水无情地敲击在她脸上。 端木俊,这个她曾经深爱的男子,从此便从她的心中拔除。 他给的耳光,他带给她的伤害,她要一点一点地从他身上讨回来。 她北宫青,不是可以任由人随意践踏之人,她的尊严、她的坚持,她都要守护,她会让伤害她的人付出代价…… 第八十九章 从此陌路 北宫青蜷缩着身子倚靠在牢房的墙角,时至隆冬,天气愈加寒冷,空旷的牢房内阴风阵阵。。她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城楼之上的情形,他的一记耳光让她十分羞辱和愤恨,可也远远及不上他的不信任和猜疑。她私自献图是她的不对,可是她已尽力去挽回,为何还是如此的结局? 端木俊纵然可恨,但背后告密之人更为可恨,她发誓定要揪出此人,以泄她心头之恨。 牢房外头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接着是李天霸粗哑的喝声:“你们几个统统到外头守着,老子进去看看犯人。” “是,头儿。” 几个脚步声渐渐远去,北宫青抬起头,见到李天霸朝她这边走来,微愣了一下。她记得南蛮之战后,李天霸就在她的引荐下被端木俊任命为千夫长,官位不小,如今怎么成了守监官? 正在她思索出神之际,李天霸已拿钥匙打开了牢门,压低声音说道:“苏兄弟,哦不,苏、苏妹子,此地不宜久留,你快跟我走吧。” 北宫青却丝毫未动,只是平静地望着他,问道:“你为何救我?” 李天霸拍拍胸脯,豪放地说道:“我大刀李是个粗人,别的本事没有,但最重义气二字。当初若不是妹子提拔,我大刀李如何能上阵杀敌,为我娘报仇?如今妹子有难,老子就是豁出去这条命,也要救你出去。” “多谢你,可是我并不打算离开。”北宫青摇摇头,她现在还不想走。 李天霸不解地问道:“为什么?” 北宫青眼神迷茫地望向某处,她也不知道自己还在期许些什么,只是还不想离开,幽幽说道:“我想要一个答案。” “什么答案?” “你不会明白的。”连她自己也不明白,他又岂会明白。 “外面好像有人来了,我先把牢门锁上。”李天霸听到外面的声响,连忙将牢门重新锁上,隐到了暗处。 北宫青抬头望向门外方向,有那么一刻,她的心重新悸动,她不知道自己还在期盼着什么,在他一次次无情地伤害自己后,自己还能对他抱有什么期望。她无法否认,在这一刻,她是多企盼能再见到他。可她终究还是绝望了,来的人不是他,而是端木杰。 “青儿,究竟是怎么回事?那八卦阵图真的是你献给西澜国的?”之前战乱之时,端木杰一直在城中杀敌,事后又被委派收拾战场。他并不知晓城楼上发生之事,到后来谣言在军中传开,他才匆匆赶来见她,身上染血的铠甲也还未除去。 北宫青仔细打量了他几眼,内心感动,淡淡地回道:“是的,那信上所说都是事实。” “为什么,你为何如此做?”端木杰的眼中满是震惊和疑惑之色,他无论如何也不愿相信她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北宫青心痛地蹙紧双眉,提高声调负气地喝道:“是他背叛我在先,他要娶护国公的女儿,我如何能忍?我告诉过他,不要背叛我,一旦背叛我,连我自己也不知会做出怎样疯狂的事来,是他咎由自取。” “我不信,我不信你会这样做。你跟我走,我们离开南翼,你想去哪儿我都陪你。”端木杰徒手抓起那牢门的铁锁,用力地掰扯,试图用手将它拉开,却不知这样只是徒费劳力而已。 北宫青苦涩地看着他傻傻的举动,也只有他会真心地信任她、关心她,可他始终是那个人的弟弟,她如何能让他和自己的兄长反目,如何能让他背井离乡抛弃皇子的身份,跟她一起去过流浪的日子? “阿杰,你走吧,我的心已死,只想一个人静静地待着,谁也不想见。”她不想再牵累于他,就算真的要离开,她也只会自己独自一人离开,她不能再连累任何人。 “青儿……”端木杰愤愤地丢下那铁锁,手掌中已有些许血痕,眉眼焦虑地望向她。他现在只想带她走、带她离开牢笼。只要她愿意跟他走,他可以放下一切,陪她到天涯海角,无怨无悔。 北宫青狠心地背转了身,冷冷地下逐客令道:“你走吧。” “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有事,我会每天来看你,直到你改变主意为止。”端木杰的眼中划过几丝痛楚,她心里装着的始终还是兄长,不再停留,他黯然地转了身,往门外走去,他会一直等她,等她改变主意为止。 望着端木杰离去的身影,北宫青脸上有几分动容,若是真的选择和他离开,从此漂泊江湖,也许会很快乐,可是母妃的仇呢,她如何得报?北宫墨很快便会知晓她的行踪,会轻易放过她么?端木俊呢,他又会轻易放过一个向敌军献上阵图之人么? 阿杰,对不起,我不能和你一起离开,我不能连累你。 “好一个‘咎由自取’,既然你要报复本王,之后又为何还要赶来瞳州相助?”端木俊的声音突然在门外响起,他比弟弟晚到了一步,眼睁睁地看着弟弟急急闯入牢房。他并未阻拦,而是在门外倾听,他想透过弟弟知晓她的用意,可最终他还是失望了。 北宫青抬头望了他一眼,他也是一身的戎装,带着股浓浓的血腥味。他终于还是来了,可惜迟来了一步,若刚才来的人是他,或许她会原谅他,可是现在,她已对他彻底死心,冷笑道:“那是因为我傻、我笨,我以为只要我真心相待,你就会爱上我、在乎我,结果我错了,错得一塌胡涂。在你心里,永远都只有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我在你心里永远都无法得到你的信任。” “我得谢谢你,你的一巴掌彻底打醒了我,我不该再对你痴迷、不该再对你抱有任何希望,因为你根本就是个冷血无情之人,没有资格得到任何人的爱。” “哈哈哈……你,端木俊,从今日起,将变成真正的孤家寡人,没有人会再傻傻地将真心交托于你,没有人会再为你夜唱情歌……我,北宫青,自今日起,再也不爱端木俊,若违此誓,就让我母仇永远无法得报……” 她振振有词的誓言如铁锤般重重地敲击在他心上,心口一块块地陷落,她冷峻的目光,已见不到一丝爱意和柔情,有的只是无尽的恨意和无情。他真的错了吗? “你……那你就永远在牢里呆着,直到你来乞求本王的那一天。”一股怒意直冲脑门,端木俊无法容忍她的傲慢和无视,狠狠地丢下话,愤然转身。 “来人,自今日起,不许任何人接近她,尤其是康王。若有闪失,诛灭九族。” “是,王爷。”门外的士兵闻言,震惊不已,颤着音应答。 “哈哈哈……诛灭九族?果然还是你端木俊的作风,真是可笑、可叹……”北宫青闻言却是仰天大笑,乞求吗?她北宫青就算是死,也不会放下尊严去乞求他,他根本就是妄想,他根本就不了解她。 “饿她三天,不许她进食,本王倒要看看,她究竟能撑到几时?”端木俊无比愤怒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他是被彻底激怒了吧? 既然无法相爱,那就恨吧,她不介意他恨她,她要在他心中留下无法抹灭的印记。她会跟他纠缠到底,让他还清欠下她的所有情债,不死不休。 “哈哈哈……” 她止不住地大笑,她已压抑太久,太多的感情需要释放,可泪水却跟着不断地往外涌。流过她唇边时,她无意地舔舐了一下,是涩的、是苦的,带着浓浓的血腥味,那里面掺杂着血,是血泪。 李天霸从暗处走了出来,默默地望着狂笑不止的她,暗自叹息。 两日后,南翼大军收复失地,重新占领临西城、西涧城和易州城,而轻州城则永远地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 三日后,东旭国的军队撤离了南翼,端木俊率领十万大军朝汉嘉进发。 五日后,太子端木弈假天子之命,勒令端木俊屯兵于边关,独自进宫面圣领赏。端木俊抗旨不遵,联合南蛮五万大军,广发檄文,勤王救驾。 七日后,端木俊所领的大军与太子所属大军于狩城正面交锋,节节胜利。大战三日三夜后,太子所部大军连弃五城,退守汉嘉城。 十一日后,端木俊的大军开始攻打汉嘉城,汉嘉城内人心惶惶。皇宫内消息封锁,端木紫的病情秘而不宣,文武官员皆自闭家门,坚守不出。 在攻城的第三日,城内一营的士兵突然易帜反戈,私自打开了城门,引瑞王爷的大军入城,太子手下仅剩的一万将士惟有退守皇宫,做背水一战。 第四日夜里,在南翼皇宫的东南角,三道人影陆续跃进了宫墙的墙根下。走在最前的是一身白衣、身材高挑挺拔的男子,中间的是一位容貌端庄秀丽的蓝衣女子,走在最后的是一位身穿深蓝色长衫的男子。这两男一女的组合小心地穿梭在皇宫之中,熟门熟路一般,轻易地便绕过了重重守卫的巡逻。 第九十章 传位遗诏 在一座大殿中,太监侍女们进进出出,行色匆匆,似有什么急事发生。。三人隐在暗处观察,许久,见太子端木弈与几名太医一起从大殿内走了出来,私下里小声地嘀咕。端木弈朝几人做了个杀头的手势,几名太医脸上顿时煞白,战战兢兢地退下。 未几,端木弈也离开了大殿,大殿门口只剩下几名侍卫守卫。暗处的白衣男子身形一晃已来至几名守卫的身旁,在他们还未来得及反应之前打昏了几人。 白衣男子带着身后的女子进了大殿,蓝衫男子则留守在了门外。大殿的灯火有些昏暗,空气中萦绕着药物的浓重气味,有些刺鼻。在大殿里端的卧榻处,一声声压抑的重咳声从里面传出,白衣男子加快了步伐,几步走到卧榻旁。 “父皇,孩儿来探望您了。” 端木紫艰难地睁开了眼,回首看到跪在床前的男子,神情激动地将手伸向他,问道:“你……你是澈儿?朕、朕是不是已经升天?” “父皇,孩儿没死,还好好地活着。不信您摸摸……”李澈上前捧住他的手,按到了自己脸上,眼中已有了些湿意。父子俩分别五年,他一直在江湖上漂泊,一次也没有入宫看过父皇,却不想五年后再次相见会是如此境地。 “你、你真是朕的澈儿,你还活着……咳咳咳……”端木紫感觉到手上的温度,激动之下一口气堵在了胸口处,不住地重咳。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自己最珍爱的皇儿竟然还活着,而且活生生地出现在他眼前。 夏晓雨在旁观察着端木紫的面色,走上前,说道:“师兄,让我替皇上看看吧。” “对,晓雨,你快给父皇看看。”李澈立即给她让出位来,或许她能医治父皇。 “父皇,这是我师妹夏晓雨,她精通医术,定能治好您的病。” 端木紫稍喘了口气,半夹杂着咳声,断断续续地说道:“没用的……朕的身体……朕自己清楚。” 夏晓雨素手轻扬,按在了他的脉搏上,娥眉轻颦,心下已对他的状况有了底。 李澈焦急地问道:“晓雨,怎么样?”他还从未见师妹流露过如此焦虑的神情,心下隐隐有些不安。他对医术虽未深入探究,但也略懂皮毛,单从父皇的脸色就能知晓他目前病情的深重。 “皇上中了一种极为罕见的毒,此毒已攻入心脉,怕是……”夏晓雨遗憾地望向师兄,眼中带着几分忧色,她也不想让师兄失望,只可惜她无能为力。 “怕是什么?”李澈急切地追问。 夏晓雨幽幽叹道:“怕是熬不过今晚了。” “怎么可能?怎么会这样?”李澈难以接受如此打击,平日里的从容淡定消失无踪,唯剩下一个儿子焦虑父亲生死的拳拳孝子之心。 自从母妃过世后,他得到了比其他兄弟更多的父爱,可是身于皇家,皇恩浩荡,却也是最有效的催命符。他因此遭到兄弟们的嫉恨和排挤,不过这些他都不在乎,至少这世上仍有一份亲情系于他身上,可是如今上天连这最后一份亲情也要夺走,他如何能接受得了? 亲情、爱情……一样样地离他远去,连他自己的性命也是岌岌可危,不知何时就会被老天夺去。他究竟有何过错,为何老天一再地捉弄于他? 夏晓雨为端木紫扎了一针后,端木紫的气息逐渐稳定下来,他仔细打量了几眼眼前的女子,皇儿身边有这样一位温婉贤淑的女子相伴,他也算是欣慰了。 “澈儿,朕能在生前再见你一面,于愿足矣。朕已写下遗诏,本想将皇位传给老四,如今见到你尚在人间,朕就把江山交托于你……” “不,请父皇收回成命!孩儿的心性不在朝政,无意于皇位,您还是将皇位传给四哥吧。”李澈却是打断了他的话,坚决地推拒,这是他对那个女子的承诺,只要是她想要的,他一定会为她做到。 他这个儿子在众皇子当中可以算是最出色的一个,与性情冷漠的老四不相上下,只可惜他的性子太过淡泊,若论皇位继承人的最佳人选,端木紫心里仍然还是偏向于老四。然而眼前这个儿子命运多舛,受尽苦难,他想弥补他,给他他所能给予的最好的一切,孰料他会坚决推辞,他不禁有些疑惑。 “你当初失踪定然和他脱不了干系,你不恨他?” “一切都已然过去,孩儿已不再恨他。” 李澈的话语很平淡,他是真的已经看开,这世上唯一能让他挂心的,除了他的父皇也就只剩下那个戴着青狐狸面具冲他扮鬼脸的女子了。 “在朕的所有孩子当中,老大狼子野心,为了皇位竟然对朕下毒,逼朕退位于他,伤透了朕的心。老二、老三都没什么出息,不提也罢……老四雄才伟略,在军中、百姓中都极有威望,他也是众多孩子中性情最像朕的一个。朕一直都将他视作未来的储君来培养,只可惜他的身边出现了一个对他威胁极大的女子。有此女子在,南翼国必将永无宁日……再接下来就是你和老六,老六有勇无谋,性子暴躁,难当大任,而你心思缜密,胸怀谋略,是不二人选,可你又……莫非我南翼真的命数难继?” 端木紫仰天长叹,他一生的夙愿就是实现天下一统的宏愿,只可惜他命数已尽,壮志难酬,唯有英雄悲叹。 李澈听他提及端木俊身边的女子,眉眼跳动,不解地问道:“父皇,为何如此看待青儿?其实青儿她……” “你也认识她?” 端木紫胸口一悸,这个女子一直是他的一块心病,月前从前线战报中得悉她的消息,他心里十分焦虑。南蛮灭族一事虽是老四狠心而为,却是旨在斩草除根、以除后患,于南翼国的大业有利。若换作他,他也会如此,可这中间却多了一层瑞王爷“冲冠一怒为红颜”屠杀南蛮全族的说法,在朝中上下传得沸沸扬扬,他不得不为此忧心。 若他那个冷漠冷情的儿子果真动了真心,怕是后果不堪设想,那女子的心智连他都避忌三分。但澈儿是怎么回事,他怎么会也认识此女,莫非…… “你也喜欢她?” 在接受到儿子微闪的眼神后,他彻底丧气了,此女果然是皇家的克星,那就更不能留了。端木紫的眼中掠过杀机,可惜他现在已是自身难保,他叹息地闭上双目,难道这是天意? “咳咳咳……莫非天真要亡我南翼……咳咳咳……” “父皇,您别激动。” 端木紫再次睁开眼时,形容憔悴,仿佛又老了几十岁,他颓丧地摸了下床头,从隐秘的暗格处寻到两卷战书,叹息道:“也罢,这里有两份诏书,你把它们交给老四。切记,定要将两份一起交给他,这是他、是他欠你的……” 还没等李澈接过诏书,那只苍老的手忽地落了下去,端木紫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这位在后世史书上称其为隐忍内敛的英明君主,终于撒手人寰。 “父皇、父皇……” “师兄,请节哀!” 李澈痛苦地含泪低泣,打开手中的两份诏书,一份是传位于端木俊的诏书,另一份……他的手微微一颤,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内容: “……凡我南翼国君永不得纳苏氏青女为妃,即位之日需将此女逐出南翼……” 他伸手抚上端木紫的脸,为他合上不瞑目的双眼,黯然地起身走到门外。 “吕翔,你速将此诏书送往瑞王爷处,不得延误。”他将第一份诏书转交到守在门外的吕翔手里,如今的皇城正陷于水深火热之中,他不希望看到再多的杀戮,就让这份诏书来止息干戈。 吕翔注意到他手中的另一份诏书,忍不住疑惑地问道:“公子,那份诏书是?” 李澈紧了紧握在手心里的诏书,一纸诏书不仅决定着她的命运,同时也决定着他和端木俊的命运。可惜李澈终究是李澈,他做不到自私,也将那诏书递给吕翔,吩咐道:“这份诏书……你拿去用火烧了,不能让它留在世上。” “是,公子。”吕翔心中更加疑惑,带上两份诏书转身走入黑暗之中。 密闭的囚车内,北宫青蹲坐在车板上,听着车外大军的喊杀声,心情却很平静。半月来,她一直被关闭在黑暗的囚车中,端木俊派了一队士兵专门看守她,不让任何人接近她。她无法与外面的人联系,也无法知晓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是每天听着外面的刀剑相击之声不绝于耳,她知道他们定是已回到了汉嘉。 她的爱、她的恨,都已在这半月里慢慢消磨殆尽,现在的她反而出奇地平静。也许她应该回到原点,回到她最初来到这里的心情,这样她才能彻底解脱。她告诉自己,如果这次能活着出去,她要重新再来一次,没有端木俊,没有背叛,没有怀疑…… 囚车的门突然间被打开,一道刺眼的光线,毫无预示地射入她眼帘。适应了长期的黑暗,她的眼睛有些受不住,下意识地闭上了双眼。 “青儿,快跟我走。” 听到端木杰熟悉的声音,她慢慢睁开眼,诧异地询问道:“那些士兵呢?” 第九十一章 殇离之时 “我哥现在正在攻打皇宫,我趁乱将他们支走。!你快跟我走,等我哥攻下皇宫,他就该来处置你了。” 望着眼前端木杰伸来的手,她有片刻的犹豫,这一走,势必会连累到他,但她已经受够见不到光明的日子,她想离开。她将手递向他,借着他的力跳下囚车。 囚车外果然已没有了士兵守卫,不远处清晰可见攻城的景象,壮观而惨烈。古往今来,通向权力之路都是用无数人的性命铺出来,当你低头俯视,你会发现你的脚下全是殷红的鲜血。 北宫青接过端木杰递来的马缰,和他一起牵着马悄然离开大军的队伍,他们必须趁着前方的战乱,离开这里,待到战事大局已定,他们就是想走也走不了了。 刚走出不远,遥遥望见一人从远处策马而来,身影有些熟悉。待走近时,北宫青认出了他,惊讶地低吟道:“吕翔?” “吕翔,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奉公子之命来送诏书。” 吕翔乍见到她也有些意外,她不是该在端木俊身边吗?端木俊此时正在奋力地攻打皇宫,她为何却要离开大军? “诏书?”北宫青十分诧异,若是诏书该是由官员送至才对,怎么会让一个与朝廷无关的商人来送。 吕翔回道:“皇上已在昨晚驾崩,留下了传位于瑞王的诏书,公子特命我送来军营。” “你是说父皇他……”端木杰心中一紧,之前听闻父皇病危,他就焦虑不已。如今却突然听到父皇驾崩的噩耗,无疑是个极大的打击。 “阿澈他……让你来送诏书?”听到他是奉李澈之命,她顿时有些了然,想起那日在离城的醉仙楼分别时他所说的话,他果然言出必行,真的说到做到。她突然觉得可笑可悲,她全心全意地帮助那个男人得到他想要的权力和皇位,而他又是如何对待于她?还有那个淡雅如水、目光清澈的男子,他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助她的心上人登上皇位? “这里有两份诏书,其中一份与你有关……” 吕翔昨晚在烧毁诏书前看了一眼诏书的内容,这才知晓公子为何执意要烧毁它。他实在不忍心看着公子为她郁郁寡欢,饱受相思之苦,私自决定将诏书原封不动地交给端木俊。他深信以端木俊的性情定会为了江山而舍弃她,这样一来,公子便有了机会。 “我看看。”北宫青疑惑地望着他,从他手里接过诏书,她心里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端木紫对她的戒心,她是了解的,他在临死之前还不忘她的存在,她究竟是该感到荣幸还是悲哀? 快速地浏览了一遍诏书的内容,她的手微微发.颤,脸上的表情由吃惊到悲愤,再到仰天大笑。 “哈哈……想不到我北宫青竟成了南翼国的红颜祸水……哈哈……” 她该当庆贺一番吧,让一国之君如此忌惮她一个小女子,她也算是四国第一人了。她止住了笑声,将诏书退还给他,一脸冷肃地说道:“你送去给他吧。” 一切都结束了,她几乎能预料到他的决定,他如何肯为了她而放弃这大好江山?她不愿再作片刻停留,挥动马鞭往大军的相反方向疾驰而去。 再见了,端木俊。 再见了,她的爱…… “青儿……”端木杰从后面追了上来,方才他也看了一眼诏书的内容,心里也十分震惊。他不明白为何父皇如此敌视她,但他已下定决定决心,无论如何他都会在她身边守护着她。 北宫青稍稍放慢了速度,待他追近后,回头对他说道:“这半个月以来,我已经想开了,我跟他根本就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我不该爱上他,也不该爱上这里的任何一个人……阿杰,你保重,我走了。驾!” “青儿,你休想甩掉我!”端木杰紧追着她,寸步不离,即使她现在心里爱的还是兄长,他也不介意,他愿意陪她到天涯海角。 皇城内临时搭建的将军大帐中,端木俊目光凌厉地扫视着一脸拒傲的意外来客――吕翔,他的突然到来让他心生疑虑。 “你是说父皇已于昨晚驾崩?” 乍听到这个消息,他的内心有一丝颤动,他虽然恨父皇的无情和偏爱,但自小到大他努力读书习武,为的无非是想得到父皇的认可和称赞,他内心里还是敬爱他的父皇的。 吕翔不卑不亢地回道:“是。” 端木俊很快恢复了神色,拿着手中的两份诏书,带着疑光紧盯着吕翔的双眼,质问道:“这是父皇让你送来的?为什么是你?”他无论如何也想不通父皇为何会将这么重要的诏书交给一个素不相识的商人,他到底有什么其他不为人知的背景。 “瑞王爷可以不信我,但总该相信这诏书吧。”吕翔用带着敌意的目光无畏地迎向他,他对他向来没什么好感,若不是因为他,公子何尝会月月受病痛的折磨? 端木俊盯着他的眼睛看了许久,见他毫不畏惧,心里倒有几分赞赏对方的胆识,若是换作别人,早在他冷冽的目光中显示出惧意来。他依次打开两份诏书浏览,当看到第二份时,他的手明显地抖了一下,目光中有些挣扎之色。 阴寒的目光倏地射向吕翔,端木俊语气不善地质问道:“这两份诏书,除了你,还有几人看过?” “没有其他人了。”吕翔自然不会告知他真话,那样只会带来无畏的祸端。 端木俊突然向前迈了几步,将那份诏书投入帐内取暖的火盆之中。他不会让她离开,即使冒天下之大不韪,他也要将她留在身边。 “你做什么?”吕翔万万没料到他会有如此举动,眼中满是震惊之色。一直以为他是个冷血无情之人,谁知他竟也同公子一般,为了维护那女子,甘愿违背皇上的旨意,决然地销毁诏书。 端木俊望着火盆中逐渐化为灰烬的诏书,黑瞳掩映着簇簇火苗,一再地收缩,强势地宣布道:“这世上从没有出现过这份诏书。” 看来,他是真的对那女子动了心。吕翔的脸上露出一抹讥笑,眼前这位不可一世、雷厉风行的冷酷王爷终究也逃不过一个情字,只可惜那女子此时怕已离他远去,抱拳道:“瑞王爷不愧是瑞王爷,在下告辞。” “军营重地,岂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端木俊冷酷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使得他硬生生地顿住了脚步,吕翔知道如果他真要留住他的性命,他怕是插翅也难逃。他好心来为他送诏书,却受到如此冷遇,果然不负传闻中冷面王爷之说,唯今之计,怕也只有那女子能搅乱他的心了。 “瑞王爷与其在这里跟在下一个无名小卒耗工夫,还不如赶紧去追王爷的心上人,说不定这个时候,人还没跑远。” “你说什么?”端木俊眼神一敛,似想到什么,连忙走到帐外,喊道,“来人,去囚车看看。” 稍会儿过去,士兵急急地跑来禀报道:“王爷,人犯跑了。” 端木俊顿时如被雷击一般,浑身一震,冲士兵们大吼道:“你们干什么吃的?还不赶紧追?”士兵们经他一吼,慌乱地往外跑去。 端木俊心里焦躁不已,一想到她要离开自己,他就有些情难自控,朝帐外的一群将士吼道:“全是饭桶!还是本王亲自去……” 守在门外以史进为首的将领们纷纷拦住他,眼下的情形怎能离了主将,史进率先上前跪谏道:“王爷,皇宫即将攻陷,您不能在此刻离开!” 其他的将领也一齐跪地,劝谏道:“王爷,请三思!” 端木俊停驻了脚步,思绪烦乱万千,他的千秋大业就在眼前,只差一步之遥,他如何能舍弃、能就此离去?他的目光遥望向远方,穿过那层层的浩宇,他仿佛看到那抹清丽的身影悲凉地转身,离他越来越远。他的眼神逐渐变得飘渺和迷离,嘴里轻念:“青儿……” 出了汉嘉城已有数十里路,前途茫茫,北宫青不知自己该何去何从。她不忍心再拖累端木杰,勒住马缰,转头对他说道:“阿杰,你回去吧。” 端木杰哪会不知她的心思,故意曲解她的意思,说道:“怎么?想甩下我,自己一个人游山玩水、逍遥快活?我可不答应。” “你何苦呢?”北宫青无声地轻叹,他的用心她怎会不了解。 端木杰冲她爽朗一笑,试图打消她的忧虑,扬声说道:“你想去哪儿?不管你去哪儿,我都奉陪到底。” 北宫青无奈地对着他苦笑,他都这么说了,她还能如何呢? “驾!”她一声吆喝,策马领头奔了出去。 傍晚时分,两人借宿在一家客栈,吃完饭便各自回房入睡。 三更刚过,一个纤瘦的人影从客栈的马棚牵出一匹马来,此人一身男装的布衣,面容清秀瑰丽,唇红齿白。她仰头望着楼上第二间的客房方向,轻声低吟道:“对不起,阿杰,我不能再连累你。”她独自转身,跳上黑马,黯然离去,踏上未知的征途。 北宫青第三卷 北沧揭谜/ 第一章 牢狱之灾 “施主他日若无路可去,可往飞龙寺一叙。。” 想起云水小和尚当日的留言,北宫青决定往飞龙寺一叙探寻自己来此异世之谜,打探之下才知飞龙寺在北沧国境内,于是她一路向北,往北沧国进发。 十日后,北宫青来到南翼国和北沧国的交界之地――楚家集,再往前几十余里便是北沧国的境内。时至隆冬,越往北方,天气愈加寒冷,一眼望去,白雪皑皑,别有一番风情。 北宫青牵马走在大街上,腰上突然被人撞了一下,她皱了下眉头,见一瘦黑的男子急匆匆地挤入人群中,不时地回头瞥她,神态鬼祟。她心中警铃敲响,这画面太过熟悉,她下意识地摸到自己腰间,钱袋不见了。 “小偷!你别跑!” “来人啊,快抓小偷!谁有手机,打110报警!” 两边的路人都带着奇异的目光望着激动大喊的北宫青,一脸莫名其妙。面对众人的冷漠,北宫青内心十分焦急,她身上的所有银两都在那钱袋里了,若是追不回来,她以后可就没有食宿的费用了。 前方人群拥挤,她手里牵着马,行动不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小偷越跑越远,干着急。想不到这里的人如此冷漠,竟没有一个见义勇为之人,她不禁失望万分。 头顶上方突然飞过一个黑影,踏风而行,往前方飞掠而去,北宫青惊诧地抬起头。只见那人头戴黑色纱帽,一身黑色的紧身衣,在紧身衣的包裹下身材玲珑有致,分明是名年轻女子。 黑衣女子轻功极高,不多时便已追上那瘦黑男子,几记飞腿,将对方踢翻在地。北宫青连忙牵马穿过人群赶过去,待走近时,眼前丢来一只钱袋,正是她丢失的那只。待她定睛看时,黑衣女子已翩然转身,挤入人群中。 “女侠,请等一等!” 北宫青在后面喊她,她帮自己找回了钱袋,好歹也得道声谢。 前方的黑衣女子驻足回首,恰好一阵寒风吹过,掀起她面前的黑纱,露出一张冷艳的丽容来。北宫青微愣了下,不由地一番惊艳,此女身上冷傲的气息,让她联想到傲立于寒风中的腊梅,高洁而芬芳。 “女侠,多谢你出手相助,不知能否留下芳名?” “这世道,求人不如求己,姑娘好自为之。”黑衣女子施展轻功,几个起落消失在街尾,身轻如燕,英姿不凡。 北宫青饶有兴趣地目送着她离去,此人一眼就认出她的女儿身,目光锐利,且有此等高超的武艺,绝非等闲之辈。若是可以,她倒希望能交她这个朋友,她生平最欣赏的就是豪爽不羁的女子,如她这般有侠义心肠之人,她更为欣赏。 夜里投宿在楚家集唯一一家客栈中,北宫青身上所带的银两已渐见底,直后悔临走前没从端木杰那里多弄些钱来,反正那小子身上带了钱也用不着。 正坐在窗前思量着往后的生计,忽见对面屋顶上有一黑影踩踏着瓦片飞过,黑色的纱帽和熟悉的身影,引起了她的好奇心,她连忙奔出屋去追赶。 此时夜已深,大街上空无一人,北宫青只听见自己奔跑的脚步声和喘息声,而那黑影早已跑得不见影踪。她正泄气地想往回走,身后突然出现一人,正是方才那黑衣女子。 “你跟着我做什么?” “真的是你?” 北宫青见她肩上背了个包袱,不由地好奇,深更半夜背着包袱飞檐走壁,这不就是电视剧中最常见的飞贼形象么?莫非她遇见的是名女飞贼? 皇甫野秋注意到她的视线一直停留在自己的包袱上,警戒地将包袱往后挪了挪。 北宫青察觉到她眼中的戒心,忙笑着解释道:“你别误会,我只是想跟你道声谢,没有其他意思。” 皇甫野秋不做任何动作,只是静静地打量着她,眼中疑光闪烁。这时候,街角处传来一群脚步声,还有人的高喊声。 “王捕头,快,飞贼就在前头!” 北宫青疑惑地往街角张目观望,肩头不期然地被人重重一拍,耳边接着传来皇甫野秋清冷的声音:“抱歉了。” 北宫青顿觉莫名其妙,不知她是何用意,皇甫野秋则已先一步纵身飞上屋檐,踏瓦而行,消失在夜幕之中。 “飞贼在这里,大家快抓住她!” 北宫青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群人围在了中央,一个个如狼似虎地盯着她,看得她心里直发怵。 “大胆飞贼,还不束手就擒?” 北宫青往身后张望了几眼,确定他说的就是自己后,傻愣愣地指着自己,问道:“飞贼,我?” 那伙人的领头王捕头手按在腰间的刀柄上,气势汹汹地瞪视着她,说道:“不是你,还有谁?快将赃物交出来!” “你是不是搞错了?我身上哪来的赃物?”她出门时,什么物品都没有带,怎么可能有赃物。为了向他们证明自己的清白,她张开双臂,原地转了一圈。 “叮”的一声金属脆响声,她低头看去,她的身上不知何时掉出一枚金钗来。那金钗的款式绝对是她没见过的,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一名男子弯腰捡起了那金钗,大声叫道:“这是我娘子的金钗!” 王捕头抽出了腰间的宽刀,刀锋指向北宫青,说道:“赃物在你身上找到,你还有何话可说?” “那、那不是我的,我是被人栽赃的。”北宫青脑中突然闪现黑衣女子临走前肩头的那一记重拍和她临别时怪异的言语,如今一切疑团迎刃而解。是她故意栽赃嫁祸给她!她脑中一片轰鸣,想不到人心竟如此险恶。 王捕头冷哼道:“金钗当然不是你的,它是失主的。来人,将此大胆飞贼押送衙门大牢,等候大老爷判决。” “是,王捕头。” 北宫青被两名侍卫架住,上了镣铐,她不断挣扎,却也无济于事。 “喂、喂,你们怎么能随便抓人?仅凭一件赃物,怎么就能断定我是飞贼呢?我是冤枉的,我不是飞贼。”她不断地为自己申述辩解,可众人谁也不信,一路将她押送回衙门。 才刚逃出牢门,现在又进去了,莫非流年不利,此月注定有牢狱之灾?只不过之前是单人牢房,如今却是进了集体的,一个牢房内关着近二十名犯人。一股令人作呕的酸臭味,夹杂着粪便的异味,不时地钻入她鼻中,她是一刻也呆不下去了,直趴在牢门上作呕。 “新来的,看你细皮嫩.肉的,究竟犯了什么案?杀人,还是放火?” 一个粗鄙的壮汉靠近她身边,随之而来的酸臭味愈加浓厚,北宫青“哇”地一声吐了一地赃物,胃里直犯酸水。 另一名披头散发的高个子取笑道:“我看她这副柔弱的模样,最多也就犯些偷鸡摸狗的小案子。哪像刘三子你,杀了洪家庄三十条人命,还一把火烧了洪家庄,那才叫英雄、才叫有气魄。” 被称为刘三子的壮汉得意地拍拍胸膛道:“那算得了什么?老子杀了人,还不照样没事?知道为什么么?老子的小舅子乃是楚家集的土霸王,谁要敢判老子,老子就要他丢乌纱帽。” 牢房内的其他几名囚犯也跟着起哄道:“刘三子,你真行!咱以后可都跟着你混了。” “新来的,你把头转过来,让老子好好瞧瞧。” 北宫青趴在牢门上,胃里的酸水仍在泛着,根本不愿理会他们。谁知一只粗糙的手突然伸过来掰过她的下巴,手的主人肆意地调笑道:“哟,长得可真俊俏,跟个娘们儿似的水灵。” “拿开你的脏手!”北宫青嫌恶地打掉他的手,用力擦着被他抓过的下巴处,她实在受不了,一刻也不能跟他们呆一块儿,她大声朝外喊叫道,“来人啊,我要换牢房!” 直到她喊了第五遍后,终于有狱卒过来理会她,来人恶言相向道:“吵什么吵?三更半夜的,鬼叫什么?” 北宫青连忙说道:“你们这里有没有单人间,我要求换单人间。” 狱卒一脸不耐烦地回道:“这里是牢房,你以为是客栈呢,你说想换就能换?” “那怎样才能换牢房?我不要跟这些人呆一块儿,他们都是变态。”北宫青几乎要哭出声,再跟这些人呆一块儿,她就要疯了。 “要想换牢房,简单啊!你投胎转世变个女人,就可以离开这里,调去女牢了。”狱卒用调侃的语气回她,言罢,哈哈大笑。 北宫青眼睛一亮,她怎么没想到这茬,跟一帮女囚犯待一起,怎么也比跟些臭男人待一起强啊。 “对啊!那你把我换去女牢,我要去女牢。” “哈哈哈……那你赶紧钻回你娘肚子里,重新投胎转世去吧。”狱卒又是一通哈哈大笑,只当她是在说笑话,牢房里的其他人也跟着一起哄然大笑。 “我就是女人,你们看仔细了。我应该去女牢,你们快带我走吧!”北宫青扯下自己头上的发带,任由三千发丝披撒在肩头,直看得牢房里的人两眼发直。北宫青心惊胆战地缩在牢门口,怎么看怎么觉着自己像是入了狼群的小绵羊,危机四伏。 狱卒好半天才回过了神,他活了三十多年,还真没见过这么美的女人,心里不由地有些痒痒,朝后头的一名狱卒打招呼道:“还真是个女人!那就先把她送去女牢,我去回禀王捕头,请他定夺。” 第二章 金牌挡灾 “就是这里了,进去吧。、 q i s h u 9 9、coM” 来到女牢房,虽与男牢房只有一墙之隔,但明显少了那股恶心的异味。北宫青左右看了看,只有两个牢房关押女囚,左边一个关着二十几名女子,其中五名女子坐在仅有的一张床铺上,其他人都远远地缩在远离床铺处。这种情形,她在电视剧里看多了,哪个牢房没有个带头的大姐大?看人家人多势众,她一个新来的,肯定少不得受人欺凌? 她指了指右边的那个牢房,对狱卒说道:“我想去那边。” “你确定?”女狱卒眼神诡异地打量着她,看得她心里直发毛,心里寻思着那个牢房就关了一个中年妇女,此时正缩在草垛中睡觉,有什么不妥吗? “我确定。”北宫青茫然地点点头,不明白对方为何那样一副古怪的表情。 进入牢房后,她捡了块干净的地方坐下,心里开始思量那黑衣女子为何要栽赃陷害她。白日里她见义勇为的行为,她还十分地赞赏,却没想到了夜里,她成了飞贼不说,还将赃物留在她身上陷害于她,她如何能不气恼? “女儿,我的女儿,你来看娘亲了吗?” 北宫青混混沌沌地打着瞌睡,突然感觉有人在抚摸她的脸,一个温婉的声音在她耳畔呼唤,她几乎以为是司徒嫣的唤声。待她睁开眼,看到眼前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半边的脸被灼烧得形容不出模样,她顿时惊得大叫,连滚带爬地缩到牢门口。她说怎么没人愿意到这间牢房来呢,原来这里有这么一个容貌骇人的囚犯关押着。 “女儿,别怕,到娘亲这里来。” 那中年女子细声劝慰着她,冲她招手。 北宫青慢慢冷静下来,从她柔和的目光中看到了母爱的光辉,她突然有些鄙视自己,怎能因为对方的面容丑陋而嫌弃对方呢?她爬起身,走近对方身前,微笑地说道:“你好,我叫北宫青,是新来的,不是您的女儿。” “女儿,到娘亲身边来,娘亲喂你吃奶,你从小最喜欢吃娘亲的奶了。” 北宫青一头冷汗,吃奶?有没有搞错? “呃,这个不用了吧,说实话,我不是很饿。” “难道你也跟你爹一样,嫌弃娘亲的脸吗?娘亲的脸被大火烧了之后,就变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你爹从此再也不愿正眼瞧我一眼,现在连你也嫌弃娘亲了么?”中年女子的神情越来越激动,一边捂着脸,一边号啕大哭。 北宫青顿时有些心软,见不得她如此悲惨的遭遇,挽起她的手,一边轻拍她手背,一边安慰道:“没有,我没有嫌弃你。人常说子不嫌母丑,孩子是母亲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是母亲的一部分,怎会嫌弃自己的母亲呢?您定是想多了。” 中年女子的情绪慢慢安定下来,就在北宫青稍稍松了口气后,她的眼神突然一变,迸射出一道杀气,右手紧扣住北宫青的手腕,说道:“你这个负心汉,你背着我在外喝花酒,还把青楼女子带回家来,我要杀了你!” “我杀了你!” 北宫青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给吓到了,她分明就是个失心疯的病患嘛,哪还有理智?她忙挣脱对方的手,边跑边喊:“啊!救命啊——” “我要求换牢房!” “神啊,快来救救我吧!我要离开这个鬼地方!” 这一夜,女囚的牢房内不时传出惊声尖叫,若是有心人绕到牢房内察看,便可看到一名毁容的中年女子追逐着一名男装的年轻女子,不断地绕着牢房跑圈子。 公堂之上,北宫青被衙役们硬生生地压跪在地,手上脚上都锁了锁链,行动极为不便,她是想起也起不来。堂上的大老爷鬓上已染上几缕白发,年纪在六十岁上下,他重重一敲手上的惊堂木,问话道:“堂下所跪何人?” 北宫青半跪半坐在地上,不卑不亢地挺身答道:“北宫青。” “大胆飞贼,还敢冒充东旭皇族,罪加一等。来人啊,先打她个三十大板。” 堂上的惊堂木敲得震响,北宫青吓得不轻,三十大板可不是盖的,这要落在她身上,不皮开肉绽都不可能,连忙抬手辩解道:“等、等一下!我没有冒充东旭皇族,我是说我姓北,名宫青,与东旭皇族毫无干系。” 大老爷犹豫了一下,皱眉道:“如此怪异的姓氏,本老爷为何没听说过?” “在下来自偏僻的小山村,家里世代没有入过城镇,北姓也只有在我们村中才有,大老爷没听过也属正常。” 大老爷思索了下,似相信了她的话,说道:“好吧,那本老爷问你,你盗来的其他赃物呢?” “大老爷,我冤哪,比窦娥还冤。” “我一个小女子,身体柔弱,手无缚鸡之力,就是让我爬棵树我都爬不上去,怎么可能去翻墙作案?这里面有天大的冤情!” “大老爷,您一定要明察秋毫,揪出真正的飞贼,为百姓除害,绝不能让她逍遥法外。” “这……”面对堂下女子如泣如诉的辩言,大老爷更加犹豫了。 王捕头在堂下见大老爷摇摆不定,忙上前禀报道:“大老爷,您千万不能让这小女子给蒙蔽了。小的当场逮住她,人赃并获,证据确凿,不容她抵赖。” 北宫青狠狠地瞪向他,心说我哪里得罪你了,非逮着我不放,嘴上极力争辩道:“你胡说八道什么?你说我偷了东西,那为何只有一枚金钗,其他的赃物呢?你可从我身上搜查出其他赃物?” 王捕头却是一本正经地指证道:“定是你事先将赃物藏了起来。” “我若要匿藏赃物,为何不把金钗一起藏起来?我有这么傻嘛我?”北宫青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这人是铁了心咬定她不放了,她怎么这么晦气。 王捕头不依不饶地喝道:“人证物证俱在,不容你任何狡辩。” 堂上的惊堂木又是拍得锃响,打断了相互对峙的两人,大老爷在上面判决道:“堂下北氏女子听判,限你在三日之内交出贼赃,如若不然便流放边关,充为军奴。现在,先拖出去,打个二十大板,以示惩戒。” 位列大堂两边的衙役一声“威武”,便有两名衙役上前将她拖走,北宫青挣脱不开,只能高声呼喊:“不行、不能打!我是被冤枉的……” 衙役们根本不理会她,无情地将她拖到老虎凳上,手脚绑缚于凳腿上。北宫青左右挣扎,“珰”的一声,一块金牌从她身上掉了下来。她低头一看,正是当初端木紫赐给她的那块金牌,她几乎已经忘记它的存在。 “这是什么?”一名衙役捡起了金牌,将它交到王捕头手里。 “此乃皇上钦赐金牌,见金牌如见圣驾,你们还敢对我无礼么?”有了金牌,北宫青心里顿时有了底气,说话也更加理直气壮。 大老爷见这边有异状,走下堂来,问话道:“怎么回事?” “大老爷,她身上有金牌。”王捕头双手将金牌奉上,目光扫向北宫青,心中疑惑。 大老爷细瞧了下金牌,脸上的表情越来越丰富,双目放着光上下打量着她,冲衙役挥手道:“还不快给**娘松绑?” “下官有眼不识泰山,不知**娘身份如此尊贵,失敬失敬!敢问姑娘如何会有此面金牌?” 北宫青身上去了镣铐,一身轻松,边舒展着手脚,边回答道:“我乃当今康王爷的义妹,此面金牌便是我义兄所赠。我此次前来楚家集,是受康王爷所托,来视察一下楚家集的官风、民情……” “想不到啊,我初来此地便遇上飞贼,还被人栽赃嫁祸押入了大牢,这笔账……”北宫青摸摸下巴,故意说一半留一半,昨晚在牢中的悲惨经历,她毕生难忘,怎么也得把这笔账讨回来。 “误会,一场误会!”大老爷一头冷汗,他一直偏安在此,不求有功,只求无过,谁料无端端地惹上这么个大人物,忙呵斥王捕头道,“王捕头,你怎么办的差?怎么把康王爷的义妹给抓来了?本老爷要罚你一月的俸禄。” “可是,大老爷她……” 王捕头还想辩解,却被大老爷打断道:“还不赶紧给**娘赔礼道歉?” 王捕头心里不服气,但仍是不得不低头,闷闷地抱拳道:“小人鲁莽,得罪了姑娘,还请见谅。” “这笔账可没那么容易一笔勾销,先欠着,待我捉到真正的飞贼,再跟你算。” 北宫青一把从大老爷那里夺回了金牌,拽拽地甩袖而去,离开了公堂。端木紫到死都防备着她,想不到他所赠的金牌却帮她逃过一劫,免去了一顿板子,若是他地下有知,该会气得不轻吧。 她的嘴角泛起一丝冷笑,命运真会捉弄人,兜兜转转,她始终和端木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躲不掉、逃不开。还有那个陷害她的飞贼,她定要将她捉住,问个清楚。 第三章 敲诈勒索 牢房内,灯光晦暗,王捕头藏身于阴暗的角落,小声地冲坐在靠近牢门口的北宫青问道:“**娘,你确定那飞贼定会来此劫狱?” 之前听她献策说有引出飞贼的妙计,他心中半信半疑。。如今夜已深沉,他埋伏在此已将近两个时辰,却仍是一点动静都没有,不免有些怀疑。 “那就得看你们是否将我明天要被问斩的消息传得够广。”北宫青心里认定那黑衣女子并非奸邪之人,不然之前在集市上也不会帮她追回钱袋,她只是想不通以对方的武艺和品貌,为何偏偏要做个飞贼?若说是生活所迫,她全然不信,那又是其他什么原因呢? 王捕头低声回道:“姑娘放心,小人敢保证此消息在楚家集已传得人尽皆知,只是小人不明白姑娘如此做是何用意。”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你的人都埋伏好了吗?”她故意让人放出消息,说她盗窃一事已被定罪,原本只是流放罪,但因她在公堂上殴打大老爷,公然藐视公堂、藐视朝廷命官,结果被判明日问斩。她相信对方若是还有几分良知,一定会因为内疚前来相救,她心里其实也没有太大把握,只是凭着直觉而为。 “都埋伏好了,万无一失。” 夜再次归为寂静,偶尔有巡牢狱卒的脚步声传来,北宫青开始有些发困,背靠在牢门上打瞌睡。不知过了多久,一个金属断裂的声音惊醒了她,她猛然睁开眼,看到牢门上的铁锁被人砍断,牢门已然打开,而站在她身前映下大片黑影的正是她一直在等待出现的黑衣女子。 “你跟我走。” 头顶上方传来黑衣女子清冷的声音,北宫青仍坐在地上,只是挪了下身子,换个坐姿,打着哈欠说道:“这里挺舒服的,本姑娘还不打算走。” “你想送死,我不拦你,反正我已是仁至义尽。”皇甫野秋收起了方才用来砍锁的宝剑,神色悠然,她不信对方会真的愿意送死。 北宫青不由地冷笑道:“仁至义尽?要不是你栽赃陷害,我岂会沦落至此?” “我说了,我很抱歉。” “你一句抱歉,就可以置人命罔顾?” 北宫青有些气恼她不以为然的态度,若不是她侥幸有金牌护身,此时怕已是被打得皮开肉绽,咬了咬下唇,下令道:“来人,将此女飞贼拿下!” 她话音方落,四下里埋伏的衙役全都跳了出来,将整间牢房围了个水泄不通,而北宫青也在说话间退离到了靠近王捕头的位置。 “就凭你们,还没有这个本事。”皇甫野秋唇边逸出一丝冷笑,尚未将他们放在眼里,她徐徐拔出手中的宝剑,神色凛然,眼神专注。她身上的杀气在骤然间猛涨,让人恍然间产生错觉。 宝剑在出鞘的一刹那,她剑尖上挑,以常人无法洞悉的速度挥舞剑花。北宫青只看到剑光闪烁和黑影飘动,再就是衙役们一个个的惨叫声,接着一个个地倒下。对方的剑术竟然如此之高,完全出乎她的想象,她心里顿觉越来越不妙,这次真是碰到了棘手之人。 “这就是你说的万无一失?” 北宫青有些气闷郁结地朝身上挂了彩的王捕头质问,放眼望去,四下里都是躺在地上呻吟哀号的衙役们,而那黑衣女子早已得意地潇洒离去。她临走前回望她的轻蔑眼神和留在唇边的讥笑,让她心里很窝火,她定是已看出这是她设的局,是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吧。 “小人也没想到对方的武功会如此之高。”王捕头心里也十分懊恼,但自己确实技不如人,也没有办法,只能期望下次再捉住她。 “饭桶!连个飞贼也抓不到,还当什么捕快?”北宫青却是拿他当泄愤的对象,尝到失败,对她来说心里总是耿耿于怀的。 “今日一计不成,恐怕日后再难捉到她。”她不由懊恼地长叹,失去了这次这么好的机会,下次再要设计她入局就难了,对方肯定已对她存了戒心。 王捕头咬着牙,眼神坚定地说道:“小人已记下她的身影和声音,就是将整个楚家集掘地三尺,也定要揪出此人。” 目送着王捕头和一众衙役一瘸一拐地离去,她不禁有些同情他们,出劳力的是他们,挨骂的也是他们,可谁让这是他们的工作呢? “唉,真是个莽汉,遇事也不动动脑子。算了,他爱找就去找吧,我可得回去睡个好觉了。” 回客栈睡了一觉醒来,突然发现自己的钱袋全空了,北宫青直喊莫名其妙。这下好了,房钱还没付呢。没办法,只能找掌柜的商量商量,看能不能暂时拖欠一下,她再另谋出路。 “什么,没钱还想住店?走走走,外边待着去……” “哼,狗眼看人低!等着瞧,我会让你们后悔的。” 北宫青气哼哼地离开客栈,被人如此羞辱,她一口气咽不下。尤其刚才那掌柜一副嫌贫爱富的嘴脸,让她越想越气,她不就是一时落难,手头有些紧,有必要那么羞辱人么?她弯身从地上捧起一堆雪,将它们揉成雪团,奋力地往客栈大门方向丢去,以发泄她的怒气。 客栈里面正好走出一人,“啪”地一声,雪团正中那人的胸前,雪花绽裂开来,没入地下。 “什么人?敢偷袭我家公子?” 北宫青还没反应过来,一柄长剑已架在了她脖子上,带着冷冽的寒气。她本能地缩了缩脖子,转头望向持剑之人,英挺的剑眉斜飞入鬓,一双肃冷的眸子带着煞人的杀气,单看他的眉眼就让人产生惧意。 北宫青努力稳了稳心神,迎向他的目光,镇定地回道:“一场误会,我并不知道你家公子会突然从客栈里面走出来。” 持剑的青衣男子眼神一凛,手中的长剑锋刃上扬,只与她的肌肤不到一寸,冷声道:“你说误会就是误会?谁知道你是不是刺客想来刺杀我家公子。” 北宫青斜眼紧盯着脖子上的长剑,站立着不敢妄动一下,嘴上仍是强硬地说道:“笑话!谁会用雪球来刺杀?你见过这么笨的刺客么?” “飞雨,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随便动刀剑,太粗鲁了。” “就是,真粗鲁。” 一个漫不经心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北宫青应和着抬头望去,不由地看痴了。迎面而来的,是一名一身紫衣的俊美男子,二十五六岁上下,身材高挑,体型健硕,浓密的剑眉之下是一双流光溢彩的星眸,举手投足间说不尽的风雅和高贵。美中不足之处,便是他胸前湿了一块,还有些雪花的碎末残留在上头。 他的唇角微微上扬,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北宫青,见她生得唇红齿白、容貌俊秀,眉宇间隐隐有种说不尽道不明的媚态时时流露出来。有如此风华的男子他倒是头一次见到,尤其是她在脖子上被人架了剑的情况下还能如此镇定,不由地让他有几分欣赏。 “咱们是斯文人,应该用斯文人的方式解决纠纷……” 他的语气轻轻柔柔的,让人听不出情绪,北宫青心中对他产生十分好感。果然还是帅哥有素质,人长得帅,素质也高,不愧为极品美男啊。 “就是嘛,你该多向你家公子好好学学,别动不动就亮剑,那是莽夫的行为。”她大着胆子,用手拨开架在脖子上的剑,看得出此人应是听命于他家公子的。既然公子都发话了,他应该不敢再把她怎么样。 那紫衣男子走近她身前两步停下,慢条斯理地从怀中掏出一块轻薄如羽的金色丝帕,从丝帕的质地和手工来看,十分名贵。他一边擦拭着身前的雪渍,一边悠悠说道:“我这件衣裳是在西澜国的彩蝶绣坊定做的,至今为止总共穿了两次。定做时的原价为一千二百两,除去穿了两次的折旧费……也罢,我也不占你便宜,咱们就把零头抹去,算你一千两好了。” “什么,一千两?你可别告诉我它是用金线做的?” 刚刚萌生的好感一下子被打入十八层地狱,这分明就是敲诈,**裸的敲诈,北宫青瞠大着双目,有些不敢置信地瞪着他。 那紫衣男子却是不急不躁,抬起左腕,慢条斯理地说道:“这位小兄弟果然有见识,看到这袖口上的蝴蝶图案没有?它,就是用金线绣上去的。” 北宫青死瞪着他袖口上的蝴蝶图案,没错,上面是有几根金线,但也仅有几根而已,她敢发誓决不超过四根。她差点被气晕过去,还真没见过敲诈人还如此名正言顺之人,她真是败给他了,深喘了口气,说道:“可是……可是你袖口也没脏啊,再说了,这衣服也没弄太脏,洗洗再晾干不就得了。” 那紫衣男子却摇了摇头,一本正经地说道:“此话差矣,这衣裳每洗一次就折旧一次,在下从来不穿洗过三次以上的衣裳,之前这件衣裳正好洗过两次,若再洗一遍,在下也便不穿了,直接丢掉处理。” “你……反正你也要丢掉,那我就更不用赔了。”北宫青被他气得火直往上冒,如果可以,她倒真想拜他为师,也跟他好好学学敲诈勒索之道。 那紫衣男子再次一本正经地摇了摇头,直视着她的眼睛,说道:“此言更差矣,你若是没有弄脏它,它便还有一日的寿命,不可同日而语。” “你分明是敲诈!我可告诉你,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北宫青气哼哼地指着他的鼻子开骂,算是豁出去了。什么极品美男,根本就是披着狼皮的羊,不对、不对,应该是披着羊皮的狼,还是一匹大灰狼! 第四章 卖身契约 那青衣男子也跟着上前一步,长剑横在了她眼皮底下,煞气十足。。她若再有任何动作,那剑怕是便会无情地落下。北宫青见形势不妙,赶紧举手妥协道:“等……等一下,那个,我赔……我赔还不行吗?” “真是出门不幸,惹上这么个恶神。”她小声地嘀咕,只能自认倒霉。 “你说什么?” 青衣男子厉声威喝,剑刃也跟着朝上一翻,一道寒光晃过眼帘,吓得北宫青赶紧摆手道:“没、没什么,那个……我身上现在真的没有银两,可不可以先暂时欠着。我可以给你们打个欠条,或者我们分期付款也行。” 紫衣男子在她看不到的角度暗自抿嘴一笑,此次出远门只有南宫飞雨一人随侍,而南宫飞雨此人性子又极为耿直,不擅言谈,他甚觉无趣。如今难得遇上这么个有趣的人物,他怎肯轻易放过,摇摇头道:“那可不行,万一你跑了,我上哪儿去找你?” “那你想怎么样?” 北宫青直感觉自己太衰了,丢个雪团也能丢出一堆麻烦来。 “要不然这样,我身边正好缺个端茶递水的小厮,你就在我身边当个小厮用劳力抵债好了。”紫衣男子走上前一步,凑近她的脸,微眨着眼,似放电一般,让她直觉他是故意在戏弄她。 “小厮?你让我给你当小厮?做你的白日梦吧!” 她刚愤然地呼喝完,脖子上的剑一紧,已紧贴在她肌肤上,丝丝的凉意从剑身传来,她浑身一颤,忙举手道:“呃,淡定、淡定……老兄,剑可不长眼的。那个……小厮就小厮吧,又不是没干过,可是总该有个期限吧,我可不签终身契约。”她心里暗暗叫苦,早知道刚才从客栈出来就立刻走人,丢什么雪团泄愤啊,现在好了,惹上两尊麻烦的大神。 紫衣公子微稍微挑,却是想也不想,随口说道:“那就十年吧。” “十年?那你还是杀了我吧。”北宫青仰着脖子,摆出一副英雄就义的模样。让她给他当十年的小厮,还不如给她一剑,让她早点了断,要知道自由诚可贵啊。 “那八年。”紫衣公子见她宁死不从,只好小让一步。 “一个月。” “五年。” “两个月。” “三年,这是我最后的底线。” “三个月,这是我的最后底线。” “好,那就三个月。”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终于定下三月之期,待冷静下来一想,北宫青怎么觉着怎么不对头,仿佛有种被人卖了的感觉。到底哪里不对劲? 她仔细回想了一番,事情的起因是她弄脏了他的衣服,接着他向她索要赔款,她没有钱就拿劳力抵债,然后就是卖身给他当三个月的小厮。这一来一回,总结起来,就是因为她丢了一个雪团,结果就要卖身当三个月小厮。这是坑啊,大大的黑坑,她这么聪明一人,怎么就糊里糊涂地一头栽进去了呢? 太黑了,这人实在是太黑了,高手中的高手,腹黑中的腹黑…… 紫衣男子带着戏谑的笑意打量着仍沉浸在认真思索自己为什么会掉进黑坑这个问题的北宫青,她果然如自己预料的那般有趣,对她的兴趣越来越浓厚,开口说道:“我刚用完晚膳,现在想出去散散步,消化一下,你就跟着随侍吧。” 北宫青好不容易反应过来,脱口而出道:“我还没吃饭呢。” 紫衣男子想故意逗逗她,装出一副匪夷所思的神情,问道:“小厮也需要吃饭?” “小厮就不是人了么?怎么不需要吃饭了?”北宫青简直想扁他,什么人嘛,小罗罗就没权利吃饭么 “可是,你好像已经错过小厮用膳的时间。”紫衣男子坏笑着冲她说完,转身扬长而去,心情格外得舒畅。 “什么人嘛?剥削阶级、大地主、杨白劳……不对不对,杨白劳是被剥削的老实人,黄世仁才是那地主恶霸……哼,黄世仁,我鄙视你!” 北宫青认命地跟在两人后头一个劲地诅咒,前头两人用余光时不时地往后瞄她,相视偷笑。 北沧国的天气寒冷,一到冬天,四下里便是冰天雪地的景象,白雪皑皑,一望无际。冬日的夕阳只能带给人些许的温度,随着落日的逝去,寒气愈加浓重。 这么个鬼天气,还有兴致饭后散步,真是吃饱了饭没事干,纯粹撑得慌。 北宫青揉.搓着冰冷的双手,气呼呼地冲前头两人喊道:“哎,黄世仁,我们到底要走到什么时候?” 紫衣男子停下脚步,疑惑地回头问道:“黄世仁?谁叫黄世仁?” 北宫青没好气地回道:“不就是你罗。” “本公子不姓黄,姓君,君皓天。”紫衣男子微微一笑,高雅的风度尽显无遗,让北宫青有刹那间的晃眼。 “晓得啦,黄世仁。” 那青衣男子上前一步,神情肃穆地威吓道:“不得对公子无礼。” 北宫青有些不满他动不动就拿剑威胁人的习惯,取笑道:“哈哈,你一定是黄世仁二号吧?” 青衣男子正欲发作,君皓天伸手拦住了他,含笑介绍道:“他复姓南宫,南宫飞雨,你呢?” 北宫青想故意气他,击掌道:“正巧了!他姓南宫,我姓北宫,果然是南辕北辙,天生就不合拍啊。” “你真姓北宫?”君皓天眉头微蹙,露出几分疑惑之色。 “怎么?我乐意,不可以吗?”北宫青想起自己的身份在众目睽睽下暴露时的难堪,还不如直言坦率,是福是祸,她都坦然面对。 “你可知北宫乃是东旭国皇族的姓氏,不是随意可以冒认的。”君皓天不由地对她的真实身份起了疑心,若她真是东旭国之人,那他不得不对她有所堤防。 北宫青似真似假地说道:“我就爱冒认他们家的亲戚,你管得着嘛你?” 君皓天忽略她的不良情绪,继续问道:“那你叫什么名字?” 北宫青神气地昂首回道:“单名一个青字。” 君皓天若有所思地轻念她的名字,在脑海中搜索了一番,据他了解,东旭国皇族中似乎没有一个叫北宫青的皇子或王爷,莫非她真的只是怄气才瞎编的?他的眼中划过一抹精光,玩味地说道:“北宫青,好名字,那以后我就叫你小青子了。” 北宫青立即反对道:“不许叫小青子,我又不是太监。” “我觉得挺好,叫起来十分顺口,就这么决定了。”君天皓的语气不容置喙,不理会她的不满,大笑着扬长而去。 北宫青郁闷地咬了咬下唇,一边在后面追,一边高喊道:“喂,你这个自大的黄世仁,你给我等着瞧!” 夕阳已全然没入远处的山川,因着白雪的反射,天黑得较慢。三人不知不觉已走到楚家集的郊外,眼前是一条完全封冻的大河,河面上结着厚实的冰块,偶有一、两辆马车从上面行驶而过。 “我想看雪人,小青子,你去堆一个。” 北宫青正在观赏远处的风景,突然听到君皓天的声音,气哼哼地回头。只见他临风站在一棵梅树下,右手折了根梅枝拿在手上摆弄,冷风吹起他的鬓发,略显凌乱,可是他就那么站在那里,却似一道靓丽的风景线出现在冰雪山川之中,绚烂得让人挪不开眼睛。 若是他没那么黑的心肠,她一定拿他当明星偶像供起来,可听听他都说了些什么? “雪人?你都多大了,还玩雪人?” 听着他命令的口吻,她心里十分不爽,凭什么让她去堆雪人啊,冷都冷死了。 君皓天动作优雅地将梅枝凑到鼻子底下闻了闻,暗香浮动,沁人心脾,他理所当然地回道:“我今天心情好,就想看雪人,这属于你作为小厮的职责范围。” 北宫青一时语塞,谁让她不小心被人设计了呢,紧握拳头嗔道:“你狠,我就堆个黄世仁给你看!” 君皓天身子往后一靠,优雅地斜倚在梅树上,饶有兴趣地看着她时而拿地上的雪发泄,时而搓手取暖,他越来越发现捉弄她是件十分有趣的事。旁边的南宫飞雨同情地望着在地上忙活的北宫青,摇了摇头,他跟自家的主子从小一起长大,怎会不知他的脾气。凡是遇到让他感兴趣的人或物,主子从来都是诡计百出,直到将对方完全收服为止。从小到大,他就吃过主子不少亏,所以如今他学乖了,在主子面前始终坚守一个原则,少说话,多做事,冷酷到底。 “好了,不错吧?不是我自夸,我堆雪人的技术那可是一流,简直是惟妙惟肖。” 北宫青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她特意将雪人的头做成金字塔形,肥大的身躯、小眼睛、小鼻子,就是为了讽喻君皓天的小人作为。她挑衅地望着君皓天,想看他气恼、失态的模样,可是她最终还是失望了,君皓天并没有显露出气恼之色,而是悠闲地绕着雪人转了一圈,悠悠点头道:“嗯,的确惟妙惟肖,跟你本人几无差别。” “你……” 北宫青却是被他给气到了,指着他的鼻子正欲发作,他却已翩然转身,丢下话道:“回去吧,这天太冷了,不适合饭后散步。” “你现在才知道?什么人嘛?”北宫青使劲地冲他背影瞪眼,她辛辛苦苦堆的雪人,他只看了一眼转身就走,还抱怨天冷,真没见过他这么能气人之人。回身抬脚就要往雪人身上踹去,关键时刻,她又收回了脚,怎么说也是自己的劳动成果,不能因为受气就毁了它。 眼珠子转了下,她贼兮兮地一笑,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绕到雪人背后,在上面写道:“吾乃天下第一小人——君皓天”。 写完后,她满意地拍掌大笑三声,丢下树枝,去追他们。 第五章 谋擒飞贼 在她离开后不久,一名红衣男子踏雪而来,他方才远远地就看到她在上面留字,很好奇她究竟写的是何内容。。 “吾乃天下第一小人——君皓天,君皓天,轩辕皓天,想不到他也来了北沧。” 他悠远的目光望向三人离去的方向,唇角微微扬起,看来此行他又有了意外的收获。 “无言独上西楼, 月如钩, 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 剪不断, 理还乱, 是离愁, 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 君皓天走出房间就看到一抹清瘦的人影站在廊外,仰头观赏着空中的一轮弯月咏叹。她的侧面轮廓恬美,在月光映照下带着朦胧之色,他几乎以为自己看到的是位风华绝代的清丽女子,他使劲甩了甩头,定是夜色朦胧产生的错觉。 他几步走上前,击掌赞道:“好文采。” 北宫青从愁思中回过神来,她已经尽力去忘记这几个月来发生的事情,可端木俊的脸总是毫不设防地闯入她脑海中,她终究还是无法全然忘了他,但愿时间可以抚平一切的伤痛。 为了掩饰自己的哀思情绪,她故意戏谑地说道:“你怎么还没睡?怕我连夜逃跑么?” “你不会逃,也逃不出飞雨的手掌心。”君皓天深望着她的脸,感觉到她淡淡的愁思,心中突然升起一股怜意。他用眼神示意着指了指对面窗口敞开的房间,南宫飞雨就坐在床上打坐休息,从他的角度可以看到对面楼上的一切动静。仿佛感觉到他们的目光,南宫飞雨睁开了眼,望向他们。 “你们主仆都是变态。”北宫青不由地苦笑,还好她并没有开溜的打算,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变态?”君皓天有些不解地用眼神询问她,她却拽拽地卖起了关子,昂首阔步地回了房。 哼,就不告诉你,憋死你。 君皓天好笑地看着她略带抱负的得意举动,心底划过一抹异样的感觉,举头望向空中的弯月,他轻声低吟道: “剪不断, 理还乱, 是离愁, 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 白日里君皓天主仆二人行踪诡秘,连个人影也见不着,北宫青正好落得清闲,到街上随意逛逛。初到楚家集时倒没有发现,如今走在大街上,时不时地看到有乞丐在街上行乞。看他们衣着单薄,形容憔悴,她不由地起了怜悯之心,可惜她现在也是身无分文,有心无力。 远远地,看到王捕头带着衙役们四处逮着路人询问,还真是个尽职尽责的捕头,就是缺少了点分析的头脑,她于是走上前打招呼道:“王捕头,有没有什么线索?” 王捕头丧气地摇了摇头,回道:“小人惭愧,找了一天,一点线索也没有。” 北宫青早就料到会是如此结果,轻叹了一声,问道:“对了,为何此处如此多的乞丐?” “楚家集向来是朝廷流放罪犯之地,这些罪犯到了此处无以谋生,只好行乞度日。如今又天寒地冻的,他们饥寒交迫,也怪可怜的。” “想不到王捕头倒是个悲天悯人之人。对了,楚家集何处聚集的乞丐最多?”北宫青突然脑中灵光一闪,心下有了主意。 王捕头疑惑地回答道:“在城西有座土地庙,那里乞丐最多。” 北宫青暗自点头,心里盘算了一番,说道:“你派人日夜盯住土地庙,说不定会有所收获。记住,只是暗中观察,千万不可打草惊蛇。” “这是为何?”王捕头心中更加疑惑,捉飞贼跟乞丐有何联系? 北宫青有些微恼他的质疑,负气道:“你不信我的话,那就拉倒,反正这本来就是你们身为捕快该做的事,与我何干?” 王捕头偷瞄了眼她不悦的脸色,之前在牢里她的确设计引来了飞贼,确实有些本事,他决定再相信她一次,拱手拜道:“小人相信姑娘便是。” 回到客栈,还未走到房间,就看到南宫飞雨抱着剑,如门神一般站在她的房门外。他背脊挺直,站姿如松,双目直视前方,似乎在思索着什么,神情肃穆。 他是个认真严谨之人,这是她两日相处下来得出的结论,但同时他也是个自负之人,最在意的就是他的宝剑。只不知他的剑术与那女飞贼相比,孰强孰弱? 就在她凝神思索之际,南宫飞雨发现了她,开口问道:“你去哪里了?公子正在找你。” “他找我干嘛?你们出门,就不许我也出门溜达溜达?” 北宫青嘴里不满地嘟嘟囔囔,凑近他身前,诡秘地问道:“对了,飞雨,你的剑术是不是很厉害?” 南宫飞雨挑了下眉梢,带着疑惑的眼神瞄向她,怎么看怎么觉着她不怀好意。北宫青为打消他的疑虑,绘声绘色地讲述道:“我前天晚上遇到一个飞贼,她的剑术之高让人叹为观止,我深信在这世上能敌过她的人恐怕五个手指都能掰过来……” 她的话语果然挑起了南宫飞雨的兴趣,清冷的声音问道:“她在哪里?我要挑战她。” “她是个飞贼,来无影去无踪的,我也找不到她。”她突然放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道,“不过……我已经有了她些许线索。” “一旦有她下落,立即告诉我。”南宫飞雨酷酷地丢一下句话,便回了自己的房间。 北宫青在他身后欣喜地大声说道:“那是一定的。”有了他的加入,这下她的心可算是放下了,只待王捕头那边的确切消息。 女飞贼啊女飞贼,看我这回还逮不到你?我也要让你尝尝被疯婆子追赶一晚上的痛苦。 她一人停驻在房门口,得意地偷笑,直到对面的南宫飞雨清咳了几声,并且用威胁的眼神再次提醒她,她才乖乖地跑去执行小厮的职责。 “黄世仁,你找我干嘛?”北宫青一脚踹开门,大大咧咧地进了君皓天的房间。 她进来时,君皓天正拿着一卷书册阅览,抬头扫了她一眼,好看的眉头微皱了一下。自小到大,还从未有人敢在他面前如此放肆的,她已经一再地破了他的戒,可是他就是没法对她产生怒意。他慵懒地指了指摆在桌上的一盘糕点,慢条斯理地说道:“我和飞雨买了些糕点回来,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请我吃糕点,你会这么好心?”北宫青满腹疑惑,在他那里吃的亏多了,不怀戒心也不行。她拿起糕点上下左右细细察看了一番,看是不是掉地上弄脏了的,或是放得久了已经变质发霉。可看了半天,也没有看出什么不妥来,莫非真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君皓天好笑地看着她对着糕点又嗅又闻,今早逛街路过一家糕点店时,他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她会喜欢这些糕点,于是便莫名其妙地买了下来,想带回来给她吃。原本只是一片好意,结果到了她这里却变成他有所图谋了,难道自己在她心中的印象真的这么恶劣? “我向来都是很优待下属的,不信你可以问飞雨。” 鬼才信你呢! 北宫青在心底贬斥他,大冷天的让她堆雪人,还让她饿肚子,有这么优待下属的主子么? 确定糕点没有问题后,她也就不客气了,在他身旁坐了下来,一块糕点接着一块地往嘴里送。暂时拿他没办法,那就先吃穷他,让他懊悔招惹了她这个小厮。 她嘴里塞满糕点,话语含糊地问道:“这糕点做得不错,哪里买的?” 君皓天含笑望着她,眼中划过一道狡黠的光芒,问道:“好吃吗?” “好吃、太好吃了,我全吃了哦。”怕他抢过去,她索性把整盘糕点抱到自己胸前,加快了速度,拼命地吃,要在他懊悔之前,赶紧把它们都吃完。 看她在转眼间就把整盘糕点消灭干净,君皓天忍不住在心里偷笑,她那点心思,他怎会看不出来,故意想逗逗她,问道:“吃完了?” 北宫青随手端过那杯他已喝了一小半的茶水,仰头喝下后,用手背抹着嘴,点头道:“嗯,吃完了,下回再有这种好事,记得找我。” “没问题。”君皓天摊了只右手在她跟前,带着狡黠的笑意,说道,“十两银子,谢谢。” “什么?不是你请我吃的吗?”北宫青眼皮猛地一跳,原来在这里等着她呢,她还道他什么时候改性了呢。 君皓天摆出他惯有的道貌岸然之态,匪夷所思地反问道:“我有说过这句话吗?我记得我是问你有没有兴趣。” “你……那我全吐还给你总行了吧?”北宫青气得一把扯过他的衣袖,拼命地用他的衣袖抹嘴,她就知道他肯定没这么好心。 君皓天不动声色地看着她拉扯自己的衣袖,不慌不忙地说道:“小心我的衣裳,这一件可比上一件还名贵。” 北宫青愤愤地将两只手放在他胸前使劲地擦拭,她算是豁出去了,昂着头,扬声说道:“老子不怕,再加上这一件也无所谓。俗话说得好,债多人不愁,该愁的是讨债的人才对。” 她的手无意识地划过他胸前,有些柔软的触觉,他心中莫名地一荡。他不闪也不避,抬眸说道:“我怎么没听过有这句俗话?” “因为你还够不上一个俗人的称谓。” “那我该是什么称谓?” 第六章 志气相投 北宫青撇着嘴,气哼哼地回道:“恶人,地主恶霸,专门欺压我这种小门小户的老实人。!” 君皓天慢慢站起身来,甩手拂拭了几下胸前被她弄皱的衣裳,含笑说道:“好吧,反正你现在得做我半年的小厮,我可以有大把的时间慢慢欺压你这个所谓的老实人。” 北宫青心中一惊,这一会儿工夫,她又多卖身了三月,果然冲动是魔鬼啊。为什么每次遇上他,她就变得不冷静了呢,她的聪明头脑都跑哪里溜达去了? 为了保住面子,只能打肿脸充胖子了,她故作不在意地说道:“我无所谓,包吃包住,还有美男可以看,我一点儿也不吃亏。” 君皓天在她看不到的角度抿嘴一笑,开始解开自己身上的衣裳,说道:“那现在就伺候我沐浴更衣吧。” “啊,突然想起来今天还没喂马,这才是小厮的头等大事。”北宫青自说自话着,忙不迭地逃出了屋子,她可不想真的伺候他沐浴更衣。虽说对方是极品美男不错,但心地太黑,她还是离他远点比较安全些。 翌日午时,王捕头突然出现在客栈,向她通报飞贼的消息。 北宫青拉他到僻静处,急切地问道:“如何?” 王捕头回道:“小人在土地庙发现了那黑衣女子的行踪,经确切消息探得,每晚子时她都会出现在那里。” “很好,你继续派人埋伏。今晚子时,我们定要捉住此贼。”北宫青信心满满,今晚的行动她志在必得。 土地庙外的一片小树林里,北宫青和王捕头等人埋伏在此,从这个角度可以看清整个土地庙的动静。 “为何带我来此?”南宫飞雨被她硬拖到这里,只听她说飞贼会在此出现,其余的一概不提,心中不由地疑惑。 北宫青拍拍他的肩,安抚道:“你不是要挑战那个飞贼吗?她今晚定会出现在此。” 南宫飞雨用怀疑的目光扫视着她,总觉得她跟自家的主子越来越像,使得他不得不防。 冬夜里的寒风刮得人瑟瑟发抖,眼前的南宫飞雨身形高大,体型健硕,正好替她挡住了风口。她假装不经意地又往他身前小移了一步,南宫飞雨似有所悟,解下了身上的外套,随手丢给了她。北宫青手忙脚乱地接住衣衫,心中有些触动,一直以为他是个冷酷之人,却不想他竟也有细致的心思,心中暗暗决定以后再也不对他使坏了。 过了没多久,土地庙外出现一个黑影,看那身形苗条纤细,显然是个女子。那黑影悄悄将包袱放下,转身便要离去,北宫青已迫不及待地冲了过去,喝道:“站住!今天可没这么容易再让你跑掉了。” 皇甫野秋轻扫了他们一眼,冷笑道:“就凭你们这些人想抓住我,未免太不自量力。” “你错了,不是他们,而是他。”北宫青脚下挪开步子,露出身后的南宫飞雨来。 南宫飞雨上前一步,直视着黑纱遮面下的皇甫野秋,酷酷地说道:“我要和你比剑。” 皇甫野秋颇为好奇地上下打量着他,说道:“我为何要答应?” 南宫飞雨眼神一凛,神情无比地认真,沉声道:“你没有选择的余地。” 皇甫野秋似感觉到他身周围强烈的气场,猜测他定是个待武非常认真之人,心中也升起一股志同道合之感。她慢慢抽出了手中的宝剑,神色肃然地回道:“出招吧!” 北宫青在旁观看着二人比剑,心中顿时热血沸腾,二人的剑法都以快攻为主,变化多端,让人眼花缭乱。剑身相击之间火光迸射,剑气纵横,不知过了几十招,两人默契地停了下来。 “你输了。”皇甫野秋率先开了口,收起了手中的宝剑,神情有些倨傲。 “你的剑虽快,但比起真正的一流高手,还差得远呢。” 南宫飞雨只是愣愣地看着自己手中的宝剑,神情有些呆滞,不知在想些什么。北宫青有些着急了,若是连他也拿不住对方,那她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再一次逃脱。 “飞雨,难道你想就此认输?若是他日前来行刺你家公子的正是此人,你就眼睁睁地看着你家公子被杀害吗?”她故意用言语激他,看得出他们虽分了胜负,但彼此实力相差不远。 “谁说运剑一定以快为胜?我知道一种剑法,名为太极剑,它便是以柔克刚,以静制动,后发先制,四两拔千斤。重意不重力,以意念为先,那才是高手的境界。” 南宫飞雨终于有了反应,抬眸望向她,眸中跳跃着点点闪烁的火花,嘴里轻念道:“以静制动,重意不重力……” “本姑娘可没工夫跟你们耗了,告辞!”皇甫野秋有些不耐烦了,抛下话,转身便要离去。 北宫青焦急地正要出声阻拦她,这次却是让南宫飞雨抢了先,一个纵身落到了她跟前,说道:“慢着,我要再和你比试一次。” 皇甫野秋盯着他打量了许久,终于点头道:“好,那我就再给你一次机会。” 这一次,南宫飞雨改变了剑路,出剑速度明显地比方才慢了许多。一开始应招略显得凌乱仓促,可慢慢地,随着他的出剑速度越来越缓、越来越稳,皇甫野秋的剑路却跟着凌乱起来,完全打乱了她出招的节奏。 南宫飞雨伺机而待的一记斜刺,正好擦着她的肩头呼啸而过,几屡青丝从她肩头飘落下来。皇甫野秋震惊地望着自己的发丝徐徐飘落坠地,不敢相信在短短的时间内,对方的剑术竟然能有如此的精进,不得不感叹对方实在是一名武学的天才。 “你赢了。”她愿赌服输。 北宫青激动地上前拍打着他的肩膀,赞道:“飞雨,你果然没让我失望。” 南宫飞雨没有理会她,而是冲皇甫野秋说道:“你走吧。” 北宫青急道:“你说什么?她不能走。” “我是来找她比剑的,不是来帮你抓人的,我先走了。”南宫飞雨回剑入鞘,拽拽地迈步离去,只留下北宫青气恼地在他身后叫唤。 “喂,南宫飞雨!” 皇甫野秋得意地看着一脸气急败坏的北宫青,本来还以为他们是一路的,现在看来只是对方一厢情愿想捉住她而已,心里倒是对方才那位男子又多了几分好感。 “现在,你们还能抓住我么?” 北宫青深吸了一口气,不断地暗示自己要冷静,不能动气,毫不示弱地回她道:“是,我是没有本事抓到你,可是你认为做一个不见天日的飞贼劫富济贫,真的有用吗?天底下的穷人千千万万,仅凭着你偷盗而来的珠宝珍玩,就能救他们于水火吗?你有没有想过造成这么多百姓流离失所的根源是什么?到底如何做才能彻底改变这种局面?” “百姓流离失所,还不是因为四国之间战乱不断,天一一日不统一,百姓一日不得安享太平。”皇甫野秋深有感触,她也曾是这乱世的受害人之一,还有谁能比她更清楚这其中的苦楚。 “看来你是个明白人,你怀有一身武艺,何不做些更有意义的事,为天下百姓谋福祉?”北宫青察觉到她语气中的感伤,开始对她有了些改观,语气也不再那么咄咄逼人。 皇甫野秋苦笑道:“我一个女子,能做些什么?” “谁说女子就不能为天下百姓谋福?你如今所做之事便已是胜过男儿许多,只是用错了方法,你所盗之物对于流民来说只能提供暂时的经济支援,解决一时的温饱问题。而他们真正需要的是安定的生活环境和拥有能让他们自力更生的土地,要解决这些问题,非得有当权者的决策不可。”这个问题,她想过不止一次,原本打算在帮助端木俊登基后,通过他来实现她的理想,可是如今…… 皇甫野秋有些震惊于她的言论,心中也逐渐对她改观,真心地问道:“那你认为我该如何做法?” “寻一天下明君而辅佐之,待天下一统,减免赋税,均分土地,让所有百姓都能拥有自己的一方土地,安居乐业。”北宫青仰头遥望着星空,目光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这是她的理想,在这个战争纷乱的异世中,她最想实现的理想。 皇甫野秋静静地望着她,心中突然生出几分羡慕之感,这何尝不是她的理想,可是她连想都不敢想,叹道:“我皇甫野秋只是一介江湖女子,没有姑娘如此大的心志,不过若是他日姑娘寻得明君,有需要用到在下之处,在下一定在所不辞。” “前日里害姑娘入狱,实是野秋的不是,在此诚恳地向你道歉。”她抱拳诚恳地作了一揖。 北宫青忙上前握住她的手,心中充满暖意,含笑说道:“既然皇甫姑娘如此有诚意,我北宫青若是再心胸狭窄、记恨记仇,岂不是太没品?咱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我还有事,要去寻访一位故人,近日就要离开这里。若是有缘,他日再见。” “好,有缘再见。” 目送着皇甫野秋离去,北宫青不由地感慨这戏剧性的一幕。其实在第一眼见对方时,她便有了惺惺相惜之感,只是因为栽赃一事让她心中产生怨恨。不过细细想来,对方两次入局都是因为她抓住了对方仁义的心态,如此说来,她会欣赏对方也是自然而然的。 王捕头心有不甘,说道:“**娘,就这么放她走了吗?” “不然呢?你能抓到她吗?”北宫青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自己技不如人,与她何干? 第七章 雪地邂逅 结成冰的河面上,三人三骑渡河而过,不远处还有三三两两结队而行的行人、车马。、此地已到了北沧国和南翼国的边境,前方不远处便是北沧国地界,来往的不乏南来北往的商人小贩。 “我说,你们这是要去哪里?”北宫青一直未问君皓天两人的目的地,只知这个方向是去往北沧国的,所以她才乖乖地跟着同行。 君皓天悠悠开口道:“北沧国。” 北宫青知他误解了自己的意思,忙解释道:“我知道这是去北沧国的路,我是问你们具体到什么地方?” 君皓天反问道:“你原先是要去哪里?” 北宫青想快点摆脱他们,灵机一动,说道:“我有事要去趟飞龙寺,你们若有其他事要办,不如我们分开走吧?” 君皓天却是看穿了她的心思,牵唇一笑道:“正巧了,我们也去飞龙寺。” 北宫青有些丧气,闷闷地说道:“你们也去飞龙寺?真的假的?莫非你们打算去和尚庙剃度出家?” 君皓天噙着一抹笑意望向她,她越是想离开,他越是想把她留住,玩味地点头道:“想象力不错。” “切!”北宫青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她真是出门不幸啊,碰上这么个恶神,早知道就该先翻翻皇历,看清了吉凶才出门。 踏入北沧国的国境后,举目望去尽是雪白的一片,山川河流、房屋瓦舍,都披上了一层白色,壮观广阔,美不胜收。在道路的两旁偶尔可见用冰块雕塑而成的马像,活灵活现,北沧国缺少良驹,而北沧国的百姓又偏爱马匹,因而自得其乐地在道路上用冰雕塑马像。 “这里就是北沧国了么?果然有点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味道。” 北沧国是母妃的故国,北宫青还能清楚记得母妃常常哼唱的北沧小调,莫名地对这个国家有种说不出点的熟悉感,如今身临其境,不由地感慨。 君皓天举目观望着眼前的美景,目光中透射出一种奇异的光芒,扬声叹道:“天下四国各领风骚,北沧以雪为美,东旭以海为美,南翼以山为美,而西澜则以无边无际的草原为美。” “这四国你都到过?那你最喜欢哪个国家?”北宫青好奇地望着他的侧脸,他的身上时不时地散发着一种慑人的气息,有着傲视天下的王者之气,让她忍不住将他和端木俊联想到一起。那个男人现在应当已经实在他的理想,顺利地当上了南翼国的国君了吧。 君皓天自信地微微一笑,说道:“都喜欢。天下,本就是一家。” 北宫青深望着他,从他身上看到些许端木俊的影子,他眼中的野心和自信太过熟悉。此人的言行举止都异于常人,怕是身份也不同寻常吧。 冰雪覆盖的河面上,一人一骑慢悠悠地打河面上经过,马上的男子身子左右摇晃,面容十分的苍白和憔悴。一个踉跄,男子从马上跌了下来,嘴里轻喃:“青儿、青儿,你在哪里?” 端木杰自北宫青不告而别后马不停蹄地一路追寻,几天未进一粒米饭,终于体力不支倒了下去。在他倒下的地方不远处,立着一个形状怪异的雪人,小鼻子、小眼睛、肥.大的身躯,雪人的背后依稀仍可见一行字:“吾乃天下第一小人——君皓天”。 一个时辰后,一队华丽的马车从河面经过,马车临近时急停了下来,马车内传出一个温婉动听的女子声音。 “发生了什么事?” 驾车的小厮躬身回道:“公主,有一名男子昏倒在路边。” 那温婉的声音再次响起:“看看他还有没有活着。” “我下去看看。”另一个娇.嫩的声音从马车内传来,下一刻,马车内跳下一女子。一身红色的马装紧身束腰,英姿挺拔,隽秀甜美的面容上透着一股英气,让人不由地眼前一亮,好一个干净清爽的女子。 “阿鲤!”车帘的一角掀开,马车内另有两名女子坐在其中,中间的一位粉衣女子端庄秀丽,温婉动人,柳叶眉、丹凤眼,顾盼间媚态丛生,另一位紫衣女子典雅秀气,姿容出众,身上散发着娴雅恬静的气质。 尉迟鲤几步走近端木杰身边,见到他面容后不自觉地愣了一下,干枯的嘴唇和苍白的面容,也难以掩盖他的出众风华和气韵。她不禁对他产生了好奇,弯身去探他的鼻息,气息有些紊乱,但温度尚存,应是处于昏迷中。她的手刚要撤去,却被他的手突然抓住,只听得他口中低低地轻吟:“青儿、青儿……” 他的手掌很宽大,青铜色的手背肌肤,将她的手腕整个包裹了一圈。尉迟鲤微微恍了下神,心底划过一丝异样的情愫,她慢慢抽出了手,回头吩咐道:“他还有气,把他扶上到后面的马车去。” “是,尉迟郡主。”两名侍卫上前扶起端木杰,往后边的马车送去。 马车上,一身紫衣的西门雪为端木杰探完脉后,尉迟鲤连忙抓着她的手腕,焦急地问道:“阿雪,他怎么样?” 西门雪目光诧异地望着自己的好姐妹,不明白她为何如此关心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男子,回道:“他只是疲劳过度,又受了些风寒,休息两天就没事了。” “青儿、青儿……你在哪里?” 昏迷中的端木杰口中断断续续地低吟,眉宇紧紧蹙起,面上显露痛苦之色。尉迟鲤深望着他的脸,一颗心莫名地揪起,伸手抚上他的眉心,试图为他抹去伤痛,嘴里喃喃道:“他嘴里一直在叫‘青儿’,究竟是什么人?” 退在一边观看身穿一身粉衣的轩辕依婷,此时上前说道:“听起来像是个女子的名字,莫不是他的心上人?” 尉迟鲤心中一滞,胸口闷闷的,想寻着什么东西发泄。原来他早已有了心上人…… 轩辕依婷见她出神,推搡了她几下,忍不住问道:“阿鲤、阿鲤,想什么呢?” 尉迟鲤反应了过来,神色有些不自然地回道:“啊?没什么。你们先回马车吧,我在这里看着他,天黑前还要赶着去和瑶瑶她们会合呢。” 轩辕依婷带着疑惑的目光打量了她许久,总觉得她今天哪里不对,摇头叹了口气,冲西门雪招手道:“好吧,阿雪,我们走。” “嗯。”西门雪应了声,跟着她出了马车。 车轱辘又继续开始转动,马车内只剩下尉迟鲤和端木杰两人。尉迟鲤抱膝坐在端木杰的身侧,俯身为他拨开散乱在面颊上的发丝,仔细打量着他。在她认识的男子当中,他并不算最出众的一个,可是却偏偏莫名其妙地牵动着她的心。 “青儿?她到底是你什么人?”她愈来愈对他口中的女子产生好奇。 “青儿,不要离开我。你想去哪里,我都陪你,不要离开我……”他昏迷中的痴痴呓语,一再地敲击在她心底某处,柔软一片。 几个时辰后,端木杰的睫毛动了一下,接着悠悠醒转过来。睁眼看到坐在边上的尉迟鲤,许是军人的秉性使然,他的眼中习惯性地敛起警戒之色。 “这是哪里?你是谁?” 尉迟鲤见他醒来,脸上漾起欣喜之色,娇羞地嫣然一笑,回道:“我叫尉迟鲤,你昏迷在路边,是我跟我的姐妹们救的你。” “多谢。”端木杰挣扎着起身,往车外方向挪动,但因体力乏溃,身形有些摇晃。 尉迟鲤忙拉住他,问道:“你要去哪儿?” 端木杰拖着疲惫的身子,朝外喊道:“停车!” 外边的马车停了下来,端木杰拉开她的手,踩着虚步下了车,说道:“我要去找人,告辞。” 尉迟鲤也跟着跳下了车,拽住他的手,焦急地叫道:“哎,你的体力还没恢复,你不能走。” “我必须走。”端木杰却是十分坚持,他心里放不下北宫青,只想早一日找到她。 尉迟鲤却是有些急了,他现在这样的状况,没走出几里路肯定又会倒下。她咬了咬下唇,突然一个疾步上前,一记擒拿手将他反身制住,说什么,她也不能让他这个样子离去。 “你干什么?放开我!”端木杰十分气恼地大吼,若是换作平日,就算她再使上十倍的力也定拿不住他。可如今他浑身上下使不出力来,力不从心,恼怒之下,脸色有些泛红,气色倒是改善了些。 尉迟鲤一改方才的娇羞态,美目一瞪,霎时英气逼人。她使劲地将他往下摁,语气强硬地勒令道:“你现在连我都打不过,还想逞能?我告诉你,除非你能打得过我,否则休想离开。” “你这无理取闹的女人,我走不走关你什么事?”端木杰一边挣扎一边朝她怒吼,想不到他也有栽在女人手里的时候,懊恼得不行。 “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就得听我的。来人,把他给我绑起来,架回马车去。”尉迟鲤不顾他的挣扎,冲侍卫们下令,他既然不肯从,就只有来强的了。 “是,郡主。” 端木杰被两名侍卫架着捆绑,怒火不断上涌,瞪着尉迟鲤怒吼:“放开我,你这莫名其妙的女人,究竟想做什么?” 尉迟鲤悠然地斜倚在马车边上,挑眉道:“我说了,除非你有力气能打得过我,否则休想离开。” “莫名其妙,放开我……” 端木杰双脚撑着马车的边缘,就是不肯上车,最后还是两名侍卫将他击晕了,才顺利将他送上车去。 第八章 冤家路窄 后边的动静太大,走在前头的轩辕依婷和西门雪都好奇地下了车前来询问。、 q i s h u 9 9、coM “阿鲤,你这是怎么了?很少见你这么关心人呢,该不会是……”轩辕依婷和西门雪两人抿着嘴相视而笑,带着调侃的味道,实在有些好奇她的反常。 尉迟鲤脸上有些微红,被姐妹们这样调笑,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仰着下巴嗔道:“胡说八道什么?这个男人实在太欠揍了,路都走不直,还想去找人,万一在路上又昏倒,那我们岂不是白救了?” “你就嘴硬吧!阿雪,我们走。”轩辕依婷抿着嘴巧然嫣笑,挽起西门雪的手往回走,留下后边飞红着脸、气得直跺脚的尉迟鲤。 重新回到马车上,尉迟鲤托着两腮好奇地打量着被击昏的端木杰,究竟是什么人驱使他抱病也要找寻呢?他的睫毛浓密而纤长,方才他冲她瞪眼时,她就注意到他的双目迥然有神。突然他的睫毛扇动了一下,他再次苏醒过来,两人正好四目相对。 端木杰感觉到自己手脚受缚,第一反应就是冲她瞪眼大吼:“你到底想怎么样?” 尉迟鲤被他大声一吼,心底有些许受伤,火气也跟着冒了上来,昂首扬声道:“我现在问你问题,你得老实回答。” “凭什么?” 尉迟鲤全然忽视他的怒气,自顾自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 “爷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南翼国的康王爷――端木杰。” 尉迟鲤微愣了一下,她还记得西门雪的哥哥西门惊羽正是因为与南翼国交战失利而被皇上受罚扣去一年俸禄。南翼和西澜两国目前仍处于敌国关系,而对方竟然是敌国的王爷,她顿时有些慌了心神,问道:“那你口中喊的那个‘青儿’又是谁?” “她是我心爱之人。”端木杰眼神黯了下来,当他在客栈醒来发现她已离去,他的心顿时没了着落。他知道她是不愿意拖累自己,可她为何不明白如果没有她,他的生活还有何乐趣可言,他该心归何处。 “我知道了。”尉迟鲤低头咬了下下唇,左边心口处一阵微痛,她喊停了马车,不想再单独面对他。 残月初升,车队缓缓开进了北沧国的边关小镇,在一家客栈前停了下来。客栈门口等候着一男一女,男的一身黑色的劲装,眉目清朗,气宇轩昂,女的身披一件翠绿羽衣,鹅脸樱唇,娇俏可人。 待马车上的三女下车后,翠衣女子立刻迎上前,亲昵地挽过轩辕依婷的手,微撅着嘴抱怨道:“你们可算到了,我们都在这里等了半天了。” “瑶瑶、惊鸿,我们在路上有事耽搁了会儿,幸好不是太迟。”轩辕依婷抿嘴轻盈嫣笑,临走前,姐妹们故意商量好将南宫瑶留下,由西门惊鸿单独护送,到北沧国后再度会合,为的就是给他们俩制造机会。 西门世家和南宫世家向来交好,往来比较频繁,西门惊鸿和南宫瑶年龄相近,经常在两家之间往来,可以算得上是青梅竹马。西门惊鸿对南宫瑶的心思,外人一看便知,唯独南宫瑶本人少了一根筋,懵懂未知。 “公主,出什么事了?”西门惊鸿关切地上前询问,此次公主是私自出行,没有太多侍卫护送。他心里一直忐忑不安,如今见她们平安到达,一颗心总算放下。 轩辕依婷指了指后面的一辆马车,轻语说道:“在路上救了一人,就在后面的马车里。” “我去看看。” 西门惊鸿绕到后面的马车,刚一掀开帘子就对上端木杰惊诧的脸,两人同时吃了一惊,谁能想到战场上的仇敌会在此种状况下撞面。 “端木杰?怎么是你?” “是你?” 西门惊鸿不作迟疑,手中的宝剑立时出鞘,直刺对方胸口处,厉声喝道:“上次让你在战场上逃脱,这次看你还往哪里跑?” 尉迟鲤没有预料到这突如其来的状况,第一反应就是死命地抱住西门惊鸿,阻止他下手,嘴里质问道:“西门惊鸿,你想干什么?” 西门惊鸿一把推开她,沉着脸说道:“阿鲤,你闪开!此人乃是南翼国的康王爷,上次在石城斗阵,要不是我哥阻拦,我几乎已将他活捉。我哥因石城一役失利,被皇上罚俸,我现在正好擒住他,为我哥将功折罪。” “我警告你,你要敢动他一下,小心我的双刀。”尉迟鲤绕过他身前,护在了端木杰跟前,拔出悬于腰间的两把弯刀,刀锋指向他作威胁。 西门惊鸿有些气恼,不敢相信她竟然将刀锋指向自己人,厉喝道:“阿鲤,你要搞清楚,他是我们敌国的王爷。” 尉迟鲤一时有些语滞,她也知晓以她的身份立场不该如此做,但她决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伤害端木杰,凛了凛神,回道:“那又如何,我们现在是在北沧国,没有什么敌我之分。” 西门惊鸿怒气极盛,但又不愿与她交手,气呼呼地说道:“你这女人真是昏了脑子了,好歹不分。” “西门惊鸿,你凭什么这么说阿鲤?”一旁的南宫瑶却是看不下去了,站到尉迟鲤身边对他对峙,挑衅地冲他瞪眼,说道,“阿鲤,我站在你这边。” 西门惊鸿对着她,顿时没了脾气。越过两名女子的肩膀,他冲着端木杰讥笑道:“哼,端木杰,想不到你竟沦落到要女人保护的地步,真是可笑。” 端木杰闻言,果然被激怒了,挣扎着身上的绳索,叫道:“你们放开我,我要跟他一决雌雄。” 他的话却是称了西门惊鸿的心,愈加挑衅道:“来啊,是男人的,就跟我一决生死。” 端木杰的雄心愈加被他激发出来,回瞪着他,说道:“你以为爷会怕你?” “够了,统统给我闭嘴!有我尉迟鲤在,谁敢私自械斗,本姑奶奶就让他吃我的双刀。” 尉迟鲤见双方争执不下,事态一触即发,她一跃跳上马车车辕,用盖过两人的声音大声威喝。手中的两把弯刀用力向客栈门前的大树上射去,深深地**树干中央,可见力道之大。 “阿鲤,好棒!”南宫瑶崇拜地望向尉迟鲤,未曾想几日不见她的功力大涨。 尉迟鲤爆发性的一记威吓果然起了作用,将争吵中的两人都镇住了。她得意地扬了扬眉,跳下马车,去拔那两把弯刀,可无论她怎么使力都无法将它们拔出。她的脸上逐渐露出窘意,余光瞥见后面几人正暗自偷笑,她微恼地朝侍卫呼喝道:“还不快把本郡主的刀取下来!” “是,郡主。”一名侍卫使劲憋着笑上前领命。 回头看到各人脸上都带着隐忍的笑意,尉迟鲤面上有些挂不住,板着脸喝道:“笑什么笑?西门惊鸿,我可警告你,你要是敢再找他麻烦,我就让皓天哥哥罚你去当伙头军。” 南宫瑶呵呵一乐,想到他这么个威风凛凛的上阵将军被贬去当伙头军,他一定会气得抓狂,上前附和道:“对,叫皓天哥哥罚你去当伙头军,以后只能拿着锅铲上阵,憋死你!” 西门惊鸿气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红,语气不顺道:“你们……你们合起来对付我是不是?” “是又怎么样?”南宫瑶上前一步与他瞪视,他们自小斗嘴斗到大,从前他都不会让她,每次都把她弄哭。长大后,不知从何时起,他开始有些让她,只要她一生气,他便立马态度软了下去。 “我……我忍你们。”果然,西门惊鸿还是妥协了,转身往客栈里头迈步走去。 晚餐时,端木杰和西门惊鸿两人不断地隔着饭桌进行眼神交战,激烈的余**及到饭桌上每个人。 尉迟鲤十分不爽地摔下筷子,冲西门惊鸿喝道:“西门惊鸿,你上那桌吃饭去。” “凭什么?”西门惊鸿收回了视线,转而望向尉迟鲤,面上尽是不甘和微恼。凭什么她们都护着刚刚相识的端木杰,他这个跟她们认识了十几年的好朋友却屡遭排斥,他如何能忍下这口气。 南宫瑶见状,偷偷抿嘴一笑,拿筷子击打着瓷碗,起哄道:“伙头军啊伙头军……” “伙头军啊伙头军……” 其他三女也嬉笑着一起击碗起哄,气得西门惊鸿直接从座位上跳了起来。 “你们……端木杰,你等着瞧!”西门惊鸿气呼呼地转至另一桌,背对向众人生着闷气。 端木杰带着胜利的得意笑容瞄了他几眼,问众女道:“对了,几位姑娘欲往何处?” 南宫瑶抢先回答道:“听闻腊月初八,飞龙寺有件圣物即将出土,我们是特意去凑热闹的。” “原来如此。”他曾记得在青州郊外的林中,那小和尚临别的赠言,青儿想必也是去了飞龙寺吧。 南宫瑶又问道:“阿杰,你呢?你也跟我们一块儿去看看吧,百年难得一见呢。” 端木杰随口应了声:“好啊。” 尉迟鲤大大出乎意料,前一刻还要死要活去找他的心上人,如今却愿意与她们同行,疑惑地问道:“你说真的?那你不去找你的心上人了?” 端木杰转动着手中的酒杯,若有所思道:“她应该也会去吧……” 第九章 与虎谋皮 北沧国的都城济陵城外,三人三骑停在了城郭外,其中两名男子牵着马慢慢悠悠地绕着高高的城墙观赏,而另一名清瘦的“男子”则蹲在一块雪地上,徒手滚着雪球,她一脸怨气地瞪着在旁悠哉闲逛的两人,没好气地吆喝。! “黄世仁,你还有完没完了?又让我堆雪人?” 君皓天将手中的马缰交给南宫飞雨,慢步走到她跟前,慢条斯理地说道:“本公子叫君天皓,告诉过你很多遍了。” 北宫青抓起地上一捧雪就朝他身上丢去,带着些怒气回顶道:“黄世仁、黄世仁,我就叫你黄世仁。就会欺负我这可怜巴巴的老实人,算什么英雄好汉?” 君皓天身形微侧,巧妙地躲了过去,唇形微微上扬,含笑说道:“本公子不想当什么英雄好汉,只想看你堆雪人。” 北宫青察觉到他身怀武功,自己跟他硬碰硬肯定讨不到什么好,更何况还有个武艺非凡的南宫飞雨在。她唯有先忍气吞声,图谋他策,手指颤颠颠地指着他,说道:“你……算你狠!” 这天可真是冷,她的双手露在外头已冻得发红,两手搓了搓,在耳朵旁捂了下,又开始继续她的雪人制作。长这么大,除了上次堆的那个奇形怪状的雪人,这还是她人生中第二个独立创作的雪人。 余光瞥见君皓天临风玉立,有些出神地仰视着济陵城的城墙,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北宫青心思一动,趁他失神之际,捞起地上一把雪朝他身上丢去。 君皓天诧异地回了头,蹙眉低头望向自己的衣衫,手臂上有一小块已沾上了雪渍。他回眸浅笑,一步一步向她靠近。北宫青不明他的意图,心下忐忑,堆着笑脸冲向他,他近一步,她便退一步,直担心他会不会以同样的理由再次勒索她。 君皓天却突然停下了脚步,弯身拾起一团她方才揉和了一小半,打算来做雪人头的雪团,出乎意料地朝她脸上丢去。北宫青一时没来得及躲开,被砸了个扎实,满脸都是雪渣。 “呸呸……”她边吐着进入嘴里的雪,边晃头甩去脸上的残雪。 偶然瞥见对方眼中促狭的笑意,她不服输地抓起地上一捧雪,又朝他反击袭去。君皓天有趣地看着她顶着满脸的雪渣与自己抗衡,玩心顿起,与她互不相让地打起了雪仗。 “来追我啊。”北宫青双手并用,泼了君皓天满脸的雪,算是报了仇,冲他扮了个鬼脸,转身就跑。 君皓天哪里肯放过她,扯住她一片衣角,谁知地上恰好有块冰面,北宫青脚下一滑,连带着君皓天一起往地上倒去。君皓天单手撑地,卧倒在她身侧,从他这个角度恰好瞥到她细嫩的脖颈处,白皙细腻的凝脂肌肤,让他顿时心生好奇。他凑近她身边想瞧个仔细,忽然一阵诱人的体香从她身上传来,他不由地心神一荡,有些失了神。 北宫青趁他愣神之际,抬脚往他身上一踹,将他踢到一边。看到他跌倒在雪地上,略显狼狈的模样,她畅怀地哈哈大笑,她最看不惯的就是他凡事都慢条斯理的悠闲相,如今终于看到他吃鳖,她心情顿时大好。 “真舒服啊!” 她张开双臂仰躺在雪地上,天空蔚蓝,天边飘有几朵浮云,随着风向缓慢移动。许久没有这样静下心来,观望天边的云卷云舒,不知从何时起,她也逐渐卷入到繁复的政.治斗争中,而且还是为了那个伤透她的心的男人。 “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 北宫青突然有感而发,朝天长吟,有一种被称为野心的东西逐渐地侵入她脑海里。她现在最最需要的莫过于对权力的渴望,她要成为世间的主宰,而不是任人宰割的弱者。 身旁的这个男人从她第一眼见到起,便猜到他的身份定然不俗,虽然她目前还弄不清他的真实身份,但她有种直觉,他将来定能成为她的助力。 君皓天有些发愣地望着她,心中的疑团逐渐扩大,不止是对她性别产生怀疑,还有她目光中透射出来的野心,让他不由地心惊。 三人一行正要进城,近处突然走来一人,北宫青觉得他很面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来人走到她跟前停下,客气地拱手道:“公子,我家公子请您过去一叙。” 北宫青还是没想起来他究竟是谁,疑惑地问道:“你家公子是哪位?” 来人从袖口露出一块玉佩来,晶莹剔透的玉质,成色罕见,上头隐约刻着“子卿”二字。北宫青一看到这二字,眼中顿时射出一道寒光来,右拳在袖中紧紧地握起,回头跟两人打招呼道:“我先过去一下,马上回来。” 没等君皓天开口,她已大步流星地往远处的一辆华丽马车方向走去,她现在才知晓为何来人如此熟悉,原来是在上官子卿的景园见过。她的视线紧紧地盯着前方的马车,眸底浮现杀气。 上官子卿,你出卖我,我要让你付出代价! 待她走出一段距离后,南宫飞雨业已认出玉佩的来历,向君皓天禀报道:“陛下,属下认得此佩,乃是天下第一富商上官子卿的随身之物。” “上官子卿……”君皓天,也即西澜国的新君轩辕皓天,遥望着马车的方向,目光逐渐变得深邃。 “青儿,别来无恙?” 一身红衣的上官子卿从马车上走了下来,他嘴角带笑,还是如从前般风流倜傥,只是少了几分肆意张扬,更显稳重成熟,露出他原本的面貌。 “是啊,好久不见了呢。”北宫青唇边微翘,扯出一抹笑容来,眼角瞄到他身旁一护卫腰上的佩刀。说时迟那时快,她突然拔刀相向,架在了他脖子上,一系列的动作流畅利落,不拖泥带水。 事出突然,上官子卿未来得及反应,只待刀到了脖子上,他的眼神危险地在瞬间敛起,质问道:“青儿,你做什么?” 北宫青冷冷地盯着他,一字一句说道:“是你出卖了我。” 一抹杀气在上官子卿的眼中一闪而逝,他镇定地回道:“此话怎讲?我怎会出卖你?” 他竟然还敢矢口否认,当她是无知的傻瓜吗?北宫青冷笑道:“这世上只有你知道八卦阵是出自我手,是你寄的匿名信给端木俊,是不是?” 上官子卿辩解道:“青儿,你定是误会了,我为何要这么做呢?于我有何好处?” 北宫青有些恼怒地提高声调质问道:“那还有谁会知道是我献的八卦阵?”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或许是在我们交谈之时不小心被有心人听去告的密。你相信我,我没有理由去陷害你,而且当初还是我劝你不要冲动献图的,难道你忘了吗?” 北宫青慢慢冷静下来,心中有些踌躇,他的解释她根本不信,若说阵图不慎没有追回,她还能相信几分,可那封匿名信的内容,除了他不会再有任何人知晓。端木俊曾说过,上官子卿的背景复杂,身后有一股不小的势力支持。且不论他接近自己究竟是何目的,她如今已失去了端木俊的支持,报仇的希望更加渺茫,何不利用他来壮大自己的力量呢。在希望渺茫的情况下,即使是与虎谋皮,她也要尝试一下。 “真不是你?”她的语气稍稍弱了下去,不再似方才般强硬。 上官子卿指天立誓道:“我发誓,我没有出卖过你。” 北宫青在心中冷笑,他可真会做戏,若是她心智稍微单纯些,怕是早被他蒙骗了过去。她逐渐放下手中的刀,将它往地上随手一抛,冷哼道:“我暂且相信你,若是让我查出谁出卖的我,我一定将他碎尸万段。” 上官子卿稍稍松了口气,来之前也预料到她可能会怀疑自己,只是没想到她的行为如此激烈,他差点就因一时不慎送了命。 “你这是打算去哪里?” “我要去趟飞龙寺,有点私事要处理。” “那我们一起走吧,我也正好要去飞龙寺一趟。” 上官子卿内心仍是有些忐忑,不知道她是否真相信了自己的说辞,但至少她没有杀他,他的警戒心稍稍松弛了些。 “你身上有没有一千两银票?先借我,改日我还给你。”既然已下了决心,她决意与他一道走,首先要做的就是完结她与君皓天之间的协议。 “区区银两,说什么还呢。”上官子卿朝手下使了个眼色,那手下便立即双手奉上一张千两的银票。 “哎,黄世仁,这里是一千两银票,你收好,咱们现在可算是财货两清了。” 北宫青将一千两银票递向君皓天,谁料他压根没有要伸手接的打算,微微侧过身,说道:“我不接受。” 北宫青忍不住脱口而出道:“为什么?” 君皓天漆黑明亮的双眸闪过一丝难以捕捉的光芒,唇边扯出一抹玩味的坏笑,悠悠说道:“比起银票,我更喜欢有个小厮。” “你、你存心找茬!”北宫青可算看清了他的真面目,他分明就是想整她,看看这两天他都让她做了些什么,有这么心理变态的人么? “半年,这是我们之间的约定,莫非你想毁约?”君皓天目光笃定地注视着她,仿佛算定了她不会毁约。 第十章 青楼惊遇 北宫青平生最重视的便是信守承诺,虽然明知他的要求有些出格,但既然自己已经应下了,便没有再反悔的余地,负气地回道:“算你狠,我北宫青言出必行。,” 上官子卿从远处走了过来,初见君皓天后,他心思百转,猜测着对方的身份。凡是出现在她身边的人,他都必须调查得一清二楚,这样他才能将一切掌控在手中。 “青儿,怎么回事?” 北宫青耸了耸肩,无奈地说道:“没什么,我想我还是跟他们一起走吧。” 君皓天也对上官子卿十分感兴趣,有意多打量了他几眼,试探地说道:“上官公子如果有兴趣,不妨一起结伴同行。” 上官子卿未料到对方一眼就识穿他的身份,面上不动声色,他客气地拱手相问道:“不知这位公子如何称呼?” 君皓天没有错过他的眼神变化,心里倒有几分赞赏对方的冷静和沉着,回道:“在下君皓天。” 北宫青却在一旁故意拆他的台,调侃笑语道:“什么君皓天,就是个地主恶霸黄世仁。” “黄世仁?”上官子卿完全迷惑了,不明白这个称呼究竟是何意。 “嗝……吃得真痛快!”北宫青满足地摸摸自己的肚皮,这一餐吃得真是丰富,十菜一汤。天下首富的排场就是不一样,每个菜都贵得要命,做得也极为精细。前些日子做人家的小厮,还不允许与东家一起吃饭,结果人家吃的山珍海味,她吃的就是粗茶淡饭,哪有这么抠门的东家?她真怀疑君皓天是不是故意在整她,不止虐身,还虐胃,简直就是心理变态的综合症。如今好不容易攀上个财神爷,还不好好敲他竹杠,多沾点光。 抬头看三个男人都一脸或嫌弃或匪夷所思的表情望着她,她理直气壮地将他们的眼神顶了回去,喝道:“看什么看?没见过人打嗝么?”真是一帮少见多怪的男人,她不就是比古人粗鲁了一点点,不斯文了一点点,行为又出格了那么一点点么,有必要一副见鬼的模样吗? “我是男人,有什么好看的?要看看美女去。” “是个好提议!听闻此地的红楼今晚有花魁要献艺,不知君兄是否有兴趣一同前往?”上官子卿貌似随意地提议,眸底幽光闪动,过了今晚,他便在自己掌握之中。 “有美人献艺,自然不能错过。”君皓天优雅地举杯饮下,余光不自觉地飘向北宫青,她究竟性别如何,今晚便知分晓。 “大色狼!”北宫青朝他们作了个鄙视的手势,果然天下的乌鸦一般黑,天下的男子皆好色。不对……他却是例外,他的心中只有江山,没有美人…… 怎么又想起他了?他果然如毒物一般残留在她体内,时不时地就会发作。 她长吁了一口气,努力挥去脑中那个冷酷的身影,转头望向南宫飞雨,嬉笑道:“飞雨,他们去泡妞,咱们两个去逛夜市吧。”南宫飞雨懒懒地瞄了她一眼,没有理会她,他作为御前侍卫,怎么可能离开陛下身边。 君皓天不解地问道:“泡妞?那是什么意思?” 北宫青暗自偷笑,故意想捉弄捉弄他,解释道:“是一种运动,很消耗体力的,你的明白?” 君皓天浓眉轻蹙,总觉得她不怀好意,说道:“你和飞雨,今晚都得陪我们去……去泡妞。” “哈哈……笑死我了……哈哈……”从一个古人口中说出这么两个字,还真是有些啼笑皆非,北宫青笑得直敲桌子。 红楼地处济陵的闹市区,白日里路过时门庭紧闭,根本不会知晓它便是全济陵最闻名的青楼。可是到了夜里,这里的景象焕然一新,大红的灯笼高挂,门庭若市,丝竹歌舞之声,不绝于耳。 北沧国于四国之中国力最弱,处于三国的夹缝之中,历来以和亲政策与三国维持和平关系。北沧国内一派歌舞升平的繁华景象,不修军队,政务松懈,国力日益衰减,而上位者却仍是不思进取,安享太平。 “哈欠,哈欠!”北宫青刚进红楼没多久,就有些受不了楼内的脂粉味。 上官子卿好笑地望着她,记得第一次在闻风楼见面时,她就嫌弃他身上的脂粉味,关切地问道:“你还好吧?” “不行,这里脂粉味太浓了,我有些过敏。我先去外面透透气,你们慢慢玩。”顺着她的视线方向,她看到后院有个花园,于是挤开人群往花园方向走去,远离这个乌烟瘴气之地。 “可恶!两个大色狼,来泡妞还拉上我。这是什么地方?景色还真不错。” 花园中有几棵腊梅,白雪点缀花蕊间,梅中带雪,雪中带梅,倒不想如此污秽肮脏之地,却有如此雅致的美景。借着沿途廊上的灯光,北宫青细细地观赏着园中的景物,不知不觉已深入后院。 前方突然传来一阵琴音,悠扬动听,听得出弹琴之人琴技之娴熟高超,只是其中似乎缺少了点什么。北宫青探究地循着琴音而行,穿过九曲回廊,她终于在一座花亭中见到了弹琴之人。那是名红衣女子,她背对而坐,单薄的纱衣罩在肩上,她背上的肌肤在纱衣下若隐若现。如此寒冷的夜里,她如此着装,北宫青便猜出了她的身份,不由地为她悲叹惋惜。她并非歧视青楼女子之人,也知环境造人,但她除了悲悯,又能做些什么呢? 琴声戛然而止,亭中的女子听到了她的脚步声和叹息声,徐徐转过头来。 北宫青借着月光看清了那女子的脸,双瞳倏地放大,她如何忘得了在吊桥边用匕首砍断吊桥、砍断他们逃生希望的红衣女子?她如何忘得了那红衣女子在砍断吊桥后那冰冷的目光和一丝冷笑? “是你,林薇儿!”她惊叫出声,内心百感交集,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她会毫无预示地出现在她面前。 林薇儿乍见到她也是十分震惊,她猛地站起身,身形明显地一晃,带着颤音说道:“你……你还活着?” 北宫青走近几步,逼视着她,冷笑道:“让你失望了吧?” 无数的情绪闪过在林薇儿黝黑的眼眸中闪过,这样的偶遇,于她无疑是一声惊雷,不过她很快恢复了镇定。她优雅地撩起衣裙,重新坐回了石凳上,手指在琴弦上轻轻拨动,**几声断断续续的琴音。 她背对着北宫青,悠悠开口道:“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北宫青怒视着她的背影,她在做了那些背信弃义之事后,竟然还能泰然处之,可见此女心机之重。正欲上前与她理论,后面疾步走来一翠衣女子,看她着装应是红楼里的小丫头。小丫头好奇地打量了她一眼,擦着她的肩走入亭中,冲着林薇儿盈盈一拜,用脆生生的嗓音说道:“姑娘,该你上场了。” “好,我马上就去。”林薇儿缓缓起了身,迈步走出亭中,在走过北宫青身边时,她抬眸瞄了她一眼,但仅仅只是轻描淡写的一眼,便擦着她的肩而过。 北宫青从她短短一眼中捕捉到她目光中的讥讽和嘲笑,目光追逐着她的身影望去,她的背脊挺直,高傲得像个女王。这个女人即使在逆境下也丝毫不露出窘迫之色,稳如泰山,自己的确不如她,北宫青胸口有些滞闷。人常说冤家路窄,这个出卖过她的女人再次出现在她面前,她却对她无计可施,她的确是该被讥讽和嘲笑。 回到楼中,君皓天三人已在雅间稍坐多时,另有四名女子在房中歌舞助兴。北宫青进门时,君皓天正闭目凝神,倾听着丝竹之声,手指和着曲调击打着桌面,而上官子卿则举杯研究着杯中之物,若有所思,从某个角度酒水中清晰可见君皓天的每个神情。 北宫青带着闷气进屋,大咧咧地在两人中间位置坐下。 上官子卿好奇地打量着她,问道:“你上哪里去了?脸色好像有些差。” “别惹我,我今天心情不好。”她自顾自地倒了杯茶,仰头喝下后才知是酒水,呛得她直咳嗽。 上官子卿轻拍着她的背,轻笑道:“怎么了?火气这么大?” 君皓天已睁开了双目,犀利的视线落在上官子卿放在她后背的手上,从上官子卿异样柔和的目光中,他已心中了然。如上官子卿这般背景复杂的商人,又怎会无缘无故地对一个普通之人诸多关注,甚至有些屈就谦让,那么这名女扮男装的女子究竟又有着怎样的身世背景? “各位大官人,下面就由我们红楼的花魁林薇儿来为大家献上一舞。” “好,好!” 雅间窗外的楼下传来老.鸨的声音,接着是嫖客们的叫喊声,顿时盖过了屋内的丝竹之乐。 舞台中央的灯火逐渐暗了下去,隐约可见一个柔媚的身影走上了台中央,那身影太过熟悉,北宫青不用细看也知道是谁。丝竹之乐悠悠响起,灯火重新点亮,伴随着台下的呼喊声,台上的女子开始扭动腰肢起舞。 台上的林薇儿已褪去她肩上的红纱,裸露着双肩,舞姿妖媚,媚眼如丝,美艳不可方物。台下的男子们几乎为之疯狂,叫好声此起彼伏。 北宫青双眼死死地盯着台上的林薇儿,不知该恨她,还是该为她感到可悲。 第十一章 避而不见 “妙,真是个妙人。!”君皓天敲击着桌面叫好,余光不着痕迹地飘向北宫青,试想着若是她换上女装会是何等风华。 北宫青回头白了他一眼,骂道:“下流!” 对于她的反应,君皓天内心反而有些喜悦,继续敲击着桌面,说道:“美人就该用来疼惜,何来下流之说?” 北宫青赌气地回道:“好啊,有本事你就买下这蛇蝎美人,看你将来怎么死。” 君皓天不以为然地摇头道:“蛇蝎美人?此女婀娜妖娆,风华绝代,哪里像蛇蝎美人?” “等你知道了她的真面目,你也就命不久矣。你爱信不信,反正我恕不奉陪了。”北宫青负气地起身离开了雅间,临走前从窗口处再次瞄了林薇儿一眼。她原本是想找她报仇理论的,可是如今看到她沦落至此,心里再也恨不起来,最多也只是为她感到可悲。 睡了一觉起来,来到客栈大堂,北宫青抬手揉了揉眼睛,直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跟君皓天坐在一处喝茶的不是林薇儿还是谁? “她怎么会在这里?”北宫青怒视着林薇儿质问,她打心眼里反感这个心思不纯的女人,可她偏偏一再地出现在自己眼前,莫非真是前世的冤家? “公子。”林薇儿柔柔地轻吟,柳腰轻摇,弱不经风地往君皓天身上靠去,一派楚楚可怜的受气模样。北宫青气得直咬下唇,这个女人可真会装,她若不是见过她的真面目,恐怕也会为她的外表所迷惑。 君皓天面不改色地暗中观察着二女的神情,心中了然,故意添油加醋,继续刺激满脸怒气的北宫青道:“小青子,以后薇儿就是我的侍女,你要多多照顾她。” “要我照顾她?门儿都没有。”北宫青简直想将他掐死,她昨晚不过跟他赌气而已,他还真把人给买下了。她抡起一脚将跟前的凳子踢翻,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转身往上官子卿的一桌走去。对着她厌恶之人,她哪里还吃得下东西。 “公子。”林薇儿娇.吟着又朝君皓天身上倚近几分,泛着寒光的眼神追随着北宫青离去的身影,她也没有预料到会再次与她碰面。此人将是她步入豪门的最大障碍,她势必不能容她,杀机在她黑色的双眸中一闪而逝。 “你该多吃点,身子太娇弱了。”君皓天往林薇儿碗中夹了块肉,不着痕迹地分开了两人的距离。对于来历不明之人,他向来怀有戒心,惟有她例外而已,那个总喜欢跟他顶嘴、口口声声喊他“黄世仁”的女子。 “青儿,你这是怎么了?何必跟她过不去?不过是个青楼女子罢了。”上官子卿内心疑惑,不明白她为何如此大反应,莫非她这么快对轩辕皓天动了情? “别理我,烦着呢。” 北宫青心情有些烦躁,为何身边每个人都让她感觉不适?上官子卿狼子野心暂且不论,原本还有几分好感的“黄世仁”,如今也为美色所迷,还是那个曾经害过她的女子,她心里十分窝火。 此时大堂的客人越聚越多,隐约可听到三三两两在谈论着四国的趣闻和闲谈,其中一桌的谈话引起了北宫青的关注。 “听说了没?南翼国的新君端木俊已于三日前登基,第二日便迎娶了护国公的女儿为晴妃……” 初闻这个消息,北宫青手上一抖,不小心打翻了个茶杯,尽管心里已有了准备,她还是无法阻止自己的心不再疼痛。他终于还是实现了他的夙愿,登上了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他也有了自己的妃子,那个她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娇俏女子。她那时候还讽刺她无法成为他争夺天下的助力,其实最该讽刺的是她自己,她在这世上一无所有,却总自负地以为自己拥有了全世界,她才是最可悲最可笑的一个。 一只温暖的大手覆在了她手背上,耳边传来上官子卿温柔的话语:“青儿,忘了他吧,他不值得你为他伤心难过。” 她低眸静静地注视着他的手,她多希望这个时候有个人真心地关心她、安慰她,只可惜眼前这个人比她心里恨着的那个人更加可恨。为何男人为了权力可以不择手段?端木俊是为了皇位背弃了他们的爱情,但他坦坦荡荡,从不掩饰自己的野心。那么他呢,他想要的又是什么,他又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好处? 她慢慢地抽出自己的手,忽然感觉身边的空气气温骤降。 君皓天以观赏济陵风景为由,打算在济陵多游玩几日再启程前往飞龙寺。北宫青与他有约在先,无法,只能多滞留在济陵几日,但她已暗中观察出他另有目的。这两日来,每当夜深人静之时,总有不少神秘的黑衣人进出他房中。若不是她因被窝单薄,冷得睡不着,她也不会察觉到。 由此可见,君皓天的身份定然不会简单,但不知比起上官子卿来,谁更胜一筹? “苏姑娘,我们能否谈一谈?”这一天夜里来了个不速之客,北宫青打开门见到敲门之人乃是林薇儿,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谈的。” “我知道上次是我不对,我不该为了自己逃生而砍断吊桥。我已经知错了,还请姑娘不要再对我记仇。” 北宫青倒是未料到她会低声下气地道歉,总觉得哪里不对,以她高傲的性格不该如此才是,冷声回她道:“你一句知错就能了事吗?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害死三条人命?” 下一刻,林薇儿却是眸中含泪,低声啜泣道:“薇儿究竟哪里得罪了公子,公子为何要恶言相向呢?” 北宫青顿时懵了,一时没反应过来,她这演的又是哪一出? 正在她发愣之际,一个询问的声音从左边廊上传来:“怎么回事?” 林薇儿见着来人,脸上更加梨花带雨,抽噎地垂眸说道:“公子,是薇儿不好,惹青公子生气。薇儿也不知道究竟做错了什么,为何青公子对薇儿有如此大的戒心。” 君皓天走上前,扶了下她削瘦的玉肩,安慰道:“别哭,哭花了脸可就不美了。” 北宫青可算看明白了这场闹剧的缘由,心中冷笑,她如此挑拨自己和君皓天的关系,究竟有何目的? “小人!”北宫青不屑地瞥了她一眼,没兴趣再看她演戏。反正也睡不着,她打算往街上走走,散散心,远离这个让她烦闷的地方。 “小青子,你去哪里?”君皓天叫住了她,这么晚的天,她一个人出门,他心里有些担心。 “你管不着!”北宫青头也不回地回他,将心中的怒气都转嫁到他身上,若不是他将这女人带来,她如何会气恼。 今晚的月色很美,尽管已入夜,街上的行人仍有不少。济陵不愧是一国的都城,百业兴旺,街两边的夜市极为丰富,小吃铺、卖花灯的、演皮影戏的,人气也跟着带动起来。大街上忙来频繁的,都是些年轻人,尤其多的是年轻的男女。 北宫青找了家卖馄饨的小摊坐下,叫了一碗馄饨。晚饭时因着林薇儿的存在,她胃口大失,吃得极少,现在正饿得慌。 刚吃到一半,远远地听到一个女子的声音,她手中的碗“珰”的一声跌在桌上,溅出一圈的汤渍。 “端木杰、端木杰!这么晚,你要去哪里?” 尉迟鲤追着端木杰从馄饨铺对角的客栈走了出来,端木杰的身体刚刚恢复就急着出门,她着实有些不放心。 端木杰步伐稍稍缓了下来,说道:“我要去找青儿。” 尉迟鲤心里有些酸涩,他无论何时都不忘寻找那名女子,闷声道:“都这么晚了,你能去哪里找人?等天亮了,我们陪你一起找。” “青儿她一个女孩子,孤身一人在外,我放心不下。她的武功又是半吊子,平日里只会耍些小聪明,还以为自己很了不起。现在没有人跟随在她身边,时时提醒她、保护她,她指不定就会闯出祸端来。万一她……不行,我必须尽快找到她。” 尉迟鲤愣愣地望着他,他眼中的焦虑和不安让她胸中发闷,无声地叹息道:“那我陪你去找。” 对面的街角,北宫青躲在墙角处,眸中闪耀着泪花,到头来最关心她、最了解她的人,始终还是端木杰。 “阿杰,你待我如此好,我何以为报?” 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她抬手擦了擦泪水,转头望去,见来人竟是君皓天,不由地有些愣住,问道:“你跟来做什么?” 君皓天只是静静地望着她,方才的一幕他都看在眼里,那男子口中的“青儿”必定就是她了,可她为何不出去相见?她的美目中仍盈着泪光,有一种淡淡的愁思暗藏在其中,让他莫名地心疼。 “看什么看?没见过人哭吗?有病!”北宫青被他看得有些烦躁,冲他吼了一句,擦着他的身边迈步离去。 君皓天在她身后慢慢地跟上,问道:“为何不出去见他?” 北宫青违心地回道:“我不认识他。” 君皓天突然拉住了她的手,强硬地让她面对自己,直视着她微红的眼睛,说道:“你的眼泪是不会说谎。” 北宫青慌乱地避开他的视线,直感觉他似乎能看到她的内心深处,窥探到她的秘密,负气地嗔道:“不关你的事!你还是去找你的薇儿吧,人家楚楚可怜、小鸟依人,等着你的怜爱呢。” 第十二章 剑客之志 君皓天薄唇微扬,心情极好地凑近她跟前,试探地问道:“我可不可以将你的话理解为你在吃醋?” “我是男人,我吃什么醋?”北宫青纳闷地白了他一眼,真是个自恋的男人,她什么地方表现出吃醋了?况且她根本对他一点兴趣也没有。, 君皓天不怀好意地用拇指摩挲着她的手背,带着坏笑,问道:“真的么?” 北宫青一把甩开他的手,手背上还残留着痒痒的触觉,她浑身立起鸡皮疙瘩,瞪着他,说道:“我可告诉你,我对断袖之癖没兴趣。你喜欢,找别人去,我看飞雨就合适,总之别来找我。” 君皓天慢慢收起悬空的手,感觉到她手上滑腻柔软的肌肤,心中微微一荡,悠然笑道:“你为何对薇儿那么大的敌意?你们之间有何恩怨?” “我曾经差点就丧命在她手上,我能不恨她吗?总之奉劝你一句,离她远点儿,这个女人心术不正,说不定接近你是另有所图。”对于林薇儿,她有着本能的戒心,认定她接近君皓天定然有所图谋。同样身为女人,她太了解对方的心性了。 “你在关心我?”君皓天不依不饶地追寻着她的目光,嘴角含笑,满目风华。他的确很出色,风采毫不逊色于端木俊,而且他的身上更多了一层爽朗明媚的气息,可是她就是无法对他生出一丝心跳的感觉来,或许以后的以后,也再不会有人能让她生出一丝悸.动。 “我说黄世仁,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自大?我对你完全没有兴趣,我也不会再对这世上的任何一个男人感兴趣。” 君皓天不解地问道:“为何?” 她眼神一黯,幽幽说道:“我已心如死灰……” 返回客栈,君皓天将南宫飞雨唤到跟前,吩咐道:“飞雨,朕方才在前边的客栈看到了阿鲤,你去查探一下她究竟为何会出现在此,一起同行的还有谁。” 南宫飞雨眼皮一跳,有种不好的预感,小声低语道:“阿鲤?瑶瑶和阿鲤向来形影不离,不会也一起来了北沧吧。” “太胡闹了!让她们赶紧返回西澜去,不准趟这淌浑水。”君皓天重重一拍桌子,神色严厉,帝王威严尽显无遗,已然不见往常的慵懒之态。 “是。”南宫飞雨小心翼翼地瞧了眼主子的脸色,判定他此次是真的动怒了,心下隐隐有些不安。 当南宫飞雨找到客栈时,不出所料地看到了自己的妹妹南宫瑶。清晨的雾色仍未退去,笼罩着一层朦胧的白烟,梅树下南宫瑶身披着翠绿的羽衣,一头黑亮的秀发垂在两肩,尚未拢起,她轻踮着脚尖,举着一只白色瓷瓶,小心翼翼地采集着梅花花瓣上的露珠。柔美的身姿,在薄雾中若隐若现,构成一幅唯美的画面。 这是妹妹自小养成的习惯,她总喜欢在清晨浓雾未散之时采集露水,然后用它来冲泡茶水。他往常在家时,常喝妹妹泡的茶,回味无穷,不过那时倒没有太多感触,如今看到妹妹晨起采露的身姿,不由地一番心疼。 他清咳了几声,引起了南宫瑶的注意,南宫瑶见到他脸上满是惊喜,撒欢地冲入他怀中,欢叫道:“哥哥,终于见到你了,可想死我了。” 南宫飞雨低头看着娇俏可人的妹妹,眼神也变得柔和了几分,嘴上仍是硬声说道:“少来这套!我问你,你离家爹娘准了么?” 南宫瑶心虚地低头,搅.弄着自己的手指,小声回道:“呃……准了。” “不许撒谎!”一见妹妹如此神情,南宫飞雨便心里有了数,从小到大,她一说谎就会做此小动作。 南宫瑶偷偷地瞄了兄长一眼,拉扯着他的衣角,浓密细长的睫毛扇动了几下,撅嘴说道:“哥哥,我错了。可是我是跟着公主一起来的,还有惊鸿陪着,出不了什么事。” 南宫飞雨微皱了下眉头,没想到事情比自己预料的还要糟糕,呵斥道:“公主也来了?你们太胡闹了。” “你说谁胡闹了?”轩辕依婷听到了他的声音,盈步从房中走了出来,温婉端庄的气质和公主的威仪,在晨雾中**一片彩来。 南宫飞雨不卑不亢地躬身回道:“属下飞雨参见公主。陛下已发现几位的行踪,特让属下来转告,让你们速速返回西澜国,不得往飞龙寺趟这淌浑水。” “皇兄……他知道了?”轩辕依婷眉眼一跳,心底有些惴惴不安,她此次是私自出行,若是让皇兄逮住,非把她送回国不可。 南宫飞雨似看出她的心思,解释道:“陛下只知道阿鲤在此,却还不知公主的行踪。” 轩辕依婷心下一喜,放柔了声音,亲昵地叫道:“飞雨……好哥哥,能不能不要告诉皇兄我在这里?” “是啊,哥哥,我们保证一定会乖乖的。”南宫瑶也跟着求情,仰着一张娇俏的小脸,让人不忍心拒绝。 南宫飞雨无奈地一叹,最见不得妹妹撒娇,只好说道:“只要公主答应三日之内,立即返回西澜,属下可以当作没有见过公主。” “好,没问题。”轩辕依婷窃喜地与南宫瑶交换了个眼色,心中暗自盘算,等三日后他们离开济陵,她们照样能随处游玩。 “听闻惊鸿也在此,属下想去找他切磋切磋。”南宫飞雨拘礼地作了一揖,往别处寻去,他们这些人虽是自小一起玩到大,但君臣之礼仍是要恪守,这是他作为御前侍卫的原则和操守。 “哥哥,我带你去!”南宫瑶欢欢喜喜地跟上,兄长一直在宫内当差,甚少归家,与兄长分别已有数月,如今异地重逢,她甚是开心,步子也变得轻快。 后院的一个假山旁,西门惊鸿正在独自练剑,身姿矫健,剑气纵横,气势如虹。东方的第一缕旭阳投射在他英俊的脸上,泛着金色的光芒,让人有些晃眼。南宫瑶望着他有些呆愣,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他风神俊朗、威武不凡的一面,心底似被什么东西撞击了一下。 南宫飞雨在一旁击了三下掌,赞道:“惊鸿,你的剑术又精进了。” 西门惊鸿回头,目光掠过兄妹两人,一抹阳光的笑容在他脸上泛起,他大步流星地走来,说道:“飞雨哥,你来得正巧,咱俩切磋切磋。” 南宫飞雨颔首微笑道:“好,正合我意。” 南宫瑶左右看了看两人,有些不满地嗔道:“哥哥,你们大清早的就比武,万一伤到了怎么办?” 西门惊鸿转头望向她,一丝雀跃的光芒在双瞳中跳跃,扬声说道:“瑶瑶,你放心,我不会受伤的。” 南宫瑶抿嘴偷笑,故意捉弄他道:“谁担心你了,我是怕你伤到我哥哥。” 南宫飞雨难得地笑语调侃道:“那瑶瑶是看不起哥哥的武艺?” “当然不是啦,哥哥最棒了。”南宫瑶仰着小脸冲哥哥甜笑,满目的萤光流彩,美不胜收。 南宫飞雨轻捏了一下她的小脸,对于这个妹妹,他甚是疼爱,柔声说道:“你先退到一边去。” 南宫瑶静静地站在一边观赏着两人比剑,不知是何缘故,今日的西门惊鸿看起来特别得耀眼夺目,无论是他如游龙的矫健身姿,还是他俊朗阳光的面容,都特别得引人注目。她忍不住甩了甩头,一定是她今日起得太早,产生了错觉。 几十招后,双方仍是不分输赢,西门惊鸿率先撤了招,感觉对方今日的剑路十分诡异,完全不是他以往的风格。比剑时处处受制,剑路十分地不流畅,他心中诧异,不由地问道:“飞雨哥,你这是什么剑法,如此怪异?剑法虽缓,却招招制敌先机,以柔克刚,真是太妙了。” 南宫飞雨心中也十分欣喜,想不到那日经北宫青稍加指点后,他的剑法可以另辟蹊径,寻得另一种境界。今日.比剑,他更加挖掘出此剑法的潜在威力,畅怀说道:“这是我刚悟出来的一套剑法,它名为太极剑法,不过还有很多不完善之处。我相信只要将此剑法稍加改进,融会贯通,定会威力无穷。我平生的志愿就是成为天下第一剑客,可惜这个目标至今还离得很远……” 西门惊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道:“据我所知,江湖上剑术第一的乃是灵剑谷的叶轻舟。他的剑术之高,连我师父也不是对手,不过听说他已退隐江湖多年,销声匿迹。” “若是我能拜他为师,此生无憾。”南宫飞雨目光希冀地投向远方,他自幼就嗜武如命,向往江湖侠客。只可惜他身为南宫世家的独子,身担家族重任,刚过弱冠之年就依父亲的意愿进了皇宫辅佐新君。若是有机会,他一定要入江湖闯荡一番,实现他平生之志。 西门惊鸿自是知晓他的志愿,拍拍他的肩,鼓励道:“会有机会的!我哥常说,人之际遇,关乎人的心志,心志坚,则离际遇不远矣。” 南宫飞雨回拍他的肩头,颔首道:“惊羽是位智者,让人尊敬。” “哥哥,你一定会成功的。” 对于妹妹无条件的信任,无形之中给了他更多的信心和鼓舞,南宫飞雨目光坚定地望着可爱的妹妹,他决不会辜负妹妹的信任,他定要实现自己的理想。 第十三章 冰雕盛会 这几日正赶上济陵一年一度的冰雕节,使得北宫青一行人都有幸目睹这一盛况。,望着眼前琳琅满目的冰雕作品,北宫青不由地感叹,她也曾在哈尔滨的冬天看过冰雕,各种灯光影射下的富有现代化风格的冰雕散发着时尚的气息,然而这里的冰雕古色古香,精致灵巧,惟妙惟肖的程度毫不逊色于现代。 “太美了,想不到这北沧国竟有如此多能工巧匠。” 上官子卿在旁解说道:“传闻北沧有一神匠汤玉,技艺巧夺天工,济凌的宫殿有半数都是出自他的手。皇宫之中有一座飘浮在水面上的水榭,名为逐日居,每日不同时辰会跟随着太阳的移动而漂移,曾是天下第一美人北沧国的公主司徒嫣的居所,只可惜美人已逝,独余空屋……” “司徒嫣……”听到母妃的名字,北宫青的神情不由地黯淡。 上官子卿注意到她的神情变化,关切地问道:“青儿,你没事吧?” “没事,我们去别处转转。” 两人走在前头,很快被人群冲散。林薇儿见状,眸光微闪了下,装作不经意地拐到脚,往君皓天身上倚去,缓阻了他的步伐。 “啊,公子!” “小心。” 君皓天虚扶了她一把,待再抬头看前面时,早已不见了两人的踪影。他不禁有些懊恼,上官子卿对她的心思,他一目了然,如今给了他们单独相处的机会,他心里莫名地焦躁。 北宫青往前走了一小段路,只觉得人群越来越拥挤,回头观望了一眼,已看不到君皓天三人,问道:“他们人呢,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了?” 上官子卿却是答非所问,说道:“想念你母妃了吧?” “你知道?”果然,他连她的身份也知晓,那么端木俊能知晓她的身份,必然也与他有关?这个人实在太可怕了,他这样处心积虑地陷害于她,究竟有什么好处? 上官子卿略为得意地颔首道:“别忘了,我人脉通达,天下能有什么事瞒得了我?传闻司徒嫣是病逝的,可北宫墨又四处张榜要抓捕你,这中间究竟是怎么回事?” “病逝?真是可笑!北宫墨丧尽天伦,竟然想强.暴我母妃,母妃不从,便死在了乱箭之下。有多少个夜晚,我梦见母妃惨死的情景,哭着醒来。母妃是为了掩护我顺利出宫,才自投罗网,我眼睁睁得看着她被乱箭射死,我……”北宫青说到动情处,不由地呜咽起来,母妃的死永远是她心中的痛。 上官子卿轻拥她入怀,拍着她的背,安慰道:“别难过,我会帮你。” “我迟早会找北宫墨报仇,上官,你一定要帮我。”北宫青眸中精光闪烁,即使真是与虎谋皮,她也要尝试一番。待她利用他报了母仇,再反过来好好地收拾他。 君皓天三人赶上来时,正好见到这一幕。君皓天的右拳紧紧握起,心里很不是滋味。林薇儿低头看着他紧握的拳头,心中升起一股恨意,凡是有她的存在,永远都会遮盖她的光芒,她决不能让她挡了自己的道。 “各位看官,你们今日有眼福了。这一尊雕像乃是出自咱们北沧国的神匠汤玉之手,现在就让我们来见一见它的真面目。” 众人循声往不远处的高台之上望去,见那上边矗立着一座一人高的雕像,用红绸遮盖着,极为神秘。随着主事人将红绸揭开,一尊晶莹剔透的美女雕像全然展现在众人面前,光润玉颜,华容婀娜,仙姿脱俗。 “哇……简直太美了。” “太逼真了。” “这不是天下第一美人司徒嫣的雕像吗?” “真的是啊……太美了。” “母妃。”听着众人的议论纷纷,北宫青这才发现为何这尊雕像的侧面如此熟悉,她情不自禁地走上台去。看清了雕像的正面后,她不由地惊呆了,那神态和姿容,简直惟妙惟肖,她仿佛再次看到母妃温柔的笑容。她的手情不自禁地伸向那雕像的底座,想再触摸一下她的母妃,却被身后一人厉声喝住。 “住手,你们这些凡夫俗子,谁也不许碰嫣儿的雕像。”一名披头散发、衣衫褴褛的醉汉跑上台来,一把拉开了她。 北宫青脚下一个踉跄,转头诧异地看他。对方在看清她的容貌后,也是十分地震惊,握住她的手,激动地叫道:“是你,你是嫣儿。” “你认错人了,我不是。”北宫青忙挣脱对方的手,对方披散着头发,无法看清面容,只觉得他太过痴癫。 那醉汉却是不依不饶地拉着她的手不肯放,嘴里不断地重复:“不,你是嫣儿,你就是嫣儿。” “长得真像,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太像了。” 底下的人群经他这么一闹,也觉得她跟雕像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在底下议论纷纷。 君皓天也在片刻间有些呆愣,莫非她与司徒嫣真有几分渊源?待回过神来,他走上前,一把拉开那醉汉的手,将北宫青护到了身后,说道:“你看清楚了,她是个男人。” “不会的,我不会看错,她就是嫣儿。” 那醉汉还想走上前,被南宫飞雨挡了下来,君皓天则牵着北宫青的手下了台,他不管对方是否真的认识她,他都不想她离开。 “小青子,别理他,我们走。” “嫣儿,不要走!皇宫是个大火坑,你不要往里跳。我带你走,我们去天涯海角,永不再回北沧……嫣儿……” 北宫青一路回头凝望着在台上激动莫名的醉汉,面上有一丝的动容。他跟母妃之间定是有故事的,如此至情至圣之人,母妃为何没有选择他? 在高台对面的酒楼上,一个厢房的窗口露出一张雍容华贵的妇人的脸来,她目光怨愤地望着台上的雕像,削长的指甲深深陷入肌肤之中。 “给本宫看紧此人,调查清楚她的底细。” “是,太子妃。” 北宫青自见过那名醉汉后,精神一直有些恍惚,他究竟是何人,与母妃究竟是何关系?她直觉他们之间必定有段深刻的故事,她很想弄明白。 正出神间,手臂突然被人拉了一把,她恍恍惚惚地笔直撞入君皓天的胸前,微恼地抬头呵斥道:“你干嘛?” 君皓天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她顺着他的目光方向瞄去,见端木杰正与尉迟鲤等人在不远处观赏着冰雕。端木杰的眼睛四处瞄着,很快就往他们这边扫来,北宫青慌忙将脸埋进君皓天胸前。她不想让他找到自己,她希望他能放弃找她的念头,自行回南翼去。 轩辕依婷等人也望向了这边,连忙拉了端木杰往外溜,却正合了君皓天的意,他内心里也不想让端木杰找到她。 “糟糕,是皇兄!”轩辕依婷后怕地咬了咬唇,幸好她反应快,希望皇兄没有发现自己。 “快走!”尉迟鲤也看到了君皓天,忙拉着端木杰往别处走。 端木杰不悦地呵斥道:“你们拉我做什么?” 尉迟鲤忙解释道:“这边都找过了,我们去那边找找,那边人多。”端木杰无法,只好由着她们,跟她们往别处寻去。 这边君皓天眼神微敛地凝视着几人离去的方向,面色有些不善,他那皇妹竟然也偷偷跑来北沧,回头他定要好好训斥一番不可。林薇儿用嫉恨的眼神注视着仍偎在君皓天怀里发呆的北宫青,一抹杀机掠过眸底。 正在睡梦中,突然闻到一股奇异的香味,北宫青由浅眠逐渐入深,越睡越沉。当她再次醒来时,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似受什么力的牵引,不断地下沉。她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的脚上正捆绑着巨石,直直往水底沉去,她无法挣脱。冰水不断往她口鼻中灌,她逐渐感觉到窒息,身体慢慢失去了挣扎的力量。 在此时此刻,她的脑海中再次浮现端木俊的身影,不管是爱是恨,她都想在临死前再见他一面,她说过她跟他之间会永远纠缠不清、不死不休。 弥留之际,她看到水面上方有一黑影朝她游来,她看不清那人的模样,无力地闭上了双眼,心中默默祈祷他便是她此刻最想见之人。 耳边传来噼里啪啦的柴禾爆裂声,有股暖源近在身旁,不断地传来热气,北宫青虚弱地醒转过来,身上仍觉得有些瑟瑟发冷。模糊的视线逐渐聚焦,待看清了火堆旁所坐之人后,她惊诧地叫道:“是你,是你救了我?” 一身黑衣劲装的莫问抬眸打望了她一眼,一边拨弄着柴禾,一边说道:“你究竟得罪了什么人,要将你活活淹死?” 北宫青吃力地爬起了身,见到他实在有些意外,可不知为何,虽只几面之缘,却似已相识了许久一般。在他面前她丝毫没有感觉到不自然,撇撇嘴,无奈地说道:“我哪里知道。” 莫问将一包油纸包裹的食物丢给她,淡淡地说道:“吃点东西吧,吃饱了,你也该走了。” 北宫青接住食物后,白了他一眼,对于他的逐客令心里有些恼火,努嘴道:“这里又不是你的地方,凭什么赶我走?” 莫问轻瞥了她一眼,回道:“总之每次遇到你都不会有好事,我可不想再跟着你倒霉。” 第十四章 比剑之约 北宫青打开油纸里包裹的鸡肉,还有些余温,香气四溢,果然是美味。!她一边大口地啃着,一边口齿含糊地质问道:“你把话说清楚,我怎么妨碍你了?” “第一次,在东旭国,我在山里练功破关,你却突然闯入潭中洗澡,不慎打扰到了我;第二次,在南翼国,我在山谷的山洞里再次练功破关,你又突然闯入,害我差点走火入魔;这一次,我约人比剑,却因为半路救你而失约。你说,你是不是每次都给我带来霉运?” 莫问边敲击着手中的树枝,边一件一件地把之前的事与她说道,他心里真感觉有些莫名其妙,为何每次碰上她都有倒霉事发生。好在半月前,他终于顺利地破关,武功大进。此次他约了师叔比剑,争夺天下第一剑客之称号。路过河边时,恰好撞见她被人投入河底,他无法视而不见,只好暂时将约会抛到一边,先将她救了回来。 北宫青彻底呆住了,嘴里的鸡肉咬了一半,停在了那里,原来自己一直这么衰,难怪人家每次见到她都没什么好脸色。可那是她的错吗?她只不过是碰巧在不适当的时间出现在了不适当的场合而已。 她将嘴里的一半鸡肉嚼碎吞下后,掰着手指,为自己辩解道:“第一,在东旭国,我洗我的澡,是你自己不专心,才导致破关失败;第二,在南翼国,你就不该找那么个山洞练功,你要练功就该在山洞门口挂块牌子,清楚写明‘练功中,请勿打扰!’;第三,与人比剑可以再约,人命却只有一条,所以你今日的做法是完全正确的,你会得到善报的。” 两只油腻的手双手合十,她煞有介事地唱道:“阿弥陀佛,佛主与你同在!” “什么歪理?”莫问扑哧笑出了声,还真没见过这么会胡搅蛮缠的人。 北宫青偷瞄了他一眼,不得了,这家伙平时冷冷的、酷酷的,这一笑起来还真是魅力十足啊。 “对了,我叫北宫青,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莫问。” 北宫青一时没反应过来,苦闷地歪头道:“干嘛不能问?你的名字很神秘么?” “莫问。”莫问有些无奈地加重了语气。 北宫青仍是没有反应过来,以为他故意藏着掖着,不满地嗔道:“什么嘛,说个名字会死啊?” 莫问简直要被她活活气死,只好再次强调道:“莫问,我说我的名字叫莫问。” 北宫青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支吾道:“呃……人家哪知道你会取这么个怪名字。莫问、莫问,闲事莫问,难怪你这人这么冷漠,跟你的名字一样。” “我看你已经有足够的力气了,应该能自己回去,我先告辞。”莫问率先起了身,今日尚早,说不定还能赶上比剑之约。 北宫青见他要走,不禁有些急了,忙叫道:“哎,你生气了?你别丢下我一个人啊,我不认路的。” “喂,大侠,莫问大侠……”她爬起身,就要追赶上去,谁知身体太过虚弱,脚下一个虚踩,往边上倒去。 “你没事吧?”莫问几个箭步上前,扶住了她。 北宫青借着他的力,好不容易站稳了身子,说道:“头有点晕。” “我背你。”莫问心里虽有些着急比剑之约,但她眼下的状况,的确让人有些不放心。他屈了下身子,示意她上他背上。 北宫青心中一喜,一跃跳上了他的背,就知道他会心软,也不枉她方才故作夸张地摔倒。莫问目带疑光地转头看她,她这一跳力道十足,哪里像虚弱的样子? “我就说嘛,你一看就是个大侠,倚剑江湖,侠骨柔肠,一箫一剑走天下……啧啧啧,太美了……”北宫青天马行空地胡思乱想,完全没注意到人家的脸色越变越差,她低头在他身上找了找,好奇地问道,“对了,你的剑、你的箫呢?” 莫问终于忍不住喝道:“不想被摔下来,就立刻给我住嘴。” “干嘛那么凶?刚还夸你是大侠,一转眼一点大侠风范都没有了……好,我住嘴,不说话了。”见他脸色沉了下来,她立即用手捂住嘴,可心里还是不停地犯嘀咕。 走了一大段路,一路无话,北宫青忍不住有些发闷,小声问道:“我们现在是要去哪里?” 莫问好笑地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模样,方才实在是觉得她越说越离谱才喝止了她,倒没想她还真的乖乖不说话了。 “我约了人比剑,稍候再送你回去。” “比剑?好啊,好啊,我要看。” 那是一个偏僻的树林,林中的草木都已覆上一层白色。萧索林木间,有座竹亭屹立其中,竹亭中临风而立着一位银发青衫的老者。 在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后,他徐徐转过了身,清明的目光仿佛有穿透力一般射向来人,悠悠开口道:“你终于来了,我已经等了你很久。” 莫问停下了脚步,坦然回道:“我说过,我一定会赴约。” 北宫青好奇地打量着亭中的老者,对方鹤发童颜、仙人之姿,虽上了年纪,却精神奕奕、双目有神。她不由地在心底赞叹,小声凑到莫问耳边问道:“哎,他是谁啊?” 莫问好笑地瞥了她一眼,以他师叔的功力,就是这林中落下一枚松针,他也能听得一清二楚,更何况是她的窃窃私语了。他用平常的声音回道:“他是我师叔叶轻舟,剑术在江湖上排名第一。” 北宫青继续小声地问道:“这么厉害?那你打不打得过他?” 莫问挑眉反问道:“你认为呢?” “莫问必胜!”虽然不知道他的实力,她还是攥起右拳,使劲地点了下头,为他鼓气加油。 叶轻舟带着兴味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巡视,他们的对话自然也是一字不漏地收入耳中,他很好奇对方究竟是何人,竟能让他那嗜武如命、凡事漠不关心的师侄起了兴趣,不由地打趣道:“这小丫头是谁?你小子什么时候也动了女人的心思?” 莫问脸上一窘,立刻放下了她,冷淡地说道:“我跟她只是萍水相逢。” 北宫青左右看了看师侄俩,深怕误会加深,忙摆摆手,嬉笑道:“前辈,你们就当我不存在,我坐一边观赏就好。” 叶轻舟饶有兴趣地观察着她,看此女面相贵不可言,双眉之间有股红光若隐若现,隐有潜龙在渊之相,莫非她真的跟灵剑谷有缘?想起师兄弥留之际的遗言,有凤来仪,灵剑出谷,莫非等的就是此女? “你这丫头倒是有意思,你坐那树上去吧。”叶轻舟袖袍轻扬,**一股强劲的力道,生生地将北宫青整个人抛到了十几人高的参天古树上。 “啊——啊——” 北宫青一阵惊叫,好不容易**落在了树杈上,她连忙俯身死命抱住树枝,颤声朝下面喊道:“好高啊!你们快点比试,比完就送我下来,我有轻度的恐高症。” 下头的两人相视一笑,各自亮出了缠在腰间的软剑。凡灵剑谷弟子,每个人都拥有一把特制的软剑,剑在人在,剑亡人亡,这是作为灵剑谷弟子最高的荣誉。 “小子,你动心了。”叶轻舟静静地注视着眼前这名灵剑谷最为出色的弟子和师侄,他唇边久久未逝的笑意已出卖了他的心思,不由地在心底为他担忧。作为剑客,最不该有的就是感情,他不希望眼前这位极有可能成为下一任灵剑谷谷主的弟子误入歧途。 莫问心中一惊,他真的动心了吗?灵剑谷的谷规,凡历任谷主,终身不得婚嫁,而他自幼的心愿便是成为天下第一剑客,然后接任师父的谷主之位。他是不该动情,也不该动心的,不,他没有动心,只是错觉罢了。 他的眸光微闪,敛去了唇边的笑容,面色冷峻地望向师叔,作起剑势道:“师叔,请出招吧。” 北宫青坐在树上俯视着底下打得难解难分的两人,完全看不清两人的招式,只感觉一青一黑两团影子在底下忽左忽右,忽上忽下,强烈的气流扑面而来,震得参天古树不断颤动。她紧紧地抱住树枝,现在才明白叶轻舟为何送她到上头来观看。 那股气流终于息止,剑击声也彻底消去,接着传来叶轻舟豪放的大笑声:“哈哈哈哈……不错,不错!你小子青出于蓝,可以出师了。” “谢师叔承让。” 笑声止息,叶轻舟突然压低了声音,神情肃然地说道:“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四国分踞天下的局面已近百年,是到了该天下一统之时。你出师后务必寻一明君辅佐之,助其平定天下,安抚民心,也不枉负你师父对你多年来的栽培,还有你师父临终前的遗言,你也一定要切记。” 莫问慎重地点了点头,回道:“师父遗言,莫问时时铭记在心,只是天下能人辈出,究竟谁才是莫问该辅佐的明君?” 叶轻舟翩然背转了身,目光悠远地望向天空,意有所指地说道:“飞龙寺的圣物即将在腊月初八出土,得圣物者得天下。” 莫问心中了然,躬身道:“莫问明白了,谢师叔教诲。” 第十五章 圣物传言 两人的声音太低,北宫青在上头完全听不到两人的对话,有些不耐烦地朝下喊道:“喂,下面的,你们比试完了,可以放我下来了吧?我的脚有些发酸。。”其实她想说她的脚有些发抖,可又觉得掉面子,只好临时改了口。 “这丫头面相贵不可言,他日定有一番作为。你……好自为之吧。”叶轻舟担忧之余也无可奈何,他自己当年不也是因了一个情字,才与谷主之位无缘。他仰天长长一叹,往事如烟,红尘似梦,他的一生辉煌有时、富贵有时,一切皆如过眼云烟,化为尘土,是到了他隐迹红尘之时。 莫问目送着师叔乘风而去的背影,深有感慨,师叔不仅是灵剑谷的一个传奇,更是江湖中的一个传奇。有人传说,他是飞龙皇族的后裔,也有人传说他是灵剑谷第八代谷主的私生子,但这些都无法掩盖他年仅三十岁便成为江湖第一剑客的光芒。他原本理该是灵剑谷第九代谷主的继承人,但他却执意爱上了一名女子,私下与其结婚生子,失去了接任谷主之位的资格。然而在他们成婚的第二年,妻子便为仇家所害,幼儿不知所踪。师叔盛怒之下屠杀了仇家满门,因而也犯了灵剑谷的谷规,被罚于藏剑洞中守剑二十年。 “啊——啊——” “别叫了,你已经落地了。” 莫问无奈地望着闭眼大叫的北宫青,他只不过用了股掌风将她从树上震了下来,在她即将落地之时,便稳稳地接住了她。谁想她的反应竟如此强烈,他不由地皱了皱眉,略微有些头疼。 “你们师叔侄俩都有病啊,把人弄上去弄下来之前,不会先通知一下吗?人家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北宫青庆幸地拍拍胸膛,经他们这么上下来回折腾,非把她吓出心脏.病来不可。 莫问噙着笑意,瞥了她一眼,说道:“走吧。” “刚才被你们来回折腾,我脚下发软。”这次她不是装的,是真的被吓得脚发软了,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莫问终是抵不过她哀怜的神色,屈身叹道:“上来吧。” 北宫青窃喜地再次爬上了他的背,他的身子骨非常得结实,背脊宽阔,让她感觉很有安全感,自在地趴在他背上,絮絮叨叨地说道:“哎,刚才你们到底谁赢了?我愣是一点都没看出来。” “哎,问你话呢。” “不过你的武功真的好厉害,我在上面都感觉摇摇晃晃的,就快掉下来了。什么时候有空,你教我几招呗,我只要学点轻功就好。” 她在上边一个劲地说,可底下这位老兄愣是不搭话,让她十分不爽,推搡着他的肩头,说道:“哎,你说话呀,你倒是吱一声啊。” “你太吵了。” 莫问一个回手,点了她的哑**,她使劲地咂巴着嘴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到最后,她四肢无力地整个耷拉在他背上,若是可以,她会在头顶上方画个方筐,写上“郁闷而死”四个大字。 不会武功就是吃亏啊,等哪天她也会点**功夫,定也要让他尝尝有口不能言的滋味。会武功就了不起么?就会凭武力欺负人,而且还不是头一遭了,她暗暗发誓一定要学武去,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回到济陵城内时,北宫青已无聊地趴在莫问背上睡了一觉。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刚好看到上官子卿和君皓天几人从客栈走出来。她挥舞着手,朝他们喊道:“上官,黄世仁,我回来了!” “青儿,你没事吧?” “小青子,你究竟去哪里了?” 面对两人关切的神情,她心中升起一股暖意,从莫问背上跳了下来,挠着头,撇嘴道:“别提了,我被人绑架,然后沉入水底,差点就一命呜呼。幸亏有这位莫问大侠挺身相救、行侠仗义,这才侥幸逃过一劫。” “哦,我来介绍一下,他们分别是上官子卿、君皓天、南宫飞雨……”当介绍到林薇儿时,她自动跳过,此次她遭难多半与她有关,这笔帐回头再跟她算。 见几人只是相互点头示意,彼此之间存有几分戒心和淡漠,她甚觉无趣,叫嚷道:“好冷场,太不给面子了吧。咦,我又可以说话了?” 她这才发现自己的哑**已自动解开,指着莫问的鼻子,骂道:“你个死莫问,敢点我的哑**?我骂你祖宗十八.代……” 莫问手指轻弹,再次封住了她的哑**,而且还是隔空点**,直把她郁闷得想撞墙。 “不要再让我听到任何噪音,我就替你解**。” 北宫青连连点头,算是怕了他了。她捂着嘴,可怜巴巴地望着他,用腹语抗议道:“你欺负我,算不得英雄好汉。” 君皓天几人都见识到了他隔空点**的功夫,不由地吃惊万分,江湖上会这门功夫的人屈指可数,对于他的身份背景愈加地好奇。 北宫青的哑**一解开,凑着张甜死人的笑脸,讨好地说道:“莫问大哥,你能不能教我怎么解**?” 莫问斜睨了她一眼,直接戳穿了她的图谋道:“我点的**只有我一人能解开,你就不必再白费心思了。” 北宫青立刻变了脸,高举着右拳,申斥道:“我抗议,我要求言论自由。” 君皓天牵唇一笑,对于两人之间的关系,他有着太多的疑问,试探地问道:“莫问兄也打算前往飞龙寺?” 莫问回视着他,感觉对方身上有种难掩的雍容华贵之气,定非寻常之人,回道:“腊月初八,飞龙寺有圣物出土,这个消息已传遍四方,谁人不想亲临目睹?相信届时去往飞龙寺的人会数不胜数。” “圣物,什么圣物?”北宫青还是初次听闻圣物一说,隐隐觉得此事与她的穿越之谜有所关联。 “具体什么圣物还不为人知,但有传言说道,得圣物者得天下。”莫问在说话间一直留意着君皓天的反应,果不其然地,在他说到后半句时,对方的瞳孔微缩了一下。 天下,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凡有志之士,谁不想登临高位,傲视群雄? 此次飞龙寺一行,他的目的就是遵循师父的遗愿,寻找明君而辅佐之,他不会错过观察任何一个可能得到圣物之人。 “真的假的?什么圣物如此了得?”北宫青的好奇心被完全地激发了出来,她只听说过得民心者得天下,而这得圣物者得天下的预言未免有些太过悬乎。她倒想亲眼见见究竟是何圣物有如此大的威力,能使拥有者得到天下。 入夜后,北宫青私下里来找林薇儿质问,她想清楚知道她究竟为何一而再再而三地要置她于死地。 “我问你,我被人绑架一事是不是你干的?你别想骗我,我在这里没有任何仇人,只有你。” 林薇儿却是供认不讳,点头道:“是,是我做的又如何?你的存在只会夺走所有男人的注意力,我不甘心。公子是我的,我不会让你夺走他。” 北宫青倒是有些意外,她竟然是为了一个男人而仇视她,她何其无辜。 “君皓天?太可笑了,他只当我是个男人,又怎会对我产生感情?就算真是那样,我也不可能喜欢他,我不会再爱上这里的任何一个人……” “此话当真?你真的不会跟我争公子?”林薇儿紧抓住她的手腕,神情有些激动。 “我才没有你那么无聊。”北宫青最终还是心软了,对方不过也是个可怜的女子,几番遭难,好不容易有个归宿,她何不成全她。 她没有再为难她,默然地转了身,回自己的房间。反正她早晚会离开君皓天的身边,她们之间也不会再有任何交集,她只当视而不见便是。 还未走到房门口,便意外地撞见独自凭栏远眺的君皓天,他的口中正默念着她那晚吟过的李煜的词《相见欢》。他傲立在栏边丰神俊朗,气宇非凡,柔和的月光映照在他英俊的侧脸上,让她有瞬间的恍惚,情不自禁地将他的身影和端木俊的身影相重叠。 一丝痛楚划过她的心房,她该是恨他的才对,可为何还是忍不住地想念他? 君皓天回头时,正好捕捉到她眼中的痛楚,他已经不是第一次从她眼中看到愁思,愈加地想了解她、为她排遣心中的苦楚。 “我睡不着,你陪我去屋顶赏月吧。”在她毫无防备下,君皓天揽过她的腰,不容拒绝地带着她施展轻功,飞上了客栈的屋顶。 “哎、哎,是你睡不着,我可困得很。”她不敢随意挣扎,怕一个不小心从空中摔了下去,只能任由他挟持着上了屋顶。 “嘶……你、你不觉得这里很冷么?” “那就挨着我坐。” 君皓天长臂舒展,一把将她搂入怀中。在那一瞬间,往事一幕幕袭上心头,曾几何时,她也曾和一个男人坐在屋顶上赏月,那是她一直梦寐以求之事,可如今却成了她最伤痛的回忆。 泪水不由自主地夺眶而出,这些日子以来,她已尽力地试着去忘记过去,可是那些往事就像带闸门的水库一般,闸门一旦开启就哗哗地倾泻而出。 君皓天默默地解下身上的紫色裘衣,罩在了她身上,将她整个人包裹在怀中。他低头深嗅着她发间的茉莉清香,他很想了解她,很想听她亲口诉说心中的伤心事,可是他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她的心门还未向他敞开。 第十六章 北沧皇族 身体被一股暖意包围着,她的心也逐渐变得温暖,他的裘衣上、身上都是她所熟悉的味道,为何他们身上都有着相同的龙涎香味,难道是巧合吗? “谢谢。,”北宫青退离了他身旁,她只允许自己一时的放纵,他和他一样,是同一类人,是她不该接近之人。 她的疏离,让君皓天心里有些失落,关切地问道:“你有心事?” 北宫青擦拭着眼泪,遥望向广袤的星空,悠悠开口道:“我想家了。” “你家在哪里?等飞龙寺的事一完,我便送你回去。”对于她的身世,自那日冰雕节后,他心里已大概有了数。若她真是司徒嫣的女儿、东旭国的公主,哪怕付出再大的代价,他也愿意亲自登门求亲,只求她心甘情愿地嫁给他。 “我家在一个很遥远的地方……那里的人们每天辛劳地工作赚钱,买车供房,我们那里提倡男女平等,一夫一妻制。当两个相爱的人结婚时,他们会相互为对付戴上戒指,许下一生一世爱的承诺……”她曾经幻想着那个为她戴上戒指之人会是端木俊,可如今,一切都成了泡影,她已不再奢望。 “戒指?”君皓天暗暗留了心。 北宫青点头道:“嗯,可是我都不知道我还能不能回去,我去飞龙寺就是为了寻找答案。” “要是不能回去,你跟我去西澜国。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君皓天握住她的手,清亮的眸子中是从未有过的认真和郑重,看得她有些心惊,慌乱地抽回了手,眼神闪烁不定。为了彻底打消他的念头,她故意为难他道:“你真的什么都能给我?那我要玫瑰花,你能帮我找来吗?” “玫瑰花,好,我记下了。”君皓天却是想也不想便答应了,他深信只要这世上有这种花的存在,他便一定能找到。 刚送走了君皓天,又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北宫青感觉十分纳闷。 “上官,你找我有事?” 上官子卿方才亲眼见着他们在屋顶上的一举一动,心里非常不舒服,吞吐道:“你跟他……他的身份不简单……” “你知道他的身份?”北宫青直觉他应该会知道君皓天的身份,对于他的实力,她从不怀疑。 上官子卿若有所思地回道:“若是我所料不错,他应当便是西澜国的皇帝轩辕皓天。” “又是一个皇帝。”她感觉有些心寒,至今为止,她所遇到过的皇帝,包括北宫墨、端木紫,还有新登基的端木俊,没有一个人不曾伤害过她,她已经有些畏惧与有着皇帝称谓的人打交道。 趁着天未亮,她找到了莫问,她想远离君皓天,远离政治权力的中心,她不想再一次受到伤害。 “莫问大侠,我雇你当我的保镖,你护送我去飞龙寺如何?我给你一千两银票。” “一千两不够吗?那两千两?”见对方没有任何反应,她只好继续加码,再怎么说人家也是天下第一剑客的师侄,身价定然不凡。她已经想好了,最高五千两,这是她的底线。她先从一千两开始,慢慢跟他砍价,可人家似乎并没有要砍价的意思。 “为什么不跟他们一起走?” 北宫青不想瞒他,坦言相告道:“大家都这么熟了,我就实话实说吧。我怀疑君皓天就是西澜国的皇帝轩辕皓天,我不想再跟任何一国的皇帝有牵连,所以我打算独自前往飞龙寺。” 莫问内心里也不愿她与其他人有太多牵扯,直截了当地说道:“走吧。” “啊?这么快?”北宫青完全没反应过来,这位老兄还真是急性子,说风就是雨。 “抱歉,两位不能离开。”还没走出院子,就被南宫飞雨拦了下来。 北宫青上前质问道:“飞雨,你阻拦我们做什么?” 南宫飞雨怀抱着宝剑,侧着脸,冷声道:“你们想走,得先问过我的剑。” 莫问不屑一顾地瞟了他一眼,轻描淡写地说道:“你不是我的对手。” 北宫青头大地看着同样自负的两人,他们要是真的交手,那还不把整个客栈的人都吵醒罗。刚想阻止,南宫飞雨已沉不住气,率先出了招。自从白天见识了对方的隔空点**后,他就蠢蠢欲动,直想找个机会与他比试。 “阁下未免太过自负,看招!” 南宫飞雨抽剑攻向他,莫问静立原处,丝毫未动。只待剑尖还差几公分的距离时,他以几不可见的速度拔出了缠在腰间的软剑,软剑如蛇形一般,缠上对方的剑。不过三招,南宫飞雨手中的宝剑已脱手而出,他整个人都呆滞在那里,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 莫问收回了软剑,动作一气呵成,冷酷地说道:“你的剑法还不够纯熟,破绽百出,你还是回去再练上几年吧。” “三招,我只接了他三招……” 两人绕过南宫飞雨,离开了客栈,只余下他一人独自呆在原地,有些难以接受这样的事实。这场比试,无疑是对他的极大打击,他向来引以为傲的剑法,却在三招内被人破解,而且还丢失了宝剑,这是莫大的耻辱。 “莫问,你太酷了!你教教我吧……哎,哎,你别走这么快啊,你等等我……”北宫青紧追着莫问,终于见识到他的真正实力,暗自决定一定要学习君皓天的腹黑术,诱拐他当她的贴身保镖。 卧龙镇是卧龙山下的一个小山镇,离卧龙山上的飞龙寺仅有两天的路程,北宫青和莫问两人一行紧赶慢赶,花了三天的时间才到这里。 “想不到北沧国区区一个小镇也这般繁华,丝毫不输于南翼国的汉嘉城。”北宫青看着眼前满目的繁华景象,心中十分好奇,如此繁盛的北沧国,为何在四国之中实力却最弱? “少见多怪。”莫问这一路上一直被她的无敌唐僧功侵害,耳边尽是她聒噪的声音,逐渐对她的话爱理不理,搭话也是极有选择性的。 “莫问大侠,你经常行走江湖,一定到过不少地方。你都跟我说说,什么地方风景最秀丽,什么地方小吃最多,还有什么地方……喂,你等等我啊……” 北宫青牵着马,紧追着他,穿梭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她终于发现了,自己的腹黑功力完全没法跟君皓天相比,都这么多天了,人家都爱理不理的,一点儿也没有要屈服的意向,莫非她真的用错了方法? 前方锣声喧天,士兵开道,人群逐渐由路中央往两旁分散开去。远远地,看到有几辆华贵的马车在军队的护送下往这边驶来,气势之壮观,唯有皇家之人才能享有。 北宫青甚感好奇,拉过旁边一人,问道:“小哥,请问一下,来的是什么人,这么大的排场?” 那人上下打量了她一眼,鄙夷地说道:“你是外地来的吧,连太子和太子妃的马车也不认识?” 北宫青心中一动,激动地问道:“太子、太子妃?可是太子司徒峰和东旭国的公主北宫尘?” 那人脸色一变,连忙压低声音道:“嘘,你小声点!直呼太子、太子妃名讳,可是要砍头的。” 北宫青不以为然,继续往队伍中眺望,一道玄黄色的熟悉身影赫然跃入她的眼帘。她心中一阵惊喜,这不就是她那无厘头的堂哥么?只见司徒睿骑马走在马车的后边,一身华丽的衣着,头戴银冠,一双桃花眼慵懒地扫过人群,立刻惹来一群女子的尖叫声。 北宫青忍不住抚额擦汗,想不到她那堂哥在北沧国如此吃得开,人气之高直逼刘德华。她朝着队伍挥了挥手,大声喊道:“司徒睿、司徒睿!” 她才刚喊了两声,就被周围的几名女子给挤到了后边,耳边传来女子们的高喊声:“小王爷、小王爷!” 她们这一带头,整条大街上的女子们都一齐喊了起来,场面之壮观,堪比刘德华的演唱会现场,把北宫青看得直目瞪口呆。 而司徒睿本人却是见怪不怪,似乎业已习以为常,目不斜视地继续往前赶路。眼见着他就要走远,北宫青有些急了,翻身跳到了马背上,朝着他背影的方向,仰天一声大吼:“司徒睿,你这臭小子,给我停下来!” 她的声音一停,四周顿时变得寂静无声,所有的人都拿见鬼的眼神望向那个站在马背上的女子。北宫青左右环视着人群,顿时尴尬万分,傻笑着挠了挠头,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收场。旁边的莫问也是一头的黑线,牵着马退离了她几步,尽量跟她撇清关系。 “青儿!” 司徒睿终于回头认出了她,满脸的惊喜之色。他说怎么听声音这么熟呢,这天底下也就她一人敢叫他“臭小子”了。他朝警戒的士兵们挥挥手示意后,牵马走到她跟前,问道:“青儿,你什么时候来的北沧,怎么也不支会我一声?” “我这不是刚到嘛。”北宫青肆无忌惮地上下打量着他,笑着调侃道,“你小子行啊,穿上这身行头,还真是人模狗样的。” 司徒睿微红了脸,左右瞄了几眼,清咳道:“青儿,看你说的,你就不能给我留点面子?” 北宫青注意到边上已有不少不善的目光朝她身上射来,爽朗笑道:“好吧,我还怕被你的粉丝们用唾沫给淹了呢。对了,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司徒睿自动忽略她的奇怪用语,已经习以为常,回道:“我正要随父王和母妃去飞龙寺,见证飞龙寺圣物出土的仪式,不如你跟我们一块儿去吧。” “也好。”其实她也想见见母妃这边的亲人,司徒嫣的惨死,或许能引起他们的共鸣,直接向东旭国提出质问。 第十七章 不欢而散 司徒睿注意到她身边的男子,忍不住好奇地问道:“这位是?” 北宫青得意地指着莫问,介绍道:“他是我保镖,莫问。!” 司徒睿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他们两人,对方貌似不太接受她的介绍称谓,还丢了个冷眼给她,而她就假装侧身,当作没看到。真有趣,看来有好戏可瞧,他怎能错过? “睿儿,还不快跟上。”前头的马车里传出一个中年女子的声音,声线饱满,中气十足。 司徒睿闻声,立即拘谨地朝马车方向回道:“是,母妃。” 北宫青顺着他的视线方向望去,正好瞧见马车窗帘的一角落下,但她仍是捕捉到了那帘子后边一双怨愤的眼睛。她心中一惊,有些忐忑不安,不明白那双眼睛中的怨愤究竟来自何处。 司徒睿拉了她一下,将她从神游中拉了回来,说道:“走吧,你们先跟在大军后,稍候我将你引荐给我父王和母妃。” 夜至山城外的一个行馆中,司徒睿给安排了临时的住处,待用过晚饭后,他独自到北宫青房中来寻她叙旧。 “你今晚先在这里休息,明日一早我再将你引荐给我父王和母妃。” 两人毫无顾忌地坐在床上闲聊,一个抱膝坐在床头,一个斜身仰靠在折叠的锦被上,姿态十分地随意,几乎将这里当成了北营的营区。 “不着急,反正我跟他们也不熟。”回忆起白天马车内的那个怨愤的眼神,她心里有些不安,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青儿,我听说了端木俊成亲登基之事,你还好吧?”司徒睿小心翼翼地询问,她和端木俊之间的事,他是知道的,回到北沧之后也陆续听说了些。 北宫青心中苦笑,她怎能好呢?不想让他担心,她故作无事,拍拍自己的胸膛,说道:“我很好啊,大丈夫何患无妻?” “应该是小女子何愁不嫁吧?要不然,你嫁给我得了,我保证让你一辈子吃香的喝辣的,衣食无忧。”司徒睿开玩笑地说道,其实在他内心里早将她视作亲妹妹般看待,对于她的身世,他十分地怜惜和心疼。 北宫青怎会不知他的心思,若是论起亲情来,他的确是个好哥哥,给了她最多的关爱。她摸着下巴,煞有介事地点头道:“的确是个不错的养猪计划,可惜我的志愿不是当一头猪。” 司徒睿撇嘴一笑,说道:“人家可是很有诚意地在跟你求婚呢。” “切,你这样叫求婚?人家求婚可都是有九百九十九朵玫瑰加一枚钻石戒指的,那才有诚意。”她一直都幻想着某一天某个人能这样跟她求婚,或许她会动摇,可惜在这个世界,那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司徒睿诚实地摇摇头道:“不懂。”其实他是懒得问,也懒得想,她口中的奇怪话语实在太多,时不时地就蹦出来。久而久之,他就选择了忽略,也省去了他思考的辛苦。 懒人就是懒人,北宫青恨铁不成钢地拿手指戳着他的脑袋,数落道:“不懂就该虚心受教,你这榆木脑袋,怕是永远都开不了窍。” 司徒睿一把拉下她不安份的手,开怀地笑道:“真好,感觉又回到军营的日子,这些天我可是真的很想念你呢。” 北宫青心有所感,长长一叹道:“人是要往前看的,不能总缅怀过去。” “咳咳。”一声清咳从敞开的门口传来,两人一齐往外看去。只见门口站着一位中年女子,衣着雍容华贵,气质高贵,她微蹙着眉头打量着床上的两人,面色十分不善。 “母妃。”司徒睿一个挺身从床上跳了下来,一改方才的散漫,神情变得有些拘谨和敬畏。 “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我是母妃,北沧国的太子妃。母妃,她就是我跟您提过的嫣姑姑的女儿,青儿。” 北宫尘凌厉的目光一直落在北宫青的身上,一抹熟悉的怨愤在眼底划过,她不动声色地说道:“母女俩果然长得像,跟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北宫青直觉对方对她怀有莫名的敌意,不敢放肆,恭敬地作揖道:“青儿见过太子妃。” 北宫尘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在她作揖的当口背转了身,走至窗口处,去摆弄放置在窗口处的一盆盆栽。北宫青顿觉十分尴尬,心里微微有些恼火。 司徒睿感觉到气氛的压抑,在旁调节道:“青儿,这么拘谨做什么?按辈分来算,你该叫我母亲大人一声姑姑才是。” 北宫青心领他的好意,亦觉得自己毕竟是晚辈,不该与她置气。正要改口唤她“姑姑”来缓和气氛,谁料北宫尘突然回了首,用讥讽的语调刻薄地说道:“母女俩就是母女俩,不只容貌长得像,连勾引男人的本事也青出于蓝。” 北宫青顿时火了,质问道:“你这是何意?为何侮辱我母妃?” 北宫尘冷笑道:“你母妃是何等人,整个北沧国人尽皆知,何须本宫造谣侮辱?” “哼,想不到太子妃竟是如此言语刻薄之人,这个亲戚不认也罢,告辞!”北宫青愤愤地转身,迈步离去,她无法容忍别人对母妃的侮辱,尤其是亲人,更不能原谅。 “青儿……母妃,您为何……”司徒睿十分不解母妃的态度,虽然母妃的性格是有些孤高自傲,让人敬畏,但从不会无缘无故地说出这些刻薄的言语。 北宫尘面色冷冽,不容置喙地说道:“你给我听好了,以后不许再跟这个女人有任何来往。” 司徒睿不解地追问道:“为什么?” “母妃的话,你敢不听?” 北宫尘厉声一喝,司徒睿立即浑身颤了一下,乖乖地应声道:“孩儿不敢。” “你皇爷爷年高日衰,你父王又无心政事,这皇位迟早是由你来接任。你要多少后宫佳丽,母妃都不会干涉,唯独司徒嫣的女儿,母妃绝不容许她入主后宫。你好自为之!”北宫尘甩袖离去,带走一片冻结的空气。 “恭送母妃!” 司徒睿稍稍松了口气,自小到大,他最畏惧的就是母妃的训斥。母妃身上与生俱来的威严和霸气,让他自幼敬畏,见了她连大声喘气都不敢。 “青儿,你别走!我回头再劝劝我母妃,说不定其中有什么误会。” 司徒睿在行馆门外追上了北宫青和莫问两人,想劝她留下来。 北宫青坚决地摇头道:“堂哥,你不必劝我了!你知道我的性格,你母妃那样侮辱我母妃,我如何能忍?” “我也不知为何母妃会如此。”司徒睿对此也十分无奈。 北宫青不想他为难,爽朗一笑,说道:“咱们先分道扬镳,飞龙寺再会吧。” 司徒睿朝两人挥别道:“也只好如此,一路保重。” 离开行馆赶夜路,北宫青心中有些郁结,北宫尘刻薄的言语让她十分心寒,原本打算认亲的计划自此全部打消。她本就与他们没有血缘关系,何必非跟他们攀亲搭故,找气受呢? 回头看了看骑马走在身旁的莫问,虽只是萍水相逢,却是她愿意倾心相交的朋友,比起那些所谓的亲戚,不知要窝心多少。 “莫问大侠,你啥时候教我轻功?我要求不高,只要能飞檐走壁就可以。”她随便找了个话题与他调侃,越来越喜欢看他被她唠叨得很无奈的模样。 能飞檐走壁,还要求不高?莫问好笑地反问道:“你可知道一个普通的学武之人要达到飞檐走壁的境界需要多少时间?” 北宫青哪里有什么概念,大概猜测道:“一个月,应该足够了吧?” 看他直摇头,她连忙比划了个三的手势,说道:“三个月?虽然时间长了点,但勉强还能接受。” “三个月?是三年。”莫问不由地轻笑,她想得还真美,天下哪有一蹴而就的武功?不付出血汗,哪来的收获和成果? 北宫青忍不住泄气道:“三年?也忒久了吧?”整个肩都垮了下来,她可不要浪费三年的大好青春在钻研武学上,太不值得了。 莫问抿嘴偷笑,有些得逞的意味,似真似假地说道:“当然,我说的是普通人,若是资质不错的,一年就可学会。” 这三年一转眼功夫又变成一年了?北宫青内心有些质疑,心说他该不会是故意在逗她吧,问道:“那你学了多久?” 莫问笑而不答,右手比划了个五的手势。 北宫青猜测道:“五个月?” “五天。”莫问口吻有些沾沾自喜,他自幼在武学上有着异于常人的天赋,在同门师兄弟中也是悟性最高的一个,因而深受师父的喜爱。 “那我呢,那我呢?”北宫青似乎看到了些希望,别说五天,就五个月,她也算满足了。 莫问依旧笑而不语,仍是比划着五的手势。北宫青双目一亮,细长的睫毛使劲地扑扇了几下,得意地笑道:“我也只要五天?我就说嘛,我是很有资质的。” 莫问毫不客气地笑嗤道:“我是说五年。” 北宫青面上一滞,他分明是在贬低自己的资质低下嘛,怒瞪着他,喝道:“你什么意思?人身攻击吗?咱可不带这样的。” 莫问嘴角上扬,拖着长音,说道:“不过……你若拜我为师,或许只须五个月就能学成。” 第十八章 卧龙山脚 “我不干!我多吃亏啊我,白白让你占了便宜。.”拜师她是铁定不干的,谁都知道在古代,最究竟的就是尊师重道,这要一步不慎,误入了歧途,往后就只有被人用辈分压着的份了。许是在君皓天那里吃的亏多了,自然而然地提高了警觉度,若是再栽在他手里,那她真是无颜见江东父老了。 莫问似真的有心要教她武功,半带着哄骗的语气说道:“我可是会教你真功夫的,你不吃亏。” 北宫青斜睨了他一眼,说道:“谁晓得你会不会拿你们门派的古怪条规来约束我,你和你师叔都是怪人,我可不要和你们为伍。反正目前有你这个保镖在,我的安全不成问题,我也不急着学。”不管他同不同意,她现在是赖定他这个保镖了,只要有他在身边,她特别地有安全感。 莫问苦笑道:“我何时成了你的保镖?”他怎么不知自己有了这么一个身份,他只知她要去飞龙寺,正好与她同路,想着她之前路痴的记录,好心为她引路。这倒好,他倒成了人家免费的保镖了。 北宫青全然不顾何为睁着眼说瞎话,一本正经地说道:“咱们不说好的吗?出发前,我给你一千两银票,请你做我保镖,而你却高风亮节,视钱财如粪土,不收一两银子就应下了。这不,你一路秉持着保镖的高尚操守,安全地护送雇主我来到此地。你非常地有职业道德,是名优秀的员工,年终的时候,我会颁年终奖给你的。小伙子,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须努力,我看好你哦!” 她朝莫问挥了挥右拳,用力地点头,表示对他的无条件鼓舞和支持。莫问几乎无语地快要从马上跌下来,僵硬着脸死瞪着她,没见过她这么不要脸的。 “你的眼睛怎么了?不舒服吗?放心,等到了下一个镇,我给你找个好大夫,给你好好治治。眼睛可是心灵的窗户,对人体来说是极为重要的器官,一定要好好保养。嗯,你不必太感动,我绝对是个非常有爱心的雇主,不会克扣员工分毫,更不会置员工的身体健康不顾。” 北宫青使劲憋着笑,差点就爆破而出,再看莫问越来越猪肝色的脸,她立马打住,高举着右手笔直向前,呼号道:“出发!我们的下一个目标:飞龙寺!” 两人披星戴月地赶路,不曾停下来歇息,临近破晓时分,终于来到卧龙山的山脚下。山脚下白茫茫的一片,依稀可见许多深浅不一的脚印留在上面,从此处上山的人还真不少,想必大家都是冲着圣物而来。 得圣物者得天下,如此大的诱惑,谁能不动心呢? 山路难行,无法再以马代步,两人将马留在了山脚下一个专门供路人停马的马圈里,徒步上山。没走多远,便有几十人埋伏在路边,将两人围了起来。 莫问下意识地挪步到北宫青身前,选择了一个最可攻可守的位置,注视着他们。北宫青则出言质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想干什么?” 其中一名首领出列,拱手拜道:“三公主,我等奉皇上之命来请公主返回东旭国。” 该来的,还是来了,北宫墨最终还是发现了她的行踪,只是比她预期的早了些。她如今有莫问在旁护卫,说话的底气也足了些,反问道:“北宫墨?若是我不从,你们意欲如何?” 首领侍卫沉下了脸,用不善的语气下令道:“那就休怪我等不客气了,上。” “莫问,帮我!”她自动自觉地躲到了莫问身后,其实她心里明白即使她什么也不说,他也会帮她,因为他是真正的剑客、真正的大侠。她遇到他绝对是她的幸运,而他遇上她,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别让我再看到你们。”莫问冷酷地出了声,身上的软剑在常人无法预见的速度下出了鞘,剑似游龙,剑光夺目,苍茫的积雪激荡成烟,构成一幅唯美的画面。他身形如鬼魅,缥缈地穿行于侍卫之中,不到片刻工夫,就将几十余人尽数制服。 对方伤亡无一,但他们持有武器的手腕的手筋全被挑断,惊骇的表情无一遗漏地出现在他们脸上,他们怕是自娘胎出生以来都没见过如此可怕的对手。侍卫首领稍使了个眼色,几十余人动作整齐划一地一起撤离。 北宫青也在旁看得目瞪口呆,原来与人对战还能达到这样的境界,简直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激动地拽着他的手,叫道:“莫问,你太棒了!不愧是我的首席保镖。” 莫问无奈地瞥了她一眼,对于保镖这个称呼,他心里有些排斥,可是又无法阻止她,心里有些郁闷。他收了剑,继续赶路。 “哎,你等等我啊!”北宫青连忙紧跟上,万一那些侍卫又折返回来,她可没好果子吃。 行至半山腰时天色已渐黑,此处离飞龙寺还有半天的路程,两人便在山腰处找了块地方,打算过一夜再行路。 令人惊奇地是,一路行来,收入眼帘的愈来愈多繁茂、郁郁葱葱的草木,与山下完全不同的景象,山上的气温也反常地愈加变暖。北宫青疑惑地叹道:“想不到山下白雪皑皑,山上却温暖如春,卧龙山果然是块风水宝地,这飞龙寺的和尚倒真会挑地方。” 莫问倚靠在一棵树上歇息,神情严肃地说道:“飞龙寺在飞龙皇朝时期乃是飞龙国的国寺,寺内有许多得道的高僧。据说每代高僧在圆寂之时能开天眼,预知未来之事。此次圣物出土,预言得圣物者得天下者,便是上一代的方丈——了缘大师。” “真有那么神?”北宫青再次惊讶,一直觉得飞龙寺有些玄妙,可开天眼这种事太过悬乎。作为拥有科学观的唯物主义者,她着实不敢相信,但在她身上发生的一连串的事,又不由得她不信这世上真有神力之说。 莫问不作任何评价,只是酷酷地回了句:“传闻如此。” 北宫青不以为然地耸耸肩,叹道:“唉,传闻向来都是不准的。” 说话间,莫问突然捡起一根树枝,往她手臂上拨弄了几下,她顿觉莫名其妙,不解地问道:“干嘛?” 莫问用眼神示意,在地上用树枝写道:“后面有人跟着。” 北宫青心中一惊,刚想回头去察看,却被他拉住,继续用树枝写道:“感觉不到杀气,来人应该没有恶意。” 北宫青心里愈加疑惑,她完全相信他的判断,可又会是谁悄悄跟踪他们呢?不管了,既来之,则安之,她起身仰望着当空的明月,顿是来了兴致,说道:“如此月色,如此夜,应当来念首诗才行。” 想起当日在南翼山洞内听到她吟的诗,莫问忍不住嗤笑出声,她行事总是特立独行,让人忍俊不禁,也不说话,在一旁看戏。 对方一笑,北宫青也想起了当日之事,脸上微红了一下,但也只是一刹那间的事。她轻咳了几声,可不想再自己作诗出丑了,于是引了前人的诗作,念道:“千里黄云白日曛,北风吹雁雪纷纷。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末了,她又自我欣赏地大赞了一番:“嗯,好诗,好诗。” 莫问嘴角抽搐了一下,实在佩服她孤芳自赏的本事,取笑道:“诗的意境是不错,可惜现在是夜晚,也没有雪。” 北宫青面上一窘,方才只想着抄袭哪首好诗,却忘了应景之说。她重重地咳了一声,牵强地辩解道:“这个……应不应景不重要,重要的是它本身是首好诗,对吧?” 身后阴暗处不期然地传来一声轻微的嗤笑声,几不可闻,但这次除了莫问,她也听到了。她俏目一瞪,很不喜欢被人**的感觉,朝着黑暗处喝道:“谁?不要鬼鬼祟祟地躲在那里,有本事出来跟老子较量较量。” 莫问不由地一阵头疼,好好一个女孩子,动不动就把粗话挂在嘴边。况且对方能在他不察觉的情况下隐藏了那么久,功力定不会弱,前几次若不是对方感情波动才引起了他的注意,否则他也无法发现对方的存在,他深信对方定也是个难得一见的高手。 他耻笑道:“就凭你那点三脚猫的功夫,对付一个小毛贼都还欠几分火候。” “你别小瞧人!我可是有秘密武器的。”青字弓经她改装后,做成了袖箭,方便藏于袖中护身,这是她的保命符,非到危急时刻,她绝不会轻用。 静默了片刻,林外传来一阵细细索索的脚步声,隐有刀光掠过,杀机四伏。 “有杀气!一共有五十人。”莫问略微侧耳倾听,清楚地计算出了对方的人数。 “这么多?怎么办?”五十名杀手陆续出现在两人的视线里,清一色的黑色夜行衣,与周围的夜色默契地融合。北宫青第一反应便是认为又是北宫墨派来的杀手,她这位名义上的皇兄还真是对她锲而不舍呢。 “啊——啊——”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她已毫无预示地被莫问抛到了一棵高树上,惊得她连忙抱住身旁可以倚赖的树枝,口里直骂:“死莫问,你下回能不能先通知一声?” 莫问没有理会她,而是质问前来的黑衣杀手道:“你们是什么人?” 其中一人开口说道:“是皇上派我们来杀公主的,皇命难违。杀!” 第十九章 初习轻功 底下已经开始交战,大概扫了眼莫问的敏捷之姿和利落的身手,北宫青的心顿时安定了下来,开始琢磨事情似乎有些蹊跷。!北宫墨是很恼怒她没错,但以往他派来的人都只说要将她带回皇宫,并没有下必杀令,况且他的人从来都不会隐藏身份,如此鬼祟。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莫非他们背后之人另有其人? 她试探地突然大喊道:“林薇儿!”林薇儿之前就有过害她的记录,难保她不会有第二次。 对于她试探的诈言,黑衣人一点反应也没有,莫非真与她无关?排除了她的可能性,那还有谁会跟她有仇呢? 她的眼睛突然一亮,浑身微颤了一下,会是她吗? “太子妃!” 她骤然一声大喊,杀手们一齐左右观望,神色有些惊诧。北宫青已经得到了答案,顿时心中发寒,竟然是北宫尘派人来杀她,为何? 底下,莫问已将对方的人收拾得差不多,他这次没有用自己的软剑,而是夺了其中一名黑衣人手上的剑,左右冲杀,锐不可挡。 北宫青愤愤地朝黑衣人丢话道:“回去告诉北宫尘,她要杀我就堂堂正正地来,不必遮遮掩掩。” 待黑衣人都走远后,莫问开口问道:“北宫尘不是你的姑姑吗?她为何要杀你?” “我哪里知道?她似乎很憎恨我母妃。”她也很想知道原因,总觉得北宫尘和母妃之间有着一段难解难分的恩怨情仇,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像,以司徒嫣的温和性格又怎会与人结仇呢? 她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仍在树上,立刻朝下面喊道:“喂,你快放我下来啊!” 莫问没有当即送她下来,而是背负着双手,郑重其事地说道:“我下面的口诀你记好了,我只说一遍,气沉丹田……”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不可能永远留在她身边保护,一旦他找到他要辅佐的明君,他便会离她而去。她的仇家如此之多,她又不懂武功,早晚会出事,他心里放不下,决定破例教她一些防身的功夫。 他念完口诀,问道:“记住了吗?” 北宫青意识到他是想教自己武功呢,心中暖流流窜,认真地将口诀默记于心。末了,她摸了摸腹部以下的位置,有些疑惑地问道:“哎,等等……那个,丹田是这个位置吧?” 莫问无奈地点了一下头,不知道自己今日的这个决定是对是错,但他可以肯定,他定是为自己招来了个大麻烦。 北宫青深吸了一口气,准备尝试一下,紧张地说道:“那、那我下来了哦,万一不行,你记得一定要接住我。” “气沉丹田、气沉丹田……”她口里默念,将眼睛一闭便径直从树上跳了下来。 “啊——” 身体自由落体般往下掉,她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快着地时,腰上被人一把托住。她睁开眼,庆幸地拍拍胸膛,她的小小心肝被吓得差点儿萎缩,直呼气道:“幸好没事。” 莫问松开了放在她腰间的手,无奈地苦笑道:“你这是轻功?分明就是自杀。” “我一跳,脑子里什么都不记得了。我们再来一次好不好?”她承认她的悟性有那么点点差,可她是新手嘛,哪有一次就成功的?她在心里自我安慰。 “跟着我学。”莫问再次揽起她的腰,带着她施展轻功飞向了树的顶端,在高空中稳稳地踏叶而立。 北宫青往脚底下偷瞄了一眼,忍不住惊叫道:“啊——好高啊!” “集中注意力,气沉丹田……”莫问再次将口诀传授了一遍,问道,“准备好了没?我要放手了。” “等等……等一下!”北宫青立即像八爪鱼般整个缠在了他身上,心理准备还没做好。莫问面上一热,心神有些波动,差点一个不稳栽了下来。他连忙稳住身子,收回心神,心中默念:不可胡思乱想。 北宫青深吸了一口气,不迈出第一步,永远都不会成功,硬着头皮说道:“我豁出去了,我跳了!” “啊——”她大叫了一声,身体又是垂直地往下落。这次她收了心神,心中默念口诀,在即将着地时,足尖在地面上轻点,借着反弹的力道又飞升了起来。 “YES,我终于飞起来了!” 她欢喜地大叫,感觉自己的身体轻盈如羽,仿佛飘在空中。她仰头看到一只飞鹰从天际飞翔而过,她顿时起了好胜之心,朝着鹰的方向飞掠而去。身体内有股力量开始流窜,逐渐汇入丹田之中,凝聚成一股巨大的力量,而她本人却毫无察觉,只觉得身子越来越轻盈,她可以随心所欲地控制方向。 “呵呵呵……”一长串银铃般的悦耳笑声回响在天际,莫问诧异地仰头望着她,感觉到她体内有一股不同寻常的内力在蠢蠢欲动,心中疑惑不解。 “我玩累了,要怎么停下来?”北宫青凌空游走在空中,绕着地面上的莫问不停地转圈,她只学了怎么飞起来,可却不知该如何下来。 莫问唇边噙着一抹笑意凝望着她,她能凌空行走如此长的时间,仍面色如常,比起那些有三十年功力的人毫不逊色,却不知该如何落地,真是可笑得紧。他挑了下俊眉,故意戏耍她道:“你自己看着办吧。” 北宫青一边继续围着他绕圈,一边苦着脸说道:“你、你,你别在这时候玩我,这可不好玩。”她可算知道了,他是在记仇呢,这一路上她一直在用唐僧功跟他蘑菇,他一直都隐忍着,现在终于逮到机会报复她了。 莫问笑看了一会儿她愁眉苦脸的面容,悠悠开口说道:“你卸去丹田的内息,身体就自然地往下沉了。” 她按着他的话照做,可是内息收得太快,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就直直地下落,忙惊叫道:“不行了,你快接住我!” 莫问稍稍用力托了她一把,她摇晃了一下,稳稳地落地,面色欣喜地叫道:“太好了,我也会轻功了。”脑子里却幻想着,她也可以学韦小宝遇事就脚底抹油,再也不怕被人逮住。 莫问盯着笑得一脸灿烂、正处于胡思乱想中的她,好笑地说道:“离会,还远着呢。” “那你继续教我,我保证认真学。”北宫青立即扯着他的衣衫讨好,难得他肯无条件教她武功,她一定要趁机多学些防身。 不远处的一棵槐树在此时突然应声倒下,两人一齐回过头去。北宫青惊诧地跑过去察看,发现树干上有一个掌印,那树竟然是被人用掌力震断的,她甚觉诡异,莫不是撞鬼了? 莫问的脸上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方才他就一直在注意暗处的动静,那神秘人一直躲在隐秘.处,他虽然无法判断正确的方位。但他发现每当他和她有任何的身体接触,暗处的气息就会紊乱几分,看来那人是冲着她而来,而且对她十分有心。 睡了一夜,两人继续往飞龙寺前行,近至寺门的云梯时,沿途看到几个和尚在挑水练功。北宫青觉得甚为有趣,顿时来了兴致,停在路边上,对着来往的和尚们开口唱道: “一个和尚挑呀么挑水喝, 两个和尚抬呀么抬水喝, 三个和尚没呀么没水喝, 你说这是为什么呀为什么? ……” 所有的和尚们都莫名其妙地看向她,脸上微有蕴火。莫问立即退离了她几步,与她划清界线,神情十分地无奈。 其中一名和尚停在了她跟前,说道:“阿弥陀佛,施主,这里是佛门圣地,请不要在此喧哗。” 北宫青故意逗他,耸耸肩道:“我没有喧哗,我只是唱歌而已。” “阿弥陀佛,这位施主的唱词饱含深意,用浅显的话语道尽了佛家所说的痴嗔贪念,你们当谨记在心才是。”一名老僧从云梯上走来,面上红光掩映,僧袍鼓动,脚步轻盈,他的目光在北宫青身上来回打量了一番,最后将视线定在了她手上的佩珠上。 “是,师叔祖。”之前的挑水和尚恭敬地朝他一拜,退到了边上。 北宫青也细细地打量了对方一番,衣带清风,脱俗的气息,认定此人必是隐世的高僧,上前搭话道:“还是这位大师有佛性,不知如何称呼?” 老僧双手合十,回道:“老衲了尘。” 了尘,这个名字让她联想到之前听闻的预言圣物出土的了缘和尚,佛家最讲究的就是按字排辈,以此类推,他们必定是同辈了。 “了尘,了缘,莫非你们是同门师兄弟?” “施主果然聪慧。”了尘颔首微笑,算是默认了。 “这个很简单嘛,了却尘缘,皈依我佛。不过,我倒是很好奇,传闻了缘大师在圆寂之时曾预言圣物将在近日出土,且称得圣物者得天下,可是确有其事?”逮到个知情的人,机会难得,她忍不住向他打听圣物的消息,说不定会有些线索可寻。 了尘神秘地微微一笑,说道:“施主与我飞龙寺有缘,不如随老衲去一个地方。” 第二十章 禁地圣物 在了尘的引领下,他们绕过飞龙寺的大殿,从一偏门而出往后山方向而行。,飞龙寺果然不愧为天下第一寺,其建筑之宏伟壮观,让人惊叹。可以想象它于飞龙国时期作为飞龙国的国寺,该当是如何得辉煌和地位尊崇,天下几百几千的大小寺庙,皆仰首朝拜于它,何等风光。而如今的飞龙寺已不复当年的光芒环绕,默默无声地沉寂在四国之中近百年,可它的内在光华却依然存在,让人油然而生一股敬畏之心。 了尘将二人领到了一处隐秘的洞**中,举目望去,十几口水晶棺材并列摆放,棺材中是十几副骸骨,白色的骷髅让人发哂。北宫青指着那十几口棺材,声音发.颤地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了尘注视着她,双目之中有些许晶亮的光芒在闪耀着,他不慌不忙地回道:“我飞龙寺之禁地,也即是历任方丈圆寂之所。” 北宫青不解地问道:“既然是禁地,为何还带我们来?”通常武侠小说中的禁地都是闲人勿入,擅闯者死,而禁地之中往往都有很多宝藏和武功秘籍。 她开始有些心思大动,四处地张望,看是不是真有什么秘密所在。 了尘回道:“老衲说过,施主与飞龙寺有缘,老衲算定施主今日会来,因而特意在寺外等候。” 若说她跟飞龙寺有缘,她还相信几分,因为已不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言论,可是莫问应当是局外人才是。她指了指莫问,不解地问道:“那他呢?你怎么也让他入禁地?” 了尘意味深长地打量了莫问几眼,神秘莫测地说道:“他本就出身飞龙寺,自然是有缘人。” 一直沉默的莫问突然出了声,问道:“大师此话何意?”对于自己的身世,他一直未有答案,他自小为师父收养,师父一直未肯告知自己的身世。自师父死后,他更加难以知晓,自然而然地放弃了寻找身世的希望。如今听对方之言,他似乎对自己的身世有所掌握,不由地动了心思。 “日后你自会明白。”了尘却是守口如瓶,不愿告知。 “施主请看。” 了尘走至一面墙边,开启了机关,墙上立时打开了一道狭缝。狭缝之中立着一根奇形怪状的木棍,半人高,黝黑的枝体,一手可握的粗细,而支托着它的却是一直金光灿灿以纯金打造的底托,两者形成明显的对比。 “这是什么?”北宫青忍不住好奇地询问。 了尘顿了一顿,语气郑重地回答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圣物。” “什么?这根烂木头就是传说中的圣物?开什么国际玩笑?”北宫青不由地乍舌,这玩笑也开得忒大了些,若是这么一根烧火棍便是圣物,那天底下的圣物多了去了。 不止她惊诧,莫问也十分吃惊,一脸疑惑地仔细观察着木棍,想看出个究竟来。 了尘却不以为然,略带得意之色地说道:“凡事不能只看外表,圣物如今仍处于休眠状态,与天地万物化为一体,待到时机成熟,它便会进化新生,光芒四射。” “那你们怎么确认它就是圣物?它看起来很稀松平常啊,恐怕丢在眼皮子底下都没人会捡。对了,你们是怎么找到它的?”北宫青仍然不敢相信它便是天下人梦寐以求的圣物,更不能相信凭着这一根烂木头就能统一天下,开创新天地。 “那是我师兄某天上山砍柴时不小心捡到柴禾中的,当晚他做了一个梦,梦见师父叮嘱他切不可烧了此木,此木乃是圣物,百火不燃。师兄醒来后半信半疑,于是将木头置于火上灼烧,谁知此木经一天一夜灼烧,仍是丝毫无损。师兄于是相信了师父梦中之言,将它秘密供奉于禁地之中。”了尘娓娓叙述,面上带着虔诚之色,对于师父和师兄之言,他坚信不疑。 “太扯了吧!打死我也不信这是什么圣物。”若是方才,她还有些相信,说不定真是什么尚未开光的圣物,如今听闻是他师兄无意间在山上捡来的,还事关托梦,实在是太不合理、太无厘头了。 了尘却也不急不躁,合上了机关,悠悠说道:“圣物唯有有缘人可以得之,无缘之人得之如同废柴,毫无作用。施主若然不信,老衲也不勉强。两位还是先请到偏房歇息吧。” 在西边的厢房安顿好之后,天幕已降,想起青州郊外遇到的那位云水小和尚,当日赠佩珠之恩,她还没当面答谢。她想见见这位小和尚,顺便从他那里打听一下她为何穿越来此的缘由。 她穿过西厢房,来到前殿,见前边有一名二十出头的和尚迎面走来,她立即上前拦住了他,问道:“小和尚,请问一下,你认不认识一个叫云水的小和尚?” 那和尚似乎有些内向,微红着脸,低头细声回道:“施主,小僧今年刚过弱冠之年,已不再是小和尚。” 北宫青倒没想这和尚心性如此单纯,不由地起了玩心,故意想逗逗他,说道:“你自己不也称自己是小僧么?那不是小和尚是什么?” 那和尚抬了下眼皮,偷瞄了她一眼,说道:“可是施主的年龄比小僧还小……” 北宫青心里直偷笑,她现在是男人的打扮,他见着自己就如此害羞,若是换了女装,他岂不是要头低到地上去了?打断了他的话,她振振有词地饶舌道:“小和尚就是小和尚,跟年龄无关。小和尚是一种称谓,你有听过小和尚、大和尚对吧?可是你有听过中和尚吗?没有吧?” 冲他眨了眨眼,眼见着他面色越来越红,似急着要争辩,她丝毫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继续说道:“这说明什么问题呢?这说明天下的和尚只有两者之分,要么是小和尚,要么是大和尚。你不算大和尚对吧?那你就只能是小和尚了。” “可是,可是……”那和尚直结巴,搭不上话,满脸已是通红。 “停停停,我们不要再纠结这个问题,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在你没变成老僧之前,你就是个小和尚。”北宫青最后给他下了定论,让他无可反驳。 “……我、我找师父来跟施主理论。”那和尚急得几乎就要哭出来,泪水在眼眶中打转,逃命似地绕过她,往前殿跑去。 北宫青同情地扁了扁嘴,双手合十,对着天空忏悔道:“阿弥陀佛,我真是罪孽深重,竟然把个小和尚给弄哭了。佛主,请宽恕我的罪孽吧,阿门!” 在她离去不久后,回廊的拐角处,一名白衣男子忍俊不禁地笑出了声,她可真够顽皮,连和尚也戏弄。他的身后悄无声息地出现另外一名黑衣男子,他若有所察地猛然回头,正好对上一双带着探究的迥然有神的黑瞳。 莫问好奇地打量着对方,对方身上的非凡气质和神韵,令他欣赏。他几日来一直都只能察觉到对方的存在,却无法窥见对方的真面目,如今终于得见真容,不由地好奇万分。 “阁下多日来一直尾随在后,究竟有何意图?” 白衣男子并未露出慌张之色,只是眼神黯淡了一下,若有所思,悠悠开口道:“我只是想看看她是否一切安好。” 莫问直觉对方是真心地关怀着北宫青,不解地问道:“为何不露面相见?” “……相见不如不见。”白衣男子苦叹了一声,黯然转身离去,他何尝不想见她,何尝不想光明正大地站在她身边,关心她、照顾她,可是他的病…… 飞龙寺的构造真是气势磅礴,五六米高的柱子,支撑起走廊的顶端,仰起脖子看那雕刻精细的廊顶,还真有些吃力。北宫青四下里转了转,寻到一间大殿,里面有近百的僧人正在做晚课,唱着佛音。 她怕打扰到别人,凑到门边上,跟最靠近门边的小僧低声问话道:“不好意思,打扰一下,请问你知道云水小师傅在哪里吗?” 那小僧好奇地问道:“你是问方丈?” 北宫青摇了摇头,说道:“不是,我是问云水小师傅。” 小僧理所当然地回道:“他就是方丈啊。” 北宫青有些恼火了,怎么就那么难沟通呢?她提高嗓音,嚷道:“哎呀,你这人耳朵是不是有毛病?” 这时,僧人们正好唱完佛音,四下里一片寂静,只剩下她突兀的叫嚷声。所有的僧人都在同一时间转头望向她,北宫青一抬头对上数百双眼睛,心里有些突突,顿时尴尬不已。 “施主,你来了。”一个清越的声音在前方响起,带着几分欢愉。 北宫青循声见到了说话之人,正是当日在青州郊外见到的小和尚,圆乎乎的脸,十分得可爱,只是他今日的着装让她有些好奇。在几百双眼睛的注目下,她径直走向他,围着他转了一圈,打量着他身上华丽的金丝袈裟,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让所有人都晕倒的话:“你……你升职了?” “升职?”云水不解地眨了眨黑亮的眼睛,顺着她的视线往自己身上看了看,若有所悟,微微一笑,行佛礼道,“小僧乃是飞龙寺的住持。” 第二十一章 左右为难 北宫青惊诧地睁大了眼睛,像发现怪物一般看着他,说道:“你这么小年纪就能当住持?” 云水微微有些脸红,他也清楚自己年幼便当上方丈,难免有很多闲言碎语,已经习以为常,为她解惑道:“这是师父临死前的遗愿,希望小僧继任住持后,能将飞龙寺发扬光大。。” “你师父真是个能人,举贤不避亲。”北宫青开始有些佩服这个了缘和尚,且不论云水的能力究竟如何,他能不避忌他人的眼光,推举自己的弟子继任住持之位,可见他内心光明通达。 这时,殿外进来一小僧,上前禀报道:“启禀方丈,太子和太子妃驾临,现已到寺门外。” 他的话音一落,云水身后一年长的老僧上前自荐道:“方丈,悟能愿代方丈前去相迎。” 云水也正苦闷该如何迎客,现在有人自愿出迎,正合了他的意,感激地还礼道:“那就有劳师兄。” 北宫青观察着他的神情,见他听闻有客来临时,眉头微蹙了下,她便知晓定是他为从未有过接客的经历而发愁。她心下也有些同情他,这么小的年纪便要担负起一寺的重担,真是有些为难他了。 “小云,他跟你年纪差这么多,你怎么叫他师兄?”看那老僧的年纪少说也有五十,当他爷爷都绰绰有余。 “小云?”云水疑惑地眨了眨眼,对于这个称呼,一时没反应过来。 北宫青伸手摸了摸他光溜溜的头,笑道:“对啊,叫小云多亲切啊。” 云水不好意思地挪了挪脑袋,身为方丈,在诸多僧侣面前被人这样地摸头,着实有些掉面子,可是内心里又感觉到几分温暖。她的女儿身份,他一早便知,他自小生长在寺中,还从未和女子如此亲近过,她的亲近让他感觉到十分地窝心,仿佛是在梦中梦到过的母亲的关爱。 “小僧是师父所收的关门弟子,自小由师父抚养长大。因为入门晚,所以和师兄们年纪相差较大。” 北宫青略微推算了一下,问道:“你师父莫非就是了缘大师?” 云水点头道:“正是。” “难怪。”北宫青暗衬着点点头,瞥了他一眼,他脸上严肃的表情与他的年纪全然不符。她心知他的难处,不免地替他心疼,再次摸摸他的头,故意逗他道:“哎,我说小云,你才多大年纪,别老整天摆出一副老僧坐定的模样,看着多别扭。” 看他别扭地红了脸,她才不再逗他,突然想起另一件事,说道:“对了,我还没谢你馈赠佩珠之恩呢,它真的救了我一命。”她举起右手,露出手腕上的佩珠,此佩珠自戴上那日起便一直未曾离身。 云水望了那佩珠一眼,也不居功,悠悠说道:“此珠与施主有缘,亦是天意。” 看来这孩子在寺里面待久了,被荼毒已深,没救了。北宫青轻叹了一声,说道:“你们佛门中人说话就是绕口!对了,你说过我可以在这里找到我来此异世的缘由,那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我怎样才能回到我原来的世界?” “阿弥陀佛,有因有缘集世间,有因有缘世间集……” 北宫青无奈地垮下肩,实在有些受不了他的禅语,打断他道:“停停停,你又来了。我算是服了你了,我看你多半是忽悠我的。算了,反正既来之,则安之。” “小云,我先回房睡了,晚安。”赶了一整天的路,她也累了,反正日子还长着,她可以慢慢地问他。匆匆跟他告了别,就往自己的住处走。 “晚安。”云水有趣地目送着她离去,不是他不愿意告知她真相,而是他本身也不知晓缘由,只不过是遵从师命,将她引来飞龙寺罢了。他虽然不知道她来到异世的原因,但他能预感到飞龙寺的未来与她有着莫大的关联。他身负光大飞龙寺的重担,也唯有将希望寄托在她的身上。 北宫青在房里刚刚入眠,就听到外面一阵骚动,时有人的喊声和争论声传入耳中。一阵急切的敲门声在此时响起,她半眯着眼睛,没好气地朝门外喊道:“吵死了,什么事啊?” 门外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房里的人统统出来,西厢房从现在起便是太子妃的领地,外人不得滞留。” 北宫青一听到是北宫尘的主意,完全清醒了过来,心里有些闷气,自言自语道:“好个嚣张跋扈的北宫尘,本小姐偏不挪窝,看你能把我怎么着。” 门外的敲门声又再响起,接着是那男人的催促声:“房里的人快出来,再不出来,我们就闯进去了。” 北宫青眼珠子一转,解下了头上的发绳,将满头乌丝披撒于肩头,脱去身上的外套,只余下一件粉红的肚兜穿在身上。在现代,一到夏天满街上都是如此的穿着,再正常不过,她丝毫不觉得别扭,就是感觉有些冷。 外头的人失去了耐心,带着人踢门闯了进来,一进门就见到她这副春光乍现的模样,不由地呆住了。 “来人啊,非礼啊!” “佛门净地竟然有淫贼,天理何在!” “……” 北宫青坐在床缘上,晃着一只脚,悠哉地朝外头大喊。待门口的人越聚越多,她才装出一副我见犹怜的楚楚可怜相,掩面啼哭道:“可怜我一个如花似玉、貌若天仙的黄花大闺女,冰清玉洁,云英未嫁,这让我以后可怎么嫁人?我不要活了,你们都别拉着我,让我去死吧……” 她十分慢动作地往人群较多的门框方向扑去,撇眼瞧见莫问就斜倚在门边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她在心里咒骂道:“死莫问,竟然在一旁看戏。” 她逆转了方向,往他身上扑去,紧勒着他胸前的衣衫,头狠狠地往他胸前撞。 “这位大哥,你千万不要拦着我,让我去死吧……” 莫问低眼斜睨着她,明知她是在拿他出气,又不好揭穿她,坏了她的好事,颇感无辜。 “怎么回事?”外头响起司徒睿的询问声,北宫青忙抬起了头,往门外张望,好让他尽快发现自己。 “青儿,你?”司徒睿很快发现了她,看到她身上少之又少的布料遮体,连忙脱下身上的外衣为她罩上。他回头怒扫了围观的人一眼,几名士兵在他的扫视下畏惧地退了出去。 “堂哥,你来得正好,我被人欺负了。”北宫青偎在他身上,对于他的关怀,心中有几分暖意。 “大胆!谁允许你们随意闯进屋子的?”司徒睿朝领头的士兵怒喝,威严十足,倒是让北宫青有些另眼相看了。 领头的士兵有些畏惧地低头回道:“小王爷,这是太子妃的吩咐。” “母妃……”司徒睿皱起了眉头,天底下他最敬畏之人莫过于他的母妃,他有些为难。 “没错,是本宫的吩咐。” 门外的人分到了两边,让出一条道来,北宫尘一身盛装地迈步进来,两眼直溜溜地停在北宫青身上打转。 司徒睿躬身拜道:“儿臣参见母妃。” 北宫尘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北宫青一下,嗤之以鼻地冷哼道:“赤身露体,与男子搂搂抱抱,你还知不知羞耻?” 北宫青拢了拢身上的外衣,毫不畏惧地迎向她的目光,轻笑道:“那太子妃三更半夜命属下闯入女子房间,又该如何说法?佛主面前,众生平等,太子妃倚仗着自己的权贵,视他人为蝼蚁,这是不是就是所谓的仗势欺人、嚣张跋扈?” 北宫尘面色一沉,冷声喝道:“大胆!不知所谓的小辈,这里是北沧国,没有你的立足之地。你就不怕本宫亲自将你押送回东旭,交给你的皇兄处置?你的皇兄可是悬赏千金,很想要你的命呢。” 北宫青嘴角扯出一丝冷笑,这就是她的好亲戚、好姑姑,怎么能不让她心寒?她踱步走到她身侧,斜睨着她,讥笑道:“你错了,北宫墨只不过是想将我捉回去,一解心头之恨,却并不想要我的命。你命刺客假扮东旭国的侍卫来杀我,以为天衣无缝,却不知恰恰弄巧成拙。我真是感到荣幸,竟然烦劳堂堂的太子妃大动心思来取我的性命。可惜啊,我北宫青生来命硬,怎么也死不了。” 司徒睿不敢置信地望向自己的母妃,质问道:“母妃,这是真的吗?你真的要杀青儿?” 北宫尘面上一滞,被人当面戳穿,尤其是在自己儿子面前,难免有些难堪。她冷哼一声,承认道:“是又如何?她是东旭国张榜通缉的人犯,本宫替我那皇侄代劳,抓捕人犯而已,有何不对?” 司徒睿面上露出一丝痛苦之色,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母妃竟会做出此等泯灭人性之事,痛楚地加重语气道:“母妃,她可是青儿,您的亲侄女。” 北宫青不想他为难,握住他的手,安抚他道:“堂哥,你不必说了,在这里我只认你一个亲人。” 司徒睿有些内疚地回望她,一边是母妃,一边是堂妹,他不知该站在哪一边。 第二十二章 太子舅舅 “吵吵闹闹的,究竟何事?”一个雄浑醇厚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接着出现一名四十岁上下的中年男子。,来人一身盛装的华服,头戴紫金冠,气宇轩昂,英武非凡。 “参加太子殿下。”两边的士兵们一齐跪拜。 司徒睿见到来人,也恭敬地作揖道:“儿臣参见父王。” “嫣儿,你是嫣儿。”司徒峰一眼就瞧见了司徒睿身旁的北宫青,她披散着头发,身上的衣服有些凌乱,却更显妩媚之娇态,像极了司徒嫣。他几步上前拥住了她,双手有些颤抖,神情激动万分。 北宫青彻底呆滞在原地,未反应过来眼前的状况,脑中还在思量着此人的面貌简直就是司徒睿二十年后的翻版。同样的桃花眼、同样的眉目清秀,只是他的身上更多了几分成熟男人的韵味,还有眼神中那抹清晰可见的淡淡的忧伤。 司徒睿也是愣了半晌,忙解释道:“父王,她是嫣姑姑的女儿,青儿。” 司徒峰终于松开了她,再次细细地打量她,他眼中的神色越来越黯淡,顿时失去了神采和光华。他的身子轻微地踉跄了一下,苦笑着轻叹道:“原来你是嫣儿的女儿,真像。” 北宫青有些不解他眼中的哀伤和忧愁,礼貌地作了一揖,道:“青儿拜见太子殿下。” 司徒峰唇角微微一扬,扯出一抹温暖的笑容,伸手扶了她一下,说道:“你应该叫舅舅才是,为何如此生疏?” 北宫青冷笑着盯着北宫尘,北宫尘此时的神情也没好到哪里去,回望她的眼神中加深了一抹忌恨之色。 “那我可真为难了,舅母她想要我的命,而舅舅却要认我,我真不知道这门亲戚到底该不该认了。”看着北宫尘的面色越来越难看,她有点得逞的快意。 “怎么回事?”司徒峰凌厉的眼神扫向北宫尘,哪里有半点恩爱夫妻的影子。 司徒睿为难地来回巡视着父王和母妃,为母妃辩解道:“父王,只是一场误会而已。” 他又深怕北宫青不依不饶地与母妃为难,忙又用哀求的眼神示意她,说道:“青儿,我父王是最疼爱嫣姑姑的,他绝对不会害你。” 北宫青深知他处境的为难,不再与北宫尘置气,转头再次朝司徒峰拜道:“青儿拜见舅舅,是青儿无礼了。”她能感觉到司徒峰是真心地关怀她,从他对待母妃的态度,便可看出他是个感性之人。 司徒峰握住了她的手,用温柔的语气说道:“不碍事,你都长这么大了,舅舅真是高兴。” “全都给本宫散了,还留在这里干什么?”北宫尘黑沉着脸,朝士兵们怒喝,气匆匆地甩袖离去。临走前向北宫青甩了个狠厉的眼神,她不会轻易放过她。 聚在门口的人群已散得差不多,莫问也跟着退出了房门。虽然他们是亲戚,可是有北宫尘的前车之鉴,他还是有些不放心,留守在了门外的对角处,从那里可以观察到房内的一切动静。 司徒峰似已习惯了她嚣张跋扈的模样,根本不理会她,亲切地拉着北宫青往屋里走。 “青儿,陪舅舅好好地聊聊,你一定受了不少苦吧。” 司徒睿无奈地目送母妃离去后,主动关上了房门,回头说道:“青儿,我已把你和嫣姑姑的事都跟父王说了。” 北宫青挺身跪在了司徒峰跟前,郑重地恳求道:“还请舅舅为青儿作主,杀了北宫墨,为我母妃报仇。”她心想司徒峰身为北沧的太子,定然有实力能做到,这是她目前唯一能看到的希望了。 司徒峰望着她,长长地一叹,惆怅地说道:“我何曾不想呢,可惜我手上无权无势,有心无力……” 他手上使力扶起了她,外人是不可能理解他的苦处的,他本就无心皇位,又在政见上屡屡与父皇背道而驰。父皇对他不满之心已久,逐渐收回了他手中的权力,他如今这太子之位如同虚设。若不是在兄弟之中没有一个可与之匹敌的,他这太子之位怕是早已转手他人。 北宫青追问道:“那外公呢?外公就不想为母妃报仇么?”她不想放弃眼前的机会,否则她要报仇恐怕还得等上数载,况且世事多变,她完全没有把握。 “当初嫣儿出嫁东旭,就是你外公逼迫的,他怎么会为了一个嫁出去的女儿与东旭国开战呢?”司徒峰无奈地苦笑,他深知身为皇家人的悲哀,也深知他那苦命的妹妹的命运之舛。 北宫青也跟着苦笑,她如何能不明白这个道理,若是外公真的关心自己的女儿,怎会置自己的女儿不管不顾呢? “想不到皇家之人,人情如此淡薄,还比不上一个寻常百姓家其乐融融。” 司徒峰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她,她眼中的睿智和冷静让他欣赏,幽幽叹道:“你真的跟你母妃很不同,你母妃性情太柔弱,只会听天由命,结果……” “舅舅不必太伤感,母妃的仇,我一定会报。” 她的目光笃定,有着不可动摇的决心,看得司徒峰心惊,他苦劝道:“青儿,人生短短数十载,切不可被仇恨蒙蔽了心。你的年纪也不小了,你母妃不在,我这做舅舅的一定会为你找一门好亲事。待你嫁了人,跟着夫婿好好过日子,不要再去想报仇之事,我希望你能快快乐乐地过一生。” 北宫青心中温暖,也只有至亲之人才会如此为她着想,可她心志坚定,绝不会轻易动摇,她婉拒道:“谢谢舅舅的好意,青儿如今已经心如止水,不想去考虑什么嫁人不嫁人的。” “我听睿儿说,你中意之人乃是南翼国的新君端木俊?”司徒峰小心翼翼地探问,怕勾起她的伤心事。 北宫青苦笑道:“别提他了,我已经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他在城楼上的那一巴掌已彻底打醒了她的痴念,她再也不会傻傻地任由他伤害而不移心志。也许从一开始,他们的相遇便是个错误。 司徒峰轻拍着她的手背,安慰道:“忘了也好,寡情薄幸最是帝王家。青儿如此美丽动人,定能遇上更好的男子来珍惜疼爱你,到时候舅舅一定为你主婚赐福。” “谢谢舅舅。”北宫青心中感动,眼前之人如同父亲一般的关爱让她窝心,这样就已经足够了。 翌日清晨,天有些阴沉,乌云笼罩,似有大雨将至。 北宫青站在院子里观赏着空中的云层浮动,内心有些惴惴不安,似有不好的症兆。 远处走来一人,她认了出来,正是昨晚带头闯进她屋子之人。来人在她的盯视之下,面色有些窘迫,低头说道:“北宫姑娘,太子妃有请,想请姑娘到后山单独一叙。” 北宫青心想此刻自己在飞龙寺中,料定她也不敢拿她怎么样,去就去,难道还怕她不成? “好,你前边带路。” 山崖边,北风呼啸,身上尽是寒意。 北宫青哆嗦着身体,不明白她为何非要选在此处谈事,貌似她身上穿的也不多,怎么就不见她冷得发抖呢。见对方迟迟不出声,她只好开口问道:“你找我什么事?” 北宫尘一直背对着她,她脚下再往前四、五步便到了崖边。她喜欢这种站在高处,傲视天下的快感,她更喜欢站在崖边,濒临危险而不得不提高警觉的心态。 “你不是想知道本宫为何要派人杀你吗?”她冷冷地出了声,不带任何感情。 “为什么?”北宫青很难理解她。 北宫尘远眺着对面的山峰,悠悠开口道:“你应该还记得在冰雕节上见到的那个疯子吧?” 北宫青眼皮一跳,她怎么会知道此事,试探地问道:“你当时也在场?” 北宫尘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娓娓述说道:“那个人名叫汤玉,是北沧国有名的工匠。十六年前,他被皇上选中命他在皇宫里修建宫殿,也是在那时,他邂逅了身为公主的司徒嫣。两人一见钟情,相见恨晚。因为修建宫殿的缘故,汤玉经常待在宫里,与司徒嫣日日相见,情愫渐生。汤玉还亲自为司徒嫣搭建了天下闻名的逐日居,以表倾慕之心。”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恰时,正逢东旭国和北沧国因政事上起了摩擦,皇上想通过和亲来解决东旭国的军事威胁,于是将主意打在了司徒嫣身上,想将她嫁去东旭和亲。司徒嫣不肯,暗地里与汤玉商议,两人决定私奔。但世上哪有不漏风的墙,他们要私奔的消息很快传到了皇上的耳朵里。皇上为了打消司徒嫣的念头,便以司徒嫣的兄长司徒峰为威胁,要挟她若是她执意不肯嫁去东旭,就废去司徒峰的太子之位。司徒嫣的母妃早逝,自幼与兄长司徒峰相依为命,在宫中求生,兄妹情深。司徒嫣为了保住兄长的太子之位,放弃了与汤玉之间的感情,心甘情愿地嫁去东旭国。” 她说到此处,停了下来。北宫青在感慨母妃为了兄长牺牲爱情的伟大的同时,不解地问道:“可是,这与你恨我母妃有何干系?” 北宫尘面色一变,冷笑道:“哼,司徒峰知道妹妹是因为他才嫁去东旭,心里非常地内疚,他借着妹妹成亲观礼之机,赶到东旭国去见她。我就是在那时认识了他,并且爱上了他。”她的眼神有些迷离,似在回味那段美好的初遇,那是她一生最美好的回忆,亦是她一生痛苦的开始。 第二十三章 生死相随 “我央求父皇同意我和他的婚事,司徒峰却怎么也不肯答应,后来在两国皇帝同时施压下,他才勉强同意。!我知道他不喜欢我,但是我相信只要我们成亲后,他定会慢慢爱上我。可是我错了,他根本就不曾喜欢过我,一直都不曾。” 她悠悠地回转了身,面向她。北宫青看到她眼眶中盈着泪水,在那一刻,她有些同情她,嫁给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哪有幸福可言?但这一切不也是她自找的吗?是她不顾一切地想得到司徒峰,即使对方不爱她,她也要费尽心机地得到。 “你知道吗?在成亲的当晚,他喝得烂醉,不省人事,是我自己动手揭下了红盖头。可我并不怪他,我知道他一时还难以接受我。我将他扶到床上,与他同枕共眠。半夜里,他醒了过来,与我缠绵……可是,可是他嘴里喊的却是别的女人的名字。” 她的话音一转,神情也变得有些狰狞。北宫青能感受到她当时的心情,自己所爱的男人,心里却爱着另一个人,何其悲哀。 “你可知道他喊的是谁的名字?” 北宫尘逼近了几步,目露凶光,有几分歇斯底里地大笑道:“哈哈哈……是你的母妃,是司徒嫣!想不到堂堂北沧国的太子,竟然爱上了自己的亲妹妹,真是可笑、可悲……” 北宫青心里一惊,脚下跟着踉跄,她也很吃惊这样的结果,兄妹乱.伦之恋竟然发生在母妃和舅舅身上,她如何能接受。 北宫尘转了个方向逼近她,紧盯着她的眼睛,在她心里已完全将她视作司徒嫣。 “自那日后,他再也没有踏进过我的房门一步……你说,我到底该不该恨你的母妃?” 在她失控的厉喝下,北宫青一步步地退向山崖边缘,心神有些恍惚,全然不知自己已身处险境。北宫尘赤红着双眼,继续逼近她,疯狂地喊叫道:“是她夺走了我夫君的爱,是她夺走了我的一切。我恨她!我恨她!” “我没能亲手杀了她,可是现在,我要亲手杀了她的女儿!你去死吧!”北宫尘眼神倏变,突然伸手将她重重地推下山崖。 “啊——”北宫青猝不及防,失脚落下了山崖,惊叫声回荡在山间。 “哈哈哈……”北宫尘疯狂地仰天大笑,她决不能再让那个女人的女儿抢走她的夫君,她要让她永远地消失。 “青儿!”一道白影自她眼前如疾风般飘过,也跟着跳下了山崖。她顿时止住了笑声,愣愣地看着那道白影追随着下方的青影直直下落,她的心突然之间似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憋闷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为什么,为什么她到死也有人心甘情愿地陪着她?而她呢,她苦苦得到的人,心里却始终没有她,究竟是为何? 北宫青身子直直地下坠,心中充满了绝望。上方突然传来一个呼喊声,她条件反射地抬起头,看见一道白影紧随着她跳了下来。 待她看清对方的面容,心中不由地热潮汹涌,破声喊道:“阿澈!” 他竟然这么傻,跟着自己一起跳了下来,她究竟何德何能,得他如此誓死无悔地倾心相待? “青儿,把手给我!” 李澈在空中伸出了右手,他是倒着身子跳下来的,正好与她正面相对。 北宫青毫不犹豫地将右手伸向他,对他全然地信任。两只手在空中紧紧地相握,在那一刹那,两人彼此深望着对方,仿佛能望进彼此的内心。若是真的就这样死去,至少他们还能相依相伴。彼此会心地一笑,似乎都读懂了对方的心思。 崖底是一片茂盛的原始丛林,参天的林木高耸而立,粗大的枝叶将地面的风景遮蔽得严严实实。山外已是隆冬腊月,而崖底依然草木葱葱,生机盎然。 从崖上落下的两人眼见着就要坠入林木之中,李澈手上一使力将北宫青拉到了身前,利落地翻了个身,将她置于上方护在胸前,自己则背对着身下的横枝仰身坠下。枝干经受重击应声折断,他一路坠下连折了十余根半握粗的树枝,背脊上印下十余道血痕。 在即将落地时,他发出掌力缓冲了下降落的速度,可右腿还是不可避免地砸在了一块巨石上,他明显地呻吟了一声。北宫青一直是闭着眼落下的,着地时,身子重重地磕在他的胸前。听到他的呻吟声,她睁开了眼,转头看到他右腿上有血迹渗出,心中十分焦虑。 他用自己的身体护佑着她,让她免受了皮肉之苦,从那么高的山崖落下,她竟毫发无伤,而他自己却…… “阿澈,你怎么样?”北宫青慌忙从他身上爬起来,方才他一路撞击在树枝上,定然受伤严重,忙上下察看他的伤势。 李澈怕她担心,轻柔地安慰道:“没事,不要紧。” “怎么不要紧,腿都折了。” 北宫青小心地察看着他右腿上的伤势,上面有明显的骨折现象,她不由地急道:“怎么办?怎么办?我没什么护理经验,你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做?” 李澈轻笑着按下她无措地收放在他右腿上的手,说道:“不要紧,只要你没事就好。” “你还敢说,谁让你跟着跳下来的?你不知道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是会要人命的吗?” 北宫青有些气恼地瞪着他,都伤成这样了,还只顾她的安危。他究竟是痴是傻,还是摔坏了脑子? “我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你掉下来而不管不顾呢?” 李澈含笑望着她,她的焦虑和担忧,让他心中温暖。她短短的一句问候,或是一个关切的眼神,就能让他忘了疼痛,他简直是走火入魔。 “那你也不能跳下来,有谁像你那么傻,别人掉下来,你也跟着跳下来。你是傻瓜吗?”从不知道这世上竟有人能如此不顾惜生命地待她,她的眼眶一阵温热,心中从未有过的温暖和感动。 “我只是不想失去你。” 李澈的手轻抚上她的面颊,她美丽而晶莹的黑眸中泛着泪花,说不出的动人。若是真的失去了她,他的人生不知该是什么颜色,方才在崖上的一霎那,他什么也没想,只是想抓住她,抓住他未知的幸福。 一行泪水顺着脸颊滑下,北宫青握住他的手,抽噎道:“如果你真的有事,我会内疚一辈子。” “至少,你一辈子都会记得我。”李澈笑得轻柔,如春风拂面。 心中的某处被撞击了一下,一片柔软,如此真挚的话语,怎能不让人感怀?北宫青故意板下脸,瞪眼警告他道:“你这个傻瓜,以后再也不许做傻事,否则,我决不饶你。” 轻柔的笑容一直留在李澈的脸上,久久不散,他早已忘了身上的疼痛,只是不断地回味着此刻的美好。 “你告诉我,我要怎么做才能帮你?”她的手徘徊在他的腿侧,不敢轻易碰触,就怕一不小心碰伤了他。对于这种状况,她没什么经验,实在有些手足无措。 不忍看她焦急的模样,李澈出声提醒道:“你去捡两根树枝来,把我的腿夹.紧固定住就可以了。” “好,你等着。” 替他固定好了伤处,北宫青在林中转了转,好不容易找到一处天然的山洞。 “这个山洞正好可以挡风,我帮你把药敷上吧。” 庆幸地,李澈随身携带了师妹配制的伤药,省却了不少麻烦。北宫青自告奋勇地替他上药,小心翼翼地,比她自己伤到还心疼。经过一番工夫,终于精雕细琢地替他包扎好了伤口,她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习惯性地一手拍在那包扎好的伤口上,呼道:“好了,大功告成。” 李澈脸上抽搐了一下,跟着一记闷哼。北宫青捂紧嘴巴,愧疚地缩了缩脖子,眼巴巴地望着他,十分地心虚。她这一拍,让之前的努力,全部前功尽弃。幸好伤口处无碍,要不然她一定懊恼死。 “我不是故意的。” 李澈不由地苦笑:“我不疼。” “让我看看你背上。” 北宫青绕到他身后看了眼,瞳孔倏地放大,他背后的白衣已经染成殷红的一片,惨不忍睹。如此重的伤势,他竟然连吭都不吭一声,他是怕她担心和愧疚吗? “这么多血!快把衣服脱了,我帮你上药。” 她心下着急,也顾不得那么多,上前就扒他的衣服。不经意间,瞧见他微红羞赧的脸色和闪避的目光,她才察觉到自己此时的行为是多么得不合时宜。她尴尬地停下了手,退离了他几分,支吾道:“呃,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占你便宜。最多……我对你负责好了。” 李澈目光一闪,清澈如水的眼眸迎向她,带着几丝希冀,问道:“你要如何负责?” 北宫青紧张地咽了口口水,目光有些游离,挠头说道:“呃,要是你实在没人要,我勉强收了你好了。” 李澈展颜笑开,双瞳中迸射出一道光亮,欣喜地说道:“这可是你说的,不许反悔。” 北宫青心下有些甜蜜,窃喜地抿了抿嘴,拍拍胸膛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她怎么也不会料到,爱情会来得如此突然。眼前的这个男人,让她感觉很温暖很舒心,他为她所做的一切,她都铭记于心。在经历了那段痛苦的感情后,或许一段新的恋情可以慢慢抚平她的伤痛,尽管它淡淡的,清清的,犹如六月里盛开的栀子花香。 第二十四章 约法三章 “好了。、”替他处理完背上的伤,北宫青半跪在他身前,望着他的眼睛,郑重地说道,“阿澈,答应我,以后不许再做傻事。” “好,我答应你。”李澈粲然一笑,风华无限。 北宫青展颜,爽朗笑道:“真听话,那就奖励你飞吻一个吧!” “我不要飞吻,我要真的。” 他意外的话语,让北宫青有些诧异的同时,两颊不争气地飞红,抿了抿樱唇,支吾道:“呃,这个……那你把眼睛闭上。” 李澈配合地闭上了双眼,唇角上扬,显示着他的好心情。北宫青倒是感觉有些紧张了,使劲地咽着口水,如临战场一般。 微撅的红唇慢慢地凑近他,随着他的脸越来越近,她的脑海中不自觉地闪过端木俊的脸,她使劲甩了甩头。李澈却已睁开了眼,右手穿过她的青丝,托住她的后脑,深吻了下去。经过这场生死离别,他决定不再退缩、不再犹豫,哪怕只是短暂的幸福,他也要牢牢地抓住。 他的吻很轻柔,很生涩,小心翼翼的,这明显是他的初吻。北宫青似完全愣在了当场,瞠大着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他放大的脸。她很难描述此时的感觉,只觉得心里痒痒的,似有什么东西在搔挠,可是却完全没有迷失和沉醉的感觉。她不禁有些迷惑了,都说相爱的人之间接吻,会有晕天转地的感觉。为何跟端木俊在一起时,他的一个眼神,一记浅笑,就能让她神魂颠倒。而此时此刻,却全然找不到当时的感觉,这究竟是为什么? 北宫青斜倚在他怀中,仍能听到他频繁急速的心跳声,面对这样一个全心全意深爱着她的男子,她不忍心对他有任何欺瞒:“阿澈,我不想对你撒谎,我现在还不能完全忘了他。但我会努力,你愿意等我吗?” 李澈低头望进她真诚的眸光中,心底划过一抹失落感。她眼中的迷茫,他不是感觉不到,他也清楚自己不可能一下子将那个人从她心里彻底地赶走,但既然已经下了决心,他便不会再退缩,郑重地回道:“我会等你,哪怕用一生的时间。” “好,我正式宣布: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男朋友。你的身上已经正式盖了我的戳,擦也擦不掉了。”她雀跃地拿手指戳着他的肩,她也算是死过一回,就让过去的统统抛诸脑后。她要重新开始她的新恋情,不再辜负眼前这个优秀善良的男子。 李澈轻蹙了下眉头,不解地问道:“盖戳?那是什么?” 北宫青得意地仰着下巴,继续戳着他的肩头,霸道地说道:“就是说,你的身上已经留下了我的印记,抹都抹不去了。” “那不公平,我也要在你身上盖戳。”他轻扬地弯唇一笑,晶亮的眸子深处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他的手指划过她的唇瓣,说道,“我看,就这里好了。” 北宫青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竟然被他调戏了?乖乖不得了,这位以温文尔雅、正直恭谦著称的李大帅哥,竟然也会调戏人,这世界岂不是乱套了? 她煞有介事地板起脸,数落道:“阿澈,你怎么能学坏?这是不对滴。不行,从今天起,我们要约法三章。” 她歪着头,想了想,眼珠子跟着转了三转,开始掰着手指念道:“第一条,只允许我调戏你,禁止反调戏。” 李澈无辜地眨了眨眼,这是什么规定? 只听她继续念道:“第二条,不许盯着别的女人看,也不许跟别的女人说话超过三句。” “任何女人都不许?” 李澈刚发问,就被她霸道地打断:“别打岔!第三条,我说的话永远是对的,你要无条件地服从。第四条……” 冒着被她再次打断的风险,李澈还是忍不住插嘴道:“不是约法三章吗?怎么还有第四条?” 北宫青想了想,大言不惭地说道:“呃,那就……约法四章。” “第四条,我在你心里永远是最美的,你每天见到我的第一面,就得跟我说这句话。” 李澈牵唇浅笑,凑近她耳畔,用极为蛊惑的语调说道:“你在我心里永远是最美的。” 一阵湿热的气息吹入她耳中,挠得她心里痒痒的,她的双颊有些微烫,缩了缩脖子,故作镇定道:“嗯,表现不错,再接再厉。” 感觉到她的异样反应,李澈心中窃喜,说道:“可是这四条都是约束我的,这样不公平。” 北宫青闻言,举着三根手指,用眼神威胁道:“第三条,我说的话永远是对的,你要无条件地服从。” 李澈无奈地苦笑,谁让他栽在她手里,只好无条件地服从。双手绕过她腰际,将她整个纳入怀中,低头说道:“好吧,我服从。不过你要答应我,以后如果想学轻功,就来找我,不许再找别人。” 北宫青眼睛一亮,像发现新大陆一般,盯着他大叫道:“难道一直跟踪我们的人就是你?” “好啊,原来你也会做这种事,被我抓到把柄了吧。”她欢愉地拿手指戳着他的胸前,原来这几日一直跟随在他们身后的神秘人就是他,他还真是傻得可以。得爱人如此,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那又如何,我坦坦荡荡的,怕什么?”李澈脸上有些微红,毕竟是不光明磊落之事,心里难免有些疙瘩。 北宫青重重地在他胸前戳了一下,嗔道:“你真是个极品的大傻瓜。” 济陵城客栈的一间客房中,轩辕皓天面色不悦地打量着面前站成一排的公主、郡主们,这些自幼在家中娇生惯养的女子,如今竟然大着胆子私自结伴跑到邻国来,他怎能不气? “你们太不像话了!私自出门,还跟南翼国的王爷走在一起,就不怕惹出事端来?” 轩辕依婷几人被他一声厉喝吓得齐齐缩了缩脖子,相互对望着,用眼神交流,商量对策。最后,还是尉迟鲤大着胆子,上前一步,说道:“呃,那个,皓天哥哥……” 她还没说完,就被轩辕皓天用凌厉的眼神逼退了回去。 “你们自己说吧,要朕怎么罚你们?” “皇兄,我知道错了,那就罚我、罚我抄写诗经五……”轩辕依婷小心翼翼地打望着皇兄的脸色,伸出五根手指头,刚想说“五遍”,见他脸色微变,连忙改了口,“五十遍好了。” 话一说出口,她便后悔了。五十遍啊,这得抄到哪年哪月去?她懊恼地咬了咬下唇。 轩辕皓天嘴角抽搐了一下,在心底暗笑,他并非真想处罚他们,只是担心他们的安危,不得不严厉正告。他的目光稍移,挪到了轩辕依婷身旁的西门雪身上,西门雪战战兢兢地往轩辕依婷身边靠去,小声说道:“我跟公主一样好了。” 南宫瑶一抬头就对上轩辕皓天直射而来的目光,连忙低头道:“我……我刺绣吧。” “那个……我还是去砍柴好了。”尉迟鲤心想抄诗经和刺绣那么闷的活,她可不想干,还不如干体力活来得痛快呢。 “惊鸿!” 一旁的西门惊鸿正翘首往窗外窥探,院子的那头端木杰正与上官子卿交谈着什么,他心中甚为疑惑。一路上,他对端木杰的敌意一直未消,明里暗里地给他使绊。突然听到轩辕皓天的唤声,他猛然回过神来,方才似乎听到尉迟鲤提到要去砍柴,他想也不想地紧接着道:“要做饭吗?那我去挑水。” 一众女子扑哧笑出声来,连轩辕皓天也忍俊不禁,扬声说道:“那朕就罚你们亲手做一桌菜出来,如果朕觉得不满意,另外加罚。” 四女窃喜地相视而笑,齐齐向他围扑而去,欢叫道: “皇兄万岁!” “皓天哥哥万岁!” 轩辕皓天无奈地摇头叹气,实在拿她们没办法。轩辕依婷轻摇着他的手臂,娇笑道:“皇兄,那我们这就去准备。”她领着其他三名女子一起出了房间,直到走出很远,仍能听到她们欢愉的说笑声。 轩辕皓天站起身,走至窗口处,望着天空中的浮云,都说天有不测风云,他还是及早作准备为妙,吩咐身后的南宫飞雨道:“飞雨,送封信给你父亲,让他秘密将军队调往北沧国境外,以防不测。” “是,陛下。”南宫飞雨领命退出了房间。 轩辕皓天出神地望着云层浮动,心思飘渺,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了,她为何急于离开? 院中,端木杰追问上官子卿有关北宫青的下落,任何一丝希望他都不愿意放过。 “上官,你有没有青儿的消息?” 上官子卿漫不经心地回道:“康王爷,青儿既然有意离开,就是不想你找到她,你又何必执着?” 端木杰从他的话中似乎听出些什么意味,追问道:“你见过她是不是?她现在在哪里?” “放心吧,她身边有人保护,出不了什么事。不过,我倒是想奉劝一句。你皇兄将她伤得那么深,若是她一直对着你,就会时刻提醒她,你皇兄曾经对她的伤害。你真的忍心吗?”上官子卿别有用意地注视着他,内心里他是不愿意让端木杰找到她的。她的突然离开,让他有些措手不及,她一下子脱离了自己的掌控范围,让他有些微恼。 端木杰眼神有些迷惘,喃喃念道:“你是说,她独自离开,是因为不想面对我?” 第二十五章 兄妹交心 上官子卿见达到了目的,进一步逼问道:“她看到你,就会想起你的皇兄,你让她一直在爱恨中挣扎,你于心何忍?” “阿杰,你不要听他胡说!你是你,你皇兄是你皇兄,怎可相提并论?” 尉迟鲤跑来找端木杰,恰好听到他们的对话,怒瞪了上官子卿一眼,忍不住插话。。 “他说的对,青儿她是不想见到我才走的。”端木杰却完全听不进她的话,灵魂出窍了一般,擦着她的身边往别处走去,目光迷离。 尉迟鲤心中一紧,不愿见他如此消沉,回头怒视着上官子卿,质问道:“上官子卿,你如此费尽心思地拆散他们,究竟有何目的?” 上官子卿轻笑道:“在下只是实话实说,何来目的?” 尉迟鲤义愤填膺道:“虽然我不太清楚他们之间的事,但阿杰如此地爱她,为了找她,差点冻死在雪地里。你现在却劝他放弃,这是君子所为吗?” 上官子卿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她,嘴角扯出一抹邪肆的笑容,凑近她身前,挑眉道:“其实在下这么做,对郡主你有利无害,不是吗?” 尉迟鲤退离了他几分,反问道:“你什么意思?” “郡主心里明白,有些事、有些人,不争是永远都得不到的。”上官子卿丢下话,甩袖扬长而去,留下尉迟鲤在原地反思他的话。 客栈的厨房内,轩辕依婷打发了厨房的下人,让他们让出地方来,并命他们准备好了做菜的用料。看着眼前大摊的做菜材质,大伙儿都傻了眼,不知从何入手。想她们从小锦衣玉食地长大,哪里干过这等粗活,不由地头大。 轩辕依婷轻蹙着眉头,叹道:“你们谁会做菜?” 南宫瑶摇摇头,说道:“我从没入过厨房。” “你们都出来吧,我来。”西门惊鸿一边从门外进来,一边撩着袖筒,实有大干一番的架势。 轩辕依婷吃惊地围着他转了一圈,不信地问道:“惊鸿,你真会做菜?” 西门惊鸿轻挑了下眉头,不以为意地说道:“当然会啦,以前在山上学艺,我和师父的饭菜都是我一手包办的。” “惊鸿,真看不出来,你还藏了这一手。那这里就全交给你了。”轩辕依婷欣喜地拍拍他的肩,总算是解决了一个大难题。 “厨房里脏,你们都出去吧。”西门惊鸿倒是不跟她计较,十分豪爽地请几名女子出去。 南宫瑶注视着他,总觉得这几日相处下来,他的性子渐趋成熟,似乎哪里不一样了,想了想,说道:“要不我留下来帮你吧。” 西门惊鸿甩甩手,随口说道:“不用、不用,你留下来也是帮倒忙。” 南宫瑶面色微变,不悦地娇嗔道:“西门惊鸿,你什么意思?我怎么就帮倒忙了?” 西门惊鸿话一说出口,就有些懊悔了,忙摆手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一时嘴快……” 南宫瑶却不依不饶地抓住他的话柄,说道:“那你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西门惊鸿无奈地举手投降道:“我错了还不行吗?” 南宫瑶略占了上风,心中得意,嘴上仍是不依不饶道:“本来就是你的错。” 轩辕依婷见两人为无谓的事争论不休,不由地抚额,劝道:“好了,好了,瑶瑶你就留下来帮他,动作快点,皇兄还等着呢。” 待轩辕依婷和西门雪离开后,南宫瑶左右看了看,有些无所适从,问道:“嗯……我应该做什么?” “你、你帮我把那围裙系上吧。”西门惊鸿指了指挂在墙上的灰色粗布围裙,目光中带着几丝希冀。 南宫瑶也没多想,取了围裙来,便亲自为他系上。她的纤手绕过他的腰际,西门惊鸿心中划过一丝异样。不知从何时起,眼前青梅竹马一同长大的女子已变得婷婷玉立,娇俏可人,他已无法再像儿时一般逗弄她,惹她哭泣。每每对着她,他的心中都升起一股强烈的保护欲,想时时地守护着她,看着她展颜欢笑,看着她弄风起舞。 南宫瑶却在此时扑哧笑出了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你笑什么?” 南宫瑶上下打量着他,抿嘴笑道:“我笑你一个大将军,系上围裙做菜,还挺有模有样的。” 西门惊鸿深望着她,意有所指地说道:“本将军可不会轻易给人做菜,除非是我心里在意的人。” 南宫瑶歪着头想了半晌,说道:“这么说,皓天哥哥就是你心里在意的人?” 西门惊鸿简直有苦难诉,亏她想得出来,辩解道:“他是皇上,他例外。” 南宫瑶又突然想到了什么,嬉笑道:“呵呵,上回还说让皓天哥哥派你去做伙头军,我看还真合适。” 西门惊鸿郁闷地撇了她一眼,不作理会,再说下去,非把他气死不可。他开始动手切菜,顺口说道:“去把那蒜给我拿来。” “蒜,哪个是蒜?” 南宫瑶扫视着桌面上的菜和用料,一头雾水。西门惊鸿忍不住抹了把冷汗,实在是服了她了,叹道:“瑶瑶,不是我说你,你这样五谷不分,将来可怎么嫁得出去?” 南宫瑶气闷地瞪向他,随手拾起桌面上一样东西,朝他丢去。西门惊鸿不闪不避,轻巧地接住了飞来之物,点头赞道:“不错,很有悟性,这么快就知道什么是蒜了。” “西门惊鸿,你……”南宫瑶气恼地追着他打,西门惊鸿左闪右避,两人将厨房闹得鸡飞狗跳。 “皇兄,还在生我的气呢?”轩辕依婷又绕了回来找皇兄谈心,她知道皇兄是关心她才爱之深责之切,心里丝毫没有怪责他的意思。 “朕不是生你的气,只是担忧你的安危。你私自出宫,身边只带了这么几名侍卫,若是遇上歹人,该如何是好?”轩辕皓天拉着妹妹在身边坐下,在所有兄弟姊妹中,唯有这个同胞妹妹与他最为亲近,他也最为疼惜。 “皇兄,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轩辕依婷嫣笑着倚在他身上撒娇。 轩辕皓天轻拍着妹妹的手背,柔声说道:“母后去世得早,父皇又驾崩西归。朕只有你这么一个同胞妹妹,不对你好,又能对谁好?” 轩辕依婷心中感动,她何曾不也是依赖着皇兄,关切地说道:“皇兄,你登基已近半年,也该纳个妃子了。有哪个皇帝像你这样,身边连一个妃子都没有?” 轩辕皓天摇头叹道:“后宫佳丽无数,未必就是好事。朕要纳妃,只会纳朕心爱之人。” “那皇兄心中可有人选?” 轩辕依婷抬头仰望着他,感觉皇兄此次出行后似乎不一样了。以前她也常问这个问题,他只会说“大业未成,何以为家”,可这次他却有了不同的说辞,莫非…… 轩辕皓天若有所思地望着窗外,他心中的确有了中意的人选,只是她的心中藏着太多的心事,他至今尚且无法走进她心里。 见皇兄如此出神的表情,轩辕依婷若有所悟,开心地叫道:“那是有了?她是谁,我认不认识?” 轩辕皓天舒颜笑道:“她是个很奇特的女子,让人欲罢不能。” 轩辕依婷还是第一次在皇兄眼中见到那样温柔的神情,对于他口中的女子愈加好奇,道:“有机会,我一定要见见她。” 见皇兄难得如此好的心情,她小心翼翼地问道:“对了,皇兄,你什么时候让惊羽恢复职务?其实胜败乃兵家常事,怎能因为一次的战败就惩罚主帅和军师呢?” “怎么,你心疼了?”轩辕皓天怎会不知妹妹的心思,自从三年前,她在一次宫宴上邂逅了西门惊羽,并且见识了他的才华和智慧后,她便芳心暗许,时不时地就往西门家走动,明眼人一看便知。 轩辕依婷有些报赧,忸怩地嗔道:“皇兄,看你说的,我只不过是为他鸣不平而已。” “你以为朕罚他是因为他战败吗?朕何尝不明白胜败乃兵家常事的道理,朕罚他,是因为他在临阵对敌时,私自放走敌方的王爷和将领,公私不分。他身为西澜国的军师,在战场之上却妄顾私情,不以大局为重,如此下去,军队的士气何存?”轩辕皓天眼神微敛,一脸的肃杀之气,王者风范尽显无遗。 轩辕依婷心中一凛,深知在国事上她无法越权干涉,但还是忍不住为她的心上人争辩:“也许,他有苦衷呢。” 轩辕皓天轻叹一声,放缓语气说道:“你放心,惊羽是个难得的人才,朕也不想轻易失去。待此次回去后,朕就立即恢复他的官职,而且还要给他加官进爵。” “太好了!”事情峰回路转,轩辕依婷不由地开心欢叫。 轩辕皓天唇角上扬,调侃道:“朕看就赐他个驸马爷当好了。” “皇兄,你又取笑我,不理你了……”轩辕依婷微翘着嘴,羞涩地扭头奔出房去,身后传来兄长爽朗开怀的大笑声。 崖下,北宫青一觉醒来,刚睁开眼就对上李澈清泉般透彻的眼睛,打招呼道:“早!” “醒了?”李澈一夜未眠,至今仍不敢相信他们竟走到了一起,心中的雀跃和激动,让他无法入眠,只是呆呆地看了她一夜。 “嗯,醒了。”北宫青起身伸了个懒腰,黑眸一转,带着坏笑,故意逗弄他道,“哎,不对,你犯规了哦。第四条……” 李澈莞尔一笑,凑近她脸颊轻啄了一口,低语道:“你在我心里永远最美。” 北宫青窃喜地嫣笑,面颊上还留着些许**之感,不由地心神荡漾。在她的调教下,他终于是开窍了,她顿时心情舒畅,舒展着双臂,高叹道:“啊,一起床就听到如此动听的赞美,真是全身舒畅。美好的一天又开始了!” “阿澈,你在这里歇会儿,我出去找点吃的来。”她拍拍身上的灰尘,理了下衣衫便出了山洞。 “小心一点。”李澈含笑目送着她离去,这才躺下歇息,一宿未眠,他有些支撑不住。 第二十六章 神秘山洞 北宫青游走在茂密的林木中,冬日的阳光穿过枝叶遮蔽的隙缝中洒落下来,零星点点,照在地上零零散散的落叶上,别有一番意境。。在现代怕是很难找到这么一处宛如仙境的地方了,她不由地叹道:“这地方可真美,要是放两千年后,开发一下,还能做旅游景点呢。” “看你往哪儿跑?” 好不容易发现一只野兔,她专注地追着它,不知跑过了几百米路,才等到它停下来。她取出经青字弓改进后的袖箭瞄准,这袖箭用青字弓同样的原理制成,只是体积明显地缩小,威力却丝毫不减。 “哈哈,果然百发百中。”她一箭射出,正中野兔的脖颈,不由地欢叫。 “再打一个,给阿澈补补身体。” 仰头看到空中有只鸽子飞过,她心中默念轻功口诀,凝神静气,脚下用力一蹬,竟顺利地飞了起来。她脚下不断地凭空使力,追逐着受惊的鸽子,忽左忽右地飞行。一个精准的时机,她巧施力道逮住了它,一时兴奋,竟忘了依口诀调运内息,径直地从空中跌了下来。 “啊——” 这一跤摔得不轻,她摔疼了腰不说,脚腕也有些扭到。她吃力地爬起来,一瘸一拐地往四下里张望,顿时傻了眼,突然发现自己已不知身在何处。 她心里有些焦急,慌不择路地瞎转,偶然间发现前方有个山洞。她好奇地走了进去,里面的光线有些暗,她刚刚从外面亮处进来,一时还无法适应,看东西也有些模糊。突然前方一阵阴风袭面而来,接着飞出几只蝙蝠,她心里作祟,吓得抱头大叫,也不敢再往前而行。 “还是先回去吧,阿澈该等着急了。”她转身逃离了山洞,临出洞时,在洞门的石壁上发现一个奇特的图形,上面有条飞龙翱翔在九天,追逐旭日。她甚为好奇,暗自对这图案留了心。 “青儿、青儿……” 所幸这林子不是太大,她也只是在附近转了几圈,并未离开太远。远远地听到李澈的呼唤声,她连忙循声应道:“阿澈,我在这里。” 李澈单手拄着根木棍,一瘸一拐地朝她走来,方才见她迟迟未归,心里焦急,便出来寻她。他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见她衣服有些破.处,略显脏乱,不由担心地问道:“你没事吧?衣服怎么破了?” 北宫青不好意思地傻笑道:“没什么,刚才抓鸽子的时候,不小心从天上掉了下来。” 李澈抚了下她的脸颊,轻语安慰道:“辛苦你了。” 山洞中,一堆炭火上架着一只鸽子和一只兔子,已经去了皮毛和肺脏,焦黄的外皮下时有油水滴落至火中,香气四溢,让人馋涎欲滴。 “好香啊,阿澈,你多吃点,尽快养好伤。”北宫青将整只兔子肉都给了李澈,自己留了只烤得干瘪已经没剩下多少肉的鸽子来吃。 李澈推拒道:“我不是很饿,还是你多吃点。” 北宫青强势地将兔肉塞入他手中,用命令的口吻,说道:“我可不是跟你客气,我是想让你快点养好伤,捉兔子去。拿着,别忘了第三条……” 李澈扬唇浅笑,心中泛起蜜.意,用俏皮的口吻回道:“好,遵命。” 用完食物,闲来无事,北宫青想起了方才在林中发现的神秘山洞,说道:“刚才我在那边发现一个山洞,山洞门口刻着一个十分奇特的图案,就像这样……” 凭着记忆,她用炭木在地上大致地画了起来,没有十成十,也有**分像,画毕,问道:“你有没有见过?” 李澈仔细看了稍会儿,凝眉诧异地说道:“这应该是百年前飞龙国的图腾,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北宫青眼睛一亮,顿时来了兴趣,提议道:“等你的伤好了,我们去探一探,好不好?说不定有什么金银珠宝藏在里面呢。” 李澈好笑地望着她神采四射的双目,仿佛里面全是金灿灿的金银珠宝一般,轻笑道:“你很缺钱花吗?” “当然不是啦,我有你这么个大富翁的男朋友在,怎么会愁钱不够花?以后,你的就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哈哈。” 她神采奕奕的笑容,充满活力,李澈的心情也跟着轻跃欢快,伸手刮了下她的鼻尖,嗤笑道:“你可真够贪心的。” 北宫青昂首望天,得意地说道:“现在退货可来不及了。” 李澈配合地苦叹道:“那我只好拼命赚钱养活娘子了。” “嗯,勤劳是种美德,应该鼓励发扬。”北宫青煞有介事地点点头,顺便拍拍他的肩,以示鼓励。 李澈挪近她身边,双手环上她的腰际,带着一抹狡黠的笑意,俯首说道:“那我去赚钱,娘子你做什么?是不是应该在家相夫教子?” 北宫青扬着下巴,大言不惭地回道:“我当然是负责花钱罗,要不然我们家存着那么多钱,等着它发霉么?” “哎,不对啊,怎么扯到相夫教子上去了?”北宫青扭头瞪向他,有些不敢置信他竟然耍了小心机,呵斥道,“阿澈,你好奸诈,我有说过要嫁给你吗?” 李澈得逞地扬眉浅笑,与往日的温文尔雅相比,多了几分洒脱活泼之色,食指轻点在了她的鼻尖处,说道:“‘我们家’,这可是你说的。你放心,以后我们家的钱都归你管。” 北宫青眨了眨眼,霸道地应声道:“那是必须的。” 百年古寺——飞龙寺门前,有几男几女站在门前瞻仰古寺的风范,其中一名端庄秀丽的粉衣女子出声赞道:“这里就是飞龙寺了吗?果然壮观宏伟,气势磅礴。” “一叶而知秋,同理地,飞龙寺乃昔日飞龙国的国寺,由飞龙寺的富丽堂皇便可推知昔日飞龙国的繁华。只可惜……”一身紫衣的轩辕皓天若有所思地抬头仰望着寺门前牌匾上“飞龙寺”三个大字,这三个大字乃是飞龙国的开国君主亲笔题上,如今字迹仍在,人事已非,不由地感慨。 尉迟鲤从后面走了上来,从轩辕皓天两兄妹中间穿过,将两人挤开,不耐烦地说道:“哎呀,真罗嗦,不就是一座和尚庙吗?哪来这么多说道?走啦、走啦。” 端木杰诧异地望向她,一时间有些恍惚和错觉。他方才正在想若是青儿在此,定会不耐烦地蹦粗话,却不想竟是她说了出来。 “阿弥陀佛,几位贵客临门,敝寺蓬荜生辉。”大和尚悟能得到小僧的通报,亲自迎了出来。 “大和尚,你可曾见到一名女子到来?她复姓北宫,单名一个青字。她或许是女扮男装,或许……”端木杰迫不及待地逮着他追问,他感觉青儿已离他很近。 “端木杰?”司徒睿在远处就看到了他们一行人,一眼认出了端木杰,不由地上前来打招呼。 端木杰也认出了他,道:“是你,你是青儿的堂哥?” “在下司徒睿。” 端木杰脸上一喜,急忙追问道:“你有见到青儿吗?她是不是在寺里?” 司徒睿皱了下眉头,迟疑地回道:“青儿的确来过,不过她失踪了,我们一直在找她。” 轩辕皓天也在一旁关注着北宫青的消息,乍闻此她失踪,急道:“你说小青子失踪,是怎么回事?” “这位是?”司徒睿好奇地转头打量他,见来人气宇轩昂,英姿不凡,顿时起了兴趣。 尉迟鲤有些不耐地打断他道:“别尽问些有的没的,快说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端木杰回望了她一眼,也催促道:“对,你快说。” 司徒睿收回了目光,顿了顿,开始述说道:“三日前,我们在寺里遇到青儿,她先我们一步来到寺中。当晚,我和我父王在她房中与她叙旧,临走前,她还好好的,可一早醒来,她就不见了踪影。我和父王派兵四处搜索,都不见她人,也没有人见到她下山去,甚至连她的保镖也不知道她的下落,实在让人很担心。” “真的什么地方都找遍了吗?有没有什么遗漏之处?”端木杰不愿相信这个事实,心乱如麻,好不容易有了她的下落,她却又突然失踪,他怎能不担心? 司徒睿泄气地摇摇头,道:“没有了,都搜遍了。” “那可未必,还有一处没有搜寻。”莫问一个纵身,突然出现在大家面前,神出鬼没。 几人异口同声询问道:“哪里?” “后山山崖。”莫问悠悠开了口,自北宫青失踪后,他也明里暗里地四处搜寻。尤其是北宫尘的住处,担心她继续加害于她,来回搜查了几遍都没有任何线索,他才将最后的希望放在了后山山崖,但还未来得及去证实。 司徒睿也越发觉得这个可能性比较大,喃喃说道:“你是说,青儿可能掉下山崖?” 端木杰闻言,激动地扯住他的衣衫,喊道:“不可能的,青儿她不会死的,你休要胡言。” 尉迟鲤上前拉开了他,劝慰道:“阿杰,你别冲动,他们也只是猜测而已。” 第二十七章 暗潮汹涌 后山山崖,寒风呼啸,空无一人,略显苍凉之色。!几人分散开,四处寻找线索,未几,南宫瑶指着崖边某处,惊叫道:“你们看,那是什么?” 端木杰第一个冲上前,拾起了挂在崖边上一小块被勾破的衣衫残片,握着的手瑟瑟发.颤,他不愿意接受这样的噩耗。 司徒睿上前细看了一下,心中也跟着发.颤,失声道:“这衣料,正是她前一晚所穿……” “不会的,我不信!青儿不会有事的……”端木杰踉跄着脚步,失魂落魄地往崖边走去,嘴里不断地重复低喃,往事一幕幕闪过他的脑海。 醉仙楼的初次相遇,她故意为难捉弄他,时而一脸流氓痞态,时而古灵精怪。 为筹赈灾银两,她智斗金臣相,让贪官们乖乖交出银子赈灾,聪慧睿智,神采飞扬。 军营中,他们一齐合作擒拿狼王,肆意地大笑,豪情万丈。 两军斗阵中,她不顾性命地单骑冲入阵中来救他,放下尊严,向敌军称服,重情重义。 …… 那个聪慧坚强、敢爱敢恨的女子,真的就这样永远地离他而去了吗? 他不能接受,怎么都无法接受。他无力地瘫坐在崖边,俯首望着崖下云雾缭绕,深不见底,眼神迷离,失去了心神。 轩辕皓天整个人也顿时僵在了那里,心底某处似缺了一块,空落落的。上官子卿的双眸中闪过几分挣扎之色,未几,他长长一叹,转身离去。 日出又日落,两名男子站在崖边一动不动,似被定了身一般,任凭他人如何劝告,他们也丝毫不为所动。 南宫瑶望着他们两人,忍不住出声道:“公主,都一天一夜了,他们还站在那里,怎么办?”她们几人一天之内已来劝了几回,可是根本没有用,都有些忧心忡忡。 轩辕依婷有些疑惑地喃喃自语道:“端木杰伤心难过还可以理解,为何皇兄也如此奇怪?”她怎么也想不通向来英明神武的皇兄为何会因为一个陌生女子的死讯而如此反常,心里十分不解。 “阿杰他真可怜,好不容易有了心上人的消息,结果却是这样。”尉迟鲤定定地望着失魂落魄的端木杰,心中也跟着惆怅。 “阿鲤,你……”轩辕依婷扭头望向她,总觉得她哪里不对,为何此次北沧国一行,所有的人都变得如此奇怪? 济陵城,司徒嫣的冰雕前,两名男子驻足观望,久久地失神。 “嫣儿。” “青儿。” 两人同时扭转了头,四目相对,彼此听到对方口中的轻唤声,都有些诧异。红衣男子身边的护卫曹亦秋一下子便认出了对方,惊呼道:“瑞王爷!” 一身黑衣便装的端木俊眼神骤敛,在认出曹亦秋的同时,将视线转移到了红衣男子身上,在心底暗暗猜测对方的身份。 红衣男子轮廓分明的脸上露出一抹邪肆的笑意,率先开口道:“端木兄。” 端木俊仔细打量了对方一番,对方身上有着他所熟悉的霸气和狂傲,一下子便肯定了对方的身份,冲他点头道:“北宫兄。” 北宫墨畅怀大笑道:“天下何处不相逢,想不到会在这里遇见端木兄。” 端木俊嘴角动了动,说道:“北宫兄所言甚是,不如赏脸一起饮杯水酒如何?” “正合我意,请。” “请。” 两人刚离开不久,大街上暗潮汹涌,人流攒动,双方的人马都无法猜测出对方的实力,只能按兵不动,伺机而待。 端木俊和北宫墨两人随意找了家酒楼,寻了间包厢对饮。两国的国君在酒楼会晤,不得不说是百年难得一遇。 “端木兄新登宝座,在下正好借此水酒以示恭贺。” “多谢。” 两人对饮了一杯,北宫墨开始说道:“听闻前些日子,三妹一直在端木兄处叨扰,我还以为我们能成为亲家呢。谁想端木兄另结新欢,可苦了我那三妹,现在也不知跑哪里伤心去了。” 面对他别有深意的话语,端木俊心中有些不悦,冷笑道:“北宫兄倒真是个好兄长,如此关心自己的妹妹。你放心,咱们这亲家是结定了,我很快就会找到青儿,她也一定会回到我身边。” “那就祝端木兄好运了。我也是最近才发现,原来我那从小痴傻的三妹,如今已是天姿国色、倾国倾城,也难怪端木兄会对她上心。”北宫墨摆弄着手中的酒杯,神态慵懒肆意,怎么看怎么不怀好意。 端木俊强忍下心中的不快,不冷不热地问道:“北宫兄此次北沧之行,可是为了飞龙寺的圣物?” “了缘大师曾预言,得圣物者得天下,如此诱人之物,有谁能不动心?别说你我二人,就是西澜国的皇帝轩辕皓天,怕是也早已来到了北沧。”他早已得到线报,有了轩辕皓天的消息,所以才敢如此笃定。倒是今日偶然遇到端木俊,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南翼国内乱方息,端木俊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摆平朝中的事务,北上而行,他不得不对他另眼相待。常听闻南翼国的瑞王爷冷酷无情,是铁血王爷,如今看来他的确有些铁腕手段,是个强势的国君,亦是他强有力的竞争对手。 端木俊冷笑道:“圣物出土,风云际会,天下英雄齐聚。究竟谁能最后得到圣物,还是个未知之数。” 北宫墨自斟自饮了一杯,悠悠开口道:“我看端木兄似乎已然成竹在胸,势在必得。” “彼此彼此。”端木俊回了他一个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眼神,心中对他没什么好感。 端木俊站在廊上,凭栏望月。他新登皇位已有半月,朝中方才经历一场内乱,局势未稳。他以雷厉风行的态势瞬息平息了这场内乱的余波,并且以结姻亲的方式娶了护国公的女儿,以此来获得护国公的支持,他这才能轻易脱身前往飞龙寺追寻传说中的圣物。 另一方面,他也想借此机会寻找那名让他时时牵挂的女子,他为了皇位,已经失去了她一次,这次,他不会再错过。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他头也不回,理所当然地问道:“如何?” 史进躬身拜道:“陛下,已有康王爷消息,他确实曾在此地驻留数日,现正往飞龙寺方向而去。” 端木俊微侧了下头,问道:“那青儿呢?” 史进偷瞄了主子一眼,他何曾不知主子真正想找的人并非康王爷,而是那名孤高自傲的睿智女子,可是他又担心主子跟那女子在一起,会变得感情用事,故意半遮半掩地回道:“北宫姑娘没有与康王爷同行。据客栈的掌柜称,她先前是与三名男子一起入住,离开时却是与另一男子在夜间悄然离开。” “跟她同行的都是些什么人?”端木俊心下疙瘩,语调也跟着有了些微的变化。 史进见达到了目的,继续说道:“其他三人名不见经传,但第四人却是天下闻名的富商——上官子卿。” “上官子卿?青儿竟然跟他在一起。”端木俊右拳紧握,心中有些恼怒。 “阿杰去了飞龙寺,想必他定是料定青儿也会去……” 在走廊的对角处,北宫墨隐身在暗处,注视着端木俊的一举一动。两个旗鼓相当的人之间,要么相互欣赏,要么相互怀疑戒心。而对于北宫墨来说,端木俊的存在无疑是他将来统一天下的征途上一个巨大的障碍,他时时都想除去他。 方才从酒楼回来时,他已暗中试探了对方的实力,谁想对方的隐藏势力竟然超出了他的估计,他只能放弃暗杀的计划。 “跟太子妃联系上没有?”他紧盯着对面廊上的端木俊,话却是对着身后人说的。 曹亦秋躬身回道:“已经联系上了。太子妃在信中说她已身在飞龙寺,就等陛下您的圣驾,确保万无一失。还有……” 北宫墨不耐地打断他的迟疑,追问道:“还有什么?” 曹亦秋小心地偷瞄观察主子的脸色,断断续续地说道:“太子妃还在信中提到了三公主……” “继续说下去。”北宫墨目光一闪,示意他继续禀报,他抓捕了许久的皇妹竟然在此出现,他不禁有些意外。 曹亦秋继续说道:“太子妃说三公主在飞龙寺不慎跌入山崖,已命丧九泉。” “如此凑巧?”北宫墨皱了皱眉,不知是喜是忧,嗤笑道,“朕本来还想用她来跟端木俊作交易,想不到她这么快就死了,真是可惜。” “阿澈,该起床了,都已经下午了。” 北宫青自起床后就已经来回出入山洞多次,见李澈熟睡着,便没有吵醒他,可如今时过正午,仍不见他醒来,她终于忍不住想喊醒他。 “阿澈、阿澈……” 她叫了几遍,见他仍没有反应,便伸手去推他。手刚接触到他的身体,一股明显的寒意从指尖传来,她焦急地推搡着他,呼唤道:“阿澈,你怎么了?为什么你身体这么冷?难道今天又是月圆之夜?” 想到他之前发病的经历,她更加焦虑。 “阿澈,你快醒醒,你千万不能就这样睡过去。” 第二十八章 皇陵探秘 北宫青左右忙活,将昨晚熄下的火堆再次燃了起来,拉起他的手,用力地揉.搓呵气。,她心里很害怕,怕他就这样在沉睡中离她而去。 “青儿,我好冷……” 李澈的口中发出低喃,略显苍白的嘴唇微微颤动。北宫青双手环抱住他,尽量地用自己的体温为他取暖,心里酸酸的。他造成如此田地,全是端木俊造的孽,她如今放弃端木俊,选择跟他在一起,定要好好地弥补他,让他不再伤痛、不再哀伤。 手腕上的佩珠突然闪耀出微弱的萤光,似有股力量在牵引着她,她感觉全身沸腾。她突然灵机一动,摘下佩珠戴在了他手上,凝神静气地与他的手相握,那股力量便随着她的手传入他体内。 看着李澈的面色渐渐好转,她终于定下心来。 入夜时,李澈清醒了过来,发现北宫青仍紧抱着他,与他十指相握,他心底一片暖意。他伸手摸了下正打瞌睡的北宫青的脸,她的嘴角残留着些许可疑的液体,他会心一笑,轻唤道:“青儿。” 北宫青睁开眼对上他的笑容,悬着的心终于放下,那串佩珠果然不是凡物,竟然救了他一命,忙询问道:“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李澈回道:“我感觉身上暖洋洋的,似乎没那么冷了。” 北宫青指了指他手腕上的佩珠,道:“那就好,是这串佩珠救了你,以后你就戴着它吧。” “莫非真是天意?”李澈若有所思地望着手腕上的佩珠,心中难掩的激动,原本苟延残喘、只想活一天是一天的他,如今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他紧紧地握住她的手,深切的眼眸望进她漆黑的双瞳中,动情地说道:“青儿,从今以后,我会一直牵着你的手,再也不松开。” 回望着他光芒跳跃的黑眸,北宫青心中柔软一片,她闭眼投入他怀中,紧紧地抱着他。如此真切的话语,她无法不感动,可是心底深处隐隐有股酸意流淌。 那个她曾经深爱的男子,她费尽心力才终于牵住他的手,可是他一直领着她走在悬崖边上,一再的绝望和挣扎,让她终于还是选择了放手。而眼前这个男子,她现在虽然还不是那么爱他,但她深信他会一直牵着她的手行走在鸟语花香的阡陌间,随之而来的是无边的幸福。 “阿澈,快点!就是这个山洞了。” 经过两天的休养,李澈的腿伤基本已经恢复。两人开始寻找山路出去,却发现他们所在之处竟然是个封闭的山谷,无路可寻。北宫青想起之前见到的那个神秘山洞,也许这是唯一的出路了。 李澈细细揣摩着山洞口处的图案,暗暗点头道:“果然是飞龙国的图腾。我曾听人说过,飞龙国历代皇帝的墓**就在飞龙寺附近,由飞龙寺的高僧们世代守护着。四国割据后,都有人先后打过皇陵的主意,可是因着飞龙寺在四国的影响,谁也不敢明目张胆而为,再加上皇陵的位置极为隐秘,所以凡来的人几乎都是空手而归。此处位于飞龙寺的崖底,不易为人发现,莫非这里就是皇陵所在?” “皇陵?那我们岂不是发财了?”北宫青两眼倏地睁大,里面满是金光灿灿的臆想。 李澈亲昵地刮了下她的鼻梁,好笑地说道:“钱财乃是身外物,我们还是想办法找到出路为上。” “还是我的阿澈想得通透,无欲无求之人才最快乐。” 北宫青轻叹了一声,放弃了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想当初她穿越而来不就是因为贪图那枚神秘的银杖,以为自己走运发财了,结果…… 李澈轻握她的手,笑容如清风拂面,柔声道:“只要你在我身边,我便真的无欲无求了。” 北宫青心中暖意流淌,抿着嘴轻咳了几声,说道:“咳咳,你这样说,人家会害羞的。” 李澈侧头望着她,含笑调侃道:“是么?我怎么没看出来?” 北宫青凑近他跟前,一本正经地说道:“这里光线不好,你仔细看看,我的脸是不是红了?” “我仔细瞧瞧……”李澈俯身在她脸颊上偷亲了一口,噙着得逞的笑意望着她,像个孩子般开怀,点头道,“嗯,的确红了。” 北宫青只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瞪视着他,指着他的鼻子,嗔道:“好你个阿澈,你又犯规了哦。第一条,禁止反调戏!” 她的食指在他眼皮子底下晃啊晃,一脸痞相,李澈好笑地拉下她的手,握在手中,说道:“你又没说,犯规了要罚。” “哈,你真够狡诈的,竟敢钻法律的空子。别跑,看我怎么收拾你!” 两人追逐着往洞内跑去,留下一长串欢声笑语,回荡在洞**中…… “没有路了,怎么办?” 洞**里面空空如也,怎么看也不像是什么皇陵所在。李澈四处观望着,忽然发现一处奇特之物。 “青儿,来看这里。” 北宫青凑过去一看,眼前是一副用石块打造的棋盘和棋子,棋子的布局有些熟悉,她惊呼道:“咦,这盘残局,我曾在博弈书中见过,它名为千里独行,一车大战三兵。” “原来这残局有如此雅的名字。” 李澈嘴上轻念,手里已拾起棋子下了起来。他专注地凝着双眉,无形中流露出不同于往日的凛然之气,让北宫青有刹那的恍神,感觉自己原来一直都不曾深入地了解过他。 “你竟然就这样解开了?你确定你是第一次见到这残局?” 棋局解开的瞬间,北宫青更加用诧异的目光望向他,他比自己想象中还要聪明几倍,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深藏不露、潜龙在渊? “自然是第一次。”李澈不以为然,一笑过之。 北宫青用崇拜的目光注视着他,缠着他道:“莫非你是天才?也太厉害了,改天我一定要找你单挑。” 此时洞**内传来一阵隆隆的响声,声音剧烈,连地面也跟着摇晃。 “什么声音?” 在洞**的右侧,一道石门应声开启,露出另一个石室空间来。李澈牵起她的手,迈步走了进去。 “我们进去吧。” 随着两人进入石室,入眼的满是柔和而绚烂的光华,两人不由地惊呆了。满室的夜明珠悬于不同的方位,散发着诱人的光芒,玲珑剔透,目不暇接。 “好美。”北宫青情不自禁地伸手去触摸,刚拿起一颗夜明珠,就明显地听到了机关触动的卡擦声。 “小心!” 李澈将她揽腰一带,险险地避过了石壁中射出的飞箭。北宫青眼疾手快地将夜明珠归回原位,乱箭这才停歇。 “好险。”北宫青庆幸地长松了口气。 李澈观察着石室内的摆设,说道:“这里的东西都不能随意碰触。” “真可惜,这么多的夜明珠。”能看不能摸,真是浪费,不过还是性命重要,她即使再想要也只好望而却步。 “青儿,来看这里。” 北宫青循着他指点的方向凑过去看,竟是一块刻着古怪文字的石碑。 “这文字看来有点像甲骨文。” 李澈照着石碑上的字,念道:“上面说道,想要找到出口,必须从洞中找出一颗能自由活动的夜明珠,将珠子放入此中的机关,出口即现。” 北宫青诧异地望着他,他竟然连这么难懂的文字都熟识,他究竟还藏了多少本事? “这里的夜明珠,少说也有一百颗,而且稍动一下就会触动机关,这也太难了吧。” 李澈安抚道:“我们仔细看看,总会发现蛛丝马迹。” 北宫青撇了撇嘴,道:“也只能如此了。” 山崖上,日出日落,端木杰和轩辕皓天两人已在崖边待了三天三夜,一坐一立,如雕塑一般纹丝不动。 南宫瑶提着装饭菜的食盒,跟在轩辕依婷身边,来探视两人。风霜已在两人身上留下了痕迹,披上一层薄薄的霜雪,她心里有些担忧,说道:“公主,都已经三天了,他们滴水未进,怎么办?” “我再去劝劝皇兄。” 轩辕依婷叹息地走向轩辕皓天,她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皇兄心中所念之人,竟与端木杰所要寻找之人是同一人。她不愿再见皇兄如此消沉下去,上前劝道:“皇兄,人死不能复生,你该多保重身体才是。” 轩辕皓天迷离的目光望着崖下的云雾缭绕处,挪动了下略显干枯的双唇,黯然叹道:“皇妹,你无法理解为兄此时的心情……” 轩辕依婷上前一步,抓紧他的手臂,道:“是,我是不理解,但我至少知道你是西澜国的国君,是西澜国的希望,是西澜国千万百姓所仰望和倚赖的君主。如果你为了一个已逝的女子一蹶不振,浑浑度日,你如何对得起父皇的嘱托,如何对得起西澜国历代祖先寄予你身上的希望,如何对得起千万西澜百姓对你的信任和倚赖?” 轩辕皓天诧异地望向自己的皇妹,她义正严词的话语顿时惊醒了他。曾几何时,他的皇妹也已长大**,懂得分辨大是大非,他该庆幸才是。 “皇妹教训得是,是皇兄糊涂了。” 轩辕依婷这才惊觉自己方才一时冲动,话语有些过重,放低语调道:“对不起,皇兄,请恕我口不择言。” 轩辕皓天拉起她的手,给予她一个鼓舞的眼神,安慰道:“不,你说得很对。大丈夫不能因私废公,更何况朕是一国之君,当以天下大任为重。皇妹字字珠玑,如警钟一般敲醒了朕,朕当谢你才是。” 轩辕依婷粲然一笑,在她的心目中皇兄当是英明神武、神采飞扬。即使当年刚刚登基,面对满朝文武的质疑,他也能泰然处之,威慑群臣,让满朝文武对他全然敬服。见皇兄终于振作,她开心地说道:“那皇兄现在就跟我去用膳。” “好。”轩辕皓天被她拉着离开了山崖,临走前回望了端木杰一眼,怅然离去。 第二十九章 误坠山崖 端木杰身形微晃了一下,转头目送他们离去,他心中也疑惑轩辕皓天与青儿之间的关系,再回首望向崖下的云雾深处。。他不能再意志消沉地等待下去,只要没见到她的尸首,他都不愿相信她已不在人世。 他站了起来,探身往崖下最后望了一眼,他定要寻到通往崖底的路。 当尉迟鲤来到崖边时,正好见到这一幕,她心觉不妙,以为他要跳崖,连忙冲过去拉他。 “阿杰,不要!” 端木杰却突然转了身,尉迟鲤脚下一个没煞住,擦着他的肩往崖下掉去。 “啊——” 端木杰在惊诧之余,条件反射地伸手拉住了她,但她此时已悬身于崖外。端木杰脚下一打滑,受她的坠力拖引,两人齐齐掉下山崖。 正赶来找尉迟鲤的南宫瑶,正好见到这一幕,惊吓地大叫。 “阿鲤——” 秘.洞的石室内,李澈和北宫青两人研究了半日,仍是毫无头绪。北宫青有些泄气,撇嘴道:“阿澈,我肚子饿了,我们先出去找点东西吃吧。” 李澈挽起她的手,安慰道:“也好,明天再继续想办法。” 走出山洞不远,听到山崖处传来一声尖叫。 “啊——” 两人抬头望向山崖处,远远地看到两个人影从崖上落下,北宫青惊叫道:“你看那边,有人从崖上掉下来。” 北宫青和李澈急急地赶到崖下,见那两人自崖上落下,拦腰挂在了参天古树的高枝上,昏迷了过去。李澈几个纵身跃上树梢,将两人依次带了下来。 “阿杰!”北宫青认出其中一人便是端木杰,诧异之余,心中焦急万分,猛拍着他的脸,呼唤道,“阿杰,你快醒醒!我是青儿。” 端木杰徐徐醒过神来,听到她熟悉的叫唤声,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他翻了下白眼,发牢骚道:“别打了,你想把爷打成猪头吗?” 北宫青扑哧笑出声,幸好他没事,要不然她真不知该有多内疚,嗤笑道:“有何不可?我是猪头青,你就是猪头杰罗。” 端木杰会心一笑,深望着她,感慨道:“看到你没事就好,我就说你不会轻易死的。” 北宫青得意地拍胸道:“当然啦,我是蟑螂命,怎么打也打不死。” 端木杰一阵讪笑,转头看到了李澈,不由地惊诧道:“五哥?你怎么也在这里?” 李澈拍了下他的肩,微笑道:“此事说来话长,你先好好休息。” 山洞中,北宫青将这段日子所经历的一切都统统讲述了一遍,端木杰听闻后,义愤填膺。 “想不到北宫尘心肠如此狠毒,下回让我遇见她,非杀了她不可。” 李澈轻摇了摇头,有些不赞成他们的想法,劝道:“冤冤相报何时了?青儿以后对她多堤防些便是,毕竟还是血脉相连的同宗亲人。” “她又何曾当我是她的亲人?”北宫青冷笑,她可不是什么大善人,可以任由他人伤害而不记恨,但她也不会睚眦必报,放软语气道,“既然阿澈这么说,我听你的便是。” “你们……”端木杰心情黯然地来回巡视两人,从他们的眼神交流中,他便已经看出了些端倪。 “忘了告诉你,现在我跟你五哥在一起了,不过你还是我的小叔子。”北宫青尽量用轻快的语气告诉他,心里也知道可能会伤到他,但她不得不为。 “咳咳……恭喜你们!”端木杰心中失落,但他并没有太多怨言,他也看得出五哥对她的心思。他不愿意与五哥争,五哥的一生经历了太多的坎坷,他理该得到幸福,所以他真诚地祝福他们,他愿意将这份感情继续地深埋。 许是端木杰回答的语调有些生硬,三人心知肚明,一时之间陷入静默的尴尬中。尉迟鲤躺在边上已清醒过来,她刚动了下睫毛,便听到他们的谈话,心里很不是滋味,暗暗为端木杰不值和抱屈。 北宫青注意到她的身子动了一下,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她身上,转换话题道:“这位姑娘是?我看到你们刚才落下来的时候,一直牵着手,莫非……”她一脸的坏笑,心中诚然地希望端木杰能找到自己的幸福,这样她才能安心。 端木杰似怕她生误会,忙辩解道:“你别乱想,我跟她不熟。” 尉迟鲤终于呆不住,费劲地支起身子,指责道:“端木杰,你太没人性了!我以为你要轻生跳崖,拼命跑过去救你,你竟然说跟我不熟?” 端木杰面露窘意,其实内心里他是很震动的,一个女子为了他的安危不顾惜自己的性命,换了谁都会心生触动,但他就是不愿意承认,故意提高嗓门回斥道:“你这女人有病,谁轻生跳崖?我只是站累了,活动一下腿脚,谁知道你会傻乎乎地跑过来。你掉崖也就算了,还拖我下水,要是我真的死了,我到地府都不会放过你!” “你、你忘恩负义!”尉迟鲤气得俏脸通红,别过脸去不再理会他。 北宫青有趣地打量着两人,故意板下脸,斥责道:“阿杰,你这可就不对了,人家是为了救你,才掉下山崖,你竟然翻脸不认人?唉,我以前真是错看你了。” 端木杰急忙辩解道:“青儿,你别听她胡说,分明是她自己傻。救人也能摔下崖来,简直愚蠢至极。” “青儿?你就是阿杰一直在找的青儿?”尉迟鲤转头细细地打量着北宫青,原本就心中对她充满好奇,如今见到本人,她这才明白阿杰为何一直对她念念不忘。 “我叫北宫青,很高兴认识你。”北宫青微笑着向她伸出手,作握手之势。 尉迟鲤迟疑地望着她的手,不明白她的用意,但还是将手伸了过去,与她相握,自我介绍道:“我叫尉迟鲤,你可以叫我阿鲤。” 难得在古代找到一个脾气相投之人,还是个同性的朋友,北宫青心情顿时大好,拉着她坐到一边,絮絮叨叨地跟她聊了起来。 “阿鲤,我告诉你,这个端木杰他一身的毛病,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了。他……” 看着两名女子在一边说长道短,时而偷笑,时而对着他指指点点,端木杰气得满脸涨红,坐立不安,差点就冲过去揪起两人往洞外丢。李澈好笑地坐在一边看戏,十分地同情这个弟弟,出言劝慰道:“阿杰,坐下吧。我们兄弟俩也很久没有叙旧了。” “阿澈,我们去那边,那边有好多果子。” “阿澈,我们比试一下轻功,看谁先到那里。” “小心点,别摔下去了。” “……” 北宫青和李澈两人一前一后施展着轻功穿梭于林木间,身形飘逸,衣袂翩跹,轻快的话语飘荡在林中,偶有回音传来。这两日经李澈的指点后,北宫青的轻功明显地进步了许多,已能自如地掌控。她一有机会就自行练习,逐渐爱上了在空中飞翔的感觉,尽管事后会特别地劳累和消耗体力,但她一点儿也不觉得辛苦。 尉迟鲤站在山洞口,望着两人远去的身影,羡慕地感叹道:“他们两个很相配。” “这个不用你说,我也知道。”端木杰的话语夹带着酸意,有些置气的成分。 尉迟鲤抿嘴偷笑,故意凑近他身边,用力地嗅了嗅,扇着鼻子嫌弃道:“好酸哪,你几天没洗澡了?真酸!” 端木杰信以为真,抬起右臂,闻了闻自己身上,不满地回道:“哪有味道?有也是男人味。” “男人味?哈哈……你太逗了!”尉迟鲤忍不住捧腹大笑,他还真是可爱。 端木杰忽然有些明白过来,面上带着窘意,朝她瞪了一眼,冷哼道:“哼,好男不跟女斗!” 尉迟鲤的笑声更大,丝毫不给他留面子,气得端木杰扭头就往山洞里走。 “阿鲤,这些都给你,你身上有伤,多吃点可以早点恢复。”北宫青将摘来的野果和烤熟的野味统统往尉迟鲤跟前送,看得端木杰直眼馋。 “那我呢,我身上也有伤。” 北宫青甩了他一眼,哼道:“谁让你欺负阿鲤了,没你的份!” 端木杰十分莫名其妙,一脸无辜道:“我怎么欺负她了?” “这么冷的天,作为一个有教养的绅士,就应该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给女士披上才对。像我们家阿澈,就很绅士。”她拢着李澈从身上脱下罩在她身上的外衣,斜着身子往李澈怀中靠去,一脸的甜蜜。 “而你呢?不止不照顾人家,还把人家挤到没有火的一边去,你好意思嘛你?” 端木杰心虚地瞄了眼尉迟鲤,他的确因为之前的事跟她置气,故意坐在了正中央,将她挤到一边。看她身体单薄,渐生了怜意,他脱下身上的外衣,随手丢给了她,道:“我脱总行了吧?给你!” 尉迟鲤手忙脚乱地接住外衣,心里有些委屈,她就那么惹他厌吗?不过,总算是他的一番心意,她将外衣抱在胸前,一股他身上特有的味道夹杂着青草的气息传入她鼻中,心湖泛起层层涟漪。 第三十章 精美壁画 “唉,太不温柔了!还是我们家的阿澈贴心。,”北宫青轻摇着食指数落他,整个人窝在李澈怀中,十分地惬意。李澈轻拥着她,俯首在她额头亲啐了一口,与她相视而笑,别样的默契。 端木杰对于两人的亲密举动已经见惯不惯,白了她一眼,对李澈说道:“五哥,好好管管她,不能让她骑到你头上作威作福。” “此言差矣,怕娘子的男人才是有福气的男人。阿澈,你说是不是?”北宫青堆着甜死人的笑容询问李澈,冲他眨眨眼,意思是他若是敢说个不字,她立马就会翻脸不认人。 李澈似接收到她威胁的眼神,挑眉轻笑道:“娘子说什么都对。” “受不了你们,爷上一边睡觉去。”端木杰十分郁闷地起身,远离了他们,背对着他们倒在茅草堆铺成的睡铺上打盹。 北宫青偷瞄了他一眼,与对面的尉迟鲤相视一笑,故意提高声调道:“阿鲤,你放心,我一定挺你到底!区区一个端木杰,我保你手到擒来。” 感觉到端木杰的身形明显一动,尉迟鲤偷笑着冲北宫青眨了眨眼,也学着扬声道:“不必青姐出马,区区一个端木杰,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北宫青大笑着赞许道:“哈哈,有志气!” 这下端木杰终于忍不住了,扭过头,重咳几声道:“咳咳……爷的耳朵可没聋!” 两女笑得更加肆意,气得端木杰直冲她们瞪眼,却又无可奈何。而李澈则在一旁轻笑着,用同情的目光为他默哀。 “这么多的夜明珠!”北宫青四人再次来到秘.洞的石室,想集合四人之力找到石室的出口。尉迟鲤见到满屋的夜明珠,不由地惊叹。 李澈怕他们误触机关,忙提醒道:“你们千万不要乱碰,这里机关重重,一不小心就会触动机关。” 端木杰听完他们对石碑上所书内容的讲解,费解地说道:“你们的意思是说,这么多夜明珠里面只有一颗是开启机关的钥匙,这也太难了。” 北宫青点头附和道:“是啊,我们都想了一天了,还是没有想到办法。” 尉迟鲤绕着石室转了一圈,提议道:“实在不行,我们就一颗颗地试,总能找到一颗对的。” 北宫青摇头否决道:“那可不行,一旦试错,就会有乱箭射出,太危险了。” “你们仔细看,这些夜明珠的分布,其实是有规律的,感觉有点像夜空中的二十四星宿图。”顺着李澈的比划和讲解看去,果然有些像二十四星宿图的分布,北宫青脑中灵光一闪,打了个响指道:“对了,我们可以作一个精确的俯视图,看看它们之间究竟有什么联系。” 经过半个时辰的努力,一幅简易的夜明珠分布图总算完工,北宫青满意地审视着自己的作品,招呼李澈道:“阿澈,你猜想得不错,果然是幅星宿图。你看这里,这应该是北斗七星了,可是这个位置却平白无故地多出一颗星来。” “应该就是这颗了。” 李澈起身就要去取那颗多出来的夜明珠,端木杰主动争先道:“五哥,让我来。” “阿杰,还是我来吧,你带她们到外面去。” 李澈回首望向北宫青,清澈的眸子中无声地传递着他的心意。他也不敢肯定他们的判断是否正确,他不敢冒险,不敢将她置于险地,所以决定亲自来搏上一搏。 “五哥!” “阿澈!”北宫青心弦一振,读懂了他眼中的信息。她相信他,犹如相信自己一般,冲他微微点了点头,道:“阿杰,我们出去!” 端木杰迟疑地回望兄长一眼,见他坚持,只好带着其他两人暂时退离石室。 北宫青倚在石室门口,担忧地望着李澈将手慢慢伸向夜明珠,心也跟着揪起来。她突然有些后悔,若是他真的出了什么事,她一定会后悔莫及。她刚想叫住他,李澈已然快速地拿起那颗夜明珠,在同一时间,他侧身一转,飞至了石室的壁侧,将夜明珠安置在了机关开启处。 众人一齐屏住呼吸,等待着机关的触发,出乎意料的是,石室中并未有飞箭射出,石室的正北方一道石门隆隆开启。 “打开了!” “太好了!” 北宫青几步快跑扑入李澈怀中,方才的一瞬间,她突然很害怕失去他。尽管到现在,她还无法像爱上端木俊那般爱上他,但他在她心底终是特别的存在。他总是在她最失落、最无助的时候,给予她温暖和关怀,她不想失去他,不想让这份温暖离她远去。 李澈低头拥着她,心中惊喜,感觉她的心又离自己近了一步。这些天来,他们虽然时刻呆在一起,但他还是感觉到她内心的疏离,她终是忘不了那个人。 走入下一个石室,入眼的是满墙的壁画,以土黄和暗红的暖色系为主题色彩,描绘出一幅幅辉煌壮丽的画面,似在诉说着一个个动人的传说。 “好美的地方!”尉迟鲤第一个走进石室,忍不住叹道。 北宫青已深深为这些色彩所吸引,如此精美的画工和精湛的色彩运用,非等闲之辈无法做到,更何况是在这个美术尚不发达的年代,悠悠说道:“这些壁画似乎在讲述一个故事。” 李澈轻拥着她,娓娓说道:“上面讲述的是飞龙国自开国到灭亡的故事,一代圣朝由盛至衰,如昙花一现,令人可叹可悲……说到底,人生苦短,名利不过是过眼云烟,最终还不是赤条条来,赤条条去。” “阿澈,你倒是看得透彻。不过,人活一世,若不能轰轰烈烈,平淡如水的人生又有何意义?”在她心里,她还是更为期待多彩多姿的人生,她喜欢尝试不同的事物,没有经历过如何能说看破?即使受了伤,她也不觉得可惜,因为那也是人生的一部分。 “不管你想轰轰烈烈,还是平淡如水,我都愿意陪你走完这一生一世。”李澈深情地牵起她的手,向她许下誓言。 北宫青心中触动,感动地回握他的手,他的心意她会永远铭记于心。 尉迟鲤却不赞成,摇头道:“我倒觉得,若是能和自己心爱之人,平平淡淡地过一生,我就很满足了。阿杰,你呢?你是想轰轰烈烈,还是平淡如水地过一生?” 端木杰飒然一笑,大大咧咧地说道:“我只想活得痛痛快快地,无论上阵杀敌也好,快意江湖也好,最重要的是活得开心。” “还是阿杰最看得开,人活着最重要的就是活得开心。”北宫青给了他一个赞许的眼神,在她心里,他就当如此,活得潇洒,笑得畅快。 比之端木俊,他缺少了智谋和称霸之志,比之李澈,他缺少了与生俱来的天赋和才华,然而,他却是他们当中最为幸福的一个。因为他无欲无求,所以他无忧无虑,安享自在。其实她内心是很羡慕他的,然而她的性格就决定了她无法接受碌碌无为的一生。 尉迟鲤深有感触地望着他,他心中所愿,也正是她所向往的。她上前一步,抓着他的手,坚定地说道:“阿杰,如果你想上阵杀敌,我就陪你披甲上阵。你想快意江湖,我就陪你浪迹江湖、行侠仗义。” 端木杰莫名其妙地瞥了她一眼,掸开她的手,皱眉道:“我走我的路,你跟着我做什么?” 尉迟鲤又再上前拽着他的衣袖,不理会他的不满,坚定道:“反正我就是跟定你了,谁让你跟我一起跳下崖的,这说明我们有缘份。” “我那是跟你一起跳下崖吗?我是无辜地被你连累的好不好?”端木杰有些哭笑不得,越来越懊恼之前乌龙的落崖事件,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筋不对了,竟然惹上这么一个蛮不讲理的女子。 尉迟鲤横了心赖定他,扬眉道:“那你可以不拉我的啊。” “我看着你掉下去,我能见死不救吗?”端木杰十分地头大,眼睛不由自主地飘向北宫青,他怎么越来越觉得她们两人的禀性如此之相像,跟两个女土匪没什么差别。 “那就是罗,在生死关头,你奋不顾身地救我,说明你心里是有我的。嗯,我明白的。”尉迟鲤故作羞涩地扭转了头,在他看不到的角度抿嘴偷笑。 端木杰急跳了脚,瞪着她,斥道:“什么跟什么?我怎么心里有你了?” 尉迟鲤故意无视他,巧妙地侧转了身,绕过他的手指方向,拉着北宫青四下指点,道:“青姐,你看!这幅画的颜色真不错啊,嗯,那幅画也不错。” “高!”北宫青暗中朝她翘拇指,果然是青出于蓝,连她都自叹不如。 端木杰气得直冒火,见她们都无视他,只好找李澈理论:“五哥,你给我评评理。” “啊?”李澈抿唇轻笑,虽然心里同情他,但他可不敢得罪两名女子,只好装傻充愣。 “五哥,你赶紧看好你的人,不要让她教坏人。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端木杰不满地瞪了北宫青一眼,心里认定必是她出的主意,教唆尉迟鲤来跟他对擂。 李澈为难地凝了凝眉,好半晌才悠悠点头道:“嗯,我确实应该好好劝劝青儿,叫她不要老缠着你的女人,都没时间陪我了。” “就是!”端木杰刚应和完,立马反应了过来,不敢置信地望着他,道,“五哥,你怎么也跟着她学坏了?” 第三十一章 帝王墓穴 “哈哈哈……”北宫青和尉迟鲤两人相携着畅怀大笑,谁能想到儒雅寡言的李澈竟也如此阴险,耍起心机来让人防不胜防。、 尉迟鲤止住笑声,故作娇羞态,调侃道:“阿杰,我们也就跳崖的时候拉了下小手而已,你这样公然说我是你的女人,人家会不好意思的。” “你、你……”端木杰被气得说不出话来,直后悔自己一时冲动,当初为何要在崖上拉她,如今却给自己找了大麻烦。 “哈哈哈……阿杰,你可算找到克星了。”北宫青笑得趴在李澈肩头,前俯后仰,直幸灾乐祸。 端木杰气哼哼地瞪视着她,脱口而出道:“我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我哥两次把你丢出府门了……” 他的话一出口,不仅北宫青的脸色微变,李澈也跟着有些不自在,气氛刹那间变得极为尴尬。端木杰反应过来,猛地甩了下自己的耳光,道:“我口不择言……我该打、该打!” 北宫青别过了头,面向壁画,她不想让任何人看出她心中的异样。那些已然过去的往事,她不愿去想起,可是又无法控制,她只能选择逃避。 “这几幅画的确画工精美,巧夺天工……银杖?!” 北宫青惊诧地发现,几乎每幅画中都绘有一枚只存在于她记忆中的银杖,正是那枚银杖让她莫名其妙地穿越到了这里,莫非这其中有何关联?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每代皇帝的手上都持有银杖?” 李澈不明白她为何如此惊诧,为她释疑道:“这银杖是象征皇帝的权杖,代代相传。” “那它现在在哪里?”北宫青急于想知道它的下落,说不定只要找到它,她就能回到原来的地方。 李澈回道:“听闻飞龙国最后一个皇帝驾崩后,银杖也跟着失踪,百年来都不曾出现过。” “竟然会是这样,是它招引我来这里,那我又能做什么呢?”北宫青陷入自己的沉思中,她想不通这两者之间究竟有何联系,为何她会在五台山上无意间捡到那枚银杖,银杖又为何要指引她来到这里。 李澈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关切地问道:“青儿,你在说什么?” “哦,没什么,只是觉得好奇而已。”她暂时还不想告诉他一切,不是不信任他,而是不知该从何说起。 她绕着四面墙观察了一周,无意间发现墙角上有一块字迹,忙朝李澈挥手道:“阿澈,你来看,这边似乎又有谜题。上面写的都是什么?还是跟方才一样的文字。” 李澈凑近前,细看了一番,回道:“这是飞龙国皇族所专用的字体,一般用于圣旨、祭祀、讣告,或是重大场合的公文。这上边除了介绍壁画的内容,还提示出口的机关就在这些画里面。” “机关在画里面?”北宫青有些匪夷所思。 “这画能有什么蹊跷?”端木杰也有些不信,上前触摸那壁上的画作。 “不要碰!” 李澈的警告声刚落,乱箭已从那面墙上齐射而出,李澈连忙护着北宫青退到了安全位置。而尉迟鲤则来不及躲避,眼见着飞箭就要刺穿她的胸膛。 “啊——” “阿鲤——” 危急关头,端木杰就近朝她飞扑而去,带着她在地上连滚了几圈才停下。待乱箭停歇,两人正好一上一下躺在地面上,四目相对。可能是太多意外的关系,两人都有些发愣,彼此互望着对方,忘了反应。 “非礼勿视。”北宫青用手蒙上了李澈的眼睛,暗自偷笑。 李澈拉下她的手,会心一笑,也伸手蒙住了她一个劲往地上两人身上偷瞄的眼睛,道:“你也不许看。” 地上的两人顿时惊醒过来,如触电般刷地弹开,彼此脸上都有些尴尬的晕红。 “我看这壁画之中另藏玄机,不能轻易触碰。” “嗯,没错、没错。” 他们故作无事地装作欣赏墙上的壁画,内心里却久久无法平静。端木杰偷瞄了尉迟鲤一眼,不知为何就在方才的一刹那,心中对她产生异样的感觉。 北宫青和李澈两人相视而笑,不愿再为难他们,转身继续研究壁画。 “阿澈,你看!每幅图中银杖的宝石位置都有些外凸之势,你猜机关会不会就在那上面?” 李澈也发现了此中的蹊跷,颔首道:“有这个可能,但是机关应该只有一个。” “你看这一幅,它讲述的应该是皇帝下令要在此修建皇陵。你再看银杖所指的方位,图中所画的这道石壁与我们身后的石壁极像,机关,应该就在这里了。” 北宫青越说越激动,心中笃定她的猜测是正确的,抢先一步上前,去按那机关。 “这次让我来!” 李澈刚想上前阻止,她已触动机关,直直地落入地面上突然打开的陷阱里。她完全没有防备,失重地坠入深渊之中。 “啊——” “青儿!”当李澈想拉住她时,地上的机关再次合上,而令一头的石门却在此时开启。 李澈心急如焚,再次去转动那机关,可一点反应也没有,似进入了休眠状态。他着急地在机关附近摸索,仍是毫无头绪。端木杰眼见着他不断地用拳头捶打着地面上的石板,试图想打裂它,忙拉住他,劝阻道:“五哥,你别急,我们一定能找到机关的。” 李澈懊恼地说道:“都是我不好,我不该让她独自涉险。” 尉迟鲤也在旁安慰道:“青姐一定会没事的。” 北宫青跌入十几丈高的深渊中,差点骨折,揉着她摔成八块的**艰难地爬了起来。她环视了一下四周,这里的情形竟和飞龙寺的禁地有几分相似,几口水晶棺材依次摆放,只是里面所躺的并非骷髅,而是完好无损的尸身,身上都穿着绣有蟠龙的龙袍。 “难道这里就是历代皇帝的墓**?” 她一个接着一个地瞻仰历代皇帝的遗容,不由地暗叹,皇家的血统果然优异,一个比一个长得漂亮。可是她又总觉得哪里不对,似乎曾在何处见过他们,感觉很熟悉。 一阵冷风突然从石壁的缝隙中传来,阴森森的,吓得她不由地打寒颤。她的身体往后靠去,不小心碰到了后面的案桌,险些撞到,她伸手往后一扶,手上触摸到一件冷冰冰的物件。她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心说不会是摸到了什么死人的骨头了吧,这触觉还真是有点像。她拧着眉头,慢慢地转过头,当看清手上所摸之物,不由地长舒了一口气。 “好精致的匕首,留着防身也不错。” 她收起了那柄雕刻精细的匕首,因为匕首体积小,正好藏于袖中,以防不测。她又将视线转移到案桌的其他物件上,各种各样的珍宝霎时间迷了她的眼,她长这么大还从没见过这么多金银珠宝,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在那堆珍宝当中,有一颗红色的宝石一下子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这颗宝石好眼熟。” 她伸手拿起那颗珠子,在触摸的瞬间,一股十分熟悉而又强大的力道往她身上直灌而入,在她晕迷前的弥留之际,她突然想起了在五台山捡到的那枚银杖上的宝石。 “青儿,快醒醒!” 迷迷糊糊中,听到李澈的呼唤声,她悠悠醒转过来,入目的是另一个陌生的洞**,开口问道:“这是哪里?” “我们把你从墓**中带了出来,这里应该快接近外面的出口了。”李澈的脸上露出几分欣喜,方才他冷静下来后,又仔细地观察其他几幅壁画上的宝石位置,终于找到了另一个可以开启机关的开关。他们在墓**中寻到她时,她抓着一颗红宝石,处于昏迷之中。他们好不容易找到了出墓**的机关,将她从里面带了出来。 “对了,红宝石呢?” 北宫青敲敲头,突然想起那颗宝石来,她总觉得它的存在定和自己有些渊源。 “在这里,我看你一直牢牢地抓着它,就先帮你保管起来。” 李澈从身上取出那颗宝石递给她,她却没有第一时间伸手去接,而是怪异地看着他,问道:“你、你拿着它,没什么感觉么?” “没有啊。”李澈不解地摇摇头。 北宫青心中疑惑,伸手去接道:“你把它给我。” 再次将它握在手中,她只感觉到丝丝的暖意传入体内,却没有了之前如狂风暴雨来袭的反噬力道,心中更加疑惑不解,低喃道:“莫非它真的跟我有缘?” 抬头见三人都莫名其妙地看着她,她收起了红宝石,耸耸肩道:“我没事,我们走吧。” “等一下,外面似乎有动静。” 悉索的脚步声从外头传来,四人连忙找了个地方躲起来,静观其变。 隆隆的开门声响起,接着传来来人的说话声。 “公子,门打开了。” “走。” 竟然是上官子卿,北宫青听出了来人的声音,张头往外看了一眼,确定真的是他,心里忍不住猜测他的意图。 “公子,按地图上的标示,墓**的位置应该就在那道门的后面。” “什么人?鬼鬼祟祟的,还不快出来?” 许是她的动静有些过大,上官子卿察觉了她,厉声威吓。北宫青无法,只能从藏身处走出来,笑语相迎道:“上官,原来是你啊,吓死我了,还以为是什么鬼魂从里面飘出来呢。” 第三十二章 三皇齐聚 上官子卿看到她和她身后的李澈,十分地惊讶,道:“青儿,李兄?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上官兄,别来无恙?”李澈跟他拱了拱手,但无形之中已对他起了戒心,方才从他们主仆的对话中,他已判断他们定是冲着洞中墓**的珍宝而来。、 “我还要问你,你又怎么会在这儿?”北宫青抢占先机,先封了他的嘴,心里早料定他心术不正。 上官子卿迟疑了稍会儿,换上焦虑的表情道:“你掉下山崖,我很担心你,所以特地来找你。现在看到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北宫青心中冷笑,他可真会演戏,面上不动声色,拍拍他的肩道:“还算你讲义气!既然你找到我了,那我们走吧。你应该知道出路吧?” “那是当然。” 上官子卿暗中和他的下属交换了个眼色,领着四人往洞外走去。 “你说什么?阿杰和青儿都从这里掉了下去?” 山崖上,端木俊闻听北宫青和弟弟掉崖之事,情绪极为激动,捉着南宫瑶的手,厉声喝问。 南宫瑶被他抓得生疼,哀叫道:“你放开我,疼!” “端木俊,你放手!”西门惊鸿扣紧他的手腕,暗中较劲,端木俊凌厉的目光射向他,四目对峙。端木俊终是先松了手,神情有些颓然,他不愿相信这个事实,他还想找到她与她重归于好,他不能接受她离开人世的事实。 “不会的,青儿不会死的,她不会死的……” 他回头朝身后厉声喝道:“来人!给朕搜罗足够长的铁索,朕定要到崖下看个清楚。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陛下。”史进在身后应答,担忧地望向自己的主子,这世上哪里有如此长的铁索可以悬到崖下。 轩辕皓天若有所思地望向端木俊,这些日他已确认了北宫青的身份,也大致了解了有关她的一切,尤其是她和端木俊之间的事,他犹是留了心。 “端木兄此举,恐怕是徒劳。” 端木俊不顾他的劝阻,双目遥望着崖下,坚决道:“朕不管,朕定要见到她。” 北宫墨从后面走了上来,用不咸不淡的语气道:“端木兄还是冷静一点,毕竟,人死不能复生。” 端木俊甩了他一个阴沉的眼神,厉声道:“你还是她的兄长吗?竟然一点儿也不在乎她的生死?” “端木兄,我劝你还是冷静一点,看清形势。你、我,还有轩辕兄,我们各为一国之君,如今都在北沧国的境地,实不宜起任何干戈。大家都是客人,最好和睦相处,否则……”北宫墨的眼眸中划过一抹狠厉之色,若不是对西澜国有所顾忌,他早已对端木俊下手,端木俊始终是他将来统一天下的最大敌手。 “哼,你巴不得青儿早点死吧?否则你也不必大张皇榜通缉她,害她几经周折隐姓埋名逃到南翼国避祸。” “端木兄又好到哪里去?她一心一意地爱上你,为你出谋划策,披甲上阵,这才让南翼军在石城大败西澜军队。她为你付出了这么多,而你又是如何回报她的?囚禁她、抛弃她,另寻新欢,这就是你所说的在乎?真是可笑!”北宫墨讥笑,对于他们之间的事,他早已从各方面了解得通彻。 轩辕皓天眉眼微动,不敢置信地问道:“你是说……与西澜军斗阵之人,就是青儿?” “莫非轩辕兄也对我那三妹感兴趣?”北宫墨饶有兴趣地围着他打转,极为意外,叹惜道,“可惜啊,三妹已然不在。要不然我这做兄长的,还真有些为难,不知该把她嫁去哪国才好。” 轩辕皓天并未受他影响,淡淡说道:“青儿若在,她心中自有抉择。” “阿弥陀佛,三位贵客不必烦扰,青施主乃凤飞九天之命,大富大贵,定然不会有恙。明日便是腊月初八圣物出土之期、众星齐聚之日,青施主定也会如期而至。” 端木俊回首紧盯向从身后走来的云水和尚,追问道:“你确定?” 轩辕皓天也急切追问道:“小方丈,此言不虚?” 云水行佛礼道:“出家人不打诳语。” “怕是妄语吧。”北宫墨在旁冷哼,他可不希望再看到他那皇妹活着回来。 从皇陵中出来,入目的是一片梅林,纷扬的梅花随风飘落,带来阵阵怡人的芳香。 北宫青面对着眼前的美景,情不自禁地念道:“梅雪争春未肯降,骚人搁笔费评章,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好诗。” 李澈上前牵住她的手,目光中满是赞赏,倒让她有些不好意思,尴尬地笑道:“不是我作的,纯粹抄袭。” 上官子卿眼神微敛,紧盯着他们相握的手,他千方百计得到她的信任,靠近她身边,如今却还是让李澈占了先机,他心有不甘。 李澈观察了梅林一阵,沉吟道:“这梅林看似普通,实则被人布下了阵法,稍有不慎,便会深陷其中,永远找不到出路。” “你们跟我走。” 上官子卿主动带路,率先走进了梅林。其余几人随后跟上,不到半炷香时间,他们已走出了梅林。 北宫青在后面紧盯着上官子卿的背影,此人究竟有何目的,他为何会知入皇陵的路,又如何得到皇陵的地图?他就像个谜,让人猜不透、摸不着,但他必定包藏祸心,绝非善类。 “上官,你可真厉害,竟然能破阵而出。”她假装不经意地夸赞,内心却对他多了层堤防。 “凑巧罢了。”上官子卿只是轻盈一笑,并未太在意。 几人刚出了梅林,远远地,看到山坡上坐着一人,身着黑衣。北宫青一眼就认出了他,高喊道:“莫问!?” 莫问足尖轻点,眨眼间已来到他们跟前,带着几分欣喜之色,说道:“我就知道,你一定死不了。” 北宫青没料到他会出现在此,内心有些感动,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个死莫问,怎么当的保镖?竟然让你主人我被人推下山崖?我要扣你半年薪水!” 莫问挑眉轻笑道:“你何时给过我银两?我又何时答应过要做你的保镖?” 北宫青一时语塞,眨眨眼,大言不惭地说道:“呃……那就口头批评!” 端木杰好奇地打量着莫问,皱眉道:“我说青儿,你真是死性不改,到处拈花惹草。五哥,你得看紧她,说不定哪一天,她就跟别人跑了。” 北宫青郁闷地咬唇,还真没见过他这么爱管闲事的人,双手交叉于胸前,数落道:“阿杰,我发现你真是越来越八婆了。” “什么八婆?”端木杰斜睨着她,虽然听不懂她说的什么意思,但也料定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北宫青抿嘴轻笑,她越来越发现每天若不捉弄他一番,心里就不舒服,为他细细解释道:“所谓八婆,就是说有八个老婆婆坐在一起聊天,那老婆婆能聊些什么呢?当然是东家长西家短,谁家的汉子吃花酒,谁家的媳妇偷汉子。而你呢,就是那第八个最能说的老婆婆了。” “你找死吗?”端木杰立刻变了脸,咬牙切齿地向她扑来。她似是早料到他有此反应,一早就躲到了李澈身后,寻求保护。 “阿澈,救我!” 一行人行至飞龙寺庙门下,却见许多人陆陆续续地结伴往庙门右侧的山路上走去,不由地好奇。 “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这么多人都往山上赶去?”北宫青好奇地发问。 莫问出声解答道:“今天正好是腊月初八,圣物出土之日。飞龙寺的方丈指引大家往玉女峰上聚集,宣称圣物即将在那里出现。” 北宫青反问道:“那你为何不去?” “得了天下,又何尝不是一种负担?倒不如江湖快意,潇洒度日。”莫问负手轻笑,神色洒脱,比往日里多了几分神采和豪放之姿。 “莫问兄说得好,与我不谋而合。我决定了,以后,我就跟着你一起行走江湖。”端木杰欣赏地搭上他的肩,他已决定不再回宫廷,况且他心上牵挂之人已有了归宿,他也可以无牵无挂。 尉迟鲤连忙附和道:“还有我、还有我!” 端木杰面上微窘,似是回忆起了皇陵中之事,甩手道:“这是男人的事,女子待一边去!” “青姐,他歧视女子!”尉迟鲤转头向北宫青控诉,目光中带着一丝狡黠。 北宫青会意,眯眼斜睨着端木杰,威胁道:“端木杰,是不是想大刑伺候?” “好男不跟女斗。”端木杰识相地败退,他可算是见识到两个女子的厉害了。 “圣物出土,乃是盛事,若是错过不免可惜。”上官子卿不想错过如此好的机会,鼓动他们一起前往。 北宫青心思一动,其实她内心里也很好奇圣物之说,询问李澈道:“阿澈,我们也去吧。我想看看究竟是何等圣物,能引得天下人共趋之。” “好。”李澈欣然答应。 一路行至玉女峰下,看着来自四国的各方人士从身边走过,形色匆匆,北宫青不得不感叹权势的魅力,引得天下英豪皆趋之。 玉女峰高耸于云层间,如云英少女般英姿挺立,周边环绕的云雾,如同她的罗裙飘带,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仰望间顿生膜拜景仰之心。 第三十三章 痛下杀手 来至峰下,远远地瞧见轩辕依婷一行人停驻在此,南宫瑶率先看到了他们,惊喜地挥手叫道:“阿鲤!” 尉迟鲤闻声,欢快地跑向他们,几名女子别后重逢,相拥而泣。, “阿鲤,担心死我了,还以为你坠崖……看到你没事,太好了。”南宫瑶抱着尉迟鲤抽泣,之前对方掉崖,对她的冲击很大。 尉迟鲤内心温暖,安慰道:“哎呀,别哭了,水做的吗?” 轩辕依婷也擦着眼泪,说道:“阿鲤,你真的没事,我不是在做梦吧?” “你们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尉迟鲤原地转了一圈,开怀地嬉笑,打消她们的焦虑。她左右看了看,见少了几人,问道:“对了,皓天哥哥他们呢?” 轩辕依婷为她释疑道:“皇兄带着飞雨一齐到崖上去了,他让我们留在下面,不许我们上去冒险。” 西门惊鸿从后面走了上来,瞄了一眼不远处的端木杰和北宫青,诧异之余,轻笑道:“你们的命可真大,从那么高的崖上掉下去,竟然没事?” 北宫青从后面走过来,正好听到他的话,心知他定是还在为战场之事跟她心存芥蒂,也不愿跟他计较,同端木杰和尉迟鲤交代道:“阿杰,你和阿鲤的伤势还没完全好,就留在下面吧。” 端木杰回望了李澈一眼,道:“也好,有五哥保护你,应该出不了什么问题。” “那还用说,我还有个御用保镖呢。” 北宫青的话刚落,莫问的冷眼便飘了过来,她连忙拉上李澈,催促道:“走了,走了。” 走近上崖的入口处,他们才明白为何崖下聚集了这么多人而不上崖。通往崖上的路只有一条,是一条从崖上垂下的百丈高的铁索,唯有轻功足够高的人才能凭借着铁索通往崖上。 “飞龙寺的和尚果然有智慧,仅此一关就考验了来人的武艺和胆量,一下子刷去大半的人,厉害!”北宫青仰望着百丈高的山崖,内心生出几分怯意,以她如今的轻功根底,要独自上崖,还真是极大的考验。 李澈揽上她的腰,俯首轻语道:“抱紧我,我带你上去。” “嗯。”她双手环上他的腰,闭上双眼,任由他带着她飞上山崖。莫问和上官子卿也跟着紧随而上。 在山崖上行走了一段路,前方的人群越聚越多,不再向前挪动。尽管崖下的关卡难度甚高,但上得崖来的人还是有不少。四人走上前,找了个人询问。 “兄台,前面发生什么事了?” 那人上下打量了四人一番后,才慢慢开口道:“前面设了一道关卡,只有能解开棋局之人才能入内。” “棋局?阿澈,我们去看看。”北宫青兴致极高地拉着李澈挤入人群中,她相信以他的超凡棋艺,定能破解任何棋局。李澈无奈地跟着她而行,唇边含笑。 一块石壁上刻着一副巨大的棋盘,十数名僧人守在棋盘下,在他们的右侧便是一道石门,那里应当便是此关的入口了。棋盘下聚集着许多人,都在冥思苦想地破解棋局。 北宫青拉着李澈挤到了他们前边,四下扫了一眼,突然发现了一个熟人,她热情地迎上前,打招呼道:“小和尚,是你啊,还记得我吗?” 那小僧便是她上回在寺里一番小和尚论而将其弄哭之人,再次见到她,他心有余悸,对她的招呼假装不知,微微侧过脸去。 “哎,你干嘛不理人?这样可不礼貌哦。” 小僧实在无处可躲,只好低着头回礼道:“施主若是来解棋局,便请写下答案,如若不是,便请回吧。” 北宫青抿嘴偷笑,看来他真是被她吓怕了,回道:“好吧,那我解棋局。” 她抬头细看那棋局,不由地惊住了,扯着李澈的衣衫道:“阿澈,你看,竟然一模一样。” 李澈已先她一步看了棋局,也正思量着其中的巧合。他走上前,拿起纸笔写上他的答案。 守关的僧人接过纸张,阅览了一番,暗暗点头,摆手道:“几位请!” 石洞之内共有六道石门,分别以佛家所谓的六根为名,念门、嗔门、痴门、怨门、疑门、慢门,除却名字之外,皆无差异之处。 “阿澈,你说我们进哪道门?”北宫青心里没什么主意,于是将决定权交给李澈。 李澈展颜轻笑道:“诸烦恼生,必由痴故。我们进痴门。” “好,听你的。” 入了痴门,举目是光线昏暗的甬道,四人一路皆小心翼翼,步步为营,以防有什么机关陷阱布置其中。出乎意料的是,一路上十分顺利,并无任何机关陷阱。佛门以慈悲为怀,又怎会设下圈套来加害他们,倒是他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甬道的尽头传来稍亮些的光照,尽头的那边是另一个封闭的石室。里面有两名男子正在寻找出路,听到甬道里的脚步声,不由地回了头。 北宫青第一个走出甬道,一眼就认出了两人,惊叫道:“黄世仁?” 轩辕皓天乍见到她,在惊喜之余,快步迎向她,握起她的手道:“小青子,你果然安然无恙,云水方丈没有欺我。” “我福大命大,当然没那么容易死。”北宫青巧笑嫣然,倒没料到他如此关心自己,竟忽略了他仍握着自己的手。 轩辕皓天收敛了心神,将她细细打量了一番,确定她安然无恙后,扬唇轻笑道:“是啊,你若死了,你欠我的债我可就没处去讨了。” “不就几千两吗?看你那小气劲儿,改天我让阿澈还你几万两。” 李澈注视着他们相握的手,心中不是滋味,上前一步牵过她的手,巧妙地将两人的手分开,颔首道:“在下李澈。” “在下君皓天。”轩辕皓天收回了手,带着探究的目光上下打望他,有些好奇他们之间的关系。 “阿澈,你来看,又是飞龙国的古文。”北宫青注意到了一面石壁上的字,连忙叫李澈来看。 此间石室空无一物,唯有西面石壁上刻有文字,想必定是破关的提示了。此间的设计与皇陵如此之像,似出自同一人之手,可究竟是何人设计了这一切呢? 李澈快速浏览了一遍文字,在墙上摆弄一番,石门很快自动开启。轩辕皓天用深沉的目光望着他,心中疑惑丛生,此人能识得飞龙国失传已久的古文,出身定然非同一般。 而另一头,南宫飞雨与莫问之间用眼神对峙着,互不相让。南宫飞雨至今仍对当日的三招之耻耿耿于怀。 新启的石室中,摆设着十八罗汉像,神态各异,在昏暗的火光掩映下,面目狰狞。北宫青几人四下里察看,不知飞龙寺的和尚又在此关设了怎样的关卡,不敢有丝毫懈怠。 “啊——”她无意间倚在了一面墙上,谁知那墙竟是活的,一下子将她带到了墙的另一面。墙壁再次合上,不留任何痕迹,仿佛一切都未发生过。 “青儿,青儿!”李澈等人在墙的那头呼喊她,可是她什么也听不到。 “SHIT!怎么这么倒霉?”北宫青趴在墙上上下摸索,以为可以再次转回去,可是那墙似是牢牢地固定在了那里,怎么推也推不动。她不由地咒骂,有些泄气。 “青儿?!”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叫唤声,她全身像定住了一般顿在那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怎么会是他?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里? “青儿,你没死,你真的没死!” 身后的黑影欺近,随之而来的浓重的压迫感将她整个人笼罩其中。北宫青刚一转身,就落入一个略带寒意的怀抱中。熟悉的龙涎香味飘入鼻中,往事一幕幕闪过脑海,石城城楼上那一记狠厉的耳光,雨幕中他冷漠无情的背影,半个月暗无天日的囚禁,还有他的背叛…… 她的心中充满了恨意,他最终还是背叛了她,背叛了他们的感情,他的身边已站着另一个女子。她恨,恨他的无情,恨他的背叛。 她的双瞳骤然收缩,匕首从袖口中露了出来,他带给她的伤害,她定要讨回来。一道银光乍现,匕首狠狠地插在了端木俊的背脊上。 “青儿,你……”端木俊倏地推开了她,两眼满是震惊和不信,身子也跟着踉跄了下,倚在了石壁上。 北宫青已在他推开之际,拔下了匕首,殷红的鲜血一滴一滴地随着刀锋淌下。终于报复了他,她该高兴才是,可是为何内心却更加难受,沉重得让她喘不过气来。 “是你背叛了我,我说过,如果你背叛我,我会亲手杀了你。”她握刀的手在不停地颤动,全身的细胞都在叫嚣,她一点儿也没有报复后的快感,反而内心某处像失落了一大块,也跟着刀锋上的残血一样滴答滴答地下淌。 端木俊半扶半倚地靠在石壁上,望着她微颤的手和激动的神情,心情却反而平静了许多。他一步步走近她,说道:“青儿,我知道我不该怀疑你、不该把你囚禁起来。可是,我是爱你的。直到你离开后,我才发现,原来我一直都是爱你的。” “太迟了,一切都太迟了。从你在城楼上打我那一巴掌开始,我们就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他的步步逼近让她感觉到慌张和无措,北宫青撕声大喊着后退。 第三十四章 爱恨挣扎 “不,没有结束,我娶纪晴只不过是为了暂时稳定朝局。、只要你愿意跟我回去,我立刻就废了她,封你为后,我们一起坐享江山。你说过的,你要助我统一天下。你还说过只要我心里有你,你愿意为我做任何事。难道这些,你都忘了吗?” 端木俊一步步地逼近,她一步步地后退,直到她退至墙角,再也无路可退。她使劲地甩头,想要忽略他的话语,暗示自己不可以再相信他的话,不可以再陷入感情的漩涡。 “别说了!当我把一颗真心捧在你面前,当我全心全意地爱你时,你又是如何待我的?你漠视我的真心,不断地猜疑我、怀疑我。区区的一封匿名信,就让你将我对你的全部真心视作别有居心。你如此待我,怎能让我不心寒?” “你将我关在黑暗的囚车之中,不见天日,整整十五日。你可知道我是如何熬过来的?” “是你,是你自己亲手毁灭了我对你的爱,是你让我对你彻底绝望。你现在却还反过来质问我,你不觉得惭愧吗?” 端木俊俯身将她囚困于墙角,逼视着她的双眼,不让她有任何退缩,质问道:“青儿,你真的想让我死吗?那你为何不刺中我的要害?” 他顿了顿,放柔了语气道:“这说明你心里还是有我的,对不对?你舍不得我死,你只是想泄愤而已。只要你高兴,你再多刺我几刀也没有关系。” 他抓起她握匕首的手,指向自己的腰间用力,刀锋已**他肌肤一寸。北宫青手中剧颤,丢开了匕首,方才的那一刀已耗尽了她的心力,她已没有勇气再刺出第二刀。 “你舍不得我死,你心里还是爱我的,你为何不敢承认?” “不要再说了!”北宫青捂起双耳,身子沿着墙角慢慢地滑落,她承认她心中的恨已随着那一刀的落下而消逝,她已无法像从前那样恨他。 “我要说,你根本就忘不了我,你何必自欺欺人?”端木俊艰难地蹲下身,身后的血已越流越多,他有些支撑不住。 “你不要再说了,我不想听,不想听……”北宫青蜷缩在墙角,紧捂着双耳,以为这样就可以当什么都听不多,却不知她不过是掩耳盗铃、自欺欺人罢了。 石门的机关在此时开启,李澈几人步入石室时,正好见到这一幕,不由地诧异。北宫青因心绪不宁,丝毫没有注意到动静,只是嘴里喋喋不休地暗示自己。 “我已经不再爱你,我已经不再爱你……” 端木俊余光向后瞄了一眼,确定来人没有恶意后,他拉开她捂着耳朵的手,继续说道:“你以为你这样说,你心里就真的不爱我了吗?你难道不记得在齐苍山上,我们一起看夕阳西下。你为我唱歌,你说你这一生只为我一人而唱。你还说你绝对不会轻易放手,你会一直追着我,不死不休。这些,难道你都忘了吗?” 北宫青使劲摇着头,她怎会不记得这些,正因为这些曾经的记忆,才让她更加地痛苦。 “我承认,我现在还忘不了你。即使和阿澈在一起,我也会忍不住想你,会把他当作你。但是我会努力,我会努力去忘记你。因为你只会伤害我,带给我痛苦,我不要再经历那样的感情。” “青儿。”李澈走上前,将她从墙角中拉了出来。 北宫青抬头对上他清亮的眼眸,一丝慌张的神色在她眼中闪过,她不知此时该如何面对他。 “阿澈,我……” 李澈抚上她的脸,深望着她,柔声说道:“我说过我会等你,哪怕用一生的时间。” 端木俊怔怔地望着李澈,那张熟悉的脸,他如何能忘记?五年了,他每晚做着同一个噩梦,如今他终于出现来向他讨债了吗? “五弟,为何你什么都要跟我争?” 李澈叹息道:“四哥,你错了,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和你争。即便是皇位,也非我心中所愿。”上一次轻州的偶遇,他已将往日的恩怨全部放下。 “是,当日在寒潭,我一念之差眼睁睁地看着你沉入潭底,多少个夜晚噩梦缠绕。但是我不后悔,你的存在只会夺走父皇的目光,我在他心里永远都及不上你。”端木俊心中对他的怨恨由来已久,直至今日,他都未曾放下。 李澈摇头苦笑道:“四哥,你我自幼相伴,原本是最知心的兄弟。如今为何会变成这番田地?你我心志不同,你该明白的。我志不在朝政,只想过闲云野鹤的生活,而你心高气傲,胸怀天下,父皇一早就将你视作皇位的继承人来培养。是你太缺乏自信,以为父皇心目中的继承人人选是我。” 端木俊内心矛盾,他承认他说的并非没有道理,可是他仍是无法接受。 “往日的恩怨,就让它烟消云散,我已不再恨你。但是唯独青儿,我决不会放手。”李澈坚定地握起北宫青的手,这是他第一次向端木俊、也是向他自己宣示他的决心。 “不,青儿是我的,谁也不能把她从我身边夺走!”端木俊逼视着他,神情有些激动,一时气血攻心,竟昏了过去,仰身倒下。 北宫青顿时醒过神来,挣脱了李澈的手,快步跑向他,撕声喊道:“阿俊,阿俊,你不要死,我不想真的让你死的……你说的对,我只是气你,气你背叛我,气你娶别的女人。你快醒醒,我不杀你了,我以后都不会再杀你了……” 李澈低头望着自己悬空的手,心里一阵失落,他最终还是输给了他,没能得到她的心。他迈步走上前,探了探端木俊的脉息,安慰道:“青儿,别急,他只是失血过多,昏睡过去了。” “我们下山,我要带他去看大夫。”北宫青顿时有些慌了心神,失去了主张,牢牢地拽住他的手臂,将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 端木俊却在此时苏醒了过来,轻咳着说道:“我没事,我不走。” 北宫青紧张地抱着他,说道:“你不要再逞能了,你留了很多血。” “你还是这么关心我,我就知道你是爱我的。”端木俊握住她的手,苍白的脸上泛起一抹浅笑,他拿自己的性命作赌注,赌她对自己的感情。 “精彩,真是精彩!”击掌声从西北角传来,北宫墨、曹亦秋,还有史进三人,不知何时已从另一道石门走了进来。史进连忙跑上前察看主子的伤势,他怨恨的目光扫向北宫青,主子每次遇上她都会失去平日里的镇定和睿智。 “北宫墨?!”北宫青认出了他,眼底的恨意再次燃烧起来,这个丧心病狂之人,她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北宫墨脸上一双锐利的鹰眼冷冽地扫过她的面颊,唇边噙着一抹冷笑,道:“难得三妹还记得皇兄,怎么也不回来探望皇兄一下,枉我还大张旗鼓地派人去找你。” 北宫青握紧双拳,咬牙道:“母妃的仇,我迟早会跟你算。” 北宫墨面色一沉,阴鸷的眼神瞪视着她,喝道:“你还敢说?若不是因为你,嫣儿又怎会死?” “不许你喊我母妃的名字,你不配!我母妃是被你用乱箭射死的,是你杀了她!”北宫青厉声冲他大吼,他竟然颠倒是非黑白,她如何能不愤怒? “我那么爱她,我怎会杀她?嫣儿是为了保护你,才拔剑行刺,最后死在乱箭之下。害死她的人是你!”北宫墨激动地逼近她,他认定害死司徒嫣的人是她。 “你丧尽天良,行乱.伦之事,早该为天下人所唾弃,你不配为一国之君。”北宫青也站起身,毫不畏惧地与他对峙,像他这般禽兽不如的败类,她恨之入骨。 北宫墨的面色更加阴沉,冷哼道:“好一张利嘴!痴傻了十五年的你,如今真是令人刮目相看。我今日就杀了端木俊,让你也尝尝失去心爱之人的痛苦。” “你敢?”北宫青张臂挡在了端木俊的身前,李澈、莫问和史进三人也护在她左右,双方立时剑拔弩张,对峙而立。 北宫墨身旁只有一个曹亦秋护卫,论双方实力,他反而落了下乘。思量再三,他将主意打到了一直在旁观看的轩辕皓天身上,说道:“轩辕兄,今日正是你我合作除去端木俊这个心头大患之机,你还犹豫什么?” 见对方没有任何回应,他加大了筹码道:“你不想报石城之仇了吗?只要你助我杀了他,我就许诺将三妹嫁给你,为妃为妾,都悉听尊便。” 北宫青心中愤慨不已,怒视着他,冷声道:“北宫墨,从我离开皇宫的那一天起,我便与你不再有任何瓜葛。你没有权力支配我的婚姻!” 她又转头望向轩辕皓天,沉声问道:“你会答应吗?” 轩辕皓天凝望着她,眸底闪过许多复杂的情绪。许久,他才悠悠开口道:“我轩辕皓天,不做趁人之危之事。” 北宫青微松了口气,冲他感激地点了点头,若是他们真的连成一线,胜负真的不好判断。 “阿弥陀佛,各位施主,请跟小僧到大殿上去。”云水和尚也从另一到石门走了进来,他走至端木俊跟前,将一粒药丸送进了他嘴里。 “端木施主,这是疗伤的药丸。” “嗯。”端木俊象征性地冲他点了点头,吞下了药丸。 北宫青感激地望向云水,道:“小云,谢谢你。” 第三十五章 争夺圣物 各人暂时摒弃私人恩怨,在云水的引领下来到一个宽敞的大殿内,大殿的正上方供着一尊如来佛的佛像,捻指坐于莲台之上,神情庄严肃穆。,在佛像之前并排摆放着数十件宝器,有银枪、宝剑、长矛等武器,也有玉石、佛珠等饰物,其中最引人注目的便是置于最中央的两枚龙纹雕饰的手杖,一枚用纯金打造,一枚用纯银打造,金属的芒光在灯火掩映下更加地耀眼夺目。 到达这里的人总共不超过二十人,除了北宫青熟识的几人外,也就七、八张生面孔,他们的目光不约而同地都集中在了中间的两枚龙纹手杖上。 北宫青也注意了两枚手杖许久,其外形与她在五台山上所见的那枚确实极为相似,但唯独少了一颗红宝石。若那枚银杖真是所谓的圣物,那么红宝石又在哪里?她心思辗转间,突然瞥见案台的角落,一个最不起眼的地方,正躺着她之前所见的那根其貌不扬的烧火棍。 她心中十分诧异,这飞龙寺的和尚究竟在想什么,难道它真的是圣物?撇头看到了尘和尚也正意味深长地望着她,唇边带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神秘笑容,她更加疑惑了。 “各位施主,大殿之上共有数十件宝器,圣物便在其中。诸位请随意挑选一件,每人也只能挑选一件。是福是祸,便看诸位的造化了。” 云水的话音一落,大部分的人都不约而同地奔向那两枚手杖,彼此动起了手。霎时间,刀光剑影闪烁,气氛也逐渐升温。北宫青看到如此场面,不由地皱了皱眉,转头观察北宫墨和轩辕皓天两人,他们虽未有所行动,但他们各自的手下已加入到混战之中。 看来他们都对圣物志在必得,她转头望向身边的端木俊,希望他不要操之过急。刚想提醒他,他已朝史进使了个眼色,命其也加入争夺圣物之列。 北宫青凝眉微叹,对于一个有野心的男人,权势的魅力果然大于一切。她手心有些发寒,此时一只温暖的大手握住了她,将她的手包裹其中。她抬头望向手的主人,他的目光依然清澈如水,没有野心,没有**,或许,他才是自己最好的归宿。 那头,战势已渐趋明朗化,曹亦秋、南宫飞雨和史进三人明智地采取了联纵的策略,率先合作打退了其他的争夺者,直到最后只剩下他们三人,才相互打斗起来。 北宫墨夺得先机,率先挑选了纯金的龙纹手杖,而端木俊和轩辕皓天两人也毫不退让,同时握住了那枚银色的龙纹手杖,相持不下。 北宫青绕过他们,弯腰捡起了那根烧火棍,她越来越相信它才是真正的圣物。既然他这么想得到天下,那她就再助他一次,从此便不再有任何瓜葛,他们注定是无法走到一起的。 “阿俊,不如选这根吧。” 她将烧火棍递到了他跟前,两眼定定地望着端木俊,郑重地说道:“你愿意相信我吗?” 端木俊迟疑地回望着她,他甚至说不出她手中之物究竟为何物,心中猜疑不定,不明白她如此做的用意。 北宫青痛心地苦笑,她真是天真,她早该知道他不会相信她。也许他真的爱她,然而在权势面前,在天下的诱惑之下,她永远都只能退居其次。 这样的爱情,是她期望的吗? “阿俊,你口口声声说爱我,可是连最基本的信任都不能给我,你还能让我对你有何期冀?” 她凝望着手中的烧火棍,嗤笑道:“一根小小的木棍就试出了你的心,你太令我失望了。” “阿澈,我们走!”她主动牵起李澈的手,毅然转身离去,她不想再见到他,他不是她的良人。 “青儿!”端木俊想留住她,可是手上始终不舍得放开,他的梦想只有一步之遥,他不愿放弃,也不能放弃。或许……或许她还愿意原谅他,或许她还会回到他身边。 这次却是轩辕皓天先松了手,扬眉轻笑道:“端木兄,这枚银杖还是让给你吧。” 北宫青一行人刚离开山洞没多久,轩辕皓天和南宫飞雨两人便追了上来。 “小青子,等一下!” 北宫青回头,不自觉地打量了下他空荡荡的双手,不由地诧异。轩辕皓天似读懂了她的眼神,牵唇笑道:“我把它让给端木俊了。” 北宫青疑惑地问道:“你不想得到圣物了吗?” 轩辕皓天却将视线转移到了她手上,说道:“可否借我看一看你手上之物?” 北宫青略微有些惊讶,好奇地问道:“你相信它是圣物?” “我是相信你。” 轩辕皓天短短的一句话,让北宫青平静的心湖犹如落入一颗石子,激起一片水花。 为何只认识短短不到十日之人便能如此信任她,而她真心相托、用心深爱之人却对她的话猜疑不定? 北宫青啊,北宫青,为何你偏偏爱上这样一个男子? 或许,当他失去了一切后,他会回心转意? 或许,没有了江山,没有了权势,他们之间便不会再有阻隔? 在那一瞬间,她的心底萌生一个念头,她想让他失去一切,让他一无所有。 她不知道今日的决定会产生怎样的后果,更不知道他日端木俊的命运、轩辕皓天的命运、她的命运,甚至所有人的命运会如何演变。此时,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她要让端木俊失去一切。 北宫青将烧火棍平举到轩辕皓天跟前,神情认真地说道:“若是你能答应我三个条件,我就将它送给你。” 轩辕皓天注视着她手中之物,说道:“请说。” “第一,若他日你夺得天下,你必须善待百姓,减免赋税。”她不希望自己今日的作为造就出一个不为天下苍生谋福的皇帝来,若是这样,她无疑是多造了罪孽。 “我答应。”轩辕皓天爽快地点头,倒是没料到她会提出这样的条件,心中对她的赞赏又多了几分。 “第二,无论何时,都不得与北宫墨结盟。他是我的仇人,我早晚会手刃他。”其实她也明白他若要夺取天下早晚会与北宫墨势成水火,只是在那之前,她不想看到他们同仇敌忾的局面。 轩辕皓天疑惑地问道:“你为何不直接让我替你杀了他?” 北宫青目光坚定地回道:“母妃的仇,我一定要亲自来报。” 轩辕皓天虽有些为她担忧,但还是点了点头,道:“好,我答应。那第三个条件呢?” “第三个条件,我还没想好,先欠着。等我想到了,再告诉你。”北宫青将烧火棍交到了他手里,对于第三个条件,她有所保留,她深信将来的某一天,或许能用上。 “我们先行一步,告辞。” 告别了轩辕皓天,一路走至山崖边,一直在旁默不作声的上官子卿突然开了口,问道:“青儿,那形似烧火棍之物真是圣物?” “你认为呢?”北宫青挑眉望向他,她怎么把这个危险人物给忘了?不过方才在大家争夺圣物之时,他似乎并未有任何行动,似在伺机等待着什么。 她总觉得他的心思没那么简单,天下人趋之若鹜的圣物,他竟然没有去争夺。是他心不在此,还是别有用心? “我又没见过真的圣物,哪会知道?”上官子卿貌似随意的回答,心中却百转千回。其实方才在大家争夺圣物之际,他也很想上前争夺,可是细算了一下当时的形势后,他便放弃了这个念头。 三国的君主实力相当,且都远胜于他,他过早地暴露自己的实力,一来容易引起三国君主的戒心,二来此时他身在北沧国,想要带着圣物安然离开,怕也是个问题。反正圣物是死的,人是活的,只要确认了圣物的去向,他日再夺不迟。 北宫青语带双关地说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守愚藏拙之人比比皆是,圣物为何就不能套行其道?” 上官子卿又问道:“那为何偏偏挑选那根?” 北宫青耸耸肩,随意地说道:“凭感觉吧。反正我又不跟他们争夺天下,得来圣物何用?说不定到头来反而成了众矢之的,性命堪忧。” 李澈赞许地点头道:“青儿说的有理,得圣物者得天下,但也须得有绝对的实力才行,否则只会给自己惹来杀身之祸。” 北宫青冲他回眸一笑,紧握着他的手道:“我们走吧。” 莫问一直跟随在他们身后观望着他们,他也是见过圣物的,也愈加相信那烧火棍便是真正的圣物。只是他有些不明白她为何要将它拱手让人,而且还是她心上人的对头。他越来越看不懂她,但总觉得她心里的伤痛一直都未曾愈合。她是个坚毅的女子,他一直都这样认为。 山崖下,端木杰眼尖地看到北宫青一行人飞下崖来,立刻迎了上去,询问道:“青儿,上面的情形如何?见到圣物没有?” 在山崖下等候未能上崖的其他人也都聚集了过来,他们是第一批下崖之人,也惟有从他们口中才能得知圣物的归属。北宫青也意识到了这一点,灵机一动,心中顿时有了计策,说道:“当然见到了!只可惜,圣物最后为东旭国的北宫墨所得,他还为争夺圣物,刺伤了南翼国的国君端木俊。唉,从此天下将永无安宁。” 她惋惜地长叹,一脸悲天悯人之态,神情之逼真让人看不出丝毫破绽,连李澈等人都几乎以为事实如此。 第三十六章 分道扬镳 “北宫墨?!竟然是东旭国的皇帝得了圣物,这可如何是好?” “听说北宫墨凶残狠辣,是个暴君。、若是让他得了天下,那……” “……” 听着众人的议论声,北宫青心中窃喜,她区区一番言语就占了先机,将北宫墨推到了风口浪尖上。恐怕自今日起,北宫墨都得在惶惶不安中度日了。 “唉,如今天下还算太平,可过不了多久便会烽烟四起。大家都好自为之吧,早早地回家去安顿好家业,准备避祸吧。”她好言相劝,希望他们早点离去,不然等后面的人一下崖,她的谎言就只能达到一半的功效了。 “阿澈,我们回家把家业都变卖了,去海外避祸吧。等我们的孩子长大了,说不定这天下也就安宁了。”她扶着李澈的手臂,冲他眨眨眼,示意他配合。 李澈强忍着笑意,神情认真地搂着她的肩,点头道:“好,那我们就去海外,生他十个、八个的孩子。” 北宫青差点破功笑了出来,想不到他竟也如此会调侃人,欺近他身边,咬耳朵道:“你以为组球队呢?还不如直接生十一个,正好组成一支足球队。” 李澈轻笑道:“我绝对不介意。” 两人无意的调笑,却让众人更加信以为真,纷纷传言道: “走吧,走吧,大家都散了,回家去吧。等消息传遍四国,恐怕连变卖家产都难了。” “说得对,我们赶紧回去通知家里。” “走、走、走……”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崖下聚集的人已走得十之**,北宫青再一次感叹谣言的威力之大。凡事都有两面性,谣言并非全是有害的,只要善加利用,死的也能让人说活了。 上官子卿忍不住夸赞道:“你这招实在高,平白无故地让北宫墨背上了黑锅。” 端木杰一头雾水,问道:“五哥,到底怎么回事?” 李澈拍了拍他的肩,道:“回头我再慢慢跟你说。” “对了,阿杰。你哥……他也在上面,他受了伤。你在这里接应他吧,我们先走了。”北宫青心里还是有些放不下,于是嘱咐了端木杰。 “我哥?”端木杰顿时愣住了,兄长竟然也来了此地,他目光狐疑地在北宫青和李澈两人之间巡视,他很好奇当他们三人同时见面时,是何等状况。 “也好,那你们打算往哪里去?”经过这两天的相处,他内心里还是希望她能和五哥在一起,他觉得她只有和五哥在一起才最幸福。他希望她幸福,即使他自己永远也得不到她。 “我暂时还不知道。”她需要先静下心来考虑以后的事,但她清楚自己不可能过平静的日子,报仇之事,她始终都不曾忘记。 “青儿,不如跟我回师门,我带你去见见我师父。”李澈内心里也清楚她始终忘不了仇恨,但哪怕只是一点点希望,他也想能化解她心中的仇恨。带她回师门,远离喧嚣的尘世,说不定她会改变心意。 “嗯。”北宫青似读懂了他的心思,就算是为了偿他的情,她愿意将自己的时间匀些给他。 尉迟鲤向她道别道:“青姐,你们保重。” “保重。”北宫青冲她微笑颔首,又望了端木杰一眼,希望他们都能找到彼此的幸福,她在心中默默地祝福他们。 “我还有事,就不能和你们同行了。”莫问也决定和她分道扬镳,他身上所负的师命他必须完成。 北宫青虽有些不舍,但也知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他一路上的护卫相送之情,她铭记于心。她冲莫问点了点头,回头问上官子卿道:“上官,你呢?” 上官子卿抱拳道:“我在北沧还有些生意要处理,就不送你们了。” 北宫青若有所思地盯着他瞧,心中认定他留在此地必定另有所图。尤其是他暗中进入皇陵探秘,被他们撞见,无疾而终,他定然不会就此放弃。不过,这些已不是她所要关心之事,冲两人抱拳道:“两位,就此别过。” 在他们离开后不久,轩辕皓天和南宫飞雨两人也率先下了崖。轩辕依婷第一个迎上去,挽着皇兄的手,关切地问道:“皇兄,你没事吧?咦,这是什么?”她注意到了他手上奇形怪状的木棍,不由地好奇。 “我看看,不会是用来烧火做饭的吧?”西门惊鸿从他手里抢了过来,细细地研究,可怎么看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南宫瑶笑嗔道:“你胡说什么?皓天哥哥慧眼识珠,怎么会捡根烧火棍回来?” “说不定,它原本就只是根烧火棍。”轩辕皓天不由地苦笑,其实他心里也没什么把握,毕竟此物是圣物的说法,实在有些太匪夷所思。 莫问却在此时插话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守愚藏拙之人比比皆是,圣物为何就不能套行其道?” 轩辕皓天注意到北宫青已先行离开,而他却未走,不免好奇地问道:“小青子走了?莫问兄为何没有一起走?” “她与你的小厮契约未完,我来接替她。”莫问随便找了个借口,若是这根烧火棍仍在她手里,他便不会离开她身边了。 “你?好,那朕就升你为朕的贴身侍卫。”轩辕皓天先是惊诧,继而眼睛一亮,毫不犹豫地从身上掏出一块金牌抛给了他,说道,“这是朕的金牌,如朕亲临。” 南宫飞雨十分震惊,他身为皇上的御前侍卫还未曾享过如此殊荣,而对方一个来历不明之人竟得到如此礼遇,内心有些不平衡,对莫问敌视的心情更甚。 “多谢。”莫问理所当然地收下了金牌,再看轩辕皓天的目光多了几分赞赏。 后头,北宫墨和端木俊也陆续下得崖来。 端木杰迎上去,注意到兄长的行动的确有些异样,忙担忧地问道:“哥,我听青儿说你受伤了?有没有大碍?” 端木俊环视着四周,着急地问道:“青儿呢?” 端木杰叹道:“她跟五哥走了。” 端木俊心里咯噔一下,很不是滋味,他又一次失去了她。目光迷离地望向下山的方向,他究竟如何才能再次挽回她的心? 北宫墨经过他身侧,幸灾乐祸地叹道:“可怜端木兄白白挨了一刀,却还是未能抱得美人归,真是可悲。” 端木杰狠瞪了他一眼,嘲讽道:“听说北宫兄在抢夺圣物时,刺伤了我皇兄,最终夺得圣物,真是可喜可贺。” 北宫墨面色一沉,质问道:“何人之谣传?” “如今怕是全天下的人都已知晓你们东旭国得到了圣物,难道还不该恭喜北宫兄吗?”端木杰暗自得意,越来越佩服青儿的先见之明,这样一来不气死他才怪。 北宫墨黑着脸,咬牙切齿道:“一定是她。” 恰时,北宫尘带着一队军队上得山来,遥遥地冲众人扬声道:“各位贵客驾临北沧,本宫代表皇上请几位到皇宫一叙,还望各位不要推辞。” 她意气奋发地盈步走来,浑身上下尽显王者霸气,让人有瞬间的错觉,若她是个男儿,必是一代枭雄。 她所率的军队呈弧形散开,无形之中阻挡了下山之路,名为邀请,实为威胁。难怪方才在争夺圣物之时,没有见到有北沧国之人参与,原来他们是守株待兔,在崖下布置了后招。 轩辕皓天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这位咄咄逼人的太子妃,心中倒是对她有几分赞赏,摆手道:“太子妃诚意相邀,朕恭敬不如从命。” 北宫尘满意地颔首,转头望向仍在出神的端木俊,说道:“端木陛下身上有伤,本宫已命人准备了轿子和御医,请上轿吧。” 她双手击掌,一顶华丽的轿子从军队中抬了出来。她竟然将崖上的动静打探得一清二楚,端木俊不由地对她另眼相待,同时也想到了北宫青,女子并非一无是处,天下聪明有能力的女子还是为数不少的。 “多谢太子妃美意。” 北宫青和李澈两人慢慢悠悠地走下山,北宫青一路上仍在回忆着方才崖上之事。她刺伤端木俊的那一刀虽不致命,但定然伤势不轻,不知道伤势会不会恶化? “啊!”她想得太出神,脚下一不小心踩了空,差点跌倒。 “小心!走路的时候,不要分心。”李澈及时扶稳了她,她一路上魂不守舍,他岂会不知,内心虽有些失落,但他还是不想放弃。 “阿澈,对不起……”对于他,她已不知该如何面对,他亲耳听到了她和端木俊之间的谈话,心里定是不好受的。 李澈轻拥住她,叹息道:“别说对不起,我说过我会等你。”北宫青双手环上他的腰,回抱住他,他总能给她安心的感觉,可她又能给他什么?她突然觉得自己好自私,她心里始终忘不了端木俊,却又给他希望,似乎是在利用他一般。 “哎呀呀,非礼勿视!”司徒睿顽劣的声音忽然突兀地响起,打断了他们。 “堂哥,舅舅,你们怎么在这里?”北宫青见到前来的司徒峰父子,甚为诧异。 司徒峰饶有兴致地上下打量着李澈,含笑道:“青儿,你有了心上人,怎么也不介绍给舅舅?” 北宫青愣了一下,彻底被这个舅舅给打败了,怎么看他都像是岳父看女婿的目光,无奈地介绍道:“他叫李澈,是个商人。阿澈,他是我舅舅,北沧国的太子。” 第三十七章 神匠汤玉 “李澈有礼。.”李澈躬身做了个长揖,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他对人行如此大礼,内心感动。知道他是在敬重她的长辈,分辨得清楚究竟谁才是真正关心她之人。 司徒峰给了他一个赞许的目光,对他十分满意,点头道:“不错,温文尔雅,持礼有度,气宇轩昂,青儿果然有眼光。” 北宫青忍不住调侃道:“舅舅,哪有你这么盯着人家看的?又不是选女婿。” 司徒峰不赞成道:“怎么不是选女婿?你跟我的亲闺女没什么分别。对了,你前些天去了哪里?我很担心你。” 北宫青诧异地将视线转向司徒睿,见他使劲地跟自己使眼色,显然他并未将自己落崖之事告知舅舅。北宫尘推她落崖之事,她决定不告知舅舅,因为他是真心地关心自己,她不想破坏他们之间原本的和谐。即使只是表面上的,她也不想破坏。她随便找了个借口道:“哦,我下山找阿澈去了。对不起,舅舅,让您担心了。” 司徒峰目光柔和地凝望着她,仿佛透过她看到了另一个倾国倾城的女子,柔声道:“你还没见过你外公呢,这次跟舅舅回去见见他吧,也算是认祖归宗了。” “可是我答应阿澈,去他师门的。”她转头望向李澈,征询他的意见。 李澈会意,微笑道:“迟些时候再去也没关系,毕竟是你的亲人,去见见吧。” 北宫青颔首道:“那好吧,我们先去见见外公,然后再去见你师父。” 下山后,为图方便,司徒峰并未往行馆住宿,而是随意包下了一间客栈留宿,恰好与北宫尘所领的一行人岔道而行。 客栈的厢房内,司徒睿一个劲地猛盯着李澈的脸瞧,倒是李澈本人丝毫不受影响,惬意地自斟自饮,喝着茶。 北宫青实在有些受不了他,摆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打断他道:“司徒睿,你一直盯着他看,想干什么?”她真怀疑他是不是有断袖之癖的倾向,若真有,她以后可得带李澈离他远些,免得受他亵渎。 司徒睿拉下她的手,摇头晃脑了半天,才开口道:“我只是好奇,他这么一个相貌堂堂、出类拔萃的男子,怎么会看上我又粗鲁又不温柔的堂妹呢?” 北宫青脑门上一头黑线,叉腰吼道:“司徒睿,你找死,是不是?” “你看、你看,哪有女子像她这么凶的?阿澈,你好自为之吧,我很同情你。”司徒睿一脸担忧地拍拍李澈的肩头,为他的前途堪忧。 李澈好笑地看着他们堂兄妹俩斗嘴,说道:“没关系,我就喜欢她的真性情。” 北宫青得意地扬眉道:“看到了吧?本姑娘自有人欣赏。” “你美吧你!”司徒睿白了她一眼,有些受不了她。 突然想起北宫尘在崖边所说的话,她好奇地问道:“对了,堂哥,你母妃和舅舅之间是不是……” 见司徒睿面色暗淡下去,她忙道歉道:“对不起,是我问得冒失了。” 司徒睿苦笑了一声,道:“你不用顾忌我,自我懂事以来,就知道父王不爱母妃,他甚至从未踏进过母妃房间半步。我常常在夜里看到母妃独自一人坐在房中流泪,母妃嘴上虽不说,但我也知道她内心其实真的很苦。” “你母妃其实也是个可怜的女子。” 北宫青叹息,心中对北宫尘的恨意也减了几分,李澈握住她的手,已看懂了她的心思。 司徒睿长吐了一口气,道:“天也不早了,我还是不打扰你们小两口亲亲我我了,先走一步。” 他很快又恢复了之前吊儿郎当的本性,走到门边时,狡黠地冲两人眨眨眼,道:“我帮你们关上门。放心,我会吩咐下人守住你们的房间,绝对不会有人打扰。” 北宫青没好气地瞪视他,他却已迅速地合上了房门,从里面仍能听到他不怀好意的嬉笑声。房间里一下子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人,彼此都有些尴尬,原本倒也没什么,让司徒睿这么一搅和,倒真有些不自在起来。 “那个……” “那个……” 两人对视了一眼,都有些不好意思,或许是夜太静,亦或许是房间内的空气太闷,让人莫名地烦躁。 见对方握着茶杯的手越握越紧,北宫青也跟着紧张起来,出声道:“你先说。” 李澈踌躇了半天,最后站起了身,说道:“天也不早了,我先回房睡了,你早点休息。” “阿澈!”北宫青拉住他的手,又立即收了回来,既然已经决定跟他在一起,还有什么可顾虑的呢? 她嫣红着脸,轻抬水光潋滟的眸子望向他,似是邀请一般,柔声说道:“再陪我聊会儿吧。”她从不知道自己的声音可以如此酥软,连她自己听着都忍不住起鸡皮疙瘩,顿时羞得直想往地缝里钻。 李澈心神荡漾,一手托起她的下巴,深吻了下去。她双手环上了他的脖颈,闭上双目,迎合他。他的吻如六月的细雨,轻柔而缠绵,他的口中还残余着清茶的甘醇,清香萦绕。她深吸了一口气,喜欢他的味道,喜欢他的温柔,可总觉得缺少了些什么。 她的双手自他颈上慢慢地滑落,移向了他的胸前,感觉到他的身体明显地颤了一下,呼吸也逐渐变得急促。随着她的手不规矩地在他胸前游走,他的吻也变得越来越急促和深沉,李澈紧紧地拥住她,将她禁锢在胸前,舌尖撬开了她的樱唇探入她口中,追逐着她的香舌嬉戏。她轻喘着,逐渐有了迷失的感觉…… 当她恢复神智时,他们已并躺在了床上。李澈轻拥着她,额头与她相触,细吻稀稀落落地点撒在她面颊上。 “阿澈,为何……” 李澈的手抚上她的唇,来回摩挲,他明白她想要说什么,柔声道:“等你心里真正爱上我时……” “对不起。”她承认她是怀着报恩的心情想将自己献给他,他如此地体谅,她不知还能说些什么。 “快睡吧,我看着你睡着后,我再回房。” 他轻柔而温馨的话语,让她心中柔软一片,她埋首窝入他的怀中,安然地睡去。 再次回到济陵,北宫青领着舅舅来到司徒嫣的雕像前瞻仰,回想起北宫尘在山崖上的话,其实舅舅何尝不也是可怜之人,爱上了不该爱的人。 回望舅舅紧盯着雕像出神的表情,北宫青心中触动,就算是兄妹恋又如何,凡是至情至圣之人都值得尊敬。她提议道:“舅舅,不如将它搬去府中,便可每日见到了。” “有道理,嫣儿的雕像怎能置于街市之中,沾染浊气?”司徒峰忧郁的眼神中透出一丝光亮,转头吩咐随从道,“来人,想办法将雕像搬回东宫。” “不许碰嫣儿,谁也不许碰我的嫣儿!”一身衣衫褴褛的男子突然从边上冲了出来,张臂挡在了雕像前,神情十分地激动和失常。 司徒峰的两名随从见状,立刻一人一边将他架了开去,那男子拼命地挣扎着,口中仍在放声大喊。北宫青认出他正是那日冰雕大会上出现的醉汉,根据北宫尘的说法,他应当便是当年和母妃相知相恋的汤玉了。一代神匠竟落得如此惨淡的下场,她不由地为他惋惜,上前阻止道:“舅舅,放开他,我认识他。” 汤玉穿过眼前散乱的发丝看清了她的面貌,欢喜地大喊道:“嫣儿,嫣儿你回来看我了?” 两名随从在司徒峰的示意下松开了手,北宫青走上前,伸手拨开他额前散乱的发丝,在见到他的真面目后,不由地呆住了。难怪母妃当年会爱上他,像他这般俊美无俦的男子,怕是世上也难寻几个,就连舅舅和李澈这样品貌出众的男子在他面前也顿时黯然失色。 她想再次确认一下,轻声问道:“你就是汤玉?” 司徒峰也认出了他,吃惊地问道:“汤玉,你怎么变成如此田地?” “嫣儿,你终于认得我了。”汤玉的眼中只看得到北宫青,握着她的手,天真地笑着,快乐得像个孩子。 北宫青对他心生怜惜之情,实在不忍心看着他继续流落街头,征询司徒峰的意见道:“舅舅,我想带他回去梳洗一下。” “好吧,他也是个可怜之人。”司徒峰悲叹,往日的种种,他还历历在目。 曾经的汤玉风华正茂,少年得志,二十岁出头便已成为北沧国千金难求的巧手神匠。他初见汤玉是在一个赏花会上,当时的他丰神俊朗,神采飞扬,侃侃而谈地为宾客们介绍他所设计的空中花阁。他出众的外表和的优雅的谈吐,不知迷倒了多少王公显贵的千金,一时之间成为了全济陵城无数少女追逐的对象。 再次见到他时,却是在皇妹的引荐下,他最为珍爱的妹妹竟然也爱上了这个被传为北沧第一美男子的汤玉,他心中的失落感难以言喻。 而如今,他却沦落到如此境地,究竟是天妒英才,还是命运弄人? “跟我走吧。”北宫青无法挣脱他紧握的手,只好任由他抓着,牵引着他一道离开。 “好,嫣儿说去哪里,我就去哪里。”汤玉目光单纯地望着她甜笑,他的眼眸中满满的都是她的影子,对她全然地信任和依赖。 北宫青黯然神伤地叹息,相信母妃若在世,定也不会坐视他疯疯癫癫的不管,就当是替母妃还他的情吧。 她回眸望向李澈,用目光与他交流,希望他不会介意才好。李澈似明白了她的心思,冲她颔首微笑,牵起她另一只手,道:“走吧。” 第三十八章 温馨家宴 太子东宫殿,司徒峰亲自领着北宫青和李澈两人来到东厢厢房,为两人安置妥一切。, “青儿,阿澈,到了这里不要拘束,就当自己家一样。”司徒峰含笑望着两人,心中欢喜。 “是啊,阿澈,千万别客气。”司徒睿搭着李澈的肩,一双桃花眼半眯,两人站在一起各具风采,赏心悦目。 北宫青笑望着两人,挑眉道:“那我呢?” “我不说,你也不会跟我客气。”司徒睿带着痞笑,冲她眨眨眼,他可从没见她跟他客气过,自然不必招呼。 “切!”北宫青抛了他一个白眼,突然想起北宫尘的存在,若是在此住下,难免会经常见面,到时候必定尴尬,她有些迟疑地问道,“对了,太子妃呢?” 司徒峰似看透了她的心思,为宽解她的心,解释道:“你们只管安心在此住下,她住在西厢,通常是不会过来的。” 北宫青暗自点点头,看来他们夫妻俩的感情真的不是一般地恶劣,可是她作为晚辈,又能做些什么呢? “那汤玉呢?您把他安排到哪里了?” 刚进东宫,司徒峰就安排了下人带汤玉去沐浴更衣,随后又领着他们四下里转,她心里惦记着他,不知道他在陌生的坏境下会不会不适应。如今的汤玉如同一个五岁的孩童一般,眼里只认得她,对她言听计从,这样的他,让她痛惜。 司徒峰无声地叹息,也明白她如此关心汤玉的初衷,上一代的恩怨由她一个小女子来承担,感叹之余,心中也甚觉得欣慰。 “他的住处离你们不远,我已经吩咐下人去为他梳洗了。” 北宫青开始有些期待,不知道见到汤玉正常装扮时的模样,会是何等光景。她的唇型微微上扬,挽着司徒峰的手,说道:“舅舅,我今晚亲自下厨,做顿好吃的来孝敬您。” 司徒峰拍拍她的手背,惊喜道:“那我真有口福了。” “我去帮你。” 李澈自告奋勇地出声,北宫青朝他扬眉一笑,道:“你不说,我也要拉你去的,顺便培养培养感情嘛。” 司徒睿身形一晃,有些被她雷到,摇头晃脑地拍拍李澈的肩,语带同情地说道:“阿澈,我佩服你!” 北宫青危险地眯起了眼,盯着他喝问道:“司徒睿,你阴阳怪气,什么意思?” 司徒睿摇头数落道:“你一个女孩子家,怎么能轻易说出这种话来?我实在佩服阿澈,这样都能忍你。” “哼,你休要挑拨离间,我对我们家阿澈可是很温柔的。阿澈,哦?”她朝李澈眨眨眼,暗送秋波,愣是把李澈惹得浑身起鸡皮疙瘩,身子明显地颤了一下。 “哈哈哈……你看,阿澈都被你吓到了。”司徒睿幸灾乐祸地猛敲桌子,哈哈大笑,他真是太佩服她了,什么出格的事都干得出来。 “司徒睿,你死定了!” 北宫青摩拳擦掌地追着他跑,司徒睿一个跳跃飞出了房间,她也跟着追了出去,留下司徒峰和李澈两人无奈地相视而笑。 “他们兄妹俩倒是挺合得来。”司徒峰回望李澈,见他的目光仍追逐着门外之人,不由地会心一笑。若是青儿真能放下之前的那段感情,跟眼前之人一起过平平淡淡的日子,他便也能心里安慰了。 “听睿儿说,你是南翼国的五皇子,为何会抛弃皇子身份而从商?” 李澈收回目光,眼神黯淡了一下,回道:“往事已矣,富贵如浮云,何必执着?” 司徒峰再次赞赏道:“说的是,生在皇家未必是幸事,太多的无奈,只有自己知晓。青儿也是个苦命的孩子,她自幼痴傻,遭人冷眼。如今终于恢复了正常,还找到一个好归宿,我也算欣慰了。希望你能好好地照顾她,不要再让她受到伤害。” 李澈也很欣赏对方的豁达和仁爱,对他的敬意又多了几分,郑重地点头道:“我一定会的。” 晚饭时间,北宫青拉着李澈在厨房忙活了近一个时辰,终于将一桌的菜准备齐全。 “菜齐罗!”北宫青欢声吆喝着,来到异世初次感受到家的温暖,心里十分珍惜。 一桌人就座后,她环顾了下,没有见到汤玉的身影,不由地询问道:“对了,汤玉呢?让他也一起来吃饭吧。” 司徒峰笑道:“已经叫人去催了。” “舅舅,你尝尝这道菜,我最拿手的鱼香肉丝。”北宫青夹了一筷子的菜送到他碗里,期待地看着他动筷,如孩子讨赏一般地热切。 司徒峰先小尝了一口,接着又动筷塞了一大口,神情大动,由衷地赞道:“想不到青儿的厨艺如此之高,都快胜过宫中的御厨了。” 北宫青得到赞美,得意地展颜,摆手道:“不敢当,不敢当。” “我看你敢当得很。”司徒睿一边在对面跟她抬杠,一边优雅地吃着菜。北宫青撇了他一眼,左右看了看父子俩,果然是宫廷中长大的贵人,吃饭一个比一个优雅。 她在心里暗叹了一声,自己这辈子怕是没法学他们这样吃东西细嚼慢咽的了,回头见李澈没怎么动筷,连夹了几筷菜送入他碗里,劝吃道:“阿澈,你多吃点!养得白白胖胖的,才更帅、更迷人。” 李澈呆了一下,抿嘴轻笑,而对面的司徒睿则一个不慎呛到了,轻咳着憋红了脸。北宫青丝毫不同情地扫了他一眼,撇嘴道:“哼,活该,你是嫉妒我家阿澈比你帅吧?” “我需要嫉妒?只要我小王爷走到大街上,随意地招一招手,立马就有人投怀送抱,没有八十个,也有一百个。你又不是没见过那轰动的场面。”司徒睿洋洋得意地摇晃着脑袋,看得北宫青直想将他的头拧下来炖汤喝。 “你就吹吧!还不是遗传了舅舅的优良基因?” 司徒睿不解地问道:“基因?那是什么?” 北宫青想了想,说道:“这个不太好解释,通俗地说,就是孩子身上的某些部位,或多或少地会遗传自父母。所以人常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司徒峰回味了下她的话语,指尖击打着桌面,赞道:“哈哈哈,真是句妙语,生动形象。” 几人正说笑间,下人进来回禀道:“太子殿下,汤公子到。” 北宫青抬头望向门边,不由地倒吸了一口气,脱口而出道:“超级大帅哥!” 李澈伸手遮住了她的眼睛,不是滋味地说道:“不许盯着别的男人看。” “呃,再看一眼。”北宫青拉下他的手,再次瞄向汤玉,一件宽松的绿袍罩在他略显消瘦的身上,如冠玉的面容,皎皎生辉,活脱脱一个画中走来的神仙人物,让人只敢仰望。 他清亮闪耀的眸子轻转,**一片流光溢彩,让人怦然心跳,可是他一开口,完美的形象立即烟消云散。 “嫣儿,我要跟你一起坐。”他笑得纯真,像个孩童般奔向她,挽着她的手左右摇晃。 北宫青左右看了看,一左一右分别是舅舅和李澈,哪里还有空位,只好让下人又添置了一个座位放在她的左侧,安抚他道:“你坐这儿。” 汤玉满足地落座,丝毫不感觉拘束,拿起筷子从稍远处的一盘菜中夹了块鱼肉送入她碗中,满目的柔光流淌,说道:“嫣儿最喜欢吃鱼,我帮你把刺挑出来。” 北宫青看着他认真挑刺的动作,心底感触,他的心怕是永远遗失在了那段最美好的记忆中。她轻声道:“谢谢。” 李澈也往她碗中夹了菜,道:“青儿,你也多吃点。” 北宫青“嗯”了一声,抬头对上司徒睿怪异的目光,嗔道:“司徒睿,你又在胡思乱想什么?” 司徒睿笑道:“我当然是在想你心中所想,你一定在想,我坐拥右抱,好不快活。” 北宫青满头黑线,回瞪了他一眼,不愿再理会他,摆手道:“大家吃饭,从现在开始,饭桌上必须保持安静。” “嫣儿,我听你的,我不说话。”汤玉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眨巴着水盈盈的眼睛向她邀功。 北宫青无语地揉揉他的头,安抚道:“真乖。” 轻纱幔帘装饰下的花亭中,汤玉低头雕刻着一块木头,神情专注而肃然。亭外偶有寒风吹过,掀起浅绿色的纱幔,仿佛披纱少女迎风而舞,美仑美奂。汤玉披撒在肩头的发丝也随之轻舞,贴在他如玉脂般的面颊上,勾勒出一幅美妙的画面。 北宫青站在亭外,呆呆地看着这一幕,原来一个人在认真专注之时,竟有如此夺目的风华。难怪母妃会倾心于他,想他未疯癫之前,应当就是这般绝世之姿吧。 “嫣儿,送给你,喜欢吗?”汤玉不知何时已来到她跟前,双手将他雕刻之物奉上,眼中带着期冀和热切的芒光。 “这个是我!”她一眼就认出手中的木雕,不带任何疑问,雕像的真切度几乎达到百分之九十,惟妙惟肖。她不得不感叹他的确配得上神匠之称,十分感兴趣地拉起他的手来观察。他的手指纤长,尤其小指的末端尖而细长,指腹处有着明显的细茧,应是经常接触木匠活而生成。 拥有如此一双巧手和精湛技艺之人,落得如此下场,着实是一种损失,她心中暗暗发誓,有生之年一定要医好他的病,让他的技艺能够流传下去。 “汤玉,你太厉害了,不愧是神匠!你快教教我,我要学。” “好,我教你。”汤玉开心地点头。 第三十九章 心乱如麻 花亭不远处的拱桥上,司徒睿陪着李澈在桥上观赏风景,远远地瞧见这边的情景,司徒睿同情地摇头叹道:“阿澈,你这样是不行的。、你应该拿出点绝活来,跟他争宠,否则你的青儿就要被人整天霸着了。” 李澈站在桥拱正中央,遥望着花亭的方向,静默了许久,才悠悠开口道:“麻烦帮我拿支箫来。” “没问题,马上就来。”司徒睿眼睛一亮,终于有好戏看,他怎能错过?他立马施展轻功,亲自去为他取箫,无比地积极。 花亭这边,北宫青正认真地看着汤玉作示范,在另一块木头上雕刻,突然耳边传来一阵箫声,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转头寻声望去,一眼便看到了在拱桥上吹箫的李澈。他迎风站在拱桥的最高处,手持玉箫,衣袂翩跹,遗世而独立。 “嫣儿、嫣儿……”汤玉的叫唤声惊醒了她,她这才发现自己方才竟看得出了神,拍拍他的手背,安抚道,“我们先听箫,一会儿再学。” 北宫青一边迈着轻慢的步子从花亭走向拱桥,一边用心地听着箫声,目光追逐着拱桥上的白色身影。记得上一回听他吹箫,是在上官子卿的景园,他深夜踏月而来,以箫慰情,然而她当时心神恍惚,枉顾了他一番心意。 今日再听他吹箫,才听出他箫声中绵绵的情意,她早该明白的,为何却迟了这么久? “阿澈,你生气了?” 北宫青倚坐在桥栏上,仰头望着李澈,他今日有些不同,她似乎闻到些许醋酸的味道。 李澈垂下握箫的手,清澈的目光转向她,叹道:“我不是阻止你跟他在一起,只是希望你不要忽略我。” “遵命,白狐狸先生!”她单手抚胸,冲他俏皮地作揖。 李澈莞尔一笑,低头在她额头印上一吻,将她轻拥入怀。他永远不会忘记在轻州的那个雨天,她戴着青狐狸面具,笑称两人一个青狐狸、一个白狐狸,正好一对。 北宫青窝在他怀中,轻声问道:“阿澈,明日我要随舅舅去见外公,你一个人没关系吗?” 李澈抚摸着她的青丝,说道:“你去吧,我等你。”他已不再是南翼国的皇子,以他现在商人的身份是无法得见皇帝的,所以他选择在此等候她。 翌日清晨,司徒峰下朝归来后,便领着北宫青前往正宫。宫中的规矩甚多,他们虽早已身在宫中,但未经允许,除了东宫范围,他们哪里也不能去。 这还是北宫青第一次迈入北沧皇宫的御花园,如今已过隆冬,很快就要过年,然而御花园的花木仍是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她十分好奇,不知他们究竟是用何方法,使得花木在隆冬季节仍能开得繁盛。 这里是去往正宫的必经之路,经过一座花亭时,见有两名穿着华丽的女子坐在里面赏花作乐,两名女子的五官都极为精致,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儿,她不由地多看了几眼。 恰时,正好有一名太监装扮的人前来,附在司徒峰耳旁细语了一番。司徒峰面色有些为难,遂改了道,领着北宫青走向花亭。花亭中的二女见他前来,忙起身相迎。 “媛儿拜见太子。” “歆儿拜见太子。” 司徒峰冲二人点了点头,转头向北宫青介绍道:“青儿,这两位是你的堂姐,司徒媛和司徒歆,你们认识一下。舅舅还有些事,稍候再来找你。” 北宫青感觉到二女不善的目光中带着几分鄙夷之色,心中不快,但还是嫣笑着回道:“舅舅,你去忙吧,不必管我。” 司徒峰离去后,司徒媛和司徒歆两人用不屑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她,良久,司徒媛率先开口道:“你就是嫣姑姑的女儿?” 北宫青心中虽不爽,但还是认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正以后也不会常见面,于是隐忍着朝她们盈盈一拜,唤道:“青儿见过两位姐姐。” 司徒媛鼻中冷哼一声,用嘲讽的语气说道:“听闻嫣姑姑的女儿是个痴儿,我怎么没瞧出来?莫不是今日日子好,没有发病?” 司徒歆也在一旁附和道:“对啊,五年前我见她时,她还拿着地上的土当糕点往嘴里塞。怎么今日看着如此不同了呢?” 司徒媛用丝帕掩嘴嗤笑道:“真有这么好玩的事,你怎么不叫我来看?” 北宫青眼神微闪,这两人竟如此侮辱她,若是换作平日,她定然会让她们知道侮辱她的下场,可是如今她身在宫中,若惹出事端,势必会给舅舅带来麻烦。无法,她只能继续忍耐,轻笑着回道:“所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青儿得病也只是暂时的,如今已然痊愈,亦是老天有眼。” 司徒歆绕着她转了一圈,摇首道:“果然是不一样了,都能出口成章。听闻嫣姑姑当年是个才艺双绝的美人,想必青妹妹定也是青出于蓝,不妨表演一下让咱们开开眼界。” 北宫青握紧了右拳,狠狠地撕咬自己的下唇,她们把她当作什么?舞妓吗? 她正怒火中烧之际,身后突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她不由地怔住了。 “青儿的才艺自然是绝佳的,只不过你们根本不配欣赏。” 北宫青有些不敢置信地回头,怔怔地望着眼前一身黑色蟠龙锦袍、头戴纯金九龙冠的端木俊。为何她一次次地想远离他,而他却又一次次在她猝不及防的情况下出现在她面前呢? “你怎么会在这里?”若是她早知道他会来此,她说什么也不会随舅舅来到皇宫。 司徒媛和司徒歆两女见到他出现在此,各自露出女儿家的娇羞之态,面上早已不见了方才咄咄逼人的轻蔑之态,盈盈款款地朝端木俊作揖。自那日在宫门外遥遥地望见他进宫,她们便对他心仪不已,她们每日在御花园中徘徊,无非也是想在此与他巧遇。 “端木陛下,今日怎么如此有雅兴来游园,不如让媛儿来为你引路如何?” “端木陛下,还是让歆儿来给你引路吧。” 端木俊却压根连正眼也不瞧她们一眼,冷声拒绝道:“不必了,朕没兴趣。” 北宫青轻蔑地扫过两女,她们还真会悻悻作态,不过端木俊的冷绝反应倒是让她觉得很解气。回想起初见他时,他也是如此的无情和冷酷,从不知何为怜香惜玉。 她使劲甩了甩头,怎么能让他继续影响自己呢? “你们慢聊,我去那边逛逛。”她转身离开了花亭,快步往别处走去,只想离他远点儿。 却不想端木俊立即跟了上来,道:“朕同你一道。” “我们来引路。”司徒媛和司徒歆两人也急忙跟上。 北宫青快步穿梭在花丛间,感觉到身后的人如影相随,她又加快了脚步,逐渐由步行变成小跑,可还是没能甩掉他。她突然煞住了脚步,回头甩了他一个冷眼,不再急走,停在了一个花圃前,凑身去闻花香。 身侧一只大手伸来,摘去了她正在观赏的一朵红花,她怒瞪向身侧之人,质问道:“端木俊,你想干嘛?” 端木俊将红花献于她跟前,浅笑道:“鲜花赠美人,有什么不对?” 北宫青愣了一下,气呼呼地说道:“你这分明是辣手摧花。”她转身往别处走去,心里很是烦躁,心湖已完全被他搅乱。 端木俊望着手中的红花,有些疑惑地蹙起了眉头,不都说女人爱花吗?他又做错什么了?转头瞄了身后紧跟的两女一眼,将红花抛向了身后,说道:“给你们了。” “我的,是我的。” 看着后面两女相互抢夺,他愈加迷惑了。 北宫青在前头偷瞄到他将花送给了别人,心里愈加堵得慌。待他跟上来时,她斜睨着眼,没好气地嗤笑道:“你就这么喜欢送花给女人?” “你不是常说我不知情识趣吗,我又怎会常送花给女人?你应该最清楚的,不是吗?”端木俊感觉到她的醋意,心情顿时大好,故意凑近她耳畔呵气。 “离我远点儿!”她不得不承认她的心已经乱了,只能慌乱地躲避他。 她一路小跑,不知不觉中已跑进一片梅林。她停驻在一棵梅树前,凑近一株梅花深呼吸,汲取它的芳香以稳定自己的心神。 身后的黑影再次靠了过来,她连忙双手护住身前的梅花,警戒地回视着他,道:“我警告你,不许再折了。” “好,我不折它,我折你。”端木俊从她身后拥住了她,侧头在她面颊上偷亲了一口。 “你、你耍流氓!”北宫青不争气地红了脸,一颗心扑扑乱跳,用力地想挣脱他,喊道,“放开我!” 端木俊却将双臂收得更紧,将她牢牢地桎梏在他怀中,低头在她耳畔说道:“不放,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不会再放手。”方才在花亭中见到她的一瞬间,他几乎以为自己是在做梦,老天既然再次给了他机会,他怎会轻易放弃? “你要是再不放手,我就喊人了。”北宫青嘴上虽这样说,但语气明显已弱了几分,说没有感觉那是不可能的。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他的一个眼神,一记浅笑,抑或是一个亲密的动作,都能让她沉溺其中,欲罢不能,她不得不承认对他仍有着无法抗拒的感情。 第四十章 复仇之机 端木俊也感觉到了她的变化,心情愈加地高昂,故意逗她道:“好啊,你喊啊,看到时候谁敢管朕的风流韵事。,” 北宫青咬了咬唇,气急败坏道:“你、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无赖?” 端木俊却是挑了挑眉,戏谑道:“无赖吗?我不觉得。” 身后传来司徒媛和司徒歆不满的碎语声,端木俊一记冷冽的目光扫过两人,扬声威吓道:“两位还想在此观赏吗?” 司徒媛和司徒歆被他的眼神扫到,齐齐颤了一下。两人甩了北宫青一个愤恨的眼神,气呼呼地携手离去。 北宫青甚感委屈,喝她们的人又不是她,干嘛都把气都撒在她身上?她扭了扭身,以示抗议,哼道:“就喜欢到处拈花惹草,现在还连累我被她们嫉恨,这笔账到底该算在谁的头上?” 端木俊将脸贴近她,轻轻地摩挲,低语道:“只要你喜欢,全部都记在我头上。” 面颊上传来阵阵**的感觉,她不由地心神荡漾,别扭地推拒着他,嗔道:“油嘴滑舌的,你还是端木俊本尊吗?” 端木俊轻笑道:“你怎么知道我油嘴滑舌?哦,对了,你以前的确尝过很多次。” 北宫青羞愤难当,提脚狠狠地踩在他的脚面上。端木俊闷哼一声,强行转过她的身体,封住了她的樱唇,用力地辗转,以示报复。 “唔唔……”北宫青捶打着他的胸口,想推开他,而他反而将她抱得更紧,紧得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当他终于松开了她时,她才惊觉自己的手不知何时已从他胸前移到了他的颈后,十指相扣。她粗喘着气,心里十分地懊恼,为何自己面对他时总是这么没有定力? 端木俊的气息也有些紊乱,抵着她的额头,柔声说道:“青儿,跟我回去吧,做我的皇后。” 北宫青鼻中一酸,一股委屈的情绪泉涌而出,若是当时他肯相信她,跟自己说这样的话,他们何至于变成如今这番田地?她泄愤地用力捶打他的胸口,嘴里嚷道:“我恨你,恨死你、恨死你……” 端木俊抓住了她的手,热切地望着她,说道:“青儿,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发誓,这一生只爱你一个人。” 北宫青含泪摇晃着头,冷笑道:“你放得下你的江山吗?你敢废了纪晴,面对护国公举兵造反的威胁吗?若是你做不到,就不要跟我说这些空话。” “我敢,这世上没有我端木俊不敢做的。况且护国公手握兵权,企图把持朝政,我迟早收拾他。只要你给我些时间,我会灭了护国公满门,然后敞开宫门,让所有的南翼百姓列道两旁,隆重地欢迎他们的国母入主皇宫。” 他的目光中冷冽和杀气交织,北宫青微愣了一下,知道他定然会说到做到,他已经失去了任何的束缚,成为真正的具有生杀大权的君主。他的志向,他的野心,也将随着他的登位而膨胀燎原。她几乎能预想的到他手中的屠刀下将会累积成千上万的白骨,而他将踏着这些白骨一步步登向琼台的最高处。 “不,你不要再扰乱我的心,我不能对不起阿澈。” 她的心几乎就要动摇,她如今只能维持最后一个信念,那就是李澈。他为她付出了太多,甚至不惜自己的性命,她不能再辜负他。 端木俊听到李澈的名字,神情显得有些激动,紧握着她的手道:“你心里爱的人是我,为何要欺骗自己?离开他,回到我身边。” 北宫青使劲挣脱他道:“你不要再逼我!我不能伤害他。” 端木俊不悦地怒吼道:“他有什么好,值得你这样待他?” 北宫青冷笑道:“至少他信任我,无论何时都不会怀疑我。而你呢?区区的一根烧火棍就试出了你的心,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端木俊微变了脸,说道:“你也说了,它只是一根烧火棍而已。在它和圣物之间,你让我如何抉择?” 北宫青心寒地摇摇头,道:“若是阿澈,他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相信我,即使得到的是根废如柴火的棍子,这就是你跟他的差别。” 端木俊脸色大变,激动地怒吼道:“不要拿他跟我比!从小到大,他样样都跟我争,他永远都是我的心头之患。”一抹杀气自他眸底划过,李澈的存在始终让他心里不安,他定要除之而后快。 “你错了,阿澈从来没想过要跟你争,你的皇位诏书,也是他让人从皇宫里**来给你的。即使你曾经伤害过他,害他每逢月圆之夜,便会寒疾缠身,痛不欲生,可是他还是原谅了你,没有找你寻仇。他是个重情重义之人,你不该视他为仇敌。”她心里始终不希望他们兄弟反目成仇,李澈的谦让和隐忍与端木俊的霸道和专横相比,谁是谁非,谁善谁恶,一目了然。 “是,他重情重义,他样样都比我好。那我在你心里又是怎样,无情无义、冷血无情?”端木俊气恼地步步紧逼她,双目赤红,他无法接受从他心爱之人口中听到这样的评语。 “是,你冷酷无情、诸多猜忌,谁也不敢真正地靠近你……”北宫青撕声冲他厉吼,她何曾不知道他的冷酷无情,但她还是不可自拔地爱上她,她内心的挣扎和痛苦,又有谁人能知晓? 她的语气忽转,落寞地说道:“只有我,只有我傻傻地爱着你,不顾一切地靠近你。我明知道你是那样的人,可我还是依然爱你。我想忘了你,可是怎么也做不到……” 端木俊心弦拨动,再次紧紧地将她拥入怀中,放低声音道:“青儿,相信我,我以后不会再伤害你。” 不远处突然传来突兀的击掌声,两人都有些意外,转头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眺望。却见司徒峰正领着北宫墨和轩辕皓天两人朝他们方向走来,而方才击掌之人正是一脸冷笑的北宫墨。 “朕刚刚还在想,这北沧国的皇帝到底在御花园中安排了什么好戏,原来竟是端木兄和三妹在此幽会。” 司徒峰见到方才的一幕,心中在诧异之余,甚是担忧,问道:“青儿,不是让你在亭中等候吗?” 北宫青立刻从端木俊怀中退离了出来,侧身抹去脸上的泪水,低着头,眼神闪烁地回道:“舅舅,我觉得闷,所以到处走走。” 司徒峰无声地叹息,上前拉过她的手,劝慰道:“如果你觉得不适,改天再见你外公不迟。”他内心里不希望她再与端木俊有任何牵扯,虽没有和端木俊近距离相处过,但他的种种传闻他耳熟能详,他不认为他们在一起会有幸福可言。 北宫青摇摇头道:“没关系的。” 轩辕皓天目光复杂地望了她许久,上前递了块纯白的丝帕给她,戏言道:“你这样子会让你外公蒙羞的。” 北宫青没有推拒他的好意,接过丝帕,边擦拭着眼泪,边赌气地嗔道:“黄世仁就是黄世仁,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司徒峰不知两人干系,怕生出无畏的事端来,轻喝道:“青儿,不得无礼。” 轩辕皓天却丝毫不介意,畅怀笑道:“太子不必介怀,朕的小厮向来如此,毫无规矩可言。” “小厮?” 司徒峰疑惑的目光扫向北宫青,北宫青只好为他解答道:“舅舅,别理他!我不过就是弄脏了他一件衣裳,他就对我敲诈勒索,逼我卖身做他的小厮,简直没有天理。” 司徒峰目光复杂地来回巡视两人,他忽然有些担忧当年司徒嫣的悲剧会再次发生在她身上,有意想撇清他们之间的关系,说道:“原来其中还有这等渊源,稍候本宫就命人为轩辕陛下准备几身衣裳,当是赔罪。” 轩辕皓天摆摆手道:“不必劳烦了,朕不再向她索赔便是。” 北宫墨来回巡视着几人,心中开始打起算盘,他未曾想到他原本痴傻的皇妹竟能引得两国皇帝的瞩目,如此有用的棋子,他怎么能不好好利用? 他上前一步,开口说道:“三妹,你离家已久,皇兄甚为挂念,不如此次就随朕一道回去如何?” 北宫青十分诧异地望向他,心中顿时千回百转。他为何突然邀她回宫?想置她于死地吗?可是回头一想,又觉得事有蹊跷。他已然知道她和端木俊的关系,定然不会贸然地对她下手,至少她还可以作为威胁端木俊的筹码,有一定的利用价值。至于端木俊会不会为了她而妥协,她根本不敢去想。 这次的机会无疑是她实施报仇计划的最佳时机,无论他存的什么心思,她都想孤注一掷地搏上一搏。可是李澈……希望他能谅解她吧。 “皇兄盛情相邀,青儿自当遵从,只不过青儿答应了端木陛下明年此时往南翼国一游,希望到时皇兄能容许青儿之请。”她需要一年的时间来筹划一切,所以,无论他存的什么心思,她都必须为自己争取一年的时间。 端木俊眼神收敛,似洞悉了她的目的,想阻止他道:“青儿何不如今便随朕一同前往?” 北宫青坚决地摇头道:“父皇和母妃新丧,青儿身为子女,当回去守孝才对。” 第四十一章 冷漠亲情 司徒峰也有些急了,她这一去,无疑是送羊入虎口,他如何能放心?他忙劝道:“青儿,何必急于一时?不如在此多住些时日,再考虑去向不迟。!” “舅舅,你不必劝我,我只不过是回家而已,又不是入什么龙潭虎**。有皇兄护着我,我能出什么事?皇兄,你说对吧?”北宫青目光挑衅地望向北宫墨,她赌他不会轻易杀她。 北宫墨眯眼轻笑道:“那是自然,朕最爱护的就是三妹了,又怎会让她有事?” 北宫青在心底冷笑,他可真会演戏,他最爱护的三妹,怕是他最痛恨的三妹吧。 “明年中秋正巧是五年一度的四国会盟之期,朕看这会盟之上的掌印之人就由小青子来担任好了,不知各位有何异议?” 轩辕皓天的突然提议,让北宫青有些吃惊,不解地问道:“什么掌印之人?” 司徒峰似领会了轩辕皓天的用意,向他投去善意的目光,解释道:“通常掌印之人是在四国会盟之时由四国的君主一起推选而出,所选之人必是四国君主都足以信任之人,四国会盟的盟书最后也须通过掌印之人的盖章才算有效。” 端木俊第一个表态道:“朕没有异议,不知北宫兄意下如何?” 北宫墨唇角牵起一抹冷笑,区区一名女子,他还能忌惮她不成?他自负地点头道:“朕也没有异议。” 轩辕皓天含笑询问司徒峰道:“相信太子应该能代表贵国的皇帝吧?” 司徒峰道:“在下自然没有异议。” “那就这么决定,希望北宫兄好好照顾小青子。”轩辕皓天一锤定音,不容再有任何异议,他带着警示的目光飘向北宫墨,无形中表明着他的立场。 北宫墨双瞳微缩,面不改色道:“那是自然。” 北宫青巡视着在场几人,除了北宫墨,其他三人都站在她的一边。有了掌印的身份做保障,她重回东旭国便更有了信心。 北宫墨,我和你的战争才刚刚开始,希望你不会令我失望。 一抹诡异的笑容在她唇边浮起,她能感觉到自己全身的血液在逐渐地沸腾,她慢慢喜欢上这种挑战带来的兴奋之感。不管未来的路有多艰巨,她都不后悔今日的决定。 “殿下,宫宴已经开始,皇上请诸位贵客入席。”一名太监上前禀报。 司徒峰招呼各人道:“各位,请吧。” 司徒峰带头领路,北宫墨和轩辕皓天紧随其后,而端木俊则有意慢行,在后面拉住了北宫青。 “青儿,为何要答应他?你要报仇,我可以帮你。” “母妃的仇,我要亲自来报。这次这么好的机会,我绝不能错过。” 端木俊不认同她的做法,劝阻道:“可是太危险了,北宫墨性情不定,我怕他对你不利。” 北宫青却坚决地摇摇头,她决定的事没有人可以让她改变,说道:“至少在明年中秋之前,他不会对我怎样,不是吗?” 端木俊定定地看了她许久,她目光中的坚定让他动容。他也深知她不是个鲁莽行事之人,或许她心中真有计策,他无声地叹道:“你有任何需要,只管告诉我。” 进入宫宴大殿时,众人都已陆续就座,北宫青和端木俊两人最后到来,在宫女的引领下各自就座。端木俊、轩辕皓天和北宫墨的座位都被安排在了最靠近北沧国皇帝司徒雷的位置,而北宫青则被安排在了司徒睿的身边,这样的安排她倒是较为满意,至少不会觉得太过拘束。 她入座后,抬头扫了一下四周,坐在最中央皇位上的便是她素未蒙面的外公了。他的身型有些臃肿,面容苍老,两鬓已染满银发,唯有一双眼睛仍然精锐有神。 司徒雷似感觉到了她的目光,抬头向她望来,开口道:“你就是嫣儿的女儿?” 感受到他冷漠的目光,丝毫没有见到亲人时该有的亲切感,她心底顿生凉意,起身正规正矩地作了一揖,回道:“青儿拜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嗯,你坐下吧。” 换来的竟只是一句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话语和漠然的眼神,北宫青心中冷笑,这世上竟有这样的外公,不认也罢。过了今天,或许今生她都不会再见到他。 她重新入座,开始期待宴会早点结束。 宴会一开始,几名君主便在上边例行公事地相互寒暄。北宫青觉着无趣,就自个埋着头使劲地吃,时而跟旁边的司徒睿聊上几句。 话说北沧皇宫的食物做的确实不错,精致细腻,偏向甜酸味,倒和她家乡的风味小吃的口味有点相近。尤其一碟碟的糕点不仅形状别致,而且入口即化,口感甚佳。 司徒睿身边坐的是北沧国的重臣,两人相谈甚欢,但他仍不忘给她空置的杯中时不时地添酒。宫宴上所提供的酒全是纯度较低的果酒,不易饮醉,以免君臣们因酒后乱性而做出些有伤国体的事来。北宫青只顾着埋头吃,顺手将果酒饮入腹中作解渴之用,倒是枉费了司徒睿的一片心意。 北宫尘坐在她的左侧上位,不屑地望着她难看的吃相,微微蹙眉。故意想让她出丑,她突然扬声说道:“父皇,听闻嫣妹从前才艺双全,一支蝶舞惊艳四方,不知让多少王公贵族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本宫的皇兄也不例外,这才有了北沧国和东旭国的联姻。俗话说有其母必有其女,想必青儿定也习得她母妃的舞技,不如就趁今日在大殿之上舞上一曲,也让满朝文武大臣见识一下我北沧国第一美人当年的风范。” 她的话语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顿时都集中在了正将一块豆酥往嘴里塞的北宫青身上,害她差点被噎到。反正都已经出丑了,她也无所谓,慢吞吞地将豆酥嚼烂吞下,再慢动作地举起酒杯将果酒饮下润口。 直到大部分人都看得目瞪口呆之时,她才悠悠开口说道:“青儿愚钝,怎及得上母妃万分之一?” 北宫尘冷笑道:“青儿何必谦虚,方才媛儿和歆儿还说很羡慕你这个堂妹,能得到端木陛下的亲睐。她们也想跟你学学究竟如何才能套住男人的心。” 对角线方向,司徒媛和司徒歆两人齐齐向她投来挑衅的目光,北宫青心中冷笑,原来她们姑侄三人合起伙来要对付她呢。她已经不计前嫌放北宫尘一马,而她却变本加厉,一再地为难于她,她心中忿然,意有所指地反驳道:“若论此本事,青儿又怎及得上姑姑呢?两位堂姐想学,不妨请教姑姑便是。” 果然,北宫尘闻言,面容立即黑沉了下来,她的话无疑是狠狠地揭下了她的伤疤。 那头司徒媛和司徒歆两人却不依不饶地跟她较劲道: “堂妹一再推托,莫不是视满殿的宾客为无物,也未免太过自傲。” “就是,你分明就是没把皇上放在眼里,更没把满朝的文武大臣放在眼里。” 北宫青转头望向上头高高在上的她名义上的外公司徒雷,希望他能出言相护,可是他冷漠的目光刺伤了她的心。她终于认清了事实,在这里她只有两个亲人,那就是舅舅和堂哥,其他人都与她无关,是陌路之人。 她不会妥协,即使得罪所以的人,她也不会为这些不知所谓的人跳舞,因为他们根本不配。她无视所有人的目光,继续吃着面前的食物,若无其事,仿佛一切都未曾发生过。 底下的大臣们开始小声议论,无非是说她目中无人等等的话语,她不屑一顾。她不过是宴会上区区一个客人罢了,宴散人走,他人的评论又与她有何干系? 那边司徒媛和司徒歆两人见她对她们的话置之不理,气得脸色铁青,北宫尘的面色也没好到哪里去,她还从没见过如此不怕死之人。 尉迟鲤她们一行人坐在司徒媛和司徒歆两人的边上,早就对她们看不顺眼,尉迟鲤飒然站起身,挺身而出道:“你们何必咄咄逼人,不就是想看表演吗?就让我来耍一套刀法,让你们见识见识。” 北宫青抬头感激地望了她一眼,她的自告奋勇,无疑是解了她的围。她跳,则说明她确有勾引男人之说,她不跳,则是无视众人,北宫尘的这一招真是狠毒,让她根本下不了台。就她而言,唯一能做的也就是沉默是金了。 南宫瑶拉住了尉迟鲤,关切地说道:“阿鲤,你的伤势还未痊愈,还是让我来吧。” “小女南宫瑶,在此献丑了。”南宫瑶朝着众人盈盈一拜,在众人瞩目中优雅地走到了大殿中央。 随着她优美的舞姿冉冉而起,乐师们也跟着和起了乐章。纤纤素手,在空中翻转,划出优美的弧线,盈盈身段,婀娜多姿,一颦一笑,牵动人心。她的舞带着灵魂,将她的高贵和美丽诠释得淋漓尽致,此时的她仿佛莲中仙子,高洁而瑰丽。 北宫青从未见过如此能打动人心的舞蹈,在她面前,任何的美都失去了颜色,原来舞蹈的最高境界竟可以如此忘我。她赞赏地和着拍子敲打桌面,真是个玲珑剔透的单纯女子,也只有怀揣着一颗单纯玲珑的心,才可以诠释出如此唯美的舞蹈。她情不自禁地吟道:“盈盈如出水之芙蓉,柔柔如燕山之脂粉。清高如许,胜似寒冬之傲梅,绝世独立,犹如天山之幽昙。” 第四十二章 圣物展示 一曲终了,南宫瑶回望了她一眼,盈盈秋水含于美眸中,冲她善意地颔首微笑,退回了座位上。! “好,真是精彩。”司徒睿突然大叫出声,打破了大殿上的宁静,人们这才从方才的惊艳中回过神来。 南宫瑶抬头与他对视了一眼,碰触到他灼热的目光,羞涩地低下头去。那头,西门惊鸿可不乐意了,冷冷地瞪视着司徒睿,仿佛要吃人一般。 “南宫郡主不但人美,舞姿更美,本宫着实喜欢。不如就在济陵多住些时日,让睿儿陪你到处逛逛,以尽地主之谊。”北宫尘很满意南宫瑶的表现,有意想撮合她和儿子,也可及时打消儿子对那女子的念想。 南宫瑶礼貌地婉拒道:“多谢太子妃好意,小女子心领了。” “听闻三位陛下于玉女峰上各自得到了一件宝物,不知能否亮出来,让在座诸位一起鉴赏一下,一饱眼福?”一直都甚少开口的司徒雷突然出了声,他虽是询问,但语气中有股让人不能拒绝的霸气。 “有何不可?”北宫墨率先命曹亦秋亮出了他从玉女峰上得到的纯金龙纹手杖,神情甚为得意,他一直都深信自己得到的才是真正的圣物。 端木俊也朝身后使了个眼色,史进将包裹严密的纯银龙纹手杖取了出来,与曹亦秋所持的纯金龙纹手杖并列而持,供在座之人鉴赏。 众人都瞪大了眼睛观赏这传闻中能得到天下的圣物,两枚手杖外形相似,一金一银,各自闪耀着独特的金属芒光,不由地晃了大家的眼。 “一金一银,这哪个才是真正的圣物?” “当然是以金为贵,凡帝皇者,都以金为冠,哪里见过以银为冠的?况且这是权杖,当然以金为贵。” “可是听闻飞龙国历代皇帝的权杖都是银饰龙纹手杖,所谓圣物,若是历代皇帝的权杖,那么就应当是银的。” “……” 底下的众人都在猜测着两者之间究竟哪个才是真正的圣物,而龙座上的司徒雷精明的眼神稍转,将视线落在了一直未有所动作的轩辕皓天身上,开口问道:“轩辕陛下,不知阁下得到的又是何等宝物?” 轩辕皓天舒颜笑道:“朕得到之物怕是入不了诸位的眼,不看也罢。” 他越是遮掩,司徒雷越是好奇,执意要求道:“唉,轩辕陛下慧眼识珠,得到的宝物定然不会差到哪里去。不妨拿出来,让大家一起观赏观赏。” “也罢,飞雨。”轩辕皓天朝后面使了个眼色,南宫飞雨面上十分尴尬,他们手中的这件“宝物”怎能在这种场合曝光?这无疑是自取其辱。 但既然主子有命,他不得不从,不情不愿地将用黑布包裹的烧火棍取了出来。 一根碳黑的奇形怪状的烧火棍放在金银手杖的边上,立时形成鲜明的对比,现场的反应要多滑稽有多滑稽。有些大臣甚至一个不慎喷出了酒水,其他的人相互议论纷纷,但嘲讽之色皆显而易见。 北宫青同情地看向轩辕皓天,他自己怕是也无法肯定自己得到的究竟是宝物还是废物吧。他本人倒是心理素质极好,如她初见他一般,不愠不恼,悠哉悠哉地喝着酒,反倒是持着“宝物”的南宫飞雨面色有些暗红。 她再次回首看向轩辕皓天时,意外地发现了站在他身后的莫问,心里很是疑惑,他什么时候跟轩辕皓天走到了一起?莫问的目光也朝她这边望来,冲她颔首微笑,没有任何解释,一脸坦荡。 再观察北宫墨和端木俊的神情,一个不屑地耻笑,一个惊讶中带着疑惑之色。端木俊的眼神突然向她这边飘来,似是在质问,又似在猜疑着什么。她很不喜欢他这样的目光,有意避开了他,不管是不是圣物,都是他自己的选择,与她何干? 北宫尘在她边上掩唇笑道:“轩辕陛下果然非寻常人,寻得之物也如此与众不同。”她心里却在说,难怪你藏着掖着,不肯拿出手,原来果真见不得人。 “轩辕兄莫不是要拿它去西澜国当柴烧?难道西澜国如今凄惨得连柴火也找不到了?哈哈……”北宫墨狂傲地仰天大笑,丝毫不留情面。 堂下的众臣们刚才还只是低声议论,如今见他带头大笑,也跟着哄然大笑。 底下轩辕依婷、尉迟鲤等人气愤不已,可这是在人家的地盘上,她们也只好忍气吞声,咽下这口气。西门惊鸿已经有些坐不住,正欲起身,被旁边的端木杰硬生生地摁下,两人虽是不和,但不打不相识,端木杰还是不希望他在此种场合下做出冲动之事来。 北宫青却有些看不下去了,怎么说这烧火棍也是她给的,他相信的是她本人,而不是烧火棍本身,她怎么都有责任为他辩解一二。 “诸位,你们千万别小瞧这根烧火棍。它虽形似烧火棍,却是百火不燃,金刚不坏,不信你们尽可以试试。”她想起之前了缘大师所说,若这是真的,那么它该是怎么烧也烧不坏的;另一方面,若它真是圣物,那么它必定也是砍不烂的。这样一来不仅可以验证它是否真的圣物,另一方面也可以为轩辕皓天挽回些面子。 她的话音刚落,下面的议论声再次掀起高.潮。对面的轩辕皓天向她投来异样的目光,冲她颔首微笑,他怕是也没料到她会为他开口辩解吧。 其实他也很想知道这根烧火棍究竟是不是圣物,或许通过试验,真的可以得出结论。 “公主殿下说的是,真金不怕火炼。” 司徒雷本就被北宫青的一番话激起了好奇心,见他本人也无异议,便吩咐道:“来人,取火盆来。” 底下的人又开始议论纷纷起来,大部分的人带着讥讽之色,小声地嘲笑轩辕皓天好不容易上趟玉女峰,却弄来这么个四不像的东西,如今又当柴火烧,真是天底下最可笑之事。 经过一番功夫,一切就绪。 黑漆漆的烧火棍被置于炭火上灼烧,一个时辰、两个时辰过去……众人从开始的讥讽,到后来慢慢地睁大眼睛,越来越觉得不可思议。 经过两三个时辰的灼热,烧火棍竟然完好无损,一点被烧过的痕迹也没有。就连北宫墨和端木俊两人也开始有些怀疑,自己得到的究竟是否真正的圣物。 轩辕皓天笑得更加舒怀,别有深意的目光射向北宫青,他如今越来越深信自己得到的是真的宝物。轩辕依婷、尉迟鲤和南宫瑶等人也开心地相视而笑,总算是扬眉吐气了一把。 “请借刀剑一试。”南宫飞雨挺直了背脊,面上不再有之前的窘色,朝正位上的司徒雷拱手借刀剑。他也开始相信它真如北宫青所说百火不燃、金刚不坏。 待宫廷侍卫将佩刀奉上,南宫飞雨双手握刀,举至头顶上方,在众人的屏息观望中,奋力地挥刀砍向烧火棍。 “珰”的一声响,佩刀应声折成两段,而烧火棍却依然完好无损。一阵倒吸声在大殿之中齐齐响起,如今再也没有人敢嘲讽它只是根废如柴火的烧火棍。 北宫青也是倏然放下了一直悬着的心,她现在可以完全确认它是真正的圣物。正如了缘所说,由于某种原因,圣物还处于休眠中韬光养晦,待到时机成熟,它定然会释放出万丈光芒。 注意到一道强烈的目光投射在她身上,她抬头望去,接触到端木俊复杂的目光,她心中冷笑,他现在想必已经后悔当时的抉择了吧,可这怪得了谁?她第一个想要将圣物交托的人就是他,是他自己不愿意相信她而放弃的,即使他现在想责怪她将它送给了他的对手,他也没有这个资格了。 宫宴在所有人惊疑的目光中结束,至今,人们都还在猜测那其貌不扬的烧火棍究竟是不是圣物。 等宴席一散,北宫青就急匆匆地出了大殿,这里有太多她不想见到的人,她只想快点赶回去去见李澈,只有他才能让她感觉到温暖和安心。端木俊却从后面追了上来,拉住她,问道:“青儿,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它是圣物?所以事先让我挑选?” 北宫青苦笑着摇摇头,说道:“是不是圣物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它让我看清了你的心,你永远都不可能无条件地选择信任我。所以,我们之间到此为止,我和你,一切都结束了。” “青儿,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以后再也不会怀疑你。相信我,回到我身边。”端木俊紧抓着她的手,不肯放开,他不想再失去她。即使已经得到了江山,可是没有她,他总感觉缺少了点什么。 “你放手!”北宫青竭力地嘶吼,她不允许自己有任何的动摇。即使她仍对他有感觉,仍然爱着他,她也不能容忍自己去伤害李澈。 “端木兄,你大庭广众下对朕的三妹无理,未免太不把我东旭国放在眼里。”北宫墨意外地上前帮她拉开了手,他带着警告的目光与端木俊对视,顺带着说道,“三妹,明日一早我们便启程返国,你今晚好好收拾一下。” “这么快?”北宫青感觉有些突然,她还没做好心里准备,但转念一想,他如今身在他国,手上还有无法确认的“圣物”,怕是呆久了恐生变,于是应道,“好,我知道了。” 轩辕皓天此时也走了过来,打招呼道:“小青子,看来我们也得分道扬镳了,谢谢你以宝物相赠。你提的三个条件,我一定会如约实现。” 北宫青第四卷 东旭复仇/ 第一章 惊遇故人 “你们现在就要走?”她转头望向他们一行人,其中的尉迟鲤、端木杰,还有莫问,都是她真心相交的朋友。.此次一别,再见不知何期,她心中有些不舍。 轩辕皓天意有所指地牵唇笑道:“再留下来,怕是有些人该用心不良了。” 尉迟鲤走上前,依依不舍地跟她道别:“青姐,你多保重,有时间到西澜国来看我。” “我一定会去的。”北宫青紧握她的手,冲她微笑。 尉迟鲤突然俏皮地冲她眨眨眼,小声说道:“那阿杰我就带走了哦。” 北宫青微愣了下,惊讶地望向端木杰,道:“阿杰,你……” 端木杰怎会听不到她们的对话,连忙辩解道:“你别误会,我是跟着莫问兄行走江湖,可不是跟着她。”尉迟鲤闻言,撅了撅嘴,冲他扮了个鬼脸。 “阿杰,你不跟我回南翼?”端木俊脸色有些难看,忽然有种众叛亲离的感觉,为何所有的人都要离他远去? 端木杰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回道:“哥,我想到外面走走,等我走累了,自然就会回去。” “那你好自为之。”端木俊知道他去意已决,其实从他带着她离开的那一日开始,他便知道他不会再回来。 他转身面向北宫青,幽深的眼眸望着她,说道:“青儿,我今日也得离开,以免夜长梦多。记住我说过的话,有任何需要,都可以来找我。南翼国的国母之位会永远为你虚位以待,这是我对你的承诺。” “我先走了,你们都保重。”北宫青无法再直视他的目光,怕自己会动摇,唯有慌乱地逃开。 北宫青独自矗立在东宫的拱桥之上,她的心烦乱不已,端木俊的话语一直回响在她耳边,久久不去。曾几何时,她一直梦想着他能亲口对她说那些话,可是当她终于等到时,却已是物是人非,往事不堪回首。为何命运如此地捉弄她?为何让他们彼此相遇后,又无情地将他们分离? 李澈已不知何时站在她的身后,默默地注视着她,而她却浑然不觉。他早已从宫女口中得知了今日宫宴的盛况,想必她是因为见了端木俊,才会如此心神不宁。 “青儿,别在这里站太久,小心着凉。”他终于还是忍不住出了声。 “阿澈?!”北宫青转身投入他怀中,紧紧地拥着他,想从他身上汲取温暖和力量,只有他能让她动摇不安的心平静下来。 “明日一早,我便要随北宫墨回东旭国,我不能陪你去见你师父了,你能原谅我吗?” 李澈身形明显地僵了一下,这比他听到其他任何最坏的消息更坏,追问道:“为何突然做此决定?是北宫墨逼你的?” 北宫青在他怀中摇摇头,道:“不是,是我自己想去,我不想错失这个报仇的好机会。” 李澈反对道:“不行,太危险了。北宫墨性情不定,手段凶残,你不能把自己置身于虎**之中。” “母妃的仇,我始终都要报的,我不想错过这个机会。阿澈,你愿意等我吗?等我报完仇,我就跟你隐居山林,陪你过平静的日子。”她仰头望向他,目光真诚,她想用这辈子剩余的时间来陪伴他,报答他的一片深情。可是在此之前,她必须完成未完之事,无人能动摇她的决心。 “真的非去不可?”李澈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决然,就如当初她决定要去参加王府侍卫比武一般,谁也无法阻拦。 北宫青点头道:“你知道的,我的决定不会轻易改变。” 李澈轻叹道:“我尊重你的决定,那我先行一步,为你在东旭打理好一切。” “谢谢你,阿澈。” 日暮西山,两辆华丽的马车在一队士兵的护卫下离开了北沧国的最后一座边城,踏上前往东旭国的路上。 无独有偶的,隆冬季节下起了大雨,道路变得泥泞难行。 “喀”的一声巨响,行在后面的一辆马车车身剧烈地摇晃了下,前轮陷入泥坑之中。身处马车之中的北宫青身子晃动,一头碰在了车厢壁上。 “怎么回事?” 外头传来曹亦秋的质问声,接着是士兵的回禀声。 “启禀曹大人,马车的轮子陷入了泥坑中。” 曹亦秋厉声喝道:“饭桶!连马车也赶不利索,留你何用?来人,拖出去斩了。” “慢!请将军高抬贵手,留他一命。”另一个声音在外边响起,声音浑厚有力,不卑不亢。 “你算什么东西,敢跟本将军顶嘴?” 鞭子的抽打声在车外相继响起,北宫青掀开车帘往外观望,见曹亦秋正在马上挥鞭鞭打着马下一名士兵。鞭子扎实地落在士兵身上,可士兵连吭都不吭一声,挺直着高大的身板,昂首挺胸,竟比马上的曹亦秋更显傲然之气。 北宫青看不清那士兵的面容,心底里却对他十分欣赏,她开口说道:“曹大人,你是想让本公主继续陷在这里吗?” 曹亦秋虽然心里有些瞧不起她,但念在她终归还是公主的身份,于是停了手,吩咐手下道:“还不快把车推出来?” 曹亦秋牵马掉头,往后边而去。留下的那名士兵转过了头,一道意味深长的目光投射向马车内,北宫青正好与他四目相对,正欲将车帘放下的手顿时停在了那里。 是他! 满地的鲜血,横七竖八的尸体…… 破庙里那悲惨的一幕顿时浮现在她脑海中,她还记得他当时如野兽般咆哮的怒吼声。是她害死了他的妹妹,害得他失去了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他是否还依然恨着她? 他的眼神深邃而平静,她看不出任何情绪,她徐徐放下了帘子。无论如何,这一次她再也不能连累他。 在士兵们的齐心协力下,马车继续向前驶去,可是北宫青的心却始终无法平静。此次东旭一行,本就是深入虎**,生死难料,现在又遇到故人,她心里忐忑不安。前路茫茫,她不知道等待她的将是什么,可是她不后悔,不后悔选择这条路。 入夜时,车队露宿在了野外,雨后的黑夜更添了几分寒意。北宫青一直呆在马车中,不愿下车,她需要空间和时间来好好计划此次的东旭之行。事情决定得太突然,很多事情都还来不及准备,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公主殿下,陛下请您过去。”曹亦秋的声音在马车外响起,北宫青心中疑惑,不知北宫墨究竟存的什么心。 跟随曹亦秋来到北宫墨所在的临时搭建的军帐中,她见到北宫墨正在用膳,见她前来,他只是懒懒地抬了下眼皮,并不发话。北宫青也懒得跟他打招呼,径自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就座,低头摆弄着自己的手指,打发时间。 服侍北宫墨的士兵们都保持着安静,整个大帐中只剩下北宫墨嚼动食物的声音,许久,北宫墨用完了晚膳,抬手道:“你们都退下!” “是,陛下。”士兵们退了出去。 北宫墨边用绸帕擦拭着嘴,边用怪异的目光看着她,许是他盯视的时间有些过长,她终于忍受不住,抬头说道:“你叫我过来,不会是专程让我来看你如何进食的吧?” 北宫墨饶有兴趣地望着她,他这个妹妹果然胆识非凡,天底下敢如此与他说话之人,怕是都已去见了阎王。 “你不想知道朕为何要让你随朕回宫吗?” “我没兴趣。”北宫青别过脸,无论他是何目的,都不妨碍她复仇的决心。 北宫墨凑近了她,扼住她的下颚,眯眼道:“可朕却知道你为何要随朕回宫。” 他故意顿了顿,继续说道:“因为……你想伺机杀朕,为你母妃报仇。” 北宫青眼神微闪,他竟如此直截了当地揭穿了她的用心,心下难免有些忐忑。她侧脸挣脱了他的手,冷笑道:“你既然知道,为何还敢将我放在你身边?” 北宫墨扬声大笑道:“可笑,难道朕还会怕你一个小女子不成?之前有端木俊和轩辕皓天护着你,你可以胆大妄为,对朕不敬,不过……我们现在已经进入东旭国境内。” 他的语调一转,言辞犀利地说道:“从现在起,你已不再是公主。你意图谋杀朕,等同谋反,论罪当诛。朕网开一面,免了你的死罪,将你贬为宫女。你再没有资格坐马车,从明天开始,你就跟着士卒们徒步上路吧。” 北宫青胸中发闷,他是故意为难她,想让她低头,可她偏不让他如意,昂首道:“宫女就宫女,我是不会向你低头的。” 北宫墨挑眉道:“你尽管倔强,朕看你能忍到何时?” 北宫青狠瞪了他一眼,愤然走出大帐,他休想得逞,她决不会屈服。 帐外的曹亦秋目送着她离去,进帐请示道:“陛下,要不要派人跟着她?” “不必,她是不会离开的。”北宫墨目视着帐外方向,嘴角浮起一抹冷笑,他倒想看看她究竟如何为她母妃报仇。 北宫青一拳捶打在树上,她开始有些怀疑,自己的决定到底对与不对。 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她收了心神,生起警惕心,回头看到了一身士兵服的皇甫劲。 两人静静地对视着,彼此沉默,眼神交汇间有无数的情绪在流转。 她一直对破庙的事很是抱歉,刚想开口询问他近况,突然瞥见他身后不远处有个黑影晃动。她心底猜测,定是北宫墨派来监视她的人。如今这种情况下,凡是接近她的人都会受北宫墨猜忌,她不能连累他。 第二章 千钧一发 她走上前,毫无预示地甩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高声骂道:“大胆!本公主今日虽然落魄,但也不是你这种人可以随意欺凌的。。”说完,她便大踏步地走回了车队,皇甫劲当场愣在了那里,不解她的行为究竟为何。 曹亦秋从阴影处走了出来,拦在了她跟前,试探地问道:“公主,要不要下臣替你教训这个胆大妄为的小人?” 北宫青回道:“曹将军来得正好,替我好好教训这个色胆包天的小人。” 曹亦秋疑惑地打量了她许久,看不出任何异常,这才下令道:“来人,将王劲拉下去,杖责五十。” 军杖一下下重重地击打在皇甫劲的背脊和臀部,他吭也没吭一声,两眼定定地望着前方背对着他、只留给他一个冷漠背影的北宫青。 北宫青心痛地咬着唇,在心中向他赎罪,为了他的安危,她不得不这么做。余光瞥到北宫墨正往这边走来,她迫使自己转身正对施刑的场面,她心里清楚她越是不敢正视,越容易引起北宫墨的怀疑。 北宫墨擦着她的身边走过,带着奇异的目光在她脸上扫了一眼,问道:“怎么回事?” 曹亦秋回禀道:“回陛下,此人色胆包天,冒犯公主,臣正在施军法教训他。” “公主?这里哪来的公主?”他回身面向北宫青,唇边扯出一抹邪肆的笑容,突然,他面色一沉,扬声道,“朕正式宣布,她,从今天起,只是朕身边的一名宫女,别的什么也不是。” 士兵们都惊讶地相互对望,但也知晓陛下从来不容许他人质疑,便也不敢再出声议论。 北宫青握紧了双拳,她不会像他屈服。 北宫墨满意地看着众人的反应,转头问皇甫劲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王劲。”皇甫劲隐瞒了自己的真实姓名。 “好,王劲。从今日起,朕就提拔你为七品校尉,你的任务就是一路监督她,不许任何人与她交谈,也不许任何人帮她。”北宫墨带着胜利的笑容注视着脸色越来越难看的北宫青,轻笑着往帐内走。 皇甫劲面色平静地回道:“谢陛下!” 翌日,北宫青被剥夺了坐马车的权利,跟随士兵们一起徒步赶路。 皇甫劲寸步不离地紧随在她身侧,目无表情。北宫墨似乎故意与她为难,一路上都不曾休息过片刻。她实在有些支撑不住,突然脚下踉跄了一下,眼见着就要摔下去,皇甫劲本能地伸手扶住了她。 她感激地回望了他一眼,心里有些不明白他到底在想什么,他不是应该恨她才对吗? 她警觉地往四下里瞄了瞄,见曹亦秋就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的马上,她用力地甩开了他的手,喝道:“别碰我,拿开你的脏手!” 皇甫劲先是愣了一下,随后顺着她的视线方向轻瞥了一眼,若有所悟。望着她加快脚步往前走去的倔强身影,他不禁有些迷惑了。 行至半路,队伍的前方传来哭丧声,原来是一支送葬队伍迎面而来。皇家人最忌讳这些黑白之事,前队的士兵已和送葬队伍起了纠纷,双方一言不合,打了起来。 北宫青反而有些开心,终于可以歇上一歇,在路旁看到有块巨石,她脚尖轻点,飞了上去。她盘腿坐在上方,托着下巴看前边的好戏。 那队送葬的人显然来者不善,在打斗中,他们将所抬的棺木随意地丢在了路中央,哪里像真的抬了死人的模样。看他们的身手都很不错,应是专门的刺客,会是什么人来找北宫墨的麻烦呢? 她正寻思间,一道强烈的目光从下方射来,她扭头一看,正是皇甫劲用惊异的目光望着她。她这才想起自己方才一时大意暴露了会轻功的本事,转头再看其他士兵,都已奔向前方护驾,应是没有其他人发现她了。 皇甫劲虽然因为他妹妹的死,可能现在还恨着她,但她直觉他不会出卖她。她继续观望着前方的战局,这批刺客的武功非常不一般,似是受过特殊训练,没多久就冲破了士兵们的防线,杀到了马车旁。她注意到其中一名领头的中年男子,他的剑法极为高明,轻功也非同寻常,他几个飞纵杀进了马车中。 北宫青也跟着屏住了呼吸,若是他今日能杀了北宫墨,那么她的仇也算是报了。 “嘭”的一声巨响,马车从内部爆散开来,车内两条缠斗的人影从车上一直打到了车下,一红一白,形成鲜明的对比。 北宫墨的武功竟也如此之高,这有些出乎她的意料。若是如此,那么凭她一己之力,又该如何报仇呢? 这个意外的发现,让她心中十分不安。 她慢慢取出了藏于袖中的袖箭,朝他身上瞄准,这也许是她唯一的机会。 过了今日,她怕是再也难伤他分毫。 她的手已扣在了机关上,只要稍稍一用力,袖箭就会离弦而出。突然间,下面传来一个微不可闻的声音:“援兵来了。” 可还是晚了一步,她的手已扣动机关,箭离弦飞射。 她稍一抬头眺望,便见一大队士兵往这边增援而来,她顿时警醒,今日无论北宫墨是死是活,她都难逃一死。 一个黑影突然从她眼皮底下飞掠而去,在半路巧妙地截下了袖箭,他反手一转,将袖箭刺入了正与北宫墨缠斗的首领胸前。 北宫青顿时呆住了,她不明白他为何要帮她掩饰,在她带给了他那么大的伤害后,他竟然还愿意帮她。 北宫墨赞赏地望向突然杀入的皇甫劲,恐怕连他也没想到军中竟有如此武艺高强的士兵。 援兵一到,战局立即倒向了一边,士兵们很快将刺客全部抓捕。刺客的首领身受重伤,命悬一线,被士兵们押到了北宫墨跟前。 北宫墨质问道:“你是何人?为何要行刺朕?” 那刺客首领昂首驳斥道:“北宫墨,你这个暴君,你不配拥有天下圣物。” 北宫墨阴鸷的目光稍转,射向了已混入士兵中的北宫青,正是她散播谣传,才招致今日的刺客。北宫青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不以为然地撇过了脸,望向别处,内心却窃喜不已。 “来人,将刺客全部格杀,吊于林中,曝尸十日。朕要让天下人都知道与朕作对的下场。”他目光阴沉地再次扫向北宫青,似在警告她。 “是,皇上。”士兵们押着一干刺客退下。 北宫墨转头望向皇甫劲,赞赏地点头道:“王劲,你救驾有功,朕再升你两级,封你为五品侍卫副统领。以后,就跟在朕身边办差吧。” “谢皇上恩典。”皇甫劲谢恩,难辨忧喜。 车队继续向前,而那些刺客在曹亦秋的监斩下,一个个血溅三尺,这幅血腥的画面深深地印刻在北宫青的脑海中。她不喜欢杀戮,可是她也无法阻止,她知道如果想要阻止杀戮,就唯有站到最高处,成为那发号施令之人。 无意间再次接触到皇甫劲意味不明的眼神,他两日之内连升几级,皆因她的缘故,她真不知自己是他的灾星还是幸运星。但她心里清楚,自己只有远离他,他才能真正受到北宫墨的重用。无论他进入军营是何目的,她都希望他能如愿,而不再受她牵连。 进入江越城已是十日后,宫门前红毯铺地,百官相迎,山呼万岁。 北宫青抬头仰望着巍峨的宫门,她终于又回到了这里,她不会忘记自己在月夜下曾立下的誓言。这次她回来,就是要实现这个誓言。 北宫墨,你的好日子不会太久了。 入了皇宫,北宫墨将她丢给了宫里的刘内司管束,与普通宫女一般同吃同住。从此,北宫青便过起了宫女的生活。 刘内司是个上了年纪的宫娥,曾做过皇帝的奶娘,因而在内宫极为受人尊重。北宫青自见到她的第一面起,她至始至终都是同一个表情,冷得有些让人生畏。她真怀疑北宫墨是不是小时候吃多了她的奶,才会变得跟她一样冷心冷面。 刘内司给她安排了一个住处,是间十平米大小的房间,一张单人床、一个衣柜、一张桌子,其余的便什么也没有了。 “卯时起床,亥时熄灯,宫内不得随意走动。这是宫规,你好好记下,每犯一条,杖责二十。从明日起,你就开始上工。” 北宫青躺在床上,耳边还回响着刘内司临行前的交待。什么宫规?足足有五百条,她怎么可能记得下来,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许是这两天赶路实在太累了,她一沾床就死死地睡了过去。 翌日卯时,她还在熟睡中,耳朵突然被人揪住,撕裂般地疼痛。她醒过神来,迷糊中看到一名宫女装扮的人正站在她床头,冷眼瞪视着她。 “都什么时辰了,你还在睡?我可告诉你,刘内司已经把你交给我管了。从今天起,你就到浣衣局去洗衣服。” 北宫青疑惑地望着她,问道:“你是谁?” 那宫女回道:“我是浣衣局的女官,大家都叫我林宫娥。” “原来是林宫娥,劳烦您亲自来叫醒我,真是太过意不去了,我这就起来。”北宫青冲她微微一笑,态度极好,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不想吃亏就只能先忍着。 林宫娥见挑不出她什么毛病,只好说道:“动作利索点,别让我等太久。” 北宫青道:“是。” 第三章 苦肉之计 北宫青换上了宫女的服饰,跟着林宫娥一路来到浣衣局。、一路走来,她终于体会到什么叫做人情淡漠,所有的人都拿漠视的目光看她,面上不带一丝表情。 林宫娥给她安排了许多活,限她在午饭之前干完,否则就没有午饭吃。她看着眼前堆积成小山的衣物,几乎傻了眼,就是让她洗上两天也不一定能洗完。 洗衣用的水都须从一口十几米深的井中用木桶打来,而那井口又离得甚远,这光是来回打水的工夫就得花上一半的时间,这哪里是人干的活? 她也不急着干活,用心地观察着周围其他的人。在这里干活的宫女至少有几十人,各自有自己的任务,每人跟前都跟她一般堆积了洗不完的衣物。她们之间从不相互交谈,整个院子里只剩下水声、洗衣声和脚步声,静得让人感觉发麻。 “你东张西望的,看什么看?还不快点洗衣服,不想吃午饭了吗?”林宫娥似盯上了她,专门站在她旁边监督。 北宫青懒懒地瞄了她一眼,叹道:“唉,我今天若是能吃上午饭,那一定是神仙显灵了。” 林宫娥斜眼看着她,气势凌人地说道:“别以为你以前是公主,是金枝玉叶,就可以在这里作威作福。我告诉你,到了这里,就是娘娘也得听我的。” “林宫娥,你可知何为帝皇贵胄?娘娘的确身份高贵,可她始终是外人,而我身上流的乃是正统的皇家血脉。我如今不过是一朝落难,可并不代表我会一辈子沦落。待他日我恢复了公主身份,你说我该如何对待曾经欺凌过我之人?” 她目光凌厉地扫向林宫娥,浑身上下散发出逼人的气势。 林宫娥眼神闪烁了下,昂首说道:“你别想吓唬我,你以为皇上还会让你回去当你的公主?简直痴人说梦。” 北宫青也知她不会这么快上钩,不慌不忙地问道:“那你可知我犯的是何罪?” 林宫娥冷声道:“你意图谋杀皇上,犯的是谋逆之罪。” 北宫青慢吞吞地说道:“那按律法,谋逆罪该当如何?” 林宫娥哼道:“该当问斩。” “那就是了,我犯的是死罪,可皇上为何不杀我?我告诉你,皇上他终有一日会恢复我的公主身份,因为我对他还有利用价值。不信,你尽可以试试。” 许是她面上的自信和笃定让林宫娥有些动摇,北宫青趁热打铁地继续说道:“若是你肯效忠于我,我可以向你保证,待我恢复身份之日,便是你取代刘内司之时。” 北宫青赌她是个贪图名利之人,果然,林宫娥迟疑道:“刘内司是皇上的奶娘,皇上怎么可能撤她的职?” 北宫青凑近她耳畔,故意神秘莫测地压低声音道:“倘若,她是个死人呢?” 感觉到对方的身体明显一颤,她冷笑道:“我连皇上都敢刺杀,还有什么我不敢做的?难道这样,你还不放心?” 林宫娥心思辗转了几番,她在宫中已有十年,辛辛苦苦才熬个浣衣局的女官做,她心有不甘,也许,这次真的是她一个机会。她立即转头,支使着另外三个宫女道:“你们几个,还不快来帮三公主洗衣服?” 北宫青心中窃喜,她终于还是上钩了,只要对方贪图名利,这样的人就是双刃刀,可以用她对付敌人,但同时也可能伤到自己。但她有自信一定能驾驭她,为她所用。 “林宫娥,我问你,这后宫之中都有哪些受宠的嫔妃?”她必须了解清楚后宫的情况,才能伺机而动,让北宫墨逐渐尝到永无宁日的滋味。 “回三公主,后宫除了皇后以外,也就一个季妃受宠。谁都知道皇后善妒,凡是皇上宠幸过的妃子,多半都会离奇地死亡。而皇上对宠幸过的妃子们多半都没什么印象,是死是活,他都概不关心,所以也就任由着皇后在后宫为所欲为。”林宫娥将她拉到一边,压低声音说道,“不过,这些话奴婢只敢在私下里说说,您可千万别说是奴婢传的。” “你放心,只要你对我忠心,我是不会亏待你的。” 北宫青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递给了林宫娥。这是临走前李澈给她的,他深知宫中的规矩,熟谙有钱能使鬼推磨的道理,如今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这里有一万两,你帮我打通上下的关系,我希望能在浣衣局安然度日。若皇上和刘内司询问起来,就说我在这里吃尽了苦头,有多惨就说多惨,你可明白?” 北宫墨将她谪贬到这里,无非是想让她吃些苦头,等着她去向他求饶。至于她的性命,他是暂时不会要的,正是因为抓住了这一点,她才敢跟着他回到宫中。 林宫娥应道:“是,奴婢明白。” 之后的几天,再也没有人来催她早起,她日日到浣衣局报到,也是坐在一边与林宫娥聊聊天罢了,几乎没有做过任何苦力活。从林宫娥那里,她打听清楚了后宫的状况。皇后姓沐,是右相沐谦的女儿,右相在朝中的势力庞大,因而皇后才能在后宫稳坐后位。唯一能与之相抗衡的便是左相季逊的女儿季妃,只可惜季妃生性柔弱,根本无法与性格强势的皇后相比。 最值得她引起关注的是,左相季逊还是四王爷北宫澄的亲舅舅,得知这一层关系后,她心中隐隐有了个计划。 几日后,北宫墨正在御书房批阅奏章,有宫女突然来报三公主企图逃离皇宫,被侍卫捉回,正在施以杖刑。北宫墨手上顿了顿,一抹邪肆的笑容在他唇角绽开,前些日子一直听刘内司回报她在浣衣局日夜劳作,昏倒了数次,如今终于是忍不住想逃了。 他很想亲眼看看她求饶服输的模样,他二话不说,迈步离开了御书房,往浣衣局方向赶去。 浣衣局的水井旁,北宫青被五花大绑地捆在了长凳上,背上的刑杖一记记地落下。她背上的肌肤已经.血肉模糊,每一记刑杖落下,她都连筋带骨地疼痛。有好几次,她都差点昏死了过去。下唇上印着深深的齿印,已经有一道小口子被咬破,鲜血从唇上流了出来。 站在旁边的林宫娥撕咬着嘴唇,不忍心再看,可她还是没忘了她之前的嘱咐,握了握拳头,狠心喊道:“给我打,给我往死里打!这个小贱人,竟然敢私自逃出宫,以为我浣衣局是这么好混的地方?” “别以为你以前是公主就了不起,我告诉你,在这里我说了算。你一天是浣衣局的人,就是死了,也是浣衣局的鬼,你永远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你们干什么吃的?没吃饱饭吗?还不给我死命地打?” 北宫青只感觉眼前的地面摇摇晃晃的,神思也变得有些模糊。她是在赌命,拿自己的命换取北宫墨的信任,她深信他一定会来。 “住手!” 就在她即将失去知觉时,北宫墨的声音终于从远处传来,她的唇边勾勒出一抹胜利的笑容,安心地昏睡了过去。 背上火辣辣的,北宫青被身上的疼痛折磨得清醒过来,耳边传来北宫墨和太医的对话,她立即又闭上眼睛,继续装睡。 “她的伤势如何?” “回陛下,三公主的伤势严重,恐怕得在床上休养半月。” “你们下去准备药材吧。” “是,臣等告退。” 听着脚步声越趋越远,北宫青知道太医们已经离去,而床头边一股浓重的龙涎香味仍在,她知道那必定就是北宫墨了。她闭着眼睛,痛苦地轻吟,嘴里不断地重复道:“不要打我,不要打我……”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你若是肯乖乖地屈服于朕,何至于受今日之苦?” 她徐徐睁开眼,双目中满是委屈的泪水,挣扎着托起身子,扯住北宫墨的衣袖,哭喊道:“皇兄,救我!他们要打死我!” “皇兄,我不逃了,我以后都乖乖地听你的话。你不要再把我送到那里去,那里太可怕了。” “皇兄,求你,不要再把我送到那里去。” 北宫墨面对她略显惊恐的面容,面露得意之色,他侧身坐于床沿上,伸手托起她的下巴,冷笑道:“你现在向朕求饶,未免太晚了些。你从前的高傲和自以为是,都到哪里去了?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你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还真是让朕舍不得杀你。” “皇兄,求你,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和你作对,你不要再把我送到那里去。”北宫青仍是紧紧地拽着他的衣袖求饶,惊恐之色有增无减。 北宫墨从她脸上看不出任何破绽,点头道:“好吧,别说朕铁石心肠,以后你就住在这里养伤吧。” 她惊喜地扑入他怀中,感激道:“谢谢皇兄,我以后一定乖乖地听你的话。”在北宫墨看不到的角落,她的目光深敛,从眸底迸射出一道凌厉的杀气。今日之辱,他日她定会讨回来。 北宫墨身形僵了一下,还从没有人如此亲密地拥抱过他。即使是名为夫妻的皇后,他也从不与之如此亲昵,最多只是例行公事,解决生理所需罢了。 第四章 深夜探视 他的手不由自主地抚上她裸露的背脊,指尖在她仅有的一块完好的肌肤上画着圈圈。,她的容貌长得太像司徒嫣,他有时几乎会错将她认做那个他自十五岁开始便一直深爱的女子。 他不会忘记,那一年桃花纷飞,春风轻拂,他在御花园的桃林中邂逅了那名美得不似凡人的女子。 那一年,他十五,她二十。 那日的司徒嫣穿着一件粉红色的长裙,耳鬓插了朵桃花,美得不可方物。她迎风飞舞着,仿佛要乘风归去。他情不自禁地上前拉住了她的手,怕她不知何时会飞天而去,而她则讶异地回眸冲他嫣然一笑。她的笑容让天的万物都失去了颜色,也是从那时起,她便走进了他心底。 当他后来得知她便是父皇新纳的妃子,他痛苦万分,他发誓总有一天他要将她纳入自己的羽翼。如今,他终于实现了自己的誓言,可是她却离他而去。 他恨,恨她为了保护她的女儿而奋不顾身,他悔,悔不该没有及时阻止侍卫们杀她。 北宫青感觉到他的异样,眼皮一跳,这才注意到自己此时只着了一件肚兜,再无其他衣物遮体。她连忙退身出来,躲进了被窝,一系列的动作扯动了伤口,疼得她直咧嘴。 北宫墨的手滑到了她脸颊上,拂起一束垂落的发丝挽到了她耳际,轻柔的动作几乎让她产生错觉。她回头看了他一眼,接触到他眼中异常温柔的眸光,心中一惊,他不会是对她动了歪念吧?她怎么如此大意,竟犯这样的错误,简直就是在引火烧身。怎么办? 就在她内心慌乱之际,北宫墨却突然起了身,轻叹了一声,往门外走去。临出门前,他吩咐守在门外的宫女道:“好好照顾公主,不得有误。” 北宫青倾听着他的脚步声走远,这才长长地松了口气。要得到他的信任,唯有用苦肉计不可,希望通过这次她的示弱,他会慢慢相信她。不过这次的代价的确有些大,简直刻骨铭心,她真担心背后的伤会不会留下疤痕。 在床上躺了一整日,入夜时,反而没有了困意。她又不能移动身体,只好继续趴在床上想事情。来到皇宫已近十日,不知道李澈现在在哪里,是否已在江越城中。 寝宫的窗户突然被风刮开,烛火也跟着左右摇曳,她眨了眨眼,眼前突然多出一黑衣人,她吃了一惊,警觉地向床内缩去。 “什么人?” “是我。” 黑衣人摘下了面罩,露出一张刚毅的脸来,北宫青吃惊地叫道:“王劲?!” 皇甫劲目光深邃地望着她,出声问道:“凭你一人之力,不可能杀得了他。” 她之前企图用袖箭杀北宫墨被他看到,便猜到了她的意图。北宫青也心知肚明,不明白他究竟是何立场,反问道:“你为何出现在军中?” 皇甫劲顿了顿,说道:“我会帮你,你保重。”他眼神微闪,迅速地撤离了房间。 北宫青更加疑惑了,他不是该恨她才是吗,为何现在却要帮她? 正寻思间,从窗口处又飞进一人,是一道熟悉的白影。 “阿澈!”她一眼就认出了他,心中甚是欢喜。 “青儿,你伤势如何?”李澈眼中满是焦虑之色,黄昏时分得到宫中传出的消息,他就迫不及待地欲入宫来探视她,可是宫中守卫严密,即使他艺高胆大,也不敢贸贸然地闯宫,只能等到天黑后才入得宫来。 北宫青因着背上的伤,是趴着睡的,她想撑着身体起来,可是稍稍一动就扯动了伤口,只好扭着脖子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受伤了?” 李澈在她床头边坐下,掀开盖在她背上的丝被,察看了一下她的伤口,俊眉轻皱了下,说道:“我在宫中安插了几个线人,你的一举一动,我都了如指掌。” “青儿,跟我走吧,报仇之事,我们从长计议。”李澈实在不忍心看她如此折磨自己,况且身在宫中,险象环生,各种各样无法预料的阴谋随时可能发生。他是过来人,再清楚不过,他不希望她身处其中,越陷越深。 北宫青坚决摇头道:“不行,我好不容易得到北宫墨的信任,我不能放弃。” “可是,你……”李澈触摸着她背上仅余的些许完好肌肤,心疼不已。 北宫青拉下了他的手,贴在自己的面颊上,安抚道:“阿澈,相信我,我不会有事的。” 李澈无法说服她,只好作罢,轻叹道:“好吧,你记住,给你看病的胡太医和御膳房的太监小赵,都是我的人。你若有事找我,可以让他们传递消息。” 北宫青微笑着点头,左颊贴在他温暖的手掌中来回摩挲,他热切的关怀和真挚的爱,便是她疗伤最好的药方。 李澈感觉到她的依恋,目光逐渐变得柔和,他俯首轻吻在她额上,柔声问道:“刚才那个黑衣人是谁?你们认识?” “你看到他了?他是我以前认识的一个人,他说他会帮我,可是我至今也分不清他到底是敌是友。”对于皇甫劲的举动,她一直都无法理解,破庙中发生的一切,始终成为她的心结。他临去前那一句“我会帮你”,让她更加困惑。 方才他看到黑衣人从她房里出来,身影一闪而过,轻功极佳。他暗暗留了心,若此人是友,他便没什么可担心的,若是敌,那么青儿的安危便成了最大的问题。但听她如此说,他反而放了心,对方应该不会加害于她,仍是不忘嘱咐了句:“总之你在宫中一切小心,人心叵测,不要轻易相信人。” “我会的。阿澈,能不能麻烦你亲自跑一趟南翼国,找到林峰。告诉他,现在正是我需要他的时候,他知道该如何行事。”林峰是她一早就埋下的一颗棋子,待到时机成熟,这颗棋子将会在整盘棋局中起到黑马的作用,杀对方一个措手不及。现在棋局已慢慢启动,她的棋子也该各就各位了。 “还有,替我传信给上官子卿,我和他谈的生意,从现在起全部转移到东旭国。”上官子卿也是她一颗十分重要的棋子,她一定要善加地利用他。 李澈想起当日在皇陵中的偶遇,上官子卿别有所图之心昭然若揭,从那时起,他就对对方起了戒心,担忧地说道:“上官此人心术不正,我以前看错他了,你还是不要和他来往过甚。” “这些我都知道,不过他也有他的优点,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我正好可以利用他来达到我的目的。”北宫青还是坚持自己的观点,就算上官子卿让她恨在心底,她还是相信人尽其用,只要她好好利用他,就能让他成为自己手中的一枚重要棋子。 李澈仍是摇头道:“我还是不赞成你跟他合作,他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仅此一次,待我报了仇,我还要找他算一算总账。”北宫青冲他开怀地微笑,不想让他太过担忧,道,“阿澈,你就别担心了,我会小心的。” 李澈无奈道:“好吧,我近日就赶去南翼,你等我回来。” 翌日清晨,北宫青还在睡梦中,感觉鼻子里面痒痒的,似有什么东西在搔弄。她终于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她揉揉眼睛醒来,见北宫澄趴在床头,手里拿了根羽毛正顽劣地逗弄着她。 她苦笑着拨开他的手,板着脸道:“四弟,我入宫这么久,你到现在才来看我,是不是太不够意思了?” “皇姐,你可冤枉我了,前些日子我被皇兄派去外地办苦差,昨日才回来。听说你受了杖刑,就立刻赶来看你,我可是再够意思不过了。”北宫澄摆弄着手里的羽毛,喋喋不休地抱怨。 “这还差不多。” 北宫青仔细打量着他,他的年龄小她一岁,面容仍显得稚嫩,但她却并不认为他跟同龄人一般幼稚单纯。他是左相季逊之外孙,背后有着一股不小的势力,是最有可能挑战北宫墨、继任皇位之人。不可否认地,她已将主意打到了他身上,她想利用他来对付北宫墨,达成报仇的目的。她承认自己很自私,为达目的不惜利用自己的亲弟弟,可是她也不会逼迫他。她要首先试探清楚他的心,他若真的没有称皇称霸之心,那么她也只好放弃这个计划。 “唉,我整日卧病在床,都快无聊死了。你来的正好,陪我下棋吧。” 棋局如人生,从一个人的棋风能看出下棋者本人的秉性,无论是和端木紫或是端木俊对弈,她都能或多或少地了解到对方的内心。眼前的北宫澄看似单纯顽劣,可她不会忘记他在石城的那番雏鸟论,若他本人便是生长在深宫中的雏鸟,那么一旦他羽翼丰满,他必将一飞冲天,遨游宏宇。 “好吧,谁让你是病人呢。”北宫澄似没太大兴趣,但因是她的要求,还是勉强应下了。 北宫青不满地纠正他道:“不对,你应该说,谁让你是我姐呢。” 北宫澄不由地讪笑,他怎么摊上这么个霸道的皇姐? 第五章 弈棋试探 待棋盘在床头布置完毕后,北宫青不理会他不情愿的情绪,热情招呼道:“来来来,咱们先下注,一盘棋,一万两。。现金交易,概不拖欠。” 北宫澄顿时眼皮微跳,忽然有种掉坑的感觉,道:“皇姐,你该不会是为了赢我的钱,才找我下棋的吧?” “哪能呢?咱俩谁跟谁啊?”北宫青怕他反悔不玩了,连忙好言安抚,语气顿了顿,说道,“不过呢,这下棋若是没有彩头,多没意思。” 见他仍是带着疑光审视她,她摆摆手,打发他道:“好了,好了,小孩子要纯洁,不要整日胡思乱想。” “这是我的一万两,你的呢?”她从袖中掏出一张万两的银票,两眼发光地盯向他,看得北宫澄浑身一哆嗦,不得不乖乖地掏银票出来。他怎么看怎么觉着是入了套,有进无出了。 北宫青将两张银票摆放到她触手可及的位置,这才放了心,她要在宫中混,少不了花些银两,如何敛财还是个大问题。谁让他自己送上门,不敲他竹杠,怎么对得起他喊她一声皇姐的称号呢? “我让你先来。”她摆出皇姐的架势,大显风度,不跟他抢这先机。 北宫澄颇为无辜地拾起黑子,思索了下,下在了左下角的位置。 开局平淡,锋芒内敛,北宫青一开始判断不出他究竟是藏而不露还是随意而为。随着棋局慢慢展开,黑子一方始终守而不攻,极为保守,而白子一方锋芒毕露,步步紧逼。她越来越猜不透,莫非自己真的高估他了,他只不过就是个未长大的孩子罢了。 她放缓了攻势,不想让他输得太难堪,若是下回他再也不肯跟她下棋,那么她还能到哪里敛财去? “四弟,你这棋艺都跟谁学的?以后出去可千万别说是我弟弟,真丢人。”北宫青故意激他,还是不肯死心,这也许就是她复仇的唯一一条捷径。 北宫澄却是信心满满地举棋笑道:“皇姐,你可别大意,成败不到最后,无法定论。若是牺牲一些小卒,便能换来最后的胜利,那绝对值得。” “好,那我倒要看看,你如何反败为胜。”北宫青心中微喜,或许后面真有好戏等待上演。 北宫澄果然没有令她失望,原来在他看似平淡无奇的落子中竟然局中有局,环环相扣,让她马上起了警觉之心。看来她真的是小看他了,身在皇家的人,又有谁能保持单纯的心思呢?更何况是在北宫墨这样疑心甚重的人身边,他要立足,势必得有自己的真本事。 棋局从现在才算真正开始,她不再掉以轻心,全力以赴。在经历一场惨烈的拼杀后,白子才开始以压倒性的优势遏制住黑子。 北宫青用心地观察着他,他的心智极高,但仍是差了点火候。在面临失败的情况下,他仍能做到喜怒不形于色,只凭这一点,他就强过自己。以他这般善于隐忍,且喜怒不形于色的性格,最适合帝皇之位,如今只视乎他是否有这个心思。 “四弟,谢谢你的一万两了。”她拿起两张银票,在手里扬了扬,颇为得意。 北宫澄倒也不怎么心疼银票,只是诡异地盯着她瞧,调笑道:“皇姐,我怎么觉得你越来越财迷?” 北宫青秀眉一蹙,正欲发作,就听到一个咳嗽声在边上响起。 “咳咳……” 两人同时转头,看到悄然而至的北宫墨,齐齐变了脸色,拘谨地唤道: “皇兄。” “皇兄。” 北宫墨犀利的目光扫过床头的棋盘和攥在她手里的银票,最后停在了北宫青的脸上,他面色不善地说道:“你今天看起来气色好多了。” “谢皇兄关心。”北宫青心里有些忐忑不安,不知道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北宫墨弯身拾起棋盘上一颗棋子,放在两指间把玩,不动声色地说道:“不如朕也来陪你下盘棋,如何?” 北宫青心思转动,想起之前与端木紫对弈的经历,她怕自己无意间暴露锋芒,而引起对方猜忌,明智地选择了逃避,借口道:“皇兄,我有些饿了,想先用膳。” 北宫墨倒也没再坚持,吩咐外边道:“来人,传膳。” 他的目光又移向一旁的北宫澄,语调冰冷地说道:“四弟,以后没什么事,不要总往灵毓宫跑,听到没有?” “是,臣弟先行告退。”皇兄因着他隐瞒在南翼国见到北宫青一事,心中一直对他不满,因而才在不久前派他去苦寒之地办差以示惩戒,他现在见着皇兄有些战战兢兢。听到训示,他连忙退离,临走前,给了北宫青一个“保重”意味的目光。 膳食送了上来,北宫墨竟亲自接过,坐在床沿上,欲给她喂食。北宫青浑身打了个冷战,他突如其来的殷勤让她十分不适应,推拒道:“皇兄,还是我自己来吧。” “那怎么行?你的伤还没好呢。” 北宫青眼皮微跳,他的话语格外得温柔,与方才判若两人,她真怀疑自己是不是有幻听。抬头望向他的眼眸,黝黑的双瞳中闪耀着柔和的芒光,他仿佛在透过她看向另一个身影。她顿时了然,他定是同汤玉一般将她视作了母妃,难道他是真的爱上了母妃吗? 她很不习惯他这样反常的目光,但又怕触怒他,只好顺着他的意,让他喂食。吃了几口后,她实在受不了了,伸手推开递来的饭菜,说道:“皇兄,我吃饱了。” 北宫墨也不再勉强她,他的手抚上她的脸,流连在她的面颊处,来回地摩挲。北宫青非常想打开他的手,不想让他的脏手碰她,可是她还是忍了下来,她要报仇,就必须忍,忍常人之不能忍。 过了许久,他才开口说道:“以后,给朕乖乖地呆在宫里,不要随意闹事,朕自然会宠着你。” “是,皇兄。”她乖巧地应答,心里却恨得不行。他要她乖乖地呆在宫里,不要随意闹事,她却偏要在宫里闹事,闹得他鸡犬不宁。 经过半月休养后,北宫青的伤终于好得差不多,在这期间除了北宫墨每日前来探视,再无他人来访,就连北宫澄也再不曾来过,她知道定是北宫墨对他下了禁令。 付出如此大的代价,才获得北宫墨的信任,她知道急不来,一切都须循序渐进,所以她尽量耐着性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愣是在灵毓宫整整呆了半月,未曾离开过一步。还有几日便是新年,来到异世的第一个新年,她最想一起度过的人便是李澈,只有跟他在一起,她才感觉到温暖和舒心。 半月过去,他也该从南翼送信回来了吧,不知道他会不会进宫来看她。明知道宫内的守卫严密,他入宫来随时都可能有危险,可她还是希望他能出现,也相信他必会不惜冒着生命危险来见她。 她忽然发现自己已经慢慢地习惯了想念他,想念他温柔的笑容,想念他清澈如水的眼眸,想念他吹奏出的优美动听的箫声…… 这日天气不错,阳光明媚,她终于在寝宫里呆不住了,决定出来走动走动,呼吸一下外面清新的空气。她打发了随行的宫女,独自一人在御花园中游荡,路过一座假山时,偶然听到从里面传出女子的呼叫声。不由好奇地走近前观望。 “小侯爷,不要这样,请你放过奴婢吧。” “小侯爷,求你了……啊!” 北宫青听着女子的哀叫声和衣衫撕扯的声音,脑海中立刻描绘出一幅不堪入目的画面来。她心中冷哼,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调戏良家女子,而且还是在皇宫里,这什么侯爷的也忑嚣张了。 她眼珠子一转,学着北宫墨身边的太监吴构的细嗓子,扬声高喊道:“皇上驾到!” 她刚一喊完就闪身躲到了假山旁,没过多久,果然见一男人探头探脑地从里面走出来。见外头没人,他撒腿就疾跑而去,脚下一个没留神,竟栽了个大跟头,跌进了花圃中,沾了满身泥。北宫青一个没忍住,噗哧笑出了声。 “谁,谁躲在那里?” 北宫青见藏不住了,索性大大方方地走了出来,当看清那男人的模样,她不由地冷笑。她还当是谁这么大胆,敢在皇宫里为所欲为,原来是皇后的亲弟弟,也就是当日她逃离江越城门口时见到的那位沐小侯爷沐天生。 “哟,小侯爷见到本公主,怎么行这么大的礼?这让本公主如何消受得起?” “你就是三公主?”沐天生乍见到她的面容,眼睛不由地铮亮。他是见过通缉令上三公主的画像的,当时还感叹画上之人的美貌,如今见到本人,竟比画上美上十几倍,不由地心里痒痒,方才没发泄的欲火,变得更加旺盛。他从地上爬起来,整理了下身上的衣衫,似模似样地拱手施礼道:“在下沐天生,见过三公主。” “免礼吧。”她现在还不宜得罪皇后,所以对于他的恶劣行径,她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沐天生两眼泛着精光,色迷迷地盯着她的脸,殷勤地说道:“三公主伤势刚刚痊愈,应当好好歇息才是,就让在下陪公主到前边花亭坐坐如何?” 假山后的女子一直不敢出来,北宫青心想好事做到底,先将沐天生调开再说,于是答应道:“好吧,那有劳小侯爷了。” 第六章 色迷心窍 两人走远后,从假山后探出一人,秀气的面容,娇媚的身段,正是当日与北宫青同被人贩抓获时,一起逃亡的魏姗姗。!魏姗姗方才听到她的声音就觉得十分熟悉,偷偷往外瞄了一眼,发现果然是她。她心底不由地惊奇,一直以为当日她未过吊桥,必定是凶多吉少,想不到她竟活了下来,而且还是皇宫里一直传闻的三公主。她愣愣地望着她的身影,这已是她第二次相救,心里十分的感激。 沐天生目不转睛地打量着正闻香赏花的北宫青,她一身洁白的长裙,秀发披肩,不作任何修饰,却美得惊心动魄、超凡脱俗,直看得他满心搔痒,喉结上下滚动。北宫青用余光扫到他一脸想入非非的神态,心里不由地作呕,这个沐天生长相倒还不错,就是这一身的打扮不伦不类,大红袍穿在他身上,怎么看怎么像暴发户,俗气得不能再俗气。而他本人却还自命不凡,自以为是潘安在世,到处调戏良家妇女。 北宫青不想再跟他纠缠,借口道:“本公主出来也挺久了,该回寝宫了。小侯爷,告辞。” 沐天生忙上前拉住她的手,殷切地笑道:“那我送公主。” “放手!”北宫青一声厉喝,威严十足,愣是把他惊得像触电般松开了手。 北宫青忽而又放柔了语调道:“就不劳烦小侯爷了。” 沐天生呆在了原处,愣愣地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方才她的一声厉喝,让他联想到了他的皇帝姐夫,她的身上竟有他姐夫一般的帝王气势,他怎能不震惊? “天生,你看什么呢?”直到皇后在一群宫女的簇拥下来到他身旁时,他仍在原地发着呆。 沐天生回过神来,立即拉着皇后的手,说道:“姐姐,我要她,你一定要帮我。” 皇后皱眉道:“你又来了,你能不能给本宫出息点?每次进宫都给本宫惹出事端来,不是这宫的宫女,就是那宫的小丫头。今天竟然惹到本宫的丫环姗姗头上来,你说吧,你现在又看上哪个宫女了?” 魏姗姗正躲在皇后的身后,显然刚才是告状去了,另一方面她也是怕小侯爷会对公主不利,毕竟这位小侯爷的恶劣行径已在宫里传得沸沸扬扬。 沐天生恶狠狠地瞪了魏姗姗一眼,转头对皇后说道:“姐,这次不一样。她不是宫女,她是三公主。她长得真是太美了,我从没见过比她更美的女人。” 他一脸的陶醉,还在回味着她方才的一颦一笑,摇着皇后的手,用撒娇的语气道:“姐,无论如何你一定要帮我。” 皇后狠狠地敲了他一记脑门,呵斥道:“你烧昏头了吧?那丫头的主意你也敢打?她原本意图行刺皇上,犯的是死罪,可是皇上不但不追究,现在还把她当宝一样供起来,下旨任何人都不许接近灵毓宫。她可是个不折不扣的麻烦的主儿,你立刻给本宫断了这个念头,小心惹祸上身。” “我不管,我就是要她。姐,你要是不帮我,我就和你断绝姐弟关系。”沐天生任性地甩开她的手,背向她。他是沐家的独生子,从小被娇生惯养,尤其是这个姐姐,自小最为疼爱他,凡他的要求都无不实现。他知道每次只要他如此威胁,她定然会妥协,且屡试不爽。 果然,皇后变了脸色,又气又急道:“你……你想气死本宫吗?” 沐天生转身,继续磨蹭她道:“姐,求你了!你就我这么一个弟弟,你忍心看着我每日茶饭不思吗?” 皇后终是不忍心让他失望,无奈地长叹道:“你啊,早晚给本宫惹出大麻烦。” “姐,你答应了是不是?”沐天生见她终于妥协,兴奋地抱住她,在她脸上重重地吧唧了一口,欢叫道,“姐,我爱死你了!” “去去去!”皇后没好气地推开他,实在拿她这个弟弟没办法。 魏姗姗在一旁皱起了眉头,她跟在皇后身边已有两个多月,最清楚皇后的手段,不由地为北宫青担忧起来。 北宫青一路走走停停,随处闲逛,到最后竟迷了路,不知走到了何处。只听得一阵琴声从一个陌生的院落中传来,她忍不住好奇地循着琴音而去。琴音铿锵有力,隐隐有万马奔腾、刀光剑影之声,她心想弹琴之人必定是位经历过战场洗涤的军士,否则不可能弹出如此豪放而悲壮的琴曲。 走到院门口时,被门前的侍卫拦住,喝问道:“你是什么人,敢私闯灵秀宫?” 灵秀宫?她记得凡公主所居住的寝宫都带着一个灵字,她所居住的灵毓宫便是如此,那么住在这里的必定也是位公主了。她的姐妹中除了二姐已经出嫁,就只剩下五妹北宫兰仍住在宫内待嫁,想必这里应当就是北宫兰的住所。 她清了清嗓子,回道:“本公主是来探望五妹的,你们两个快去通报一声。” 两名侍卫对视了一眼,可能是因为从没有在宫中见过她的缘故,反应慢了些,但还是恭敬地回道:“原来是三公主,小人这就去禀报。” 灵秀宫的庭院中,五公主北宫兰陶醉地凝望着抚琴的男子,那是她第一眼就看上的男人。三个月前,在他剿灭叛贼,凯旋而归的那天,他穿着一身银色的铠甲,骑着高头骏马,在大军的护卫下穿过城门。而她就站在城楼之上注视着他,从那一刻起,他,萧白,便住进了她心里。 在庆功宴上,将士们鼓动着要萧将军表演琴艺,萧白无法推托,于是弹奏了一曲《风起》,正是那首曲子深深地震撼住了她。她很想引起他的注意,可是每每回应她的,都是他冷淡的面容。她无计可施,只好央求皇兄帮她,勒令他教她弹琴,她这才有了更多接触他的机会。 “五公主,三公主前来探视。” 侍卫的通报打断了琴声营造的氛围,北宫兰不悦地沉下了脸,没好气地呵斥道:“那个傻子来这里做什么?” “公主,既然您有客来访,那末将先行告退。”萧白早想离开此地,正好抓住这个机会,跟她告别。 北宫兰哪里肯让他走,忙用话堵他道:“萧将军,你可是答应皇兄要教我弹琴的。”言下之意,是拿皇命在威胁他,他若离开,便是违抗皇命。 北宫兰又忙吩咐侍卫道:“你快去把人给本公主打发了。” 萧白很是无奈,若不是奉了皇命,他根本不愿意来教她弹琴。她这哪里是想学琴,自他到来后,她连琴弦都未曾碰过一下,只是目不转睛地望着他,让他浑身不快。 “公主,来者是客,况且你们还是亲姐妹,如此做为免太不近人情。”萧白不愿意再单独对着她,既然不能离开,那多一个人总比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好些。 北宫兰思衬了一下,也知道他的用意,十分不情愿地说道:“好吧,既然萧将军如此说,那就让她进来,看看她到底有什么事。” 萧白低头随意拨弄着琴弦,心底很是不耐烦,只想快点离去。直到一抹白色的倩影进入他眼帘,他手上猛然一顿,琴音也跟着激昂地向上扬起。他不由地看呆了,这世间竟还有美得如此脱俗的女子,脸颊不施一点粉黛,身上不佩戴一件饰物,可就是深深地吸引了他的目光。 北宫兰注意到他的视线停驻在北宫青身上,一股妒意和嫉恨油然而生,她也没料到多年未见,她那痴傻的皇姐已变得这般美丽动人,而且一出现便吸引了她心仪之人的目光。她愤愤然地喝问道:“你来干什么?我这里不欢迎你。” 这还是北宫青头一回见到这个名义上的妹妹,虽说是亲姐妹,但两人的容貌却相差极大。北宫兰也生了一副好面孔,皇家的基因又会差到哪里去,只是与她相比较起来还是差了许多,因而北宫兰才会对她产生妒意。 未料到这个初次见面的妹妹会对自己有如此大的敌意,北宫青强忍下心中升起的怒火,平心静气地说道:“五妹请见谅,我方才循着琴声而来,只是想见见抚琴之人而已。” 转头见到萧白的手正悬空在琴弦的上方,而他本人正出神地凝望着她,她细细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一身月白色的长袍宽松地罩在他颀长的身体外头,肤色略显麦黄色,双目迥然有神,整个人给人一种儒雅大方的气度。她心中暗暗赞赏,倒没料到皇宫之中竟有如此风雅的人物,开口问道:“方才就是阁下在抚琴?” 萧白回了神,起身作揖道:“末将萧白,参见三公主。方才正是末将在弹琴,让公主见笑了。” 北宫青听到他的名字,有些意外,她已差不多将朝中上下的文武大臣了解个通彻,自然知道镇西将军萧白乃是一员猛将,骁勇善战,镇守西面边关,乃是东旭国第一将军。她倒是没想到传闻中的第一将军竟是如此儒雅之人,说道:“我所料不错,抚琴之人果然是在沙场上历练过的,难怪能将这首曲中悲壮和豪放情怀表现得如此淋漓尽致。只不过,萧将军本人儒雅风流,倒真不像是行军打仗之人。” 第七章 第一将军 萧白面对她率直、不带任何杂色的审视目光,未觉得任何不适,反而对她愈加好奇,她与传闻中的痴傻全然不符,反倒是睿智聪慧得很,微微一笑道:“公主见笑了。、 q i s h u 9 9、coM” 北宫兰早在一旁看得两眼冒火,现在又见萧白对着她露出难得一见的笑容,心中的妒火烧得更旺。她走到两人中间,打断道:“人也见了,你现在可以走了吧?” 北宫青似乎看出了些端倪,原来她这个皇妹钟情于这位第一将军呢,她也不愿意再破坏人家的好事,说道:“看来我来得真不是时候,打扰了。” 她前脚刚一走,萧白也立即拜别道:“五公主,末将也告辞了。” “萧将军,你……”北宫兰还想留他,谁知他早已疾步离开,消失在了院门外。 北宫青还没迈出灵秀宫的宫门,萧白就从后面追了上来。 “三公主,且慢!” 她回头看向他,无奈地叹道:“萧将军,你这一走,我可算是把五妹给得罪彻底了。你说,你打算怎么补偿我?” “这……”萧白似未料到她会如此说,一时不知如何回应。 北宫青噗嗤一笑,边走边说道:“别紧张,跟你开玩笑的。” 萧白微微一愣,她的笑容如清风拂面,带着阵阵清香,不由地让人心醉。他定了定神,心情也跟着畅快起来,轻松笑道:“公主与传闻中很不相同。” “哦?传闻如何形容我?”北宫青不问也知道个大概,但还是想从他口中得知他所了解的版本。 萧白迟疑了一下,说道:“总之与亲眼所见全然相反。” 北宫青飒然笑道:“你不说我也知道大家怎么传我,我不在乎。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萧白赞成道:“公主所言甚是,凡是但求无愧于心,又何必在乎他人之言?” “萧将军似乎深有感触?”对于他的出身,北宫青也稍稍从宫女口中了解了些,他是平民出身,能走到今日之地位,想来必是诸多艰辛。 萧白坦言道:“不瞒公主,末将乃是布衣出身,身份卑贱。初入官场之时,虽是武状元的头衔,却因着出身低微而遭尽他人白眼。直到有一日驰骋沙场,杀敌立功,凭着军功才一步步走到今日的地位,其中的冷暖辛酸,实不足为外人道也。” 萧白眼中的酸涩和感慨让她深有感触,她平生最佩服的就是白手起家、靠着自己一双手打天下之人,心中对他的好印象又增了几分,说道:“敢问一句,萧将军为官究竟为何?为名?为利?” 普天之下,大多数的为官之人,无非是为了名利二者。要收买他们,为名者以名诱之,为利者以利惑之,唯有名利皆不贪者最难收买。萧白手中握有军权,若是能得到他的支持,对于她的复仇计划,无疑是一步极为关键的棋子。只是短短的相处后,觉得此人并非寻常之人,怕是名利亦难收买。 “萧白为官,只为守土卫国,让所有跟我一般的布衣百姓都能过上安居乐业的生活。” 他的回答,在她的意料之中,她继续追问道:“守土卫国?你守的是谁家的土,卫的又是谁家的国?” “公主此言何意?”萧白微微蹙眉,直觉她的问话别有深意,心中隐隐生出警觉之心。 北宫青却是步步紧逼,追问道:“倘若东旭易主,你该如何?” 萧白想也不想道:“叛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北宫青心中喟叹,此人虽忠勇,却难以动其心志,怕是很难说服他背叛北宫墨吧,毕竟他一布衣出身的平民能得到今日的位置,也跟君主的赏识分不开。 “那倘若新主比如今的皇上更加爱惜百姓、体恤百姓呢?你的初衷不过是想让百姓过上好日子罢了,那么谁来做皇帝又有何区别?” 萧白眼神一凛,厉声喝问道:“公主,你怎可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话来?” 北宫青挑眉轻笑,迈大了步子,走在了前头,说道:“你若跳不出这个思想的框框,你永远也成就不了名垂千古的一代名将。” “名垂千古的一代名将……”萧白在后边注视着前方的白色身影,若有所思。 当北宫青回到灵毓宫时,北宫墨已等候在此多时,见到她进门,他面上阴沉,神情十分不悦。 “你去哪里了?” 他的话语冰冷,让她心里发砷,她努力稳定了下心神,回道:“我觉得闷,出去随便逛逛。皇兄什么时候来的?” 北宫墨依旧阴沉着脸,说道:“朕不是告诫过你,乖乖在宫里待着,不许出去惹事,你把朕的话都当耳边风了吗?” 她小心翼翼地回道:“皇兄,我不过是去散散步,没惹事啊。” 北宫墨凑身到她跟前,在她耳边咬牙切齿地说道:“还说没惹事?皇后方才跟朕请旨,要为安乐侯求娶你,你说朕该不该答应?” “安乐侯沐天生?”北宫青心中一惊,想不到他竟敢动她的心思,一时不慎脱口而出咒骂道,“这个王八蛋,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做他的白日梦!” “哈哈哈……”北宫墨突然大笑起来,眯着眼邪肆地盯视着她,说道,“朕还以为你真的改了性,这才是朕所认识的皇妹。” 北宫青心里咯噔一下,方才一时气愤竟暴露了本性,不知道他会不会起疑?她上前挽过他的手臂,摇晃着哀求道:“皇兄,求你,千万不要把我嫁给他。我宁愿一辈子待在皇宫里陪伴皇兄,也不要嫁给那个色鬼。” “你真的愿意一辈子陪伴朕?”北宫墨黝黑的眼眸更添了一层深色,默默地注视着她,其间有种诉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在流转。 为获取他的进一步信任,她应答道:“嗯,我曾经深爱过端木俊,可是他伤透了我的心,我已经对爱情不报任何希望。我现在无依无靠,舅舅虽然疼我,但北宫尘恨我入骨,我是不可能去投靠他的。我现在只剩下这里可以栖身,我又还能去哪里呢?” “那李澈呢?你不是跟他好了吗?”北宫墨眼中仍带着一丝疑光,他没忘记那个一直陪伴在她身边的白衣男子,他虽然低调,但却格外地引人注目。 “他救过我的命,我只是感激他罢了,我根本不爱他。我心里只爱过一个男人,他就是端木俊,除了他,我不可能再爱上别人。”怕他对李澈不利,她只能如此说,尽量撇清她和李澈之间的关系。 “好,以后就让朕来照顾你,我们兄妹俩一生一世永不分离。”一簇火苗在北宫墨的眸中跳跃着,他紧紧地将她拥入怀中,带着占有的**。他已经失去了司徒嫣,那么就让她的女儿来取代她吧,他想得到的东西,谁也无法从他手中夺走。 他强有力的心跳和让她喘不过气的拥抱,让北宫青心底生出惧意,她是不是演得太过了?她直觉自己在玩火,正一步步走向另一个危险的深渊…… 一整晚,北宫墨的话一直回响在她耳边,让她心里忐忑不安。窗外一阵风吹过,接着传来一个细细的脚步声,她直觉定是李澈从南翼赶回来,欣喜地跑过去,打开窗户。 猛然对上窗外一双水盈盈的略带惊诧的眼睛,她顿时愣住了,这不是当日与她一起从人贩子手中逃亡的魏姗姗吗? “魏姗姗,你怎么在这里?” 魏姗姗左右顾盼着,压低声音道:“公主,我不便在此久留,你要千万小心皇后和沐小侯爷,他们会对你不利。” 北宫青打量了下她的穿着,问道:“你在宫里当差?” 魏姗姗点头道:“我现在是皇后身边的侍女,白天还没来得及谢你,让我脱离了小侯爷的魔爪。” 北宫青恍然大悟,说道:“原来是你,谢谢你来报信,我会留心的。” “那我先回去了,要是让人发现,就该受罚了。”魏姗姗蹑手蹑脚地沿着墙根离去,北宫青心中温暖,想不到还能在此见到一位故人。 “嗯,一切小心。” 待魏姗姗走远,另一个身影从暗处走了出来,他才是她要等待之人。 “青儿,是怎么回事?皇后为何要对你不利?”李澈已在暗处躲了有一会儿,将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你都听到了?”北宫青见到他出现,心中甚是欢喜,主动让出空间,让他从窗口处跳了进来。 “我拒绝了皇后为沐天生请旨的婚事,她可能是咽不下这口气,所以才想对我不利吧。”她心中如此猜想不是没有道理的,虽然没见过皇后本人,但从宫中的传言中多少也能体会出一些道道来。 李澈关上窗户,担忧地望着她,说道:“皇宫里面人心难测,你要处处小心。” “不说这个了,看你风尘仆仆的,一定是刚从南翼回来吧?” 他身上覆着一层厚厚的尘土,原本洁白无瑕的外衣也染上了一层灰黄,他是最爱干净的,如今这样出现在她面前,可想而知他心情的迫切,她内心十分感动。 她伸手掸拭着他身上的尘土,像个久盼丈夫远行归来的小妇人。李澈低头注视着她,唇边含笑,说道:“我今天刚到,在客栈歇息了一下,就来看你了。” 他永远都是这样,把她放在第一位,她鼻中酸酸的,撅嘴嗔道:“傻瓜,就猜到你会这样。” 第八章 笑拒皇后 “我好想你。,”李澈动情地将她拥入怀中,贪婪地吸.允着她发间的芳香,半个月的长途跋涉,他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她。 “我也是。”北宫青双手环过他的腰际,回抱住他,他身上混杂着泥土和芳草的清香,让她觉得很安心。他狂乱的心跳声显示着他的情绪波动,完全不似他面上所表现的平淡,他总是这样内敛,把什么心事都放在心里。若不是他当初奋不顾身地跳崖救她,她可能至今还不知道他对自己究竟用情多深。 “阿澈,再过几日就是新年,除夕那晚,我想和你一起过。” 李澈喜道:“我也正有此意。” “到时候,我会送你一件新年礼物。”她已决定要在那晚将自己献给他,因为她发觉自己已经慢慢地爱上他,开始习惯思念他,每晚盼望着他出现在她窗口处,用温柔的目光凝望着她。 李澈退开了些,低头期待地问道:“什么礼物?” 北宫青羞涩地红了脸,轻咬着嘴唇道:“总之,你一定会喜欢。” 李澈微愣,无法猜透她的心思,但他心中的喜悦之情难以言喻,微笑道:“我已经开始期待了。” “对了,林峰呢?”他此行的目的便是为她寻来帮手,她迫切地想知道结果。 李澈回道:“他已随我来了江越,为免引起他人怀疑,我们是分开先后入的城。你究竟想让他帮你做什么?” “我已打听清楚,再过三月,便是朝廷春闱选拔人才之时。我需要一个信得过又毫无背景之人进入朝堂帮我,而他是最好的人选。阿澈,你是否觉得我很自私,为达目的不惜利用他人?”她担忧地抬头望进他眼底深处,她可以不在乎其他任何人的想法,却唯独无法忽视他的,她希望自己在他心里是近乎完美的。 李澈轻叹道:“我虽不赞成你复仇,但仍会不遗余力地帮你,而那林峰,我看得出他是出于自愿的。青儿,我只希望你不要为了复仇,而埋没了自己的本心,这样太不值得。” “只要有你在我身边时时提醒我,我一定不会埋没本心。”她知道自己在复仇的过程中极有可能会越陷越深,为达目的做出一些违背本心的事来,她需要他陪伴在身边时时提醒。 北宫青难得起早,听到院外有吵闹声,不由地皱眉,问随侍的宫女惜燕道:“外面什么人,怎么这么吵?” 惜燕出去瞧了一眼,回来禀报道:“回禀公主,是皇后娘娘在门外。” 北宫青心想定是北宫墨下了令,不许任何人踏入灵毓宫一步,所以皇后才被拦在了院外。她开始有些迷惑,不明白北宫墨究竟是想囚禁她,还是想保护她?她这个反复无常的皇兄,性情不定,她越来越看不懂他。 皇后此来,必是为了沐小侯爷求亲一事,她不达目的定是不肯罢休,看来她还是得去见上一见。 “青儿见过皇嫂!” 北宫青细细地打量了皇后一番,倒也是个一笑倾城的美人儿,难怪能得到北宫墨的亲睐,坐上皇后的位置。再看她旁边之人,正是那沐小侯爷,此时正色迷迷地拿眼睛往她身上招呼。她心中冷笑一声,对其极为厌恶,视线稍移,看到了他们身后随侍的魏姗姗,魏姗姗始终低着头,小心翼翼。 “皇妹真是越长越动人了,上一回见皇妹还是在先皇的寿筵上,一转眼都已经五年了。”皇后嫣笑着上前,拉过她的手,表现得极为亲昵,可北宫青还是捕捉到了她眸底一闪而过的疾恨目光。 北宫青有些不懂,为何她会对自己产生嫉恨,但她清楚知道皇后定不是什么善类,她还是离她远点为妙。 “皇嫂有心了,专门来探望青儿。”北宫青虚应地回了她一句,转头面向侍卫们,轻斥道,“这帮奴才太不像话,连皇嫂也敢阻拦,回头我定让皇兄好好惩戒他们。” 沐天生终于按耐不住,上前作揖道:“沐天生见过公主,祝公主花颜常开、青春常在。” 对着他一脸殷勤的笑容,北宫青轻蔑地扫了他一眼,噙着笑意,说道:“哦,小侯爷也来了,真是稀客。你看我,怎么这么粗心,还没请皇嫂和小侯爷进屋坐坐呢。” 她作了个手势请两人进屋,却在他们还没走几步时,突然朝侍卫们呵斥道:“你们几个,今日冲撞了皇后,还不快自去领罪?皇后乃是一国之母,你们得罪国母,便如同甩皇上的耳刮子,你们说你们该当何罪?” 侍卫长不卑不亢地躬身回禀道:“公主,小人乃是奉了皇命……” 北宫青不待他说完,立即打断了他,怒喝道:“奉了皇命?本公主就不信,皇兄会自己打自己耳刮子,你们休得在此胡言!” 侍卫长有些为她的气势所慑,愣神地抬头望了她一眼,他有些奇怪平日里公主待他们都挺客气的,为何今日如此反常? “怎么?你们不服?别以为你们是皇兄身边的近身侍卫,就可以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我告诉你们,你们若是不服,尽可请皇兄过来,看看他究竟是顾着国母的脸面,还是护着你们这帮奴才。”北宫青暗中朝他使了个眼色,暗示他去禀报北宫墨。她可不想真的请皇后进屋,单是对着那个色胆包天的沐天生,她就已经受不了了,若是再和皇后来回玩接那些虚假的客套话,她非疯了不可。 侍卫长似明白了她的用意,便要告退道:“小人知罪,小人这就去皇上跟前领罪。” 皇后深知北宫墨的秉性,若是让他知晓她违背他的旨意,硬闯进来见人,必定不会轻饶她,连忙阻止道:“皇妹,他们也是职责所在,本宫看还是算了。看到皇妹精神奕奕,本宫也就放心了,就不进去坐了,皇妹好好歇息。” “皇嫂,您这才刚来就走,皇妹心里不安哪。”北宫青假意留她,心里却料定她必不会再留下。她虽贵为皇后,却并不得宠,所以她吃定她不敢为此而惹怒到北宫墨。 沐天生却是不乐意了,坚持道:“姐,要走你先走,我要在公主这里坐坐。” 皇后恨铁不成钢地狠瞪了他一眼,扯着他的衣袖往外拉,一边含笑道:“皇妹,我们就不打扰了,你好生歇息。” 北宫青也以最完美的笑容相送道:“恭送皇嫂。” “姐……”沐天生一边被皇后硬拽着,一边还不甘心地回头看北宫青。 北宫青冷笑着目送姐弟俩离去,想让她嫁给这么个色迷心窍之人,门都没有。转眼瞥向身旁的侍卫长,她放柔语调说道:“侍卫长大哥,方才得罪了。往后她若再来,你们还是照样拦她,一步也不许她踏进院子。” 侍卫长好奇地瞄了她一眼,不明白她为何前后态度反差如此之大,恭敬地回道:“公主放心,这是小人职责所在。” “嗯,你们辛苦了。”北宫青不想为难他们,但也无法对他们生出好感来。因为他们始终都是北宫墨的人,今日他们或许可以保护她,他日说不定他们就是取她性命的刽子手。 “姐,你干嘛拉我走?我还要跟公主聊天呢。”沐天生挣脱皇后的手,还想往灵毓宫里去。 皇后气急败坏地拧过他的耳朵,呵斥道:“本宫怎么会有你这么个没出息的弟弟?人家摆明了送客,你还自讨没趣?” “这丫头心机深沉,她是不会看上你的,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对方名为教训侍卫,实为送客之意,她怎会听不出来?想借皇上之名威吓她,她可不是这么好惹的,皇后娇美的芙蓉面上露出一丝阴沉之色。 “我不管,我就要她,非她不娶。姐,你说过一定会帮我的。”沐天生似着了魔一般,死缠着皇后要人。皇后拿他无法,无奈苦叹之余,眸中闪过一丝狠厉之色。 “软的不行,那就来硬的。本宫定要煞煞她的傲气,看她以后还怎么嚣张。” 魏姗姗偷瞄着皇后阴狠的脸色,心里十分担忧。 “公主,皇上请您到御书房一叙。” 跟着内侍一路来到御书房,北宫青在心中预想了千万种可能,猜测着北宫墨唤她去御书房的初衷。可是当她迈入御书房,抬头望见分列两旁的披甲的武官后,她感到更加疑惑。 视线在扫过两列武官时,在左侧的第一个位置,她对上了萧白含笑的目光。她装作察而未觉,朝北宫墨欠了欠身,问道:“皇兄,不知你让臣妹来所为何事?” 北宫墨没有忽略他们之间的眼神交流,特意介绍道:“皇妹,这位是萧白萧将军,你们昨日已经见过。” 原来他一直安排人跟踪她,他这是在提醒她,她的一举一动都掌控在他手中。她的确是有些大意了,她在心中冷笑,想抓到她的把柄未免也太小看了她。 北宫墨继续说道:“萧将军很欣赏南翼军多变的作战阵型,听闻是出自皇妹之手,所以特意来请教你。” “末将虽未亲眼见过南翼军的作战阵型,但是单凭他们于石城一役将西澜国打得一败涂地,就证明其确有实战价值。东旭国的军队军力充备、武器精良,唯独缺乏的便是在作战中的机动整合能力。若是公主能不吝赐教,倾囊相授,相信不出数月,东旭**队的实力定能与西澜、南翼两国无出左右。”萧白慷慨激昂的陈词,赢得其他武官的共鸣,每人脸上都迸发出异样的神采,那是军人对战争所特有的好战光芒。 第九章 秘密外泄 北宫青闻言却不由地皱了皱眉,若是她真的将阵法如法炮制地教给了东旭国的军队,那么便是无形之中推进了四国争霸的混乱局面,这并不是她所乐见的。.而且到时候南翼国和东旭国的实力不相上下,定然场场恶战,而她便是这恶战之罪魁祸首。 “萧将军所言甚是,东旭要称霸四国,需要一支战无不胜的军队。相信以皇妹的能力定能办到,皇妹一定不会令为兄失望,是吗?”北宫墨牢牢地注视着她,有一种带着威胁意味的精光从他深邃的眼眸中划过,带着志在必得的决心,不容她拒绝。 北宫青眼神微闪了下,回避开他逼视的目光,借辞道:“南翼军之所以能战胜西澜国,离不开端木俊的指挥若定和超群的智谋,我只不过是出了些微末之力罢了,不值一提。” “皇妹何必如此谦虚?外人可能不知,朕却知晓那西澜国所布的威震天下的八卦阵,乃是出自你手。若不是如此,端木俊得知真相后,又怎会将你囚禁起来?” 北宫墨脸上露出一丝邪肆的笑容,他是故意想让她难堪,她怎会看不出来?想不到她苦心设计的苦肉计还是无法让他完全相信她,她有些无奈,心思辗转了一番,说道:“好,我可以传授阵法,但我要入军中亲自传授。” 既然逃不过,她何不趁着这个机会混入军中,只要她暗中逐步收买人心,拥有自己的心腹和人马,何愁复仇之事不成? 想通后,她便不再犹豫,反问道:“难道皇兄对我不放心?” 北宫墨的确对她不放心,她在南翼军中的表现,他虽未亲见,但单凭耳闻,他已不敢掉以轻心。他思量再三,开口说道:“军中重地,向来不允许女子出入,你只需教给萧将军便可。” “皇兄此言差矣,物尽其用,人尽其才,怎可因性别之分而生出歧视之心?端木俊都敢用我来教习军队,难道皇兄的魄力还不如他?”北宫青有意激他,果然他听闻后脸色微变,双瞳有继续收缩的趋势。 她不想让他察觉到自己的野心,立即换上小女儿态的面容,当着众武官的迈步上前至北宫墨皇座前,拉着他的手,作撒娇态道:“皇兄,你就答应我吧,我一个人在皇宫里闷得很,你就让我到军营里去透透气。最多你派萧将军时刻守在我身边,我保证不随处乱跑便是。” 她高举右手,向他盟誓道:“我向你保证,我会乖乖的,绝不给你惹事。” 北宫墨斜眼注视着她微撅樱唇的女儿娇态,分辨不出真假,目光却在无形中柔和了几分,说道:“好吧。王劲,从今天开始,你贴身保护公主,若有闪失,朕唯你是问。” 皇甫劲从门边走上前,虎步稳健,腰肢挺拔,应声道:“是,皇上。王劲定不辱使命。” 北宫青若有所思地回望皇甫劲,北宫墨竟然偏偏派他来监视自己,不知是喜是忧。皇甫劲究竟怀的什么心思,她至今还未洞悉,心中难免忐忑,但还是默认了他的安排,回道:“皇兄,你们定然还有朝中要事商量,臣妹先行告退。” 北宫墨却叫住了她,说道:“等等,你方才起床,又经皇后上门一闹,还没用早膳吧?朕陪你一起用膳去。” 北宫青倒也不奇怪,定是侍卫们事后将此事上报了他,不过她也清楚,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严密监视之下。 “也对哦,我还真饿了。”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她确实有些饿了。 “谢谢皇兄。”饭桌上,北宫墨竟亲自为她夹菜,她不由地受宠若惊。 她今日所用的膳食都是按皇帝的用膳规模布置,单单一顿早餐便是二十几道菜、十几碟糕点,和几类名贵的粥品,直看得她眼花缭乱,不知从何下手。难怪那么多人削尖了脑袋都要往龙座上挤,那个位置的确有它不可抗拒的魅力,连她都有些心动了。 北宫墨打断了她的思绪,用不咸不淡的语调说道:“皇妹,有句话朕不得不事先提醒你。你若是乖乖地听话,朕一定会好好宠你,但倘若你跟朕耍花样,你知道后果……” 他的语调稍转,脸色也跟着变了一变,北宫青故作镇定,停下手中的碗筷,含笑说道:“皇兄多心了,我不过是个弱女子,能耍什么花样?” “别动。”北宫墨的喝声,让北宫青不由地微愣,在她的注视下,他侧头凑了过来。就在她以为对方有不良企图,想要推开他时,北宫墨突然抬起了右手,抚到她嘴角边,将一粒粘在上边的饭粒取了下来。接着又在她诧异的目光中,他径直地将饭粒送进了自己的嘴里。他迷离的目光和暧昧的举动,让她心中一阵恶寒,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从北宫墨那里出来,北宫青一路魂不守舍,满脑子都是北宫墨恶寒的奇怪举动。她真是快要疯了,让她跟仇人虚以逶迤就已经够她受的,还让她碰上性情如此怪异的仇人。 “公主,公主……” 一个低低的叫唤惊醒了她,她循声望去,见廊边站着一名宫女,正是浣衣局的林宫娥。她立刻警觉地四处张望,确定四周没有人,她才开口问道:“你想找死吗?怎么这么冒失地来找我?” 林宫娥神情自若,不急不慢地说道:“公主,奴婢只是来提醒您,别忘了您之前的承诺。” “你急什么?你的事,我会记在心上的。”北宫青又往四下里看了看,她知道北宫墨的人随时都会盯着她。若是让人知道了她们之间的事,她就会再次被打回原形,很难再找机会接近北宫墨。 “以后,不要再随意出现在我面前,对你我都没有好处。”为避嫌,她告诫了一声,急急地离去。 林宫娥目送着她离去的背影,内心不甘。当初帮她是因为她承诺替自己得到内司女官之职,可是半月过去,她似乎已将自己全然忘记。她不甘心被白白利用,定要为自己争取到应有的权利。 身后突然有人拍了下她的肩膀,她回头一看,顿时吓得跪倒在地,战战兢兢地拜道:“奴婢参见皇后娘娘。” 皇后绕过她身前,注视着北宫青离去的方向,美目中划过一丝阴狠,沉声道:“告诉本宫你所知道的一切,本宫许你内司女官一职。” 林宫娥低头俯视着地面,目光不定,许久,她才缓缓抬起头,回道:“回禀娘娘……” 北宫青走至半路,身后突然走上一人,在她耳边低语道:“公主,皇宫之内耳目众多,请多加小心。” 北宫青回首,乍见到来人是皇甫劲,惊诧地问道:“你都听到了?” 皇甫劲警惕地注意着周围的动静,压低声音道:“不止属下,皇后也听到了。” “那……”北宫青十分震惊,闻听这个消息犹如五雷轰顶。 皇甫劲似有意提醒道:“那名宫女可信吗?” 北宫青顿时警醒,以林宫娥的为人,定然会在皇后的威逼利诱下出卖她。看来,她不得不提前做些防范,疑惑地再次望向他,不解地问道:“为什么要帮我?你不恨我了吗?” 皇甫劲深深地望进她眼底,目光复杂,黯然说道:“小英的死,与你无关。” 一回到灵毓宫,北宫青便跳上了床,心中一团乱麻。若是皇后将她在浣衣局的事向北宫墨揭发,那么后果不堪设想,她必须想办法阻止此事。 “公主,胡太医到。” 听到外边侍卫的禀报,她心中一喜,故作虚弱地传令道:“请他进来。” “敢问公主哪里不适?” 上一回见胡太医,她没怎么留心,这回细看,才发现此人长相十分得平庸,唯有一双黑目闪亮有光,十分精锐,难怪他能得到李澈的重用。她抚着太阳**,柔弱地说道:“我有些头疼,想请胡太医为我配些良药。” 在他为她把脉之时,她悄悄地塞了张纸条给他,胡太医会意,扬声说道:“公主只是心思太重,没什么大碍,臣稍候为您煎一副药,您服下即可。” 北宫青明白了他的意思,颔首道:“那多谢太医了。” 北宫墨在胡太医离去不久便赶了过来,语带关切地问候道:“听说皇妹病了,没什么大碍吧?” 她已有些分不清他究竟是真的关心她,还是有意监视她的一举一动,回道:“谢皇兄关心,只是有些头疼,现在没事了。” 北宫墨确认她真的没什么大碍,便也不再久留,走至房门口时,他突然停下脚步,回头说道:“记住,以后离萧白远点,你们只是同僚关系。” 北宫青愣了一下,不明白他为何会将萧白和她扯在一起,回道:“皇兄过虑了,他是五妹的心上人,我自会与他保持距离。” “最好如此。”北宫墨这才放心地迈步离去。 北宫青思虑再三,决定亲自去会一会皇后。在通往皇后居住的凤麟殿的路上,北宫青内心忐忑,她决不能让皇后揭穿她的秘密,不能让她破坏自己的复仇计划。都说只有死人才能保守住秘密,可真的要亲自下手吗,她有些拿不定主意。 第十章 皇后之死 神思恍惚间,突然迎面撞到一人,她本能地转头看向来人,不由地惊叫出声:“何灵?!” 她万没想到会在此处见到何灵,这个柔弱娇俏、眼神酷似小英的女子,她印象深刻。。只是此时的她一身宫女的服饰打扮,眼神中满是张惶和惊恐之色。在认出她之后,另一种震惊的神色在眸底划过,然而,犹豫和迟疑之色很快取代了震惊,未和她打声招呼,她慌慌张张地转身离去。 她应是从凤麟殿的方向出来的,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使得她如此惊恐慌张? 北宫青心中十分疑惑,定了定神,迈步继续往凤麟殿内走去。经过宫女的通传,她如愿地见到了皇后,面对对方不怀好意的探究目光,她隐忍着欠身请安道:“青儿见过皇嫂。” 皇后端坐着身子,也不请她入座,一脸傲慢地说道:“皇妹今日怎么有空上门?本宫可真是受宠若惊。” 从她明显转变的态度,北宫青便已猜出她定然是已从林宫娥口中听闻了她们之间的秘密,她小心翼翼地回道:“皇嫂哪里的话,莫不是怪青儿礼数不周?” “见着皇妹,本宫倒是想起一件事。不知皇妹是否还记得浣衣局的林宫娥?” 她终于还是转到了正题上,北宫青眼神微凛,露出一丝杀机,故作镇定道:“林宫娥吗?自然是记得的。” 皇后故作为难,试探地说道:“林宫娥跟本宫说了些匪夷所思之事,本宫一直犹豫不决,不知究竟该不该相信她。皇妹可知她所说何事?” “这我如何知晓?”北宫青心中冷笑,她既已知道事情真相,还如此做作地试探于她,倒不如直接开门见山来得痛快些。 这时,魏姗姗端着一碗药,送到了皇后跟前。她用余光朝北宫青瞄了一眼,很快便又收了回去,十分小心翼翼。想必她定也是知道了其中的利害关系,正为她而担忧。 魏姗姗细声说道:“娘娘,您该喝药了。” 皇后摆了摆手,接话道:“放着吧,本宫先进去更衣,请皇妹在此稍候。” 皇后在魏姗姗的陪伴下转身步入内殿,只余下北宫青一人留在外间。听闻皇后自幼便有心疾,每日都需按时服药,日日都不间断。 目视着桌几上那碗茶色的汤药,北宫青不由地陷入沉思,袖子底下的手微抖了下,握住了那瓶从胡太医那里得到的秘毒药瓶。眼下便是个最佳的下毒时机,只要皇后一死,她便不再需要担心事情被暴露。至于那个背叛她的林宫娥,她会让她付出代价。 只是,她真的要如此做吗? 从前的她对于背地下毒害人之事向来不屑一顾,甚至是鄙视,可如今换她置身于无奈之地,她有些犹豫不决。她若想自保,就必须除去皇后,可是那毕竟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她有些下不去手。 不行,她决不能让她破坏自己的复仇计划。 她握着毒药瓶的手微颤着伸向了药碗,瓶内的毒液也跟着她的手在震荡,只要滴下小小一滴,皇后便再也不能拿此事威胁她。此毒见血封喉,且极为难得,是皇宫中最为隐秘的秘毒。 不行,她若是真这么做了,那她岂不是和北宫墨没有了分别? 她的手一抖,原本即将倾泻而出的毒液又回归到了药瓶中,她过不了道德这一关,无法眼睁睁地坐视人命消失。 “皇妹今日来,究竟有何事,不妨直说。”皇后已在内殿换好了衣裳,人未到,话已先至。 北宫青立即慌张地将毒药瓶收好,转头望向盈盈走来的她,说道:“好,那我就开门见山,我只是想知道林宫娥究竟和皇嫂说了什么?” “哈哈,你害怕了?要本宫闭口不言也不是不行,不过你得答应嫁给本宫的弟弟作为交换条件。”皇后大笑着坐回了座位,自然而然地端起药抿了一口。 若是她方才下了毒,皇后此时怕已是吐血身亡,哪里还能跟她提让她恨得牙痒痒的交换条件?北宫青断然回绝道:“那不可能,我不会拿自己的婚姻作交换条件。” 皇后轻蔑地挑眉说道:“那就抱歉了,看来本宫只好将这个秘密告诉皇上,相信皇上一定会很感兴趣。” 北宫青十分气愤,握紧拳头道:“你!……就没有商量的余地?” “没有!”皇后斩钉截铁的回答,也显示着她的决心。突然,她脸色一变,面上浮起一层浓浓的黑影,只听她“啊!”的一声惨叫,黑色的血从她口中喷出。 “皇嫂、皇嫂,你怎么了?”北宫青下意识地上前扶她,心里有些震惊,她的反应明显是中了毒,可是她并没有下毒啊,这是怎么回事? 皇后紧掐着她的手,指甲深深地嵌入她手臂肌肉,不敢置信地盯视着她,说道:“你、你在药里下毒!” 北宫青条件反射地重重推开她,撇清关系道:“不是我下的毒!” 皇后经她这么一推,斜身倒在了地上,全身抽搐了一段,很快便断了气,再也无法动弹。 “娘娘,娘娘!”魏姗姗惊恐地摇晃着她,可是一点反应也没有,她将无助的目光转向北宫青,问道,“公主,该怎么办?” 难道除了她,还有人想要皇后死? 何灵?她刚刚慌慌张张地从凤麟殿离开,难道此事和她有关?究竟是她下的毒,还是让她看到了下毒之人? 但是不管是谁,无疑是替她解决了心头之患。她思索了下,镇定心神,对魏姗姗说道:“姗姗,你先别慌,你替我去传林宫娥过来。” “林宫娥?”魏姗姗声音有些颤抖,她此时完全已慌了神,没了主意。 北宫青拉起她的手,安抚道:“皇后中毒,只有我们两个在场,嫌疑最大,我们必须找一个替死鬼来洗脱我们的嫌疑。” 她的话语顿了顿,目光凌厉地望进她眼底深处,质问道:“你相信毒是我下的吗?”她要确认对方是否站在自己这一边,若不是,那她…… 魏姗姗却是很果断地摇头道:“奴婢不信。” 北宫青松了口气,她也不想亲自动手除去后患,握着她的手,安慰道:“好姐妹,过了今日,我们就算是风雨同舟了,你要相信我。” 魏姗姗似受了鼓舞一般,目光中多了几分自信的神采,点头道:“好,奴婢马上就去。” 在等待的过程中,北宫青将皇后的尸体移到了内殿,皇后的死的确有些匪夷所思。她在脑海中搜索了所有可能毒害皇后之人,可是仍是毫无头绪,究竟是谁比她更期盼皇后消失在这世上呢? 注视着皇后逐渐僵硬的尸体,她并未感到害怕,许是在战场上看多了杀戮和死亡,她此时的心境出奇地冷静。皇后的死虽不是她直接造成,但她内心潜意识里却是如此期望的。 “你不该威胁我,我最痛恨别人的威胁。不过,你放心,我会替你找出真正的凶手。你安息吧。”她伸手拂过皇后的眼睛,替她合上了死不瞑目的双眼。 “奴婢参见皇后娘娘。” 北宫青端坐于皇后生前常坐的藤椅上,俯视着埋首跪于座前的林宫娥,她一直低着头,不敢随意乱瞄,想必她对皇后定是敬畏有加。她冷笑一声,开口说道:“抬起你的头来,看看我是谁。” 林宫娥乍听得声音有些不对,战战兢兢地抬头望向她,顿时吓住了。 “公……公主?!” 北宫青嘴角浮起一丝冷笑,说道:“怎么?很惊讶?” 林宫娥哆嗦着身子,低头道:“奴婢不敢。” “你有什么不敢?你为了升官发财,怕是连自己的祖宗也能出卖吧?”北宫青提高声调,冷冷地扫过她,随手拿起桌几上的茶壶,慢慢地往一只空杯里斟了八分满的茶水。那茶水落入杯中的声音,忽高忽低,断断续续,听得林宫娥心里打颤。 “奴婢知错了,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求公主饶命!”林宫娥知晓她定是已知道自己出卖了她,吓得磕头求饶。 北宫青轻轻地转动着手中的茶杯,慢条斯理地说道:“别紧张,人孰无过?过而改之,就还是个好奴才。” 林宫娥心中微凛,抬头偷瞄了她一眼,继续磕头道:“谢公主,奴婢发誓,以后再也不会出卖您。” 一丝看不出喜怒的笑容从北宫青嘴边逸出,她的美目轻转,望向站立一旁的魏姗姗,徐徐启口道:“姗姗,来者是客,替本公主将这杯茶赏赐给林宫娥。” “是,公主。”魏姗姗遵从命令,将茶水递到了林宫娥面前。 林宫娥抬头紧盯着跟前的茶杯,却迟迟不敢伸手去接。北宫青注视着她惊恐的神色,轻笑道:“怎么?你怕有毒?这里可是皇后的地方,你说,我会傻到在这里行凶下毒吗?” 林宫娥心想也对,她纵然再大胆,也不敢在皇后的地方乱来,可是心中还是有些惴惴不安。迟疑了许久,她才接过茶杯,叩谢道:“谢公主赏赐。” 亲眼看着她将茶水饮下后,北宫青这才慢慢地站起了身,弯身凑近她跟前,压低声音说道:“林宫娥,记得我跟你说过什么吗?背叛我的人,不会有好下场。” ********************************************************************* 这是纵横的一个有奖书评活动。标题20字以内,发评论,就有机会获130rmb。活动日期为3月15日——20日。欢迎亲们留言评论。 ********************************************************************* 第十一章 设局报复 随着她徐徐站直身子,一抹邪肆诡异的笑容也逐渐浮现在她面颊上,她的手突然伸向桌几,往桌面上横扫一下,哗啦啦的瓷片碎裂声随之响起。。茶壶、茶杯,还有之前皇后服用过的那碗药,统统被扫落在地。在林宫娥惊恐目光的注视下,她捡起其中一块碎片在自己的手背上划出一道深深的伤口。 “啊!”不止林宫娥,魏姗姗也惊恐地叫出了声。 “这,就是背叛我的下场。”北宫青的面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她突然一步冲上前,抓住林宫娥的手,将碎瓷片硬生生地塞到了她手里,同时牢牢地抓着她的手,大声呼喊。 “救命啊!我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杀我?” “你已经害死了皇后,你还想杀我?你简直丧心病狂!” “……” 她的喊声凄婉而充满惧意,泪水也逐渐顺着她的眼眶淌满脸颊,她死抓着林宫娥欲挣脱的手与她纠缠。在外人看来,却是林宫娥死抓着她索命,尤其是她手背上的那道伤痕,触目惊心。 魏姗姗彻底愣在了当场,好不容易才醒过神来,朝门外大喊道:“快来人啊,林宫娥发疯了!” 很快,门外的侍卫都冲了进来,将林宫娥拉了开去,制住了她的手脚。她满脸震惊地望着柔弱地跌倒在地的北宫青,一时间反应不过来,不明白究竟出了什么事? 魏姗姗搀扶着北宫青,关切地问道:“公主,您没事吧?快请御医,公主受伤了!” 北宫青摆摆手,指着内殿方向,含泪说道:“别管我,快看看皇后,她被林宫娥下了毒。” 侍卫们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往内殿搜寻,很快发现了已毒发身亡的皇后,将她的尸体抬了出来。 林宫娥眼中的震惊更盛,顿时明白了一切,她被人栽赃嫁祸。她慌乱地摇着头,辩解道:“我没有,我没有……” 她突然脸色大变,腹中一阵绞痛,乌血从嘴角流了出来。她愤恨而惊恐的目光瞪视着北宫青,双瞳逐渐地扩大,艰难地出声道:“你……”可惜她再也无法多说一个字,断气而亡。 “啊!”北宫青的脸上满是惊恐之色,一阵血色上涌,昏死了过去。 “公主,公主!” 她能清楚地听到魏姗姗急切的呼叫声和侍卫们进出的脚步声,许久之后,终于迎来了北宫墨的御驾圣临,不过让她惊讶的是,他进门后首先关注的对象竟是她,亲自抱着她往殿外走去,却对皇后的生死不管不顾。 她装昏的面容紧绷了下,他究竟出于何种心思待她? 为何她心里越来越感觉不安?他越是在意她,对她越好,她就愈加感到害怕。 像北宫墨这般性情阴晴不定之人,被他盯上绝不是一件好事,她宁愿他还是像从前那般对她横眉冷对、冷嘲热讽,也总比现在让她猜不透心思、惴惴不安来得强。 一直等到北宫墨和御医都离去后,她才睁开眼醒来,抬手看了眼已经包扎完毕的手背,五指轻握了下,这时才感觉到丝丝疼痛。希望这件事也会随着这道伤口慢慢地愈合,直至消失。她不后悔让林宫娥喝下毒茶,凡是背叛她的人,她会双倍奉还于她。 眼下,对于此事,唯一知情的人就只有魏姗姗,但她直觉魏姗姗不会出卖于她。抛开她两次的相救之恩不说,魏姗姗也算是间接地被她拖下了水,一荣俱荣,一损皆损。至于此事的后续发展,她并不关心,既来之,则安之。忙活了一天,她也感觉疲惫了,拉上触感柔软的丝被,她安心地睡了过去。 皇后之死在朝中上下掀起巨浪,尤其以右相沐谦为首的朝臣蠢蠢欲动,誓要将害死皇后之人诛灭九族,因此林宫娥的族人在几日之间全部伏诛。而魏姗姗也因皇后之死受到牵连,被授以护主不利的罪名而关进天牢。 北宫青这些日子一直以养病为由,足不出户,在外人看来是受了惊吓,实际上她是在躲避风头,暗中观察后宫的动向。她总觉得下毒害死皇后之人定是后宫之人所为,而嫌疑最大的莫过于季妃。因为皇后一死,她便是后宫之中身份最高之人,离皇后的凤座也只有一步之遥。 期间,北宫墨都不定期地来探望她,在她的再三请求下,魏姗姗被释放出来,成为了她的贴身侍女。 来到异世几月后,终于迎来了第一个新年。 宫中在除夕之夜准备了隆重的宫宴,满朝文武携带了家眷前来参加筵席。每当此时,女眷们通常是盛装出场,姹紫嫣红,美不胜收。 北宫青踱步在宫廊上,穿梭于灯光交错的大红灯笼之间,这幅场景让她联想起她出逃皇宫当日的情景。那日也是满目的灯笼高挂,父皇的丧期未满,而北宫墨却不循祖制,撤去白绫寿灯,改为红绸喜灯。 她不会忘记母妃惨死的场景,更不会忘记再次进宫的目的,可是她如今正在思索的,却是如何出宫的难题。今夜是除夕之夜,是她和李澈相约共度之夜,她定要想到良策出宫不可。至于酉时便要开始的晚宴,她无法推托,这是她第一次面对满朝群臣的大日子,她定要慎之又慎。 “公主,赴宫宴该走这边。” 听到皇甫劲在身后的提醒,她这才惊觉自己想事情想出了神,走错了方向。自从北宫墨任命他成为她的贴身侍卫后,皇甫劲便一直追随在她身边,她尽量与他保持着距离,在外人面前对他态度极为恶劣,为的就是不牵连他。 “王劲,你能带我出宫吗?我需要出去一趟。”她思虑了再三,最终还是把希望寄托在了他身上,莫名地,她直觉他一定会帮他。 皇甫劲诧异地回望了她一眼,毕恭毕敬地回道:“公主有何吩咐,属下愿意代劳。” 北宫青摇头道:“我需要亲自出宫,你能帮我吗?” 皇甫劲若有所思地沉吟了半会儿,回道:“属下尽力而为。” “多谢。”有他这句话,她知道事情一定能成。他的能耐,她是见识过的,况且他在宫中行走近一个月,定然对皇宫中的守备较为熟悉。 愈接近宫宴会场,扑面而来的热气愈盛,拜那张通缉令上的画像所赐,满朝文武没有一个不认识她的。北宫青所到之处,众人皆以怪异的眼光观望她,但他们眼中显而易见的惊艳之色,却是让她着实得意了一把。 人群之中,她看到了萧白,他还是一身月白色的长袍,随意闲适,却在人群中犹如鹤立鸡群,十分得醒目。所有人当中,她也只认得他,刚想上前与他打招呼,转眼瞥见北宫兰往他方向走去,她立即停驻了脚步。北宫兰对萧白的心思路人皆知,她可不想参和其中,平白地在宫中树敌。 转了个方向,正欲往别处走去,萧白却眼尖地看到了她,朝她这边走来。 “公主!末将参见公主。” 北宫青听到他的喊声,无奈地停了下来,刚一回头就迎上了北宫兰嫉恨的目光。她心中实在委屈,越想远离是非,可是非偏偏自己找上门。 “萧将军,别来无恙?” 萧白见到她心情似乎极佳,含笑说道:“末将一直期盼着与公主在军中.共事,可惜公主前些时候受了惊吓,末将心中十分牵挂。如今见公主神采奕奕,末将便放下心了。” “多谢萧将军挂怀,待过了年,我们便能共事了。”若不是因为皇后之事,她早已去了军中,不过日子也不远了。 北宫兰却在此时走上前,插话道:“皇兄凭什么让你跟萧将军共事?你一个傻子能有什么能耐?” 面对她的奚落,北宫青心中忿然,但面上没有表现出来,慢条斯理地含笑说道:“我也很想知晓,皇兄为何偏偏选我去军营传授阵法,若是五妹愿意代劳,我定会感激不尽。” 北宫兰脸上露出窘色,她根本不懂什么阵法,让她如何传授?明白对方是在还击她,她傲慢地扬眉回击道:“你别得意,将士们怎么可能听一个女子的指挥?到时候你无法在军中立足,看你还怎么嚣张?” 北宫青不愿再与她胡搅蛮缠,不动声色地回道:“多谢五妹关心,我会小心留意的。” 她不再停留,转身往别处走去,北宫兰的敌意或多或少都源自萧白对她的别样热情。说实话她觉得自己很冤,不过无论如何,她只想离他们远点就是。 “皇姐,见上你一面可真不容易。”刚走出没多远,北宫澄穿着大红朝服,手摇银扇,嬉笑着朝她走来。 北宫青见到他心情顿时变好,故意板下脸道:“四弟,你怎么都不来看我?” 北宫澄顽劣地撇嘴道:“还不是皇兄,他对我下了禁足令,不许我离开王府。今天若是除夕夜,我还指不定哪天才能出府逛逛呢。” 北宫青眯起眼睛斜视他,调侃道:“少来了!就你那性子,皇兄能禁得了你?”她根本不信他会真的乖乖地呆在王府里不出门。 北宫澄嘿嘿笑道:“还是皇姐火眼金睛,不过我也就是偶尔爬墙出去游玩罢了。” 第十二章 新年宫宴 “听说皇兄要替你选妃,你有中意的人没有?”偶尔从北宫墨口中听闻要为他选妃的消息,她心中纳闷,十四岁的人就能娶妻么?北宫澄怎么看都像个未成年的小屁孩,这样稚气未脱的人能承担得起婚姻的责任吗? 北宫澄甩甩手中的银扇,不满地抱怨道:“别提了,我才十四,还没玩够呢。、皇兄也不知哪根筋不对,突然要为我选妃,真是中了邪了。” 北宫青听到他这番言语,忍不住噗哧一笑,也就他敢这么大胆地数落北宫墨。故意想逗逗他,她冲他眨眨眼,说道:“今晚有这么多的女眷到场,你可以留意一下,说不定其中就有适合的人选。挑一个自己中意的,总比皇兄乱点鸳鸯谱要来得强。” 北宫澄似乎有些心动,挑眉道:“要不,皇姐替我参谋参谋?” “当然没问题,乐意之至。”北宫青拍拍胸脯,十分地愿意“乐于助人”,此等有趣之事,她怎能错过? 北宫澄见她反应如此热烈,反而有些担忧,犹豫道:“呃……我看,还是仅供参考吧。” 北宫青不悦道:“怎么,信不过我的眼光?” 北宫澄小声嘀咕道:“你的眼光的确不咋的。” 知道他是意指她和端木俊之间的关系,也知道他对端木俊的印象一直不好,她面带威胁地质问道:“你什么意思?” 北宫澄却不畏惧她,哼声道:“你心里明白。” “切。”北宫青白了他一眼,不再理他。 宫宴在酉时三刻才正式开始,随着北宫墨的入席,群臣跪呼万岁。 北宫青实在讨厌这样的跪拜仪式,尤其是让她对着仇人下跪,她心有不甘。 抬头望向龙座上的北宫墨,他一身墨红的龙袍,头戴纯金九龙冠,英姿勃发。坐在北宫墨身边的是一名温婉隽秀的美丽女子,想必她就是传闻中的季妃了。看她眉目间含情脉脉,眼带秋水,活脱脱的一个水漾女子,清丽脱俗,让人一眼就留下难忘的印象。 北宫墨竟会喜欢此等纯美干净的女子,倒是有些出乎北宫青的想象,在她的印象中,他应当是钟情那类美艳妖冶的女子才对。 她的目光向季妃身后稍移,看到她身后那名娇俏可人的宫女,双瞳倏地放大,那宫女竟然是何灵!她一直在猜测何灵为何会出现在宫中,如今她终于有了答案,难道下毒害死皇后之人竟是眼前这名如水一般纯净的女子? 她有些不敢相信,可眼前的事实却又不容得她不信,否则如何解释那日偶然撞见何灵时她面上的惊惶失措之色?都说人不可貌相,她如今是真的相信了。 “皇妹,你一直盯着季妃瞧,是否看出什么端倪来?” 听到北宫墨的突然发问,她立即醒过神来,才察觉自己已经盯着季妃看了许久,回道:“回皇兄,臣妹只是惊讶于皇嫂的美貌,一时看呆了而已。” 季妃闻言,用丝帕抿嘴笑道:“皇妹说笑了,臣妾蒲柳之姿,怎能跟皇妹的倾国之颜相提并论?” “倾国之颜?如此大的罪名,我可担当不起。”北宫青感到心中酸涩,当初端木紫的一份遗诏,将她视作了红颜祸水,她真不是该喜还是悲。 这时,位于左排第二位的季相突然起身插话道:“皇上,今日乃是大喜之日,各位大臣都带了各自的家眷前来饮宴。何不趁此机会,让各家的千金公子都来表演一下才艺,为宴席助兴如何?” 北宫墨慵懒地饮着杯中的酒水,应允道:“季相所言甚是。” “皇上,皇后尸体未寒,怎可在宫中大兴歌舞?”右排第二位的沐相从座位上爬起阻止,面容有些苍白,许是为皇后之死而心力憔悴。他狠瞪了季相一眼,他的女儿一死,季相的女儿就顺理成章地成了皇后的最佳人选,他如何甘心? 尤其是在皇后死后,原本依附于他的朝臣们,有一部分见风使舵,接连地投效了季相,使得他势力大减,他如何能不愤恨? 季相无视对方的指责目光,讥讽地笑道:“那依沐相的意思是让整殿之人在除夕之夜,皆含泪啼哭,为皇后披麻戴孝?” 沐相勃怒,走至殿中央,跪拜道:“皇上,皇后之死另有蹊跷,您不可不深究到底啊。” 北宫青手上动作一顿,果酒的液滴从杯中洒了出来,她本以为皇后之事已告一段落,谁想他竟然还不依不饶地调查此事。她下意识地抬头望向龙座旁的季妃,碰巧捕捉到她目光中的一丝慌张之色,心中更加了然。眸光稍移,碰触到季妃身后何灵投来的目光,融合着各种难以言喻的情感,北宫青深深地回望了她一眼,似乎想从她水灵灵的眼眸中看出些许信息。 “沐相,今日乃大喜之日,你是想扫皇上和大臣们的兴致吗?”季相也跟着站至殿中央,咄咄逼人,谁都看得出来左右臣相之间积怨甚深,今日尤为明显。 沐相瞪着他怒不可遏,从前即使两人不和,对方也不敢如此明目张胆地与他叫板,如今他一旦失势,对方便愈加落井下石。这笔账他会慢慢跟他算,不要以为他的皇后女儿去了,他便如泰山崩顶,他会让他知道他沐相在朝中的真正实力。 “皇上,请三思。” 沐相以为凭着自己在朝中的资历和影响,皇上多少会给自己几分薄面,可是他错了,北宫墨的心思绝不是他所能猜透的。 “好了!来人,沐相醉了,送他回府。”北宫墨朝左右摆了摆手,变相地将右相轰出了宴席。 沐相满目的震惊,脸上尽是不信之色,他无论如何也不相信北宫墨会如此冷待他。 “皇上!” “下去!”北宫墨一声厉喝,喝止了欲挣脱侍卫的沐相,手中的一只九龙玉杯也跟着砸到了沐相跟前。玉杯的碎裂声彻底将沐相镇住,任由侍卫们架着他拖出了宫殿。 满朝的文武顿时呆住了,整个大殿鸦雀无声,谁都看得出来皇上正在气头上,不敢大声喘一口气。 季妃柳腰轻扭,倚近北宫墨身旁,在旁细语劝道:“皇上,您别动气,小心伤坏了身子。臣妾的小妹能歌善舞,不如让她来舞上一曲,为大家助助兴如何?” 北宫墨微眯了下鹰眼,接过随侍太监递来的新酒杯,慢慢启口道:“准了。” 北宫青在下边斜眼注视着他,他怕是早就想削弱沐相一党的势力吧,否则又怎会在众目睽睽下给沐相难堪?或许皇后的死,也是他暗中默许也说不定,她越想越心惊,莫不是她暗地里干的事也在他的算计之中?她以后得更加小心才是。 “小女季婉柔参见皇上。” 只见殿中走出一名黄衫纱衣的女子,粉润的脸庞上透出一丝淡红色的光彩,一双媚人的大眼睛莹光流转,最引人注目的是她高挺的双峰和细小的腰身,再加上丰腴的臀部,当即惹得大部分的男宾客眼睛发亮。 看着眼前的这名女子,北宫青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自己的胸部,与她相比还真是小得可怜。难道男人都喜欢身材有料的女人? 今晚她本打算将自己的第一次献给李澈的,现在反而有些发愁,他会不会也跟其他男人一般喜欢身材丰腴的女人呢? 转头再看向北宫墨,果然他也如其他男人一般对她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她,抬手道:“平身。” 随着乐声响起,季婉柔舞姿翩翩,时而旋转,时而轻舞飞扬,似有乘风而去之感。北宫青甚觉诧异,原以为她会跳比较妖冶的舞蹈,毕竟以她的资本没有一个男人能抵挡得住她的诱惑,然而这段舞却清纯脱俗得令人神往。她仿佛融身于一片桃花林中,逐蝶而舞,纯真而烂漫。 龙座上,北宫墨神情变化越来越大,他突然起身走下龙座,霸道地将季婉柔拉入怀中,声音魅邪地问道:“愿意做朕的女人吗?” 季婉柔脸上狂喜,无骨的柔腰向他身上靠去,细语回道:“婉柔愿意。” 北宫墨一把将她横身抱起,在满殿宾客的瞩目下,离开了宴席。底下开始小声地议论,恐怕过了今晚,后宫又该多一名贵人。 北宫青嘴角露出一丝讥笑,北宫墨再怎么能耐,也还是无法阻挡美色的诱惑,只要他有弱点,她就不愁没机会下手。无意间瞥见季妃眼中划过一丝阴霾,北宫青不由地冷笑,她终于也尝到自食恶果的滋味,想必她现在定在后悔方才的提议。姐妹两个共侍一夫,想来她也真是可悲。 北宫青想着早点出宫去见李澈,趁着宾客们正在议论之际,她悄悄地起身退了出去。可还没走出几步,却被北宫兰突然出声叫住。 “皇姐这是要去哪里?据本公主所知,皇姐文武双全,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今日诸位文武大臣在此,又逢新年佳节,咱们不妨来个以艺会友。谁能赢过我们东旭国最为聪慧的三公主,本公主就赏赐他黄金千两。” 北宫青吃惊地望向她,看来她是专门跟自己找茬呢。听着底下细细索索的议论声,她缓了缓神,勉强笑道:“五妹,别开玩笑了,我哪有那么大的能耐?” 北宫兰直接无视她的话语,转身望向其中一名年轻的官员,说道:“李大人,你是上一届的文科状元,擅长诗词歌赋,你来与三公主比试比试。若是你胜了,本公主就赏你黄金千两,若是败了……本公主就让皇兄罚你去书库修书三年。” 那年轻官员受宠若惊地站起身,躬身回道:“是,五公主,臣一定不负所托。” “三公主殿下,下官李钰,请赐教。” 北宫青从他眼中看出他对北宫兰明显的爱慕之意,既然他们要合力与她为难,她又怎么可能就这样任人欺凌而不反击呢? “李大人,你学富五车,一定对四书五经熟烂于心。” “那是自然。”李钰自负才高八斗,论起学识,格外得骄傲。 北宫青有意想捉弄捉弄他,抢先将主动权抓到了手里,故意问道:“那你一定读过《大学》?” 李钰自豪地仰头道:“倒背如流。”想他自幼就记忆过人,有过目不忘之本领,在乡间被称为神童。他虽出身平寒,但凭着自己的学识得到夫子和沐相的赏识,可谓是平步青云,才有了今日位列朝班的殊荣。 北宫青也相信他确有真本事,否则也不可能摘得状元郎的桂冠,说道:“那我问你,你读完一遍《大学》需要多长时间?” 李钰不疑有它,回道:“半日足矣。” “太久了!我只需要嘴巴一张一合的时间。”北宫青冲他摇摇手,为他亲自示范道,“大、学。” “这……”李钰顿时懵了。 北宫青不给他时间争辩,又再出题道:“我再问你,你看完一遍《大学》需要多长时间?” 李钰微蹙了下眉头,不解她为何纠缠在这样无关痛痒的问题上,回道:“大概一两个时辰。” 北宫青再次摇摇手,说道:“与方才同理,我只需要一眨眼的时间。那么,让你忘记《大学》又需要多长时间?” “这……”李钰被她彻底搞糊涂了,这哪里是学识比试? “我不需要时间,因为我根本就未曾读过,如何记住?”北宫青摊摊双手,在心底暗笑,她就是要把他搞得晕头转向,若是真的以真才实学比拼,她恐怕也只有给人提鞋的本事。 “最后一个问题,你修完《大学》又需要多长时间?” “通常人修学《大学》需用半年的时间,而下官只花了一月时间。”李钰甚为自豪,他的学习接受能力,不是普通人能及的,说话的底气也充足了几分。 北宫青摇摇手,惋惜地说道:“你又错了,答案是至少需要一辈子的时间。因为《大学》中所谓的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需要一个人毕其一生的精力去完成,然而并非每个人都有能力实现,或许有些人用几辈子的时间也无法修成《大学》的精髓所在。就拿李大人来说,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你至今又完成了几样?” 李钰脸上愈加发红,无言以对,憋了许久,才躬身回道:“下官汗颜。” 第十三章 才艺比试 北宫兰见他这么快就认输,心中气恼,出言道:“方才你只不过是投机取巧罢了,若论真才实学,你如何能与李大人相提并论?依本公主看,不如你们二人各作一首诗,由百官评判,如此便能分出胜负。,” 她顿了顿,说道:“春日将至,就以咏春为题吧。” 北宫青心思一转,不就是背诗吗?她不会作诗,难道还不会抄袭吗?唐诗三百首,随便挑一首,还怕赢不了他? 她素手一扬,大方地说道:“李大人先请。” “那下官献丑了。”李钰不愧是状元出身,一会儿的功夫就胸中有了文章,目光中迸射出几分神采,朗声念道,“江越城里又东风,东风吹雨细于尘。不须迎向东郊去,春色已满万户庭。” 他的诗一出,底下立即响起一片喝彩声,李钰春风得意地拱手向底下致谢。北宫青不得不承认他的确很有才华,可是在这种状况下,她怎能认输? 她接着开口念道:“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 这次,底下的喝彩声比方才更甚,赞美声此起彼伏。北宫青心中一阵得意,若这首诗不是抄袭韩愈的,而是她本人所作,她此时怕是要趾高气扬地上了天了。 李钰顿时脸色微变,再看她的神情带着几分崇敬之色,朝她长长地作了一揖,道:“好诗!下官认输。” 北宫兰难看的脸色更黑了一层,走至殿中央,说道:“我来跟你比。” 北宫青有些头疼,看来她今天是不打算放过她了,问道:“比什么?” “比琴艺。”北宫兰朝宫女挥了挥道,“来人,摆琴。本公主今日就弹奏一曲《阳春白雪》,为大家助兴。” 北宫青不得不承认古时候的女子的确是才艺兼修,多才多艺,北宫兰的一首琴曲弹奏下来,让人心旷神怡。 北宫兰止了琴音,将位置让了出来,傲慢地扬头道:“轮到你了。” 北宫青大方地摊摊手道:“我自打出生以来从未碰过琴,如何能弹?此事宫中上下皆可作证,若是我能弹奏出一首曲子,那便是从娘胎里**来的本事了。” 北宫兰面上露出几分喜色,讥讽地说道:“那你是认输了?” 北宫青摇摇头,说道:“既然是以艺会友,那我不妨为大家舞上一段剑舞。只不过,你这一千两黄金的彩头还作不作数?若是不作数,我还真没什么兴致了。” “自然作数,如果你能赢我,我就把一千两黄金输给你。”北宫兰自诩不可能输给她,便应下了她的注码。 “好,一言为定。”北宫青话语掷地有声,转身面向底下的萧白,说道,“萧将军,能否请你为我弹奏一曲?” 萧白微笑颔首,坦然应道:“末将荣幸之至。” 北宫青窃喜地偷瞄向北宫兰,果然见她气得咬牙切齿。这可怪不了她,谁让她没事来招惹她,她可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萧将军就弹那日灵秀宫初见时的琴曲即可。”萧白颔首,袍子的下摆往边上翩然撩起,坐于琴具前。 一边的北宫澄为她取来一把剑,抛向她,看好戏般说道:“皇姐,接着!” 北宫青接过宝剑,随着萧白的铮铮琴音响起,剑器舞动。她所舞的正是当日李澈所教之剑法,只是如今又结合了她新学的轻功,整套剑法变得愈加飘逸轻灵,极为赏心悦目。 她的剑势随着琴音的忽急忽慢而不断变化,粉红的身影在大殿之上游走飘荡,闪烁的剑光幻化出美妙的光影。当琴音达到最激潮时,似万马奔腾之声,又似百万雄师攻城掠地,所向披靡。北宫青只觉得全身上下热血沸腾,剑气也更加地凌厉,虎虎生风,她情不自禁地开口吟诵道: “葡萄美酒夜光杯, 欲饮琵琶马上催。 醉卧沙场君莫笑, 古来征战几人回。” 她有感而发的一首诗,无形之中收服了所有在场武官的心,几名性子直爽的武将当场拍打着桌子高声叫好。 北宫兰见此,懊恼地直跺脚。北宫青收了宝剑,将它丢还给北宫澄,随后含笑看向北宫兰,说道:“多谢五妹的千两黄金,请将它转交给萧将军,就当是我为常年征战沙场的将士们增添一件寒衣,以示敬慕之心。” 萧白用崇慕的眼神看着她,拜谢道:“多谢三公主。” 北宫青瞧见北宫兰的脸色越来越差,怕她一会儿再发彪,心想还是早撤为妙,笑言道:“你该谢五公主才是。我先行一步,诸位尽兴。” 在皇甫劲的协助下,北宫青顺利地到了宫外。新年前夕,皇城的大街上彩灯高挂,喜气洋洋,热闹非凡。北宫青穿梭在人群中,四处张望,她一早与李澈约好出宫后在千湖见面,可是眼下她还穿着宫装,在人堆中特别扎眼,她急需换一套便衣。记得上次逃离东旭皇宫时,她曾躲入一家成衣店避开官兵,她不记得大致的方位,只能凭着记忆寻找。 皇甫劲见她左右张望,忍不住上前问道:“公主,你想去哪里?” “去成衣店。”绕过一个弯,她终于看到了那家熟悉的店铺,加快脚步往里走去。 店还是那家店,掌柜还是那名掌柜,只是两次来的心境有所不同。北宫青扫了一眼店内的摆设,对掌柜说道:“掌柜的,帮我找件合适的衣裳,我现在就要。” 掌柜仔细打量了她几眼,冲身旁的小伙计使了个眼色,小伙计会意,立即从里屋捧了件桃色的长裙出来。 “姑娘,您看这件如何?”掌柜将长裙递到她跟前,面上带着十分的殷勤之色。 北宫青伸手抚摸了下裙子,触感柔软滑腻,用极为罕见的雪纱缝制而成。她曾见过北宫兰穿过这样的衣裙,当时还特意留意了一下,忍不住赞道:“好精致!一定很贵吧?” 掌柜笑盈盈地回道:“姑娘是本店今年最后一位顾客,本店免费赠送,不收分文。” “真的假的?”北宫青大感意外,莫非今晚真的走运,撞见这等好事? 掌柜为打消她的顾虑,诚恳地点头道:“千真万确。” 北宫青心想反正有王劲在此,出不了什么事,于是便接受道:“那我不客气了,借你们的更衣室用一下。” “姑娘里边请。”掌柜欢喜地亲自为其引路。 “王劲,你就在这里等我吧。”北宫青回头跟皇甫劲打了声招呼,便跟随掌柜进了内堂。 换上长裙,她心情极好地在原地转了个圈,这条裙子简直就是为她量身订造,大小尺寸都恰到好处。她在心中默默地许了个愿,希望今晚是她的幸运之夜,好事不断来。 她迈着轻快的步子走出试衣间,刚一掀开帘子,迎面撞上一人。她一抬头,惊喜地叫道:“阿澈?!” “跟我走。”李澈展颜微笑,欢愉地拉起她的手,往成衣店的后院方向走去。 李澈带着她从成衣店的后门悄然而出,将皇甫劲独自一人留在了店里。北宫青欣喜地望着他俊美的侧脸,今晚的他在丰神俊朗的气质下多了几分生动,他的好心情几乎都写在了脸上。 今晚的相遇带给她些许意外的惊喜,他的出现让她预感今晚会好运连连,心情更加地激昂起来,问道:“阿澈,你怎么知道我会在那里?不是说好了在千湖等吗?” 李澈放慢了脚步,转头望着她,莞尔笑道:“我是专程来为你送衣裳的,嗯,很合身。” “这是你送我的?难怪掌柜的说免费赠送呢,害我白高兴一场。”北宫青故作叹气,心中却无限欢喜,想不到他也会做如此浪漫之事。 李澈收敛了笑容,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不喜欢我送你衣裳吗?” 北宫青摇头轻笑道:“当然不是。只是别人赠送的,跟你赠送的不一样。你是自家人,花的是自家的钱,我心疼啊。” 李澈摇头苦笑,轻刮了下她小巧的鼻子道:“小财迷!” “青儿,你还记得半年前,你也曾到过这家店吗?那是我第二次见你,也是从那时起,我就被你深深吸引住了。”回想起当时的情景,李澈感慨万千,缘分就是如此得奇妙,兜兜转转,有缘之人终于又再重聚,只是其中的辛酸,难以道尽。 北宫青顿觉恍然如梦,那日发生的一切一一掠过她脑海,惊叫道:“你是说,那位拿着狐狸面具的白衣公子就是你?这也太巧了!我当时急着逃命,连你的样子都没看清楚呢。” “阿澈,你到底还瞒了我多少事?”她神色微动地望向李澈,她从来不知道他们之间竟错过了那么多,而他却只字不提。 李澈微笑低吟道:“这是最后一件,再也没有了。” 北宫青抿了抿嘴,内心泛起一抹甜意,笑言道:“看在你这么用心安排的份上,待会儿我送你一份新年礼物。”她踮起脚尖,在他左颊上偷亲了一口,嬉笑着向前奔去。 李澈窃喜地抚上自己的脸颊,温热的气息尚存,芳香仍在,他不由地心神荡漾,愈加期待她为他准备的神秘礼物。 千湖湖畔,一艘做工精细的画舫停在岸边,以红绿两色搭配而成,充满江南竹苑的风味,高雅而婉约。同在千湖上的还有几艘画舫,但没有一艘能胜过它的雅致和风姿。 北宫青惊喜地叫道:“好美的画舫,是你准备的吗?” 李澈颔首道:“喜欢吗?” “喜欢。”北宫青欢喜地应和,拉着他跑上了画舫。 画舫的船头围有护栏,北宫青一跃跳上了船头高处的平板上,张开双臂朝着湖面欢声呼叫。她兴意盎然的欢叫声穿透夜幕,传遍了千湖的湖面,连四周围的空气也跟着跳跃。 她转过身,面向李澈,眉眼间尽是笑意。她素手轻转,走了几个舞步,嘴里跟着吟道:“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在月光和画舫上的灯光掩映下,她似个舞动的精灵,无处不散发着青春的活力。李澈有些看痴了,怔怔地注视着她,满目的柔光在黑眸中流转。北宫青也在深深地回望着他,月光下的李澈,白衣圣洁,月亮的余辉洒在他身上,仿佛披上了一层银色,格外地吸引人。 俩俩相望间,突然**一个声音,将两人打断。 “师兄,你们回来了?” 北宫青一抬眼,越过李澈看到了他身后刚从船舱中掀帘而出的夏晓雨,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原来这艘画舫上不止他们两人,这就是他的精心安排吗?她的好心情倏然消失不见。 李澈回首询问道:“晓雨,晚宴准备好了没?” 夏晓雨嫣然笑道:“早准备好,就等苏姑娘来了。不对,应该是公主才是。” 北宫青从船头上跳了下来,勉强地扯开一抹笑容,回道:“夏姑娘,有劳你了。” 看着一桌子的人,李澈的两个师妹、吕翔,一下子多了这么多的灯泡,她的好兴致顿时全无。她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面前的饭菜,无趣地听着他们讲述在山中习武的经历,心中的落差甚大,以致于心情越来越低落。 跟他们在一起,北宫青总觉得自己格格不入,他们是最亲密的同门师兄妹,最信赖的朋友。而她呢,不过是个外人罢了。 第十四章 再见侠女 独自站在船头,仰望着星空,北宫青突然有些惆怅。。为何李澈如此完美,却仍是无法给她魂牵梦萦的感觉? 夜空中映照出端木俊魅惑的俊脸来,在齐苍山的那个夜晚,他们相偎而依,他难得展露的温柔是她最为珍视的美好。为何每当夜深人静时,她总会时不时地想起那个人,那个一次次带给她伤痛之人。或许,她还是无法做到彻底忘记他,或许,李澈在她心底还是无法取代他。 “青儿,你不开心吗?” 身后传来李澈关切的询问声,她转头轻笑道:“没有,我吃饱了,出来消化一下。” 李澈感觉到她的言不由衷,眼底划过一丝受伤的神情,说道:“可是你根本没吃多少。” 北宫青借辞辩解道:“我方才在宫宴上就已经吃饱了。” 李澈眼神黯淡了几分,问道:“青儿,你是不是不喜欢晓雨她们在这里?” 北宫青不想他难过,忙摆手解释道:“你别多心,她们是你的朋友,大家一起过年热闹些,不是吗?” 李澈知她说的不是真心话,也不再追问,转换话题道:“你不是说有礼物要送给我吗?是什么?现在可以看了吗?” 北宫青顿时愣在了那里,她要如何告诉他,她为他准备的礼物就是她自己呢?也许,他们之间还是缺少了些缘分吧,她灵机一动,说道:“呃……我想送你一支舞。” “可我更想听你唱歌,你的歌声一定很美。”李澈希冀地望着她,他潜意识里还是无法忘记那日在玉女峰上她和端木俊的对话。 “这一生,我只为你而唱……”这是她对端木俊的承诺,内心里她不想打破自己的诺言,即使眼前面对的是全心全意爱着她的李澈。 “我今天喉咙有些不舒服,还是跳舞吧。”她有意避开李澈的目光,翩然起舞。 当爱已成伤,在心底划下痕迹,即使她耗尽心力也无法抹去。或许某一天她能真正地敞开心扉,而那时,她心底深处的那个人也将永远消失在她的记忆中。 李澈的眼底划过一丝痛楚,她翩然的舞姿胜过皎月的光华,遮盖了一切繁华尘嚣,然而她越是美得惊人,他越是感觉心痛。他始终无法真正地敲开她的心扉,她的心门早已牢牢地关闭,而门的那端住着另一个人。 “青姐,你跳得太棒了!”梦冰凌欢叫着由船舱向船头走来,身后跟着她的师姐夏晓雨。 梦冰凌心情有些迫切地问道:“师兄,你不是准备了烟花吗?怎么还不放?” 夏晓雨扯了扯她的衣袖,无奈地皱眉道:“冰凌,这是师兄给公主的惊喜,你怎么就说出来了呢?” 北宫青意外地看了眼李澈,他竟然还安排了如此多的惊喜,只可惜她的好心情早已一去不复返。不想扫了她们的兴,她淡笑道:“不碍事,我还是很惊喜。” 李澈击了下掌,对岸的烟花随之爆破绽放,霎时间照亮了半边的夜空,绚丽灿烂。身后的梦冰凌师姐妹欢畅地嬉笑,她们自幼生长在深山中,还从未见过如此盛景。 仰望着满天绚烂的烟花,可是北宫青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有一种难言的情绪卡在喉咙口,她感觉到压抑。耳边是隆隆的烟花爆破声,她却将自己屏蔽在了自己的小小天地里。她低头解着手中的红线,交错缠绕,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 李澈凝望着她的侧脸,心情也跟着低落,为何她明明就在自己跟前,却又那么遥不可及? 北宫青实在没什么心情继续呆下去,早早地便要回宫。李澈一路送她到宫门口不远处的角落里,两人相望无言,彼此都有些尴尬。 最后还是李澈先开了口,说道:“青儿,我哪里做得不好,你告诉我好吗?” “没有,你已经做得很好,我只是……”她不知究竟该如何向他描述她此时的心境,满怀期望而去,败兴而归,心里难免会有些失落。 李澈追问道:“只是什么?” 北宫青为难地说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 “你还是忘不了他?”不想问的话还是说出了口,受她的影响,他的心情异常地低落。 “我……”清楚地看到他眼眸中的伤痛,她的心也跟着受伤,想解释些什么,却被他打断。 “我明白了。”李澈萧瑟地背转了身,渐渐离去,直至消失在夜幕之中。 心底某处突然陷落了一块,胸口处异常地闷热,他突然松开了她的手,将她遗落在荒无人烟的阡陌中,恐惧感铺天盖地地向她袭来。 她该怎么办? 她感觉有些无措。 “啊!”正在她失神之际,身后突然出现一个黑影,将一把剑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黑衣人冲着身后追来的侍卫们喝道:“你们都不要过来,不然我杀了她!” “三公主?!”侍卫队中有人认出了北宫青,失声叫道。 “你别乱来,快放开公主。” 北宫青被眼前突如其来的一幕给怔住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她怎么无端端地就成了人家的人质?转头朝身后的黑衣人蒙着的脸上瞄了一眼,感觉此人甚为熟悉,她深吸了一口气闻出她身上特有的味道,低声叫道:“野秋?” 黑衣人脸色微变,似乎也是刚认出她来。北宫青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对侍卫们说道:“你们都别动,要是本公主少一根汗毛,本公主要你们陪葬。” 侍卫们闻言,哪里还敢上前?皇甫野秋假装挟持着她,带着她施展轻功离去。 两人飞行了一段距离后,在一座废弃的院子里落脚。 北宫青不由好奇地问道:“野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突然出现在东旭,又被侍卫们追捕,定然是遇到了不小的麻烦。 皇甫野秋摘下脸上的黑布,露出清丽冷艳的面容来,说道:“我在半路刺杀沐相,结果坐在轿子里的不是他,而是他儿子。” 北宫青惊讶地问道:“沐天生死了?” 皇甫野秋挑眉道:“没有,不过不死也残了。” “佩服!”北宫青倒希望听到沐天生死翘翘的消息,像他这样到处调戏良家妇女的烂人,早死早超生。 她又问道:“可是你为什么要刺杀沐相?你们有仇?” 皇甫野秋也不隐瞒,娓娓诉说道:“五年前,沐谦陷害我义父皇甫大人一家通敌卖国的罪名,害我义父一家被先皇诛灭九族,此仇我非报不可?” 北宫青深感同情,说道:“那皇甫一家果真被诛灭九族,一个后人都不剩?” 皇甫野秋黯然摇首道:“不是,我的义兄和义妹在那场劫难中侥幸存活了下来,我一直在寻找他们,可是至今都没有任何线索。” 北宫青自告奋勇道:“你告诉我,他们叫什么名字,我可以帮你留意一下。” 皇甫野秋道:“我义兄叫皇甫劲,他有一个十岁左右的妹妹,名为皇甫英。” “皇甫劲、皇甫英?难道是他……”听到这两个名字,北宫青自然而然地想起了破庙里遇到的那一对兄妹。王劲、小英,皇甫劲、皇甫英,名字如此相似,她越来越怀疑他们便是她要找的人。 “你见过他们?”皇甫野秋神色略显激动,拉着她的手追问。 北宫青在没有百分之百的确认下,不想她因希望落空而失望,说道:“我也不确定,不过我会帮你问问。” 皇甫野秋感激地点头道:“那就拜托了。对了,你呢?你怎么突然之间成了公主?” 北宫青不由地苦笑,轻叹道:“我本来就是东旭国的三公主,总之,一言难尽。” 她将自己的身世和之前的一番经历与她娓娓道来,讲至七七八八时,李澈突然出现在了院子里,看他神色匆促,应是急切赶至。 “青儿,你没事吧?我听说你被人劫持。”方才他行至半路,心里有些放不下,于是又折了回去,谁想恰好看到侍卫们正在到处寻找她的下落。他一着急,就也跟着四处寻找,心里懊恼不已,直恨自己太过意气用事。 “阿澈,你不是走了吗?”再见到他,她鼻中有些酸涩,如被遗弃的孤儿一般。 李澈上前紧紧地拥住她,低声吟道:“不要离开我!青儿,不要离开我!” 委屈的泪水一下子倾泄而出,全天下的人都可以抛弃她,唯独他,他是她在这异世上最后的温暖,她想牢牢抓住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或许她太过自私,只考虑到自己的感受,但她知道失去他,她一定会很痛苦。 待她情绪稳定下来,才想起身边还有一个人,回头一看,哪里还有人影,奇怪地问道:“野秋呢?” 李澈轻拭着她的泪水,说道:“她走了,她是谁?” “一位故人。”北宫青任由他为自己擦拭着泪水,他的细心和无微不至,让她心中充满暖意。 “阿澈,对不起,今晚辜负了你的精心安排。”她看了看天色,月亮还未爬至最上空,欣喜地说道,“现在子时还没过,那也就是说除夕之夜还没结束,你跟我来!” 李澈被她拉着往外跑,唇边的笑容越扩越大,问道:“去哪里?” 北宫青回头甩了他一个明媚的笑容,道:“到了你就知道了。” 临近午夜的皇城街道,行人稀稀疏疏,带走了之前的繁华和喧嚣。两边高悬的灯笼已熄灭了近半,两人手牵着手欢奔在大街上,朝着千湖湖畔而去。 前方就是画舫的停泊处,宴罢人散,只有几盏灯笼挂在船头处,李澈轻笑着问道:“怎么又回到这里?” “现在就只有我们两个人,今晚我只想跟你在一起。” 北宫青脚尖轻点,轻松地飞至画舫的船头之上,她张着手放在嘴边,朝仍在岸上的李澈扬声喊道:“阿澈,过了今晚,就是新的一年。我要告别那段已成为过去的感情,重新开始。” “你听,打更的声音已经敲响,新的一年已经来临。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全新的我、全新的青儿,你愿意接受这样的我吗?” 凝望着岸上有些惊诧的李澈,她继续高声喊道:“我要向全天下的人宣告,从今以后,我会很努力很努力地去爱李澈,直到他不再爱我的那一天。” “阿澈,你还爱我吗?你还会像以前一样对我不离不弃吗?如果你还爱我,那么就请紧紧地握住我的手,从此不要再放开。” “因为我会害怕,害怕自己迷失在茫茫的大海中,找不到方向。而你就是海上那盏最明亮的灯,只要远远地看着你,知道你在那里等我,我就永远都不会感到害怕和孤独……” 她的声音逐渐弱了下去,带着些鼻音,她如今才切实地体会到自己不能失去他,也不愿意失去他。她要牢牢地把握住自己的幸福,她知道那必然会是幸福。 李澈心中触动,一跃飞至她所站的平板之下,抬起右手伸向她,动情地说道:“青儿,我会牢牢地握住你的手,从此不再放开。我会在海的那端为你点起明灯,一直等待着你,照亮你归来的路。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不离不弃,直至我走到生命的尽头……” 北宫青紧抿着双唇,面上尽是激动的神色,她就知道他不会离弃她。借着他的手的力道,她一下子扑进他怀里,挂在他脖子上,俯首在他耳边说道:“阿澈!今晚我想成为你的人。” 她的话语在李澈心中激起千层浪,不再迟疑,没有任何犹豫,他径直抱起她走入船舱。 那头,皇甫野秋换下了夜行衣,走在大街上,感觉身后有个影子在跟踪她。她停下脚步,冷声喝道:“谁?不要给我装神弄鬼,赶紧出来!” 黑影处走出一名男子,颤声问道:“小秋,是你吗?” 皇甫野秋心神一震,快步走近他,看清来人的模样后,激动地叫道:“你、你是大哥!大哥,你还活着,太好了!”她盈着泪光投入对方的怀中,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她总喜欢偎在哥哥怀中撒娇。 皇甫劲的眼眶中也带着湿意,时过境迁,他的亲人已一一离他远去,如今只剩下眼前这个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义妹了。 他轻拥着皇甫野秋,关切地问道:“这些年你还好吗?” 皇甫野秋抬头凝望着他,回道:“我跟你们失散后,跟着饥荒的难民逃到了南翼国。后来我遇上了我师傅,她是道观的师太,她老人家不但收留我,还教我习武,我这才活了下来。对了,小英呢?” 皇甫劲顿了顿,一股悲意从心底涌了上来,哑声道:“小英她……是我没保护好她,让她惨死在沐谦老贼的杀手手下。” “什么?小英她……”皇甫野秋眼眶温热,心里极为难过。 皇甫劲咬牙道:“早晚有一天,我会亲手手刃沐谦老贼。” *************************************************************** 亲们,微评活动已经开始,15日至21日,大家留言评论哦,多谢了。 第十五章 画舫溢情 千湖湖畔的画舫上,月光如水,三个黑影蹑手蹑脚地潜入画舫的船舱中。!听得船舱内有浓烈的喘息声和欢.爱的叫声断断续续地传出,三人不约而同地趴到了门上,在糊纸上戳开小洞往里张望。 三人是这一带的宵小,经常在夜里出没盗窃财物,今日见湖边停了一艘华丽的画舫,便打起了主意。三人往里一瞧,见房内的暖帐中两条人影在激烈地晃动着,床身也咯吱咯吱地跟着欢叫,时有女子压抑的尖叫声传出。 三人看着里面的动静,身上也跟着起了反应,浑身燥热,想进一步看清帐内的风景。突然,帐帘在三人的注视下如愿地掀起,还没等他们看清里面的状况,三人六只眼睛已被突如其来的银针刺中,从此再也无法视物。 肩头突然一轻,他们一个接着一个被人丢出了船舱,直接落入千湖中。 “扑通、扑通”的声音在船侧响起,暖帐内的北宫青微微有些缓神,推着身上仍在运动的李澈,好奇地问道:“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或许是几个笨蛋落水了。” 李澈随口搪塞了她的问话,不想她在此时分心,方才也是他暗地里用银针刺瞎了门外的三个小贼。若是换作平日,他定不会出手如此狠辣,可谁让他们恰好撞上他的好事? “是吗?”北宫青目带疑光地转向门外方向,她听着可不止这么回事。李澈却在半途截住她的唇,一番深吻,让她晕头转向到无法去想方才之事。 船舱外,吕翔双手抱胸,看着湖中手脚折腾的三人,唇边泛起狡黠的笑容。他原本想回来收拾一下,明日将画舫送回,谁知竟让他撞见了公子的好事。公子终于如愿以偿,抱得美人归,他心里也替他高兴。看来今晚他得在此守上一夜,以防再有其他宵小之辈前来打扰。 “嗯……”北宫青微微侧了个身,感觉身下有些火辣,面颊上飞红一片,还有些细密的汗珠点缀在小巧的鼻翼上。 李澈的大手拂过她雪白的手臂,牵过她的纤手,深情地望着她,关切道:“身上还疼吗?” 她抿了下唇,有些羞涩得不敢看他,埋头藏进他颈窝。他的身上带着些许汗水,但仍能清晰闻到属于他的清爽体香。他的动作很温柔,也很热情,让人心神浓醉。 李澈低头打量着她难得流露的羞态,戏谑地笑道:“害羞了?可是你刚才好热情,把我的背都抓伤了。” “打住,不许再说了!”北宫青抬头瞪了他一眼,手指比划着命他转过身去道,“你,转过去,让我瞧瞧你的背。” 李澈轻笑着乖乖转过了身,她看到他光洁的背上果然留下了三道指甲划过留下的红印,悄悄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地问道:“还疼吗?” 李澈转头微笑道:“不疼,你再抓上几道也没事。” “不许油嘴滑舌!”北宫青轻瞪了他一眼,内心却还是跟吃了蜜一般甜,转头看了看天色,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李澈转过身,回道:“快到卯时了。” “这么晚了?糟糕,我得马上回宫。”她蹭地一下坐了起来,低头看到自己身下那一团鲜红,面颊刷地飞红。她快速地跳下了床,三两下就将繁复的裙子穿在了身上,不可不谓神速。 李澈悠然地欣赏着她快速穿衣的动作,唇角微扬,开口说道:“不要急,我送你回去。” 这是他今晚第二次送她来到宫门外,两人手牵着手,有些依依不舍。 李澈俯首吻了下她的额头,柔声说道:“我只能送到这里了,晚上再入宫去看你。” 北宫青陶醉地眨了眨眼,点头道:“我等你。” 目送着李澈离去后,北宫青施展轻功从宫墙边翻越了过去,这一处是皇宫守备最疏松之地,之前皇甫劲便是带她从这里出来。 “公主。” 刚一落地就听到有人低声喊他,她一转头看到了守在墙这边的皇甫劲,有些内疚地说道:“对不起,把你一个人丢在成衣店。” 皇甫劲没什么不寻常的反应,只是淡淡地说了句:“快回宫吧。”其实从她离开成衣店开始,他就一直尾随其后保护着她,直至遇上皇甫野秋,他才离开。 北宫青悄然潜回灵毓宫,刚坐下没多久,就听到太监的传唤:“公主,皇上有请。” 北宫青也知道自己被挟持一事瞒不了多久,该面对的还是得面对。来到北宫墨的寝宫,抬头见到他正在批阅奏章,而在他身边随侍之人正是昨夜献舞的季婉柔。她可真是个美人坯子,极品的身材,漂亮的脸蛋,难怪能迷住北宫墨。 “皇兄,你找我?” 北宫墨面色不善地抬头望向她,问道:“你昨晚去了哪里?” 北宫青心知无法搪塞,回道:“只是觉得闷,出宫逛了逛。” “逛到天亮才回来?”北宫墨的语调又加重了几分,显然是不相信她的话。 北宫青解释道:“逛到一半,结果遇上一个刺客,我被她挟持,到天亮时,她才放我回来。” 北宫墨眼神一凛,冷声问道:“那你又是如何出的宫?” 北宫青有些心虚地回道:“我、我翻墙出去的。” 一本奏折从北宫墨手中脱手而出,正好擦着她的肩飘落到了地上,北宫墨站起身,黑沉着脸逼近她身前,喝问道:“堂堂公主,竟然学梁上君子翻墙,成何体统?” 在他强大气场的威迫下,北宫青不由自主地倒退了几步,怎么都觉着像是被家长教训的小学生一般,心里不甘地低声嘀咕道:“人家梁上君子会飞檐走壁,我哪能跟人家相比?” 北宫墨又逼近她一步,冷笑道:“是吗?那昨晚是谁在宫宴上以一支剑舞赢得满堂彩,还赢了五公主的千两黄金?” 北宫青又倒退了一步,侧身绕过他,目光正好撞上后边的季婉柔,说道:“皇兄,我这不是好好地回来了吗?你就别再追究了。我还没来得及恭喜皇兄喜得佳丽呢。” 她此话一出,季婉柔立即羞涩地底下头去,两手揉捏着手中的巾帕,娇态媚人。北宫墨回首扫了她一眼,目光中尽是冷漠之色,他牵唇冷笑道:“你可知朕为何选她?” 北宫青略微有些诧异,他选他的美人,与她何干?随口答道:“美人如玉,是需要被好好呵护的。” 北宫墨却迈步走向季婉柔,伸手用力地掐过她的下巴,邪肆地说道:“那是因为她处心积虑地模仿丽贵妃的舞姿……知道朕最痛恨什么吗?朕最痛恨的就是自作聪明的女人!以后给朕乖乖地呆在后宫,别在朕面前耍心机,朕惩罚人的手段绝对不是你所能承受的。” 季婉柔脸色大变,惊惶地跪地拜道:“皇上饶命,婉柔知错了。” 北宫青心中大惊,原来这其中竟还有这层缘故,他的警告不止是给季婉柔的,同时也是给她的,她如何能不明白? “皇兄,若是没什么事,我先回去了。” 她不想再停留在此处,胸口闷闷的,她现在越来越相信他对母妃的特殊感情。若是换作别人,或许她会同情,可他是杀害母妃的凶手,她只会觉得更加反感。 “明天开始,你去军营报到吧。”背后传来北宫墨不带任何感情的话语,她应了声,退出了寝宫。 “是,皇兄。” 从寝宫出来,北宫青长长地舒了口气。明日开始,她就要去军营,去迎接新的挑战。她不知道自己将会面临怎样的困难,但她决不轻言放弃。 迎面看到季妃在宫女太监的簇拥下往这边走来,她本想绕路走开,可对方已然瞧见了她,她只能硬着头皮迎上去,唤道:“皇嫂。” 季妃面带微笑,关切地问道:“皇妹,听说你昨晚被刺客劫持,没什么事吧?” 若是不知道真相,她肯定会被对方清纯的面容所迷惑,可惜在对方纯善的面容背后藏着一张伪善的脸。北宫青虚应着回道:“谢皇嫂关心,我没事。” “那就好。”季妃含笑打量着她,美目中浮现一抹几不可见的嫉妒之色。 北宫青瞧见何灵手里拎着一个食篮,隐约能闻到些香甜的气味,不由地问道:“皇嫂是要给皇兄送吃的吗?” 季妃颔首道:“本宫命人熬了些燕窝粥,给皇上补补身子。” “皇兄是该好好补补了,方才见季美人的形容有些憔悴,可能是昨晚太过劳累。”北宫青故意想激她,看不惯她一副伪善的面容,又假装懊恼地自己掌嘴道,“哎呀,你看我都胡说些什么。皇嫂,我先告辞了。” 果然,在她转身离去后,季妃的脸色立刻大变,她阴狠地朝寝宫内看了一眼,冷声咒骂道:“婉柔这个小贱人!走,回去。” “是,娘娘。”何灵被她吓了一跳,脚下不慎拌了一跤,不小心打翻了食篮。 “蠢货!不会看路吗?”季妃狠狠地甩了她一个耳刮子,甩袖离去。 第十六章 芙蓉帐暖 北宫青从不远处的假山后走了出来,俯视着正含泪收拾地上残物的何灵,诈言喝问道:“何灵,皇后喝下的毒药是不是季妃让你下的?” “没、没、没有……”何灵低着头,有些慌乱不知所措。、 北宫青弯下身,放低语调,说道:“你别怕,我不会说出去的,你还不相信我吗?” “奴婢相信。”何灵怯怯地抬起头瞄向她,说道,“要不是公主,奴婢早就死在人贩子手里。” “那你还不说实话?” 在北宫青的逼问下,何灵怯懦地点了点头。其实何灵不说,她也猜到了大概,不想再为难她,说道:“行了,我知道了。你以后自己小心些,季妃不是个善良的主儿。” “奴婢知道。” 北宫青从怀中掏出一块手帕,拉过她的手,轻轻地擦拭。何灵愣愣地望着她,水灵灵的大眼睛泛着晶莹的泪光。 北宫青被她这样无辜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问道:“干嘛这么看着我?” 何灵支吾了半天,细声说道:“你是公主,可是为什么……” “你是说我为什么会被人贩子抓住?”北宫青撇了撇嘴,唏嘘道,“人都有倒霉的时候,一旦倒霉起来,连喝冷水都会塞牙缝。” 何灵抿嘴偷笑,被她夸张的神情逗笑。 “皇姐,这丫头不是季妃那边的人吗?长得还真是水灵。”北宫澄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围着何灵打转,滴溜溜地转着眼珠子。 北宫青起身挡在了他跟前,嗔道:“你个小屁孩,也懂看女人?” 北宫澄不服气地说道:“皇姐,你这话说的,我都已经十五,可以娶妻纳妾了。” 北宫青戏谑地挑眉道:“慢着!我好像昨天才听某人说,我才十四,还没玩够呢。皇兄也不知哪根筋不对,突然要为我选妃,真是中了邪了。” 听着她故意学他的口吻取笑他,北宫澄一时语塞,想了想,说道:“呃……因为过了年,我也就跟着长了一岁,可不就是十五了吗?” 何灵在一旁扑哧笑出了声,惹得北宫澄装腔作势地朝她瞪眼道:“你笑什么?好大的胆子,敢取笑本王?” 何灵被他一吓唬,低着头直打哆嗦,北宫澄颇为得意,伸手挑起她的下巴,逗她道:“不过你笑起来还挺可爱的,本王喜欢。不如你跟我回王府,做本王的侍妾吧,你可是本王看上的第一个女人哦。” “拿开你的毛手!小孩子好的不学,专学坏的,要不得,要不得。”北宫青打开他的手,学老毛的湖南腔调瞪眼数落他。 北宫澄不服气地撇了撇嘴,回道:“皇姐,你也就比我大一岁,不要老把我当小孩。” 北宫青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好好的一个青少年,祖国的花骨朵,怎么尽学那些臭男人的坏习性?转头再看何灵,她正微红着脸偷瞄着北宫澄,北宫青不由地纳闷,合着是她在棒打鸳鸯多管闲事了,甩甩手道:“得了,得了,你们小娃娃的事,我不管了,我回去睡我的回笼觉去。” 回到灵毓宫,北宫青一扎头就埋在了丝被中,尽管昨夜李澈的动作已极尽温柔,身下还是仍感觉有些微疼。她终于还是在除夕之夜,将自己最珍贵的第一次献给了他,她丝毫都不觉得后悔,她开始有些怀念那丝丝痛楚中带着一**曼妙无比的快感。 睡梦中,她感觉有人在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发丝,那触感慢慢向下,滑过她凝脂般的玉颈,指尖稍转,挑开了她领口的衾衣。带着一丝凉意的指尖滑入她的衣衫,在她肩窝处徘徊了数下,又顺着颈部的锁骨向下挪动,在即将触到她胸前那片柔软之地时,手指如触电般撤出了她的衣衫。 北宫青在睡梦中轻吟了一声,有些不满那丝凉意的突然撤离,体内升起一种空虚感,娥眉也跟着微蹙了一下。意识渐渐有些清晰,她听到耳边响起一个不规律的喘息声,声音中带着浓浓的情.欲。出于自我保护的意识,发觉身边有人,她警觉地惊醒过来。 “阿澈。”发觉眼前坐着的是一身白衣、丰神俊朗的李澈,她长长地舒了口气。这时才发现窗外的天幕早已降下,自己这一觉竟睡到了天黑,而且还做了一下午的春梦,她不禁觉得自己有些堕落和腐朽。 “青儿,我好想你。”她还在反思时,李澈已动情地低头覆上她的唇,他的声音有些低哑压抑,双颊有些微红,黑眸中蕴藏着簇簇的火苗。一整个下午,他都在回味着昨晚船舱中的火热缠绵,魂不守舍,直等到天黑,他才迫不及待地潜入宫中来寻她。 两人都是初尝禁果,对于此道有些食髓知味,欲罢不能。刚刚一接触到对方的身体,彼此的热情都被激发起来,从一个吻慢慢地演变发展。 红烛攒动,灯光摇曳,无尽的春意从悄然落下的芙蓉帐内溢出,流散在整个房间之中,逐渐与窗外的夜色消融在一起。 “阿澈,我好喜欢。” “青儿,我还想要。” “……” 屋外夜色深沉,遥远的星辰闪烁不定,似在诉说着不为人知的秘密,天地间一片寂静,只有屋内传出一声声软语和夹杂着各种引人遐想的声响。 许久,屋内的声响才平息,天地间终于又恢复到万籁俱寂。 暗淡的烛火下,映照出床上一具雪白动人的曼妙身体,在光影中摇曳。清丽脱俗的脸庞上挂着浅浅的笑容,粉面上光泽闪烁流转,似美玉绽放璀璨的光辉。北宫青带着些娇羞之色,水漾的眸光定定地注视着身畔同样一丝不挂的李澈。 他的身体不似他外表般弱不惊风,胸前、腹上的肌肉垒垒块块,可能是常年习武的缘故,摸上去极有触感。他一头漆黑的长发随意地披散在枕边和肩头,面颊上有几屡发丝因汗水的浸透粘贴在上边,多了几分魅惑之色。 不知为何,从她这个角度看他,他的脸竟有七分与端木俊相似。莫非真的是基因遗传的缘故,还是她鬼迷心窍,被端木俊迷了心志? 她使劲甩了甩头,扯过被丢到一边的丝被盖到自己身上,开口说道:“阿澈,我明天开始就要去军营,或许会在那里住上一段时间。” “那我岂不是见不到你?”李澈眉眼稍动,有些担忧。 北宫青忙说道:“我会想办法出去见你,你只要帮我好好督促林峰准备科举考试即可。最多三个月的时间,我一定会达成自己的目的。” 李澈拉起她的手,将每根手指含在嘴边轻轻地舔舐,末了,他无声地叹气道:“好好照顾自己,虽说成事在天,谋事在人,但有些事是急不来的,欲速则不达。” “我明白,可是我不能再等。你可知道让我每天面对着仇人,强颜欢笑有多难?尤其在你根本猜不透他的心思而惴惴不安的情况下。若是再继续拖下去,我一定会被北宫墨逼疯。” 李澈焦急地问道:“他对你怎么了?” 北宫青轻叹了一声,说道:“我总觉得他时常把我当作母妃来看待,一想到他莫名的触碰,我就全身起鸡皮疙瘩。” 李澈拧眉凝望着她,他知道自己劝不动她,可是心里又放不下,环臂将她揽入怀中,叹息道:“我究竟该拿你怎么办?” 北宫青将脸贴在他胸前,来回轻蹭,用心地说道:“你只要在海的那端等着我,为我照亮归途,我便能随时起帆远航。待我归来之日,便是我们双宿双栖,归隐山林之时,这是我对你的承诺。” “我等着你归来。”李澈搂在她腰际的手又紧了几分,他知道这是一条漫长之路,也许一年、也许两年,也许更长的时间,可是他没有办法,谁让他爱上这样一个女子。 今日是北宫青第一次进入东旭国最精锐的军队——白虎营的日子,萧白所部的白虎营总共驻扎了五万的军队,而她的任务就是提高这五万人作战能力。她深知这是一项艰巨的任务,但她还是满怀信心地前往军营。 皇甫劲作为她的贴身护卫,紧随其后,跟着她骑马来到了白虎营。营门前,守门的士兵拦住了两人,询问身份来历。 为了方便行事,北宫青换上了男装,青衣锦带,英姿飒爽。她向守门士兵出示了身份令牌后,守卫惊诧地打量了她许久,转身往里边跑去。北宫青心想他定是去禀报他的上司,便也不在意,耐心地在外头等待。 突然间,一只狼犬从军营里蹿了出来,以极为迅猛的速度扑向北宫青。 “啊!”自小就对狗有阴影的北宫青顿时惊吓得尖叫,转身猛扑向皇甫劲身上。皇甫劲身子紧绷了一下,抬起右脚将跟着扑将过来的狼犬踢飞几尺远。 “妈的,谁敢踢老子的黑风?” 一个粗大的嗓音从军营里传来,北宫青转头看向来人,五十左右的年纪,方形脸孔,下巴长有短须,精气神十足。来人面色有些不善,狠瞪着眼扫向两人,尤其在看到北宫青的狼狈相后,耻笑道:“一个娘们也敢上军营来,活腻味了是不是?” 北宫青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看自己,这才发现自己整个人跟条八爪鱼似地整个缠在了皇甫劲身上,要多丢人就有多丢人。她立刻从皇甫劲身上跳了下来,尴尬地理了理身上的衣衫,想不到刚到军营就出了这么大的糗。尤其看到跟随在中年男子身后的士兵们正拿不屑的目光瞄着她,她心里更加懊恼。不过,她很好奇,他究竟是如何看出她女儿身的?还是他根本就知道她的身份,知道她今天要来,故意给她下马威? 第十七章 初入白虎营 她努力镇定心神,说道:“我要见你们萧将军,麻烦带路。、 q i s h u 9 9、coM” 中年男子用蔑视的眼神扫视着她,嗤笑道:“不知道军营里不准女子踏入吗?” 北宫青心中气恼,加重语调道:“我乃是受了皇命而来,军令和皇命,究竟哪个大?” 中年男子微愣了下,讥笑道:“就你这娇滴滴的身子,怕是在军营里呆不了几天就会自动跑掉,到时候可别说我没事先提醒你。” “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轻易离去。”北宫青坚定地迎着他的目光,算是与他杠上了。 中年男子盯了她许久,没再说什么,牵了他的狼犬往军营内走去。北宫青随后跟上,两眼却死死地盯着他手里牵着的那条狼犬,心里毛毛的,就怕它会突然再向她扑来。 后边的皇甫劲还站在原地发愣,她方才留在他身上的气息仍未褪去,淡淡的茉莉清香勾起他曾经美好的记忆。他曾牵着她的手一路狂奔,躲避那些追兵,听着她畅谈志向,**飞扬。为了她那番为将者的言辞,他才投身军营,一为报家仇,二为成为她所期望之人。 再次见到她的那一瞬间,他心中有千言万语,可惜他没有机会诉说,也没有勇气诉说,他们之间的距离早已越趋越远。 昨晚见到她和另一个男人在一起,他心中的酸涩难以道尽,其实他已不是第一次撞见他们在一起。每个夜晚,他都悄然躲藏在她窗外,默默地注视着她,同时暗中保护她。她房中的一切动静,他都了如指掌。 “王劲,快跟上!” 北宫青在前头喊了他一声,打断了他的思绪,迈步往军营里走去。 不知前头那人是不是故意跟她作对,在通往将军大帐的途中,一群牵着狼犬的士兵们列队两边睨视着她,眼中皆带着不屑之色。北宫青面对狼犬们虎视眈眈的眼神,脚下有些微颤,若不是为了保住颜面死撑,她早就一溜烟地跑掉。 这帮王八蛋,早晚收拾你们! 她暗暗在心里发狠诅咒,咬着牙,硬是坚持着穿过他们,走进了大帐。 大帐内,萧白正与手下的将士们商议着军务,见她突然到来,甚是惊诧,他立即起身迎上前。 “末将萧白,参见公主,千岁、千千岁。” “萧将军这里进来可真不容易。”北宫青难免有些将方才的事迁怒到他身上,话语中带着讽刺的意味。 萧白有些不解,探究的目光飘向中年男子,质问道:“沐副将,究竟怎么回事?公主驾到,为何不前来禀报?” 北宫青回头看向方才的中年男子,原来他就是沐相的堂兄沐旭升,她来之前就打听了军中几位主要将领的身份背景,尤其这个沐旭升,她尤为注意。传闻此人凭借着自己与沐相的关系,在军队里嚣张跋扈,横行霸道,但他统领的狼犬队却战斗力极强,也深受士兵们的推崇。 “她一副不男不女的打扮,老子哪里知道她是公主?再说了,军营岂是女子可以随意出入的?”沐旭升弯身逗弄着他的“黑风”,丝毫不给她面子。 萧白沉下脸,训斥道:“沐副将,不得无礼,公主乃是皇上钦点前来军营传授阵法的。” 沐旭升连头都不抬,不屑地说道:“连狗都怕的女人,教出来的也铁定是软蛋。” 被他如此轻视,北宫青心中很不爽,扬声道:“那你如何才肯服我?” “等你见了老子的黑风,腿脚不会发软再说。” 沐旭升拍打着黑风的**往帐外走去,北宫青咬了咬唇,下决心似地喊住了他,说道:“那咱们不妨打个赌,我从军中挑选出八十一人,训练三个月后,与你的狼犬队斗阵。若是我赢了,从此你便得对我言听计从。” 沐旭升果然停住了脚步,回头道:“那你输了又如何?” 北宫青掷地有声地回道:“我若输了,从此再不踏入军营一步。” “好,诸位作证,这可不是老子要逼她的。哈哈哈……”沐旭升狂笑着大踏步离去,直到他走出很远,还能听到他狂肆的笑声。 北宫青在心中波涛汹涌,他的蔑视完全激发了她斗志,三个月后,她会让他知道谁才是孬种。 萧白见她脸色难看,忙劝慰道:“公主,你不必与他计较。” 北宫青握拳道:“我主意已定,一会儿我就亲自选人。” 军营的操练场上,一千士兵严阵以待,个个雄赳赳气昂昂,等待着公主的检阅。虽说是公主选人,但好歹也是皇亲国戚,说不定哪天就能飞黄腾达,因此士兵们还是很乐意被选中。 “公主,这一千人都是军中的精英,以一挡十,您尽管挑选便是。”萧白特意从军中挑选了最好的士兵让她来选,为的就是想让她赢得比试,既然无法阻止,就只好尽力帮她。在他看来,她要在三个月里面赢狼犬队,根本是不可能之事,毕竟狼犬队是白虎营的先锋,无人能及。 北宫青扫了眼下面的士兵,甩手道:“换!给我挑军队里素质最差的一千人来。” “公主,这……”萧白皱了皱眉,有些搞不明白她究竟想做什么。 北宫青怎会不知他心里在想什么,冷笑道:“莫不是萧将军也怀疑我的能力?” 萧白凝视了她许久,见她执着于此,只好下令道:“来人,去把运粮队的一千人召来。” 在白虎营里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凡是能力差的士兵,只能被派去运粮。因而对于士兵们来说,运粮的活就是军人耻辱的象征,没有人自愿去当运粮兵。 半个时辰后,操练场上换上了新一批的士兵,良莠不齐的、双目失神的、衣衫不整的,几乎什么样奇怪的人都有。人有了等级之分后,上等的人愈加激烈地争斗着往上爬,而下等之人则自暴自弃,从前后两批士兵的军容便可看出一二。 北宫青拿起一面红色令旗,放声说道:“都给我听好了,现在拿起你们手中的长矛,我手中的令旗指向哪里,你们就往哪里刺。” “一、二……” 手上一尘不变的动作,先左后右,一连就是两个时辰,底下的人开始有些不耐烦,动作变得迟缓,不明白她究竟想做什么。 连北宫青本人也觉得有些手酸,她看时机差不多,便将手中的令旗丢给了皇甫劲,命他继续指挥。她则一跃跳下了指挥台,走入士兵当中。 “你、你,还有你……”她一路走过,将那些东张西望、或动作迟疑的一个个都删选了出来,最后只剩下将近两百余人 “被我点中的留下,其余的统统滚蛋!” 她响亮的吼声传遍整个操练场,不一会儿的功夫,操练场上只剩下两百余人。 “大家别高兴得太早,现在我们换一种玩法。”她穿梭在士兵当中,在不经意中仔细地打量着每个人,一抹诡异的笑容在唇边浮起。 “从现在开始,上面的令旗指向哪边,你们就给我跑向哪边。开始!” 她一声令下,上头的皇甫劲便开始舞动令旗。还是与方才同样的动作,先左后右,没有任何新意,看得围观的人直发困打瞌睡。 接连着又是一个时辰,看着底下跑得满头大汗淋漓的将士们,北宫青心中暗暗得意。她要挑选之人不需要有先天的天赋,也不需要勇猛无敌,但要绝对地服从和听从指挥。当初在南翼军营挑选的那队神箭手便是如此,只不知他们被端木俊逮捕下狱后,现在命运如何。 北宫青在底下观察得差不多,打了个哈欠,重新走上指挥台来。萧白在上边一直陪着,见她露出疲态,相劝道:“公主,不如先去歇息一下,明日再选?” “不必了,我已经选出来了。” 她接过皇甫劲手中的令旗,突然一反常规,指向了正前方向,厉声吼道:“我只要八十一人,最先达到对面旗帜的八十一人留下,其余的人打哪儿来就回哪儿去。” 许是方才反复指令的惯性反应,两百余人皆微愣了一下,待她吼完最后一个字,全部一窝蜂地朝对面的旗帜方向狂奔而去。 八十一人的人选已经定下,接下来就要准备训练的章程,北宫青回到萧白专门为她准备的营帐后,就开始动笔策划。刚写了一小部分,就有士兵前来传话。 “公主,萧将军请公主去帐中一起用膳。” 北宫青看了看天色,这么快就到晚膳时间,心思一转,回道:“不必了,今晚我同士兵们一起用膳。” 她领着皇甫劲来到新挑选士兵的集体营帐,里边的人正用着餐,她仔细一瞧,竟是四国统一牌的军营套餐,三个馒头+一只鸡腿+一盘青菜+一碗清汤,伙食倒还过得去。 [YES!现在是广告时间:军营套餐,营养又丰富,人体所需的A、B、C、D……Z维生素样样齐全。军营套餐,请认准统一牌,一统天下,统一牌军营套餐,不可或缺哦!] 想她之前在南翼军营时,吃的也是这个牌子的军营套餐,现在想来还真有点怀念。 “公主千岁、千千岁。” 第十八章 清汤壮行 北宫青朝下跪的士兵们摆了摆手,对其中一个体型魁梧的士兵的说道:“多拿两份,我跟王侍卫以后也在这里吃住了。,” 那士兵吃惊地回道:“公主,您是千金之躯,怎能跟小的们一起吃住?” 看他呆愣的表情,不知道还以为她要跟他们抢吃的呢,她轻笑道:“千金之躯又如何?我还在粪桶里呆过呢。我问你们,你们可怕狼犬队?” 士兵们左右相顾了一番,最后齐声回道:“不怕。” 北宫青呵斥道:“虚伪!怕就说怕,没什么丢脸的。我就很怕,看着它们我就腿发软。” 她的话音方落,底下就响起一片笑声,打破了方才稍显拘谨的气氛。她的话音一转,继续说道:“不过,从今天起,我会跟你们一起克服困难。你们在军营里一直遭人白眼,被人看不起,这是你们唯一翻身的机会。如果你们这次不好好把握机会,那么你们将永远成为白虎营的耻辱、孬种,永远抬不起头来。” “有谁愿意跟我一起努力战胜狼犬队的,就站出来。怕死的,早些退出,我不要贪生怕死的孬种。”她迈步走到人群的最中央,挥手高呼。 “我要战胜狼犬队,我不怕死。” “我愿意。” “我不怕死。” “……” 看着士兵们一个个斗志高昂地起身附和,北宫青满身的血液都开始热血沸腾,她顺手拿起一碗清汤,高举向天,高呼道:“好!从今天起,我们这支队伍就正式命名为猎狼队,我仅以这清汤代酒,为各位壮行。明天开始,我会跟你们一起参加各种训练,待我们赢得狼犬队之日,我再请大家享用真正的美酒,痛饮一场!” 士兵们齐刷刷地举起清汤,高声道:“敬公主!” “勇者无敌!干!”北宫青率先带头将清汤一饮而尽,抡起袍袖往嘴边抹,说不出的豪迈。 “干!”满帐的喝汤声,稀里哗啦,以清汤壮行之举,不可不谓是首开先例之创举。 北宫青满意地扫视着所有的人,他们这些人在不久的将来,将成为她最有力的武器,最锋利的尖刀。而在这之前,她需要克服的不仅仅是些许的困难,更多的是挑战自我的极限。 次日天未亮,猎狼队就开始了负重拉练,每个人身上背负了一定重量的背包,腿脚上绑上了沙袋,目标是五公里外的小树林。 北宫青也参加了训练,身上的负重与士兵们丝毫无差,她知道要让士兵们完全信服她,她惟有以身作则。刚跑了一小段路,她就有些坚持不住,远远地落在了大部队的后边,腿脚开始不停使唤。 皇甫劲一直跟随在她左右,不忍心见她如此辛苦,劝道:“公主,歇息一下吧。” 北宫青回绝了他的好意,执拗地说道:“不行,他们没休息,我也不能休息。”她脚下发力,往前头赶去。她不能输,不能停下,没有什么困难是她克服不了的。 皇甫劲默默地注视着她倔强的身影,想守护她的**愈加强烈。 北宫青最后一个跑到小树林,先前赶到的士兵们在地上躺得横七竖八,个个累得软趴趴的起不来。她也倚在树干上休息,浑身上下像脱力一般,五公里负重远行,这可以说是已经打破了她的身体极限,可她最终还是坚持了下来。一种成就感支撑着她,让她体内的力量膨胀,她稍喘了口气后,冲着士兵们叫嚷道:“起来,统统给我起来!难道你们差劲到连个女人都不如吗?” 她的激语果然起了作用,士兵们纷纷站起了身,列队成形。 “现在,由王侍卫教我们近身搏斗的功夫。要摔人,首先要学会被摔,那就从我先开始吧。”她回头招呼皇甫劲道,“王劲,开始吧。” “公主……”皇甫劲有些迟疑,要他摔她,他怎么下得了手? 北宫青面色冷冽,加重语气道:“我说开始!”皇甫劲不再犹豫,抓起她的手腕,一个过肩摔狠狠地将她摔在了地上。北宫青几乎能听到自己骨头咔嚓的声音,边硬撑着站起来,边在心里暗骂:你爷爷的,下这么狠的手,回头整死你! 她咬了咬牙,狠声道:“好,你们都睁大眼睛,看清楚了。再来!” 皇甫劲上前一记凌厉的擒拿手,将她拦腰高举过头,再次向地上重重摔去。北宫青被摔得几乎起不了身,但人前不能输了面子,只能眼泪往心里流,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吞。 “妈的,死王劲,摔得这么狠。” 回到营帐后,北宫青趴在床上写八字,一动不动,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酸疼的。想不到皇甫劲这么一板一眼,她让他摔,他就真的狠摔她,一点水分都不掺杂。可她又能怪得了谁呢?还不是她自己自讨苦吃? 床侧传来一个轻笑声,她略微一回头,就看到了站在一旁的皇甫劲,有些尴尬地吐了吐舌头。皇甫劲自一进帐就听到她的咒骂声,忍不住发笑,他何尝真想摔她,可是他知道以她倔强的脾气,她是不肯服输的。要真正战胜对方强大的实力,她就必须经历这些,就如她自己所说的,要摔倒对方,就要先学会被摔。 “公主,我帮你揉揉吧。” 他坐到床沿上,在她无声的默认下,为她推拿各处的**位。如此近距离地接触她的身体,他心中有些紊乱,手上的力度时轻时重。 “**!你学过专业按摩?”北宫青被他按得舒爽,嘴里不时发出“嗯啊”的叫声,听得他心里愈加凌乱。 听到她突然发问,皇甫劲不解地问道:“专业按摩?” 北宫青微楞了下,忙解释道:“呃,我是说你的手法很精准,按得我很舒服。” “那就好。”皇甫劲心中欢喜,继续不停地在她背上和四肢揉捏敲打。 不多时,微弱的打鼾声在床头响起,她已累得睡了过去。皇甫劲俯首凝望着她熟睡的面颊,心中异样的感觉不断流窜。他情不自禁地在她面颊上偷吻了下,将她身子翻转过来,盖上棉被,退出了营帐。 一连一个月,皆是同样的训练内容,北宫青已渐渐地适应,发现自己的手臂、小腿上都开始长了肌肉,手劲脚力也明显地增强。在平常训练之余,她还特别要求王劲教她其他拳脚功夫,日积月累,她的近身搏斗能力有了飞跃的进展。 “我要十个。” 北宫青昂首站在士兵们跟前,不可一世地挥舞着手指扮叶问。在她扫落秋风的眼神扫视下,队伍中站出来十个士兵。凭借着她灵巧的身形和巧劲,北宫青轻松地将十人撂倒,前后也不过一盏茶的时间。 “大熊,你还是咱猎狼队的队长呢。连我三招都没接下,混什么吃的?罚你唱歌一首。” 大熊本名吴雄,身形魁梧,四肢发达,是军中的大力士,就是身体反应慢人半拍,笨拙得像头黑熊。北宫青跟他相熟了之后,就给他取了个绰号,叫做大熊。 吴雄躁红了脸,憨厚地挠头道:“公主,小的这破鸭嗓子,哪会唱歌啊?还是罚别的吧。” “那你问问大家答不答应?” 北宫青微挑着眉头,往四周一扫,士兵们早已习惯了她的各种神情,她挑一挑眉,便知道她的意思,一齐默契地大喊道:“不答应!” 北宫青满意地颔首,耸耸肩道:“听见了吧?没办法,这是群众的心声。” 吴雄见推脱不掉,只好硬着头皮,说道:“那……那小的就唱首家乡的小调吧。” “三月三,艳阳天,妹子你站在村口柳树下。大红的袍子艳如火,映得娇滴滴的脸蛋红似霞,红似霞,红似霞……” “红似霞,红似霞……”底下的士兵们一片和声,想不到吴雄一口粗壮的嗓音唱起小调来竟如此有煽动力,立马将现场的气氛调到了最高处。 北宫青也跟着他们一起和声,兴致高昂,原来快乐对于他们来说如此简单,她甚至有些羡慕他们。 “大熊,想媳妇儿了吧?” “大老爷们儿的,害什么臊?” “哈哈哈……” 吴雄被众人调侃着,面上有些泛红,瞪了一圈人之后,转头对北宫青说道:“公主,您来唱一首吧,您唱的一定好听。” “公主,来一首、来一首……”底下的士兵也跟着起哄,目光中带着无限的期冀。 “好吧!今天我就唱一首《霸王别姬》,让你们开开眼。”北宫青面对着他们,心有感触,整个人也变得轻快起来,爽快地应下,伸手递向皇甫劲道,“王劲,剑!” “我站在烈烈风中,恨不能荡尽绵绵心痛。望苍天,四方云动,剑在手,问天下谁是英雄。我站在烈烈风中,恨不能荡尽绵绵心痛。望苍天,四方云动,剑在手,问天下谁是英雄……” 飒爽的英姿,灵动的剑锋,在天地间化作一道耀眼的风景线。她的心志、她的抱负,在那一刹那呼之欲出。 谁言女子不能持剑在手、号令天下? 谁言女子不能挥斥方遒、云动四方? 问英雄,谁是英雄? 称英雄,何为英雄? 若为英雄,便作天下之英雄。 剑锋稍转,剑势逐渐趋缓,曲调也跟着变柔。 “人世间有百媚千红,我独爱,爱你那一种。伤心处别时路有谁不同,多少年恩爱匆匆葬送。” 道不尽的绵绵情意,诉不完的无奈感慨,楚霸王与虞姬之间流传千古的爱情,让她心中感慨万千。人世间有百媚千红,我独爱,爱你那一种。世人都道恋者痴,可谁能真正超然? 她多希望从来没有遇见过那个人,没有让他在自己的心底划下痕迹,那么她也就不必在爱恨中挣扎,不必强迫自己去忘记他。 “我心中你最忠,悲欢共生死同。你用柔情刻骨,换我毫情天纵。我心中你最忠,我的泪向天冲。来世也当称雄,归去斜阳正浓……” 一曲完毕,她已是浑身上下热血沸腾,与相爱之人生死与共,他们是幸福的,让人艳羡的。失去生命又如何?一代豪杰短暂而悲壮的一生,轰轰烈烈,流下千古的美名,谱下爱情的悲歌,死得其所。 第十九章 艰苦训练 “好气魄!” 一个铿锵有力的掌声率先响起,萧白已在此观赏许久,她舞剑的身影气势如虹、豪气万千,他不由地产生错觉。,她仿佛位临高山之巅,持剑问天,傲视天下。 想起那日初见时,她奇怪的问话,他心里隐隐约约升起一种异样的念头,可又无法实实在在地抓住。 “不过这歌更适合男子来唱。皇姐,你不是男儿真是太可惜了。” 在他身旁的是意外出现的北宫澄,他也亲眼目睹了皇姐意气奋发的英姿,幽深的眸底不断变幻着复杂的神色,但这也只是一瞬间的事,在别人还未察觉之际,又恢复成清澈纯真的眸子。 北宫青乍见到他出现在此,甚感意外,询问道:“四弟,你怎么来了?” 北宫澄展颜嬉笑道:“我跟皇兄说要来军营里锻炼,他就应允了,所以从今天起,我也要加入你们。” “你吃得了苦吗?”北宫青有些诧异,但她内心里却是赞成他这个决定的。她要助他登位,那么他本身就得有足够的坚毅和勇气,军营中的锻炼更能助他早些成熟。 北宫澄不服气地回道:“皇姐能,我为什么不能?” “那好,欢迎你加入。不过,凡加入我们猎狼队的队员,都需要通过一项审核。”北宫青嘴角扯出一抹诡异的笑容,眉梢微微上挑,决心整一整他,也算是对他入伍的第一个考验了。 “什么审核?”北宫澄眼皮微跳,有种十分不祥的预感。 北宫青摇晃着脑袋,坏笑道:“你得让每个人都摔一下。” 果然,等北宫青此话一出口,他脸色大变,忙打商量道:“可不可以不摔?” “大家说呢?” 她挑眉扫了一圈,所有人都异口同声地答道:“不行!” 北宫青嘿嘿笑着,朝北宫澄走进,说道:“那就从我先开始。” 北宫澄顿觉形势不妙,刚想开溜,北宫青已熟练地踏步上前,一记擒拿手制住他的胳膊,使力狠狠一摔,竟将北宫澄摔了个四脚朝天。 “啊——皇姐,你也忒狠了吧?”北宫澄躺在地上疼得哇哇直叫,惹来士兵们一阵狂笑。 营帐内,北宫澄斜趴在榻上,神情萎顿。被士兵们轮番摔了一圈,他浑身上下已没有一处完好,闭着眼无力地哀嚎。 “四弟,你还好吧?”北宫青偷笑着靠近床榻,手里拿着涂抹的药水。 北宫澄气呼呼地回道:“还说呢,我全身都散架了。” 北宫青带着笑腔,在床榻边坐下,说道:“唉,别说姐不疼你,姐亲自给你按摩按摩。” 北宫澄回瞪了她一眼,斥道:“还说是我皇姐呢,哪有这样整自己弟弟的?” “我这也是为了你好,不经过千锤百炼,如何能炼出好钢?你将来是要独挡一面的,不可能永远躲藏在别人的羽翼之下。”她话中饱含寓意,听得北宫澄神色微变。 “皇姐,你今天的话有些奇怪。” “四弟,你有没有体会过站在高山之巅俯视脚下大地的感觉?那种傲视天下、唯我独尊的感觉,很是奇妙,我想天下没有几人能抗拒。” 北宫澄双瞳微敛,稚嫩的俊脸上映显出不符年龄的郑重神色来,他带着试探的语调说道:“皇姐,你这话要是传到皇兄耳里,你好不容易从他那里骗取的信任,怕是要付诸流水了。” 北宫青眼神骤变,他竟然都知道! “看来我真的得重新审视我这个弟弟了,我想我们一定能合作愉快。”她的确要对他另眼相待了,她掩饰得如此严密,却被他一语点破,看来她这个弟弟也不是个简单的角色。 北宫澄翻了个身,直视着她晶亮的眼睛,问道:“你为何要帮我?” 话既已摊开,她也不想再隐藏什么,他们毕竟有着相同的目标。 “我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要将北宫墨从皇位上驱赶下来,我要让他凄凉地死去。” “以我目前的势力根本无法与他抗衡,你打算如何帮我?”北宫澄相信她定是胸中已有了谋略,依他的观察,她的才能远远超乎他的想象。 “我来军营便是我计划的第一步,我会为你训练出一支只效忠于你的军队……” “那我拭目以待。”她眼中自信的光芒触动了北宫澄内心的心弦,他日她若为友,他便一往无前,倘若为敌,他定胆战心惊、无法安眠。 又是一个月过去,迎来了明媚的四月天,北宫青很难描述这两个月来的辛酸和艰难,但她和她的战友们终于还是挺了过来。是的,是战友,也只有经历过共患难才算得上是真正的战友。 两个月前,他们这些人还是白虎营中最不为人看好的运粮队成员,而如今,他们的面貌焕然一新,凡认识他们之人,都能看出他们脱胎换骨的变化。充满神采的眼神,健硕的体魄,这些都是他们两个月来换来的成果。 “弟兄们,从今天开始,我们的对手不再是我们自己人,而是它们。” 一个个铁笼里各关着一匹狼,两眼发着绿光,吓得砷人。人只有在生死关头才能激发出各自的潜能,所剩的时间不多,北宫青已等不及,想快些收取训练成果。 “你们的目标很简直,就是战胜它。你们的结局也很简单,要不被它咬死,要不就活着走出笼子。这是真正的生死搏斗,没有人会帮你们,是生是死,就看你们自己的意志了。” 她双掌连击,命人抬出一个箱子,箱子盖打开,里面金光灿灿,竟是一整箱的金子。她能听到身后的士兵们齐齐响起倒吸气声,可想而知这世上真正能抵得过金钱诱惑的又有几人? “这箱金子是赏给你们的,有没有命拿,就看你们自己了。若是你们不幸牺牲,我会将属于你们的金子交到你们亲人手里。” “勇士们,去吧!我希望你们都能活着出来领取你们的赏金。” 在她的鼓动下和金子的诱惑下,士兵们陆续进了铁笼,唯有一名瘦小的士兵徘徊不前。北宫青上前拍了下他的肩膀,厉声道:“小七,你如果不敢上,那就退出猎狼队。” 她对小七并不陌生,在所有人里面他的各项能力都最差,常常被人取笑,但他却是最为认真和要强的一个,常常在别人休息时继续独自训练。北宫青是深谙他的能力的,只是他长年累月地受人嘲笑,变得愈加缺乏自信,她唯有用言语激他。 “我绝不退出!”小七咬牙走进了铁笼。 北宫青闭上眼,不敢去看,耳边传来一声声士兵的惨叫声和狼叫声。她虽心中不忍,但是没有办法,要击败沐旭升的狼犬队,她必须如此。或许她很自私,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无视他人的性命,可是她在心底默默告诉自己,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小小的牺牲是必然的。 她既然已经选择踏上这样一条路,就难免会有流血牺牲,而且她也别无选择,弱肉强食,人类自然规律的法则,亘古不变的道理,她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再睁开眼时,大部分人的身上都挂了彩,但形势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悲观。事实证明,这两个月来的训练效果还是很明显的,所有人的近身搏击能力进步都很突出,面对野狼的攻击,并非毫无还手的余地。 她转头看向吴雄所在的铁笼,他的一记勾拳狠狠地砸在了野狼的下颚,将野狼打得七晕八素,趁胜追击的接连几拳直接将野狼他一脚踏在了野狼身上,得意地大笑,意气奋发。 “大熊,好样的!”得到她的赞赏,吴雄笑得更加灿烂。 再过了一会儿,其他笼子里的士兵也陆续从里面走了出来,身上多少都挂了些彩。满身的血迹分不清到底是狼的,还是他们自己的,劫后余生的笑容挂在每个人脸上,格外得灿烂。 到最后,只剩下小七一个人还在笼中与狼搏斗,他的手臂上、腿上已满是伤痕,右颊上也增添了一道野狼的爪印。 “小七,挺住!” “小七,打它眼珠子!” “小七,狠狠地揍它!” “……” 大家都为他加油,小七受到大家的鼓舞,全身上下热血沸腾,突地抡起一脚回旋腿踢在了野狼的脑门上。野狼在长期的搏斗后,也有些体力衰退,这一脚愣是踢得它再也无力站起身来。 “啊——我赢了!” “小七,赢了!” “我们都赢了!” 士兵们将瘦小的小七抬起,掷得高高的,整个操练场上空回荡着他们劫后余生的尽情的欢笑声。 北宫青也受他们感染,暗暗地抹去眼角的泪水,高声呼道:“弟兄们,这箱金子是你们的了!” “公主千岁、千千岁!王爷千岁、千千岁!” 一锭锭闪亮的金子被士兵们抛向空中,时而砸在同伴们的头上、肩上,但这些小小的疼痛如隔靴搔痒般,丝毫不影响他们激昂的情绪。 “皇姐,那可是我的金子,我肉痛啊。”北宫澄怀揣着心口,装作一副不舍的模样,其实他内心里也为此时的氛围所深深震撼。 第二十章 别院相会 在他内心里,他何曾不向往豪情万丈、纵马高歌的情怀,只是他自懂事起就被母妃和舅舅一再地灌输无为长存的道理。。当别的皇子习武练剑、马上纵横之时,他装病躲在自己的寝宫里偷偷跟着舅舅学习经史、国策;当别的皇子跟随太傅学习治国之道时,他在课堂上假装瞌睡,却比任何人都听得更加认真;当别的皇子接受父皇的考核时,他假装一窍不通,却对虫鸟鱼兽格外感兴趣。 在外人眼里,他就是个不学无术、吊儿郎当、不成气候的四皇子,可没有几人能看透他真正的抱负。当他的兄弟一个个地跟随着父皇的仙逝而死去,惟有他侥幸地活了下来,他知道自己还需忍、还需等,终有一天他会逆转自己的命运。到那时,他不需要再隐藏自己,他可以引吭高歌,实现自己的抱负。 “别那么小气了,谁不知道你王府里家财万贯哪。”北宫青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她可是在为他打算,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有些钱财该花时就得花。 “王劲,今晚我要出去一趟,你替我把风。” 皇甫劲自然明白她要去找谁,心里酸涩,这两个月的朝夕相处,是他最为珍惜的,可惜她始终还是要投入他人的怀抱。 当北宫青来到李澈暂居的别院时,已近子时,别院里边静悄悄的。她巡视了一圈,见一间房里边还亮着烛光,她凑近看时,房内有水声传出,似有人正在沐浴当中。 她推开门轻声走了进去,在屏风的后边映出一个男人的身影,那身影她再熟悉不过。她紧抿着嘴,偷笑着踱步到屏风旁。刚要张头往里瞧,一条水柱突然向她迎面泼来,她灵巧地闪身一避,险险地躲过了他的突袭。 “阿澈,你干嘛向我泼水,不欢迎我吗?” “青儿?!”里边传出李澈惊喜的叫声。 “可不就是我吗?” 从屏风后探出一个脑袋,当看到李澈一丝不挂地站在浴桶中,她两眼忍不住泛星星,上下瞄着他匀称修长的身体,戏谑地调侃道:“难道你有未卜先知的本事,知道我今晚要来,所以特意把自己洗干净了等我?” 李澈没好气地笑瞪了她一眼,再次潜回水中,说道:“你先去坐一下,我马上就出来。” “快点哦,我会等着急的。”冲他抛了个媚眼,她笑嘻嘻地转过了身,越来越发现逗他是件十分有趣的乐事。 当李澈从屏风后走出来时,身上只着了件宽松的月白色长袍,长袍的袖口及袍角处皆绣有紫藤花图案,别样得雅致。他满头的黑发披散着,长及腰间,发梢处湿嗒嗒的,还有水珠在下淌。再往下仔细一瞧,他竟是赤着双足,连鞋袜也顾不及穿上,就来见她。 北宫青刚在桌边自斟了一杯茶水,转头看到他如此模样,不由地打趣道:“阿澈,你这个样子,会把我迷得神魂颠倒的。” “真的吗?”李澈绕到她身后,从背后轻拥住她,近两个月的别离,思念在他心里成灾。 闻着他身上清新自然的体香,她感觉无比得舒适。两个月来跟一大帮士兵们混在一起,闻着他们身上浓重的汗臭味,她的嗅觉也跟着快失效了。回到他身边,就好像回到了她的港湾,温暖、安全。 她回手戳着他的手臂,笑问道:“你快老实交待,我不在的时候,有没有去外面偷腥?” “你亲自检验一下,不就知道了。”李澈狡黠地扬唇微笑,弯身抱起她,走向床榻。 “啊——此间有色狼!” 窗外暖月如钩,余辉映照着大地,在如幕的夜色中,一声尖叫冲破云霄,惊飞了停在檐顶小栖的乌鸦。 当夜色再次归于平静,北宫青斜躺在李澈的身上,满头的发丝散布在床榻上,还有几缕正好掉落在李澈的唇边。想起方才激烈的战局,她默默地在心中思过忏悔,她果然是征服欲太过强烈,任何事都不肯服输。 余光瞄了眼身下的李澈,被她压在了下面,他心里应该会有些不爽吧?为了避免尴尬的话题,她率先出声说道:“阿澈,林峰备考的事进展如何?” 李澈只觉得身心舒畅,哪里像她这般心思繁复,掀开唇上的几缕发丝,回道:“他很聪明,又勤奋好学,应该没有问题。对了,上官已经来了江越。” 北宫青闻言,倏地抬头,问道:“他住在哪里?我要去见他一面。” 李澈答道:“他在江越有府邸,你去上官府就能见到他。” “那我现在就去。”北宫青一个挺身坐了起来,她这次出军营,本就是想让李澈传讯给上官子卿。既然他本人亲自来了江越,她正好去会他一会,对于上官子卿,她始终是怀着戒心的。可他偏偏又是最好的合作伙伴,她不得不继续与他交涉。 “这么急吗?”李澈也跟着坐了起来,眉头轻蹙,内心里他是不愿意她去见上官子卿的。 北宫青已跳下了床,三下五除二穿戴整齐,说道:“我必须在天亮前赶回军营。” 李澈内心难免有些失落,无奈地叹道:“好吧,那我送你去。” 上官府位于江越城的南边,府第气派壮观,错落有致的庭院分布,几乎赶得上半个皇宫的规模。难怪人人都道上官子卿乃天下第一富商,实力果然不可小觑。 两人没有直接从正门进入,而是翻墙暗中潜入。在李澈熟门熟路的引领下,他们寻到了上官子卿居住的房间。 李澈迅速制服了守在他门外的守卫后,北宫青独自一人踏入房间。此时天已渐亮,上官子卿在睡梦中警觉到有外人潜入,惊醒了过来。 “上官,我已经把我的计划全部写在了里面,希望到时候你不要食言。” 烛火下,北宫青将一卷书册交到了他手里,这是她花费了两个月时间精心策划的方案。若是此方案实施顺利,那么她的复仇计划也就成功了一小半。 “你放心,只要你需要我,我一定会帮你。” 上官子卿在接过书册的同时,握住了她的手。大梦初醒,他的身上只着了件浅色的水绸睡袍,本就风流倜傥的他在夜色下更加魅惑。 北宫青反感地抽回了手,看不透他究竟什么企图,冷淡地说道:“那我先走了,阿澈还在外面等我。” 上官子卿脸色微沉,心中不悦,出声道:“青儿,难道我们之间除了生意,就没有其他可谈了吗?” “我们是生意伙伴,仅此而已。”北宫青背对着他,丢下话,便毫不犹豫地推门而出。 上官子卿目送着她离开,狠戾之色闪过眼眸,低声冷哼道:“好一个生意伙伴,我是不会放弃的。” 离开上官府,在通往军营的路上,李澈见她沉默不语,不由地问道:“跟他谈得如何?” 北宫青回过了神,不想让他多心,答道:“一切如常。” 李澈停下了脚步,他知道方才定是发生了些不寻常的事,否则她也不会如此心神不宁,道:“为何一定要找他?我也可以帮你。” 她摇头道:“我知道你不喜欢与人争斗,我不想让你也跟着陷进去。” “从一开始,我就已经陷进去了,又何须在乎或浅或深呢?”他虽不喜欢争斗,但为她,他可以做任何事。比起她的疏离,他宁愿陪着她一起在仇恨中沉浮。 她却执着地回道:“阿澈,这一点我始终坚持,你只须帮我看好林峰便可,相信我。” 李澈无奈,只能轻叹道:“好,我相信你。” 北宫青刚回到军营没多久,北宫墨就派人来请她赴晚宴。两个月来,他都对她不闻不问,如今却突然要她去赴宴,她不由地猜测其中之缘故。 “今天是什么特殊日子么?” 前来传旨的宫人回禀道:“公主不知道吗?季贵人怀了龙种,皇上大喜,要大宴群臣呢。” “你说季贵人怀孕了?”这个消息无疑是个惊天巨雷,北宫墨若有了子嗣,那么北宫澄登位的可能性又降低了几分,给他们的计划带来险阻。想不到季婉柔才被宠幸不久就怀了身孕,可怜她姐姐跟随北宫墨身边数年,却毫无所出,怕是第一个感到危机的该是季妃吧。 “是,已有两月。”宫人回道。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她心中冷笑,在这皇宫之中,不希望季贵人产下子嗣的怕是多有人选吧,她也懒得操这份心。 “皇姐,你也听说了吧?我们眼下该如何行事?” 北宫澄刚一见面就跟她谈论此事,面上有些焦虑之色,他怕是也没有料想到事情会有突变。 经过这一段时间的朝夕相处,北宫青越来越察觉这个弟弟深藏不露,他的心机之深怕是远远没他表面上表现出来的那般单纯。 “但愿这一胎生的是位公主。”她也只能如此希望,毕竟是条活生生的人命,只要她没有皇位继承权,那么她就是安全的。 北宫澄眼神敛起,从中迸射出狠戾的目光,冷声道:“不,她绝不能生。” “你想做什么?”北宫青心中一惊,从他眼里,她看到了浓重的杀机,眼前的他绝不是她所认识的四弟。 北宫澄嬉皮地笑了下,转眼间又恢复了之前顽劣的模样,大大咧咧地说道:“没什么,之前皇兄那么多嫔妃怀孕后又流产,说不定这次也是一样。” “之前有皇后在才会如此,如今却不同,后宫已是季家的天下。”北宫青用疑惑的目光审视着他,她有些无法掌握这个弟弟的秉性,心里有些不安,言语上却未表现出来。 第二十一章 香消玉殒 宫廷晚宴之上,群臣齐聚,觥筹交错,丝竹绕梁。! 这是北宫青第二次参加宫宴,来的人、安排的座位和宴上的酒菜,几乎与上次未有差别,但她还是发现了两处不寻常之处。曾经被侍卫架着被请出宫宴的沐相,鬓上又多添了几根白发,许是子女连番出事,对他的打击甚大。尤其沐天生是沐家唯一的一根苗,却被皇甫野秋打得致残,他不伤心绝望也不行。围绕在他身边的大臣稀稀疏疏,远没有了往日的盛景,都说树倒猴孙散,千古不变的道理。 另一个发现,便是坐在北宫墨的身边位置的人,不再是外表清丽的季妃,而是她的妹妹季贵人。看季贵人满脸红润、笑意常在的面容,就知道她此时的甜蜜和幸福。 “恭贺皇上、恭贺季贵人。”群臣齐声道贺。 北宫墨今日心情极佳,刚开宴没多久,就连续饮下了三杯。他扬声大笑道:“季爱卿,你教女有方,让朕后继有人,朕要好好地赏你。来人,赏赐季爱卿黄金万两,锦缎千匹。” “谢皇上,万岁、万万岁。”季相上前拜谢,满面的容光,朝堂上下怕是再无一人能胜过他此时的风光和荣耀。 北宫青举起酒杯,向北宫墨道贺道:“皇兄,还没恭喜你和季贵人呢,臣妹仅以一杯水酒相贺,祝季贵人母子安康,早日为东旭国产下储君,保我东旭社稷千秋万年。” 北宫墨用诡异的目光盯了她许久,喜怒难辨,突然,他猛拍一下桌几,大笑道:“皇妹说的好,东旭国的确需要储君了。其余三国之中,除了北沧国外,其他两国的皇帝至今都未有储君。轩辕皓天至今尚未婚娶,秣兵厉马,其志向之高远,可见一斑。而端木俊虽已婚娶,但听闻他从未踏入过晴妃的寝宫一步,想来要有储君也是天方夜谭。” 他顿了顿,带着意味深长的目光扫视着她,继续说道:“待朕有了储君,朕就可以毫无顾虑地争霸天下,开创万世之基业。” “吾皇万岁、万万岁。” 闻听着群臣们山呼万岁的声音,北宫青心中不由地发怵,他故意提到端木俊,分明就是想让她难堪。他还真是不依不饶,无时无刻不想着打击她、伤害她。 “皇、皇上……”季婉柔脸色忽然越变越黑,浑身抽搐着滑落到地上。 突来的异变,让所有人都震住。北宫墨浓眉拧起,一手扶住她的身子,厉声大吼道:“御医!御医呢?” 北宫青也被这突来的状况给震住了,季贵人的反应分明是中了剧毒,和皇后临死前一般的症状,究竟是谁对她下了毒?她快速地扫视大殿上所有人的反应,她心中认定最大的嫌疑人便是季妃,可是她所表现出来的惊恐和焦虑之色却不像是假装的,那又会是谁下毒害死季贵人呢? “皇上,季贵人已经断气了。”经过御医症断,季贵人最终还是香消玉殒,无法再继续她的皇后梦。 “混账!此事朕定要彻查到底。”北宫墨盛怒地拿手臂扫过桌几,将桌上的酒器杯皿统统扫落,他也不再看季贵人一眼,愤然地甩袖离席。 北宫青目送着他离开,消失在宫宴会场。他可真是个狠心之人,季贵人好歹也是他的妃嫔,有过鱼水之欢,如今人刚先去,尸体未寒,他就将她置之不顾,甚至连如何处置安葬都不过问一声。在他心里,由始至终在意的就是她肚子里的骨肉吧。 回到军营,见操练场上人声鼎沸,走近看时竟是士兵们在打群架,而打斗双方正是猎狼队和狼犬队的士兵们。 萧白与北宫青参加完宫宴一同回营,见此情形,他立即上前喝止道:“住手!统统给我住手!” 两边的士兵听到他的声音,陆续分了开来,萧白将沐旭升唤到跟前,质问道:“沐副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沐旭升满不在乎地回道:“是他们的人挑衅在先,与我们狼犬队无关。” 他的话立即激起了群愤,吴雄上前,愤慨地说道:“公主,他们放狗咬死了小七,您一定要替小七报仇!” “你说什么?小七呢?”北宫青心中大惊,万没料到会出这样的意外。 “公主,小七的尸体在这里。”几名士兵抬着小七的尸体从后边挤了上来。 小七的尸体已经僵硬,身上各处可见被恶犬咬过的痕迹。狼犬队这帮人实在太可恨,她紧紧地握起双拳,拳身不停地抖动着。如果可以,她真想将这帮人碎尸万段。 “他是被狗咬死的,与我们无关。”沐旭升轻蔑地笑着,撇清关系。 指甲嵌进了掌心肉,北宫青一再地告诉自己一定要忍,比试之期遥遥在望,小七的仇,她会在比试之日光明正大地讨回来。她咬牙冷笑道:“很好!抬起小七的尸体,我们走!” “公主!” “公主!” 北宫青不顾其他士兵不甘的心情,下死命令道:“我说走!” 黎明破晓前,在军营外的山谷中,正在举行着一场火葬。小七的尸体随着熊熊燃烧的大火,逐渐化为灰烬,士兵们的心情无比地沮丧和愤怒。 北宫青的心情也同他们一般,两个月来的朝夕相处,他们早已成为她最亲密的战友,失去他们其中任何一人,她都会伤心难过。 “小七,你的仇,我们一定替你报!弟兄们,再过一个月就是我们猎狼队与狼犬队比试之期。到时候,我们再好好地收拾狼犬队,为小七报仇雪恨!” “报仇雪恨!” “报仇雪恨!” 在她的带动下,士兵们一起举臂高呼,对狼犬队的仇恨已在他们心底扎根发芽。或许是天意,小七的死更加激发了他们战胜狼犬队的决心,她知道他们一定能赢得比试。 回到营帐中,北宫青打开她亲自绘画的阵形图,不由地发愁。原本她打算用最后一个月时间来演练阵法,可如今小七一死,八十一人恰恰少了一人,阵型便不再完整。 “公主,你在为何事烦恼?”皇甫劲在旁边观察了她许久,忍不住出声问道。 北宫青不想瞒他,坦然说道:“我的阵法需要八十一人,如今少了一人,不知该如何弥补。” 皇甫劲道:“就让我来补缺吧。” 北宫青想也不想便回绝道:“不行!你若帮我,北宫墨便不会再信你。” “你想让我继续取信于他?”皇甫劲似明白了她的用意,若有所思。 “你说过,你会帮我。”北宫青期冀地望向他,一方面不想连累他,另一方面,或许在危难时刻,他还能暗中帮自己一把。 皇甫劲凝眉思索了片刻,出声道:“那我推荐一个人给你。” “谁?”北宫青好奇地询问,他却笑而不语。 当他把人带到她跟前时,她惊喜交加,拉着来人的手欢叫:“野秋?!” 皇甫野秋也换上了一身侍卫服,英姿飒爽,扬眉轻笑道:“很惊讶吧?” “原来你要推荐的人就是她?”北宫青欣喜地望着皇甫劲,想进一步确认。若是有皇甫野秋的帮忙,无疑是如虎添翼,她便有了十成的胜算。 皇甫劲点头道:“她是我的义妹,我原名叫皇甫劲。” 北宫青恍然大悟,喜道:“恭喜你们,终于兄妹团聚。” 阵形演练在皇甫野秋的加盟下顺利地展开,皇甫野秋的加入为她的阵形注入了新鲜的血液,使得整个阵形发挥起来更加积极有效。 “野秋,让你来军营,委屈你了。” 演练完阵法后,北宫青和皇甫野秋两人并坐在操练场的台边上,欣赏着天边的夕阳。 “是大哥交待我,让我来保护你的。”皇甫野秋在提到大哥时,目光也不再那么淡漠,多了几分柔情。 北宫青诧异地回望她,问道:“他让你来保护我?”她以为皇甫劲将皇甫野秋找来,纯粹是为她的阵形来凑数,倒是没料到他还有这份心思。 她不由地对他们两兄妹的关系感到好奇,问道:“你们兄妹感情很深厚?” 皇甫野秋抬眼望着天边,唇角泛起一抹暖暖的浅笑,娓娓说道:“我的命是大哥捡的,若没有他,我也不会进入皇甫府,随后被义父义母收养。” 北宫青搭上她的肩头,说道:“不管怎样,以后,咱们就是风雨同舟的好姐妹。” 三月之期转眼即至,比试当日,北宫墨也闻讯而至,特意前来观赏。 北宫青立于指挥台上,与台下阵中的皇甫野秋作了个眼神交流,她手中的令旗一动,八十一人迅速散开,摆出八卦阵式。若说当日对阵西门惊羽所领的西澜军,她的八卦阵法或许稍显薄弱,但对付狼犬队,却是占了优势。狼犬队以人犬配合作战,人数总共为一百人,相应的犬数也为一百,没有任何阵型可言,全凭着狼犬的凶猛显威。 远处的击鼓声敲响,狼犬队气势凶猛地冲向猎狼队,而猎狼队驻守原地,只是阵型跟随着指挥台上的指挥不断变幻。一个缺口在狼犬队冲杀而来的方向敞开,直至所有的狼犬及狼犬队士兵全部入阵后,缺口快速地合拢,形成瓮中捉鳖之势。 第二十二章 沙场对阵 北宫墨在台上一边饮茶一边观赏着战局,他的神情跟随着底下的喊杀声不断变化,由惊异到好奇,再到震惊。。他从不知道八卦阵竟有如此大的威力,也不知道自己手底下有如此勇猛无畏的士兵。 “好!”他重重一拍桌几,心情激奋地迈步走向台边,满目兴奋的神色。 猎狼队的士兵们在北宫青事先动员的暗示下,放开手脚,杀戒大开,誓要为惨死的小七报仇。他们凭着血肉之躯,徒手斗狼犬,或拳头重击,或腿力横扫,更甚者张嘴咬在狼犬的脖颈上。如此激斗的画面,触目惊心,就连对方的士兵都惊得驻步不前。 很快地,士兵们身上浴满鲜血,分不清究竟是狗血还是人血。他们凭借着阵型之利,将狼犬队分而治之,却又相互接应配合,大大地提高了协助作战能力。 而狼犬队却恰恰相反,被对方的阵型硬生生地冲散,相互孤立,无法协调作战。战势很快往一边倒的趋势发展,八卦阵一直在不停地运转变化,有条不紊,让台上和远处观战之人都震惊不已,感叹此阵之威力无穷。 “停!”北宫墨及时地叫停,命传令兵鸣金收兵。底下的狼犬队已死伤近半,这哪里是比试,分明是在作生死拼杀。他若再不叫停,怕是狼犬队将从此在白虎营消失。 闻听到鸣金声,所有的猎狼队士兵都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了北宫青,他们只听她一人之令。按照北宫青的本意,她除了要大挫狼犬队的锐气,更要削弱他们的实力,最好的办法就是借着比试之机尽可能地除去他们。 然而,她如今还是得服从北宫墨的命令,不能太明显地暴露自己的目的,引起他的戒心。她不动声色地朝底下使了个眼色,命令他们罢兵,他们这才不甘地撤退开去。 她转身面向北宫墨,拱手道:“皇兄,此战孰胜孰败,还请裁决。” 北宫墨击掌道:“八卦阵果然妙不可言,难怪西澜国能凭着它所向无敌。此战自然是猎狼队获胜,朕赏你们每人白银一百两,以示嘉奖。” “谢皇上,万岁、万万岁。”士兵们拜谢,但面上并未有喜色,对他们而言,为小七报仇远比得到白银来得痛快。 “皇妹,此阵如此威力惊人,你须尽快将其传授给整个白虎营,为东旭国打造出一支所向披靡的军队。”北宫墨心情极佳,已经在开始展望美好的未来。 北宫青心中冷笑,她会为东旭国打造出一支所向披靡的军队,却不是为他,出言附和道:“皇兄请放心,一切都包在臣妹身上。” 北宫墨突然提议道:“皇妹,你也许久未回宫了,先随朕回宫住几日,待休息够了,再回军营不迟。” 北宫青心中疑惑,但仍是应和道:“是,皇兄。” 美食佳肴当前,可北宫青怎么也提不起食欲。对面坐着她最痛恨的北宫墨,而且时不时地拿怪异的眼神打望着她,让她如何咽得下美食? “皇妹,多日不见,你愈发美丽动人了。” “皇兄缪赞了。”北宫青在心里打了个冷战,被他如此夸赞,她浑身上下不舒服。 北宫墨继续紧盯着她,带着邪肆的笑容,悠悠说道:“跟你母妃相比,你身上少了几分柔媚,却多了几分英气和傲气。你知道男人最喜欢怎样的女子?愈是高傲、聪慧的女子,愈是能激发男人的征服欲,想必端木俊就是欣赏你这一点吧。” 她眼皮一跳,他又在打什么主意,好端端的突然扯到端木俊,肯定没什么好事。 北宫墨变换了语调,挑眉道:“想不想知道端木俊的近况?” “我和他已经没有任何关系。”北宫青避开了他的视线,低头摆弄手里的酒杯,他一定是存心的,故意揭她伤疤。 北宫墨冷笑道:“是吗?你一定还不知道,半月后就是端木俊迎娶金相之女为妃的大喜日子吧?” 北宫青手上一抖,手中的酒杯打翻在桌上,明显地暴露了她的心迹。他竟然又要迎娶别的女子为妃,原来他对她所说的一切都不是真的。男人的话,果然是信不得的。 不争气的泪水还是止不住地流了下来,已经决定忘了他,跟李澈好好地在一起,可乍听到这个消息,她的心还是生生地发疼。 “皇兄,我身子有些不适,先行告退了。”她只想快点离去,不想让他看到自己难堪的一面。 北宫墨却不让她如意,一手拉住了她,一语点破道:“你心里果然还想着他!” “是又如何?”北宫青重重地甩开他的手,有些发怒道,“你不就是想借他来打击我么?我告诉你,我不在乎!我北宫青离了他端木俊照样活得潇潇洒洒……” 她端起桌上的酒壶,仰头全部往嘴里灌下,随后重重往桌上一摔。她已经忍够了,整日在他面前战战兢兢,让她几乎崩溃。 “什么誓言,什么承诺,统统是狗屁!” “妈的,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她借着酒意,放声大骂,管他什么北宫墨、端木俊,统统都是混蛋。 第二十三章 醉骂君王 北宫墨也不阻止她,也不发怒,而是饶有兴趣地注视着她,笑而不语。,这才是他所认识的皇妹,不畏惧权势,不理会世俗的眼光,抛开成见不说,他内心里还是很欣赏她的。 “你笑什么?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把女人视作玩物,说宠幸就宠幸,说抛弃就抛弃。”她是彻底豁出去了,今日就是要痛痛快快地骂他一场,大不了一死,她有何惧? “你先让季妃下毒替你除去皇后,削弱沐相一党的实力,之后又让季相的两个女儿共侍一夫。你他妈的,真不是个东西!季贵人让人下毒害死,你只看了一眼就撒手离去,丝毫不顾念夫妻情谊。她可是怀了你的亲骨肉啊,你竟然可以视若无睹,你的心究竟是什么做的?” 北宫墨脸色渐变,沉声道:“你可知道辱骂君王,是何等大罪?” 北宫青无畏于他的威吓,瞪视着他,冷笑道:“你爷爷的,我就骂了,怎么着?你算什么男人,就会欺负我,明知道他是我心里的一道伤疤,你却偏偏一次次地去揭它。你究竟存的什么心?” “是,我被他抛弃了。你现在高兴了?你幸灾乐祸了?” 她感觉头脑有些发晕,酒力逐渐发作,一个虚踩,她瘫软倒在地上。清泪自眼眶淌了下来,原来她一直都未曾放下。那个男人口口声声说爱她,却一而再地背叛她,她究竟还能对他期许什么? “在这世上,没有人真正地心疼我,所有的人都在伤害我。我只是个小女子,只想找到一份属于自己的幸福,然后安安生生地度日。为什么这么简单的要求也办不到?” “你们究竟想伤害我到什么时候?我是哪里错了,让你们这么地堤防我、防备我?” 她似真似假、泪眼迷蒙的一番说辞,打动了北宫墨,激发了他的怜悯之情。他伸手扶起了她,低声劝道:“好了,别难过了。” “端木俊,我曾经那么地爱他,为了他,我可以牺牲一切。可是他为了皇位,抛弃了我,他还口口声声说要让我做他的皇后,可结果呢,他现在又要娶别的女人。这就是他的誓言、他的承诺么?” “既然他不仁,就别怪我不义!总有一天,我要亲自率领大军,攻破他的汉嘉城、攻破他的皇宫,我要让他一无所有!” 她神情激动地丢下狠话,随后装昏了过去,她知道过了今晚,他对她的戒心便更减了几分。也不枉费她冒着风险借醉将他大骂一通,她半掺假的话语,目的就是让他放低对她的戒心。现在目的已达到,她也的确有些醉意,若是再说下去,她怕自己会真的露馅。 北宫墨适时地接住了她,在她耳边轻语道:“不会喝酒,就别逞能。” 他将北宫青移至床榻之上坐在床边轻叹:“忘了他吧,他不值得你为他如此。朕以后会好好疼惜你,不再让你受任何委屈。” 北宫青处于半醉半醒中,但他的话还是一字不漏地传入她耳中,他应当是开始相信她了吧。这个发现令她欣喜,可同时心中酸涩苦辣样样不缺。端木俊,她前世的冤家,她要如何做才能将他彻底从心底拔除? 酒不醉人人自醉,这句话说得再恰当不过,若换作平日里,区区一壶酒根本不算什么,可这晚,北宫青却一醉不醒,做了整整一夜的噩梦。 再醒来时,看到魏姗姗在床榻旁伺候着,她边起身边探问道:“姗姗,你近来好吗?” 魏姗姗为她取来衣裳伺候着她更衣,一边回道:“回公主,奴婢一直在灵毓宫守着,哪里也没去,也没有人上门来找麻烦。” 北宫青点点头,心想在她不在的期间,她的寝宫应当是相安无事的,毕竟这宫里若是有人要找麻烦也是找她的。突然想到上次酒宴上的事,随口问道:“季贵人的死,宫里调查得如何?知道是何人所为了吗?” 魏姗姗回道:“据说是当日侍酒的太监下的毒,皇上震怒,将当日随侍的一众太监二十余人全部问斩。” 果然是北宫墨的性子,狠辣残忍。若说是太监下毒,根本是无稽之谈,那背后之人的目的绝不单纯,可这些又与她何干?北宫墨越是日夜不安宁,她便越是开心。 “对了,前几日不是春闱选试吗?知不知道谁中了头三甲?”从北宫澄那里探听到近日正在进行春闱选试,她不由地期待和焦虑,不知道林峰究竟能不能从众多考生中脱颖而出,摘得桂冠。 魏姗姗回道:“奴婢不知,不过听说皇上今晚要宴请新科状元,文武百官都会到场。” 北宫青感兴趣地问道:“晚宴几时开始?” 魏姗姗道:“酉时。” 今晚的宫宴没有邀请女眷,就连妃嫔也不曾参加,当北宫青独自踏入宫宴时,所有人的目光顿时都聚焦在了她身上。她今晚特意穿了件盛红的宫装,那是她从衣柜里整翻一遍后自我感觉最为光鲜的衣裳。 “三公主驾到。” 凤头钗,琉璃坠,环佩叮咚,琼姿花貌,清眸流盼,全场的人都为之惊艳。谁都知晓三公主处事低调,平常皆以男装示人,即使参加宫宴也素装出席。而今晚盛装打扮的她耀眼而夺目,似大大地有所不同。 北宫墨注视着她,也不免微闪了下眼眸,用慵懒的语调问道:“皇妹今日怎么会有兴致来?” 第二十四章 割发断情 北宫青今日有备而来,自然不会让他察觉自己的真正用意,微微欠了下身,算是行了礼,牵唇浅笑道:“皇兄,听说今日南翼的使臣也在此,臣妹想托使臣送件礼物给端木陛下,恭贺其新婚大喜。!” 北宫墨略微有些诧异,目光转向了右席的使臣,说道:“哦?这位是刘大人,不知皇妹想托他送何贺礼?” 在众人的瞩目下,北宫青轻甩青丝过肩,匕首出鞘,金光闪过,一束青丝萧然落下。 发肤受之父母,当众割发,无疑是件令人匪夷所思之事。而她根本不在乎,忽略其他人惊诧的目光,她素手轻扬,将青丝握于掌心,巧手打了个结,随后用巾帕包裹,交到使臣手中。 “公主可有话要小人通传?”使臣战战兢兢地接过发丝,手上的重量似千斤重。 青丝断,断情丝。她的心意已经表明。 “我跟他……已无话可讲。” “皇妹,坐到朕身边来,跟朕一起见见新科状元。”北宫墨微笑着向她伸出右手,她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走上宫阶,将手递给了他。 这是她第一次坐上龙座,纯金打造的龙椅并非想象中那般舒适。她忽然有些明白为何为帝为皇之人都要坐在纯金打造的龙椅上,因为金属的冷硬会时刻警醒着他们:这个位置如履薄冰、如坐针毡,要想长久地坐下去,就得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殿下的群臣们都有些诧异地望着她,今日她带给人的惊异太过浓重。先是盛装出场,再是金刀割发,而如今原本只有最受宠的嫔妃才能享有的位置,却史无前例地坐上了一位公主。可有谁知道她坐在这个位置上惴惴不安,如果可以,她情愿坐在门外的石阶上,潇洒随意,无拘无束。 “新科状元到!” 随着宫人的一声宣唱,一身青衣素服的少年迈入大殿,他的目光平视,穿过辉煌的大殿,第一眼就看到了侧坐龙椅上的红颜。近半年的别离,她,抑或他,都已蜕变羽化,不再是初见时的眼波纯净。 一步步,声声慢,他已离她越来越近。 他快速地转移了视线,压抑自己内心的澎湃,跪身叩拜道:“草民林峰拜见吾皇,万岁、万万岁!” 北宫墨抬手示意道:“平身。” “林爱卿所作的《国策》立意新颖、别具一格,甚合朕意。朕现在就封你为户部侍郎,你回去拟一份奏折,详述一下你所谓的田亩承包制,使我东旭国能够日益富庶和强大。”北宫墨的眼中满是赞赏之意,他亲自挑选出来的青年才俊,有着契合他称霸之心的谋略,他定当重用之。 “谢皇上。”林峰努力地忽视龙座上的另一道视线,他怕自己一旦沾上那道目光,会再舍不得分开。 他终于做到了。 如今的他已褪去了青涩的面容,整个人精神奕奕,神采超然,那是经历过风霜和波折才有的内在气质。北宫青知道是自己改变了他,他的成长担负着她的仇恨,她内心里是很愧疚的。 “我东旭国有了林爱卿这般年轻有为的人才,推陈新策、安民强国,还有皇妹你传授阵法、整顿军队,东旭国要称霸四国,指日可待。” 看北宫墨兴致极高,北宫青举杯相贺道:“恭喜皇兄,喜得人才。臣妹敬你一杯。” “哈哈哈……”北宫墨得意地举杯饮下。 底下的群臣见他心情极佳,也跟着山呼万岁,传诵着赞赏之语。一波过后,沐相自座位上站起,出言道:“皇上,林侍郎少年才俊,前途无量。臣膝下有一小女,正值芳龄,待字闺中,臣有意将小女许配给林侍郎,还望皇上成全。” 他此言一出,立即引来四座的惊叹,谁都知道皇上对新科状元的器重,沐相想借机拉拢他,不过是想挽回在朝中的声望,东山再起。季相怎会让他如意,相继起身讥讽道:“沐相,谁人不知令千金刁蛮任性、好舞刀弄剑,在江越城中到处惹事生非。你让林侍郎娶令千金,这不是在坑害他吗?” 他又恭敬地朝宫阶上方躬身长揖,道:“皇上,臣膝下也有一小女,与林侍郎正好同岁,臣也有意招其为婿,望皇上成全。” “哈哈哈……好!”北宫墨大悦,望着林峰说道,“林爱卿,你看这左右两相都有招你为婿之心,不知你意下如何?” 林峰躬身朝季相作了一揖,有礼有度,谦恭地说道:“多谢季相抬爱,林峰感激不尽。只不过,前些日子在下在城中恰巧偶遇了沐相的千金,对沐三小姐天真率直的性子甚为欣赏。” 他脚下挪步,朝着沐相又是长长的一揖,说道:“承蒙沐相不弃在下的寒微出身,对在下礼遇有加,林峰愿亲自登门下聘,迎娶沐三小姐为妻。” 北宫青手上轻抖,差点将酒水泼洒。她心中的震惊,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巧遇,一见钟情? 这种鬼话,换作别人她还相信,从他口中说出,便极有问题。他究竟在做什么?她是需要他的帮忙没错,可他怎能拿自己的终身幸福去作赌注呢? “好啊,贤婿。”沐相喜出望外,谁人都知季相如今的声望和权势远胜过于他,然而新科状元还是选择了自己的一方,他欢喜不已。再对视季相的眼神,尽是得意和嘲讽。 一抹精光在北宫墨眼底划过,他沉吟了几许,扬声笑道:“才子配佳人,千古美事。朕这就颁下婚旨,成全林爱卿的心愿。” “谢皇上。”林峰谢恩,面上却无真心的喜悦,他终究还是不擅长于虚应敷衍。 深夜,北宫青临窗相候,终于等来了李澈。她有太多的疑问要他解说,她不相信以林峰如此单纯的一个孩子,会有如此深远的心机。 “阿澈,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林峰要娶沐相的女儿为妻,是出自他的真心吗?” 李澈微蹙了下眉头,抿嘴说道:“青儿,我也听说了。我想,这可能是我的过错。” 北宫青忙追问道:“什么意思?” 第二十五章 借酒浇愁 李澈沉吟了半晌,开口说道:“林峰曾问过我朝中的形势,我告诉他,如今朝廷之上以季相为首,朋党众多,如日中天,但沐相的实力也不可小觑。,尤其是在他身为皇后的女儿被人毒害,儿子又变成废人后,他后继无人,手中的权力迟早会转交他人。我想,他可能是对我的话上了心,所以才……” 北宫青心情激愤,也不等他说完,就斥责道:“什么?你为什么跟他说这些?他是个单纯执着的孩子,他一心想帮我,定然会不惜一切。你这样说分明就是在暗示让他去接近沐相,骗取他的信任,从而得到他手中的大权。你怎么可以这样?你不知道这样会断送他一生的幸福?” “青儿,我无心的,我不知道他会……”李澈有些无辜,他万万没有料到自己的话会造成这样的后果。 北宫青不容他解释,激动地喝止了他,对于林峰,她本身就觉得很是愧疚,现今又让他搭上终身的幸福,她如何能承受? “你不知道他会如此较真是吗?你知不知道因为你无心的一句话,他会不顾一切地去娶一个他根本不喜欢的女子,他的终身幸福从此就断送在你的手里。你走,我不想看到你!” “青儿……”李澈眼中写满受伤,她尖刻的话语如铁椎捶打在她心底,声声重击。 “走啊!”北宫青难以平复自己此时的心境,冲着他厉声大吼。 李澈身形微晃,再度深深地凝望了她一眼,转身黯然离去。 连日来,李澈固守在别院中,整日饮酒买醉,未曾踏出房门。 当夏晓雨走入他的房间,他仍在自斟自饮,面容消瘦,神色憔悴,失去了往日的神彩。 她不忍心见他如此消沉,夺下他手中的酒杯,劝道:“师兄,不要再喝了,酒醉伤身。” 李澈空悬着被夺去酒杯的手,黯然叹道:“晓雨,你说……为何爱一个人会如此辛苦?” “你和公主她……”夏晓雨虽未问其缘由,但也猜到了八分,能让师兄如此失态之人非那名女子莫属。 爱一个人,怎会不辛苦呢? 他心中的伤痛,她何曾未经历过? “师兄,我陪你喝吧。”她不再阻拦他,既然他想大醉一场,忘却情仇,她愿意陪他。 一杯接着一杯,李澈不断地往嘴里灌酒,直至醉倒。夏晓雨心疼地望着他,他悲伤,所以她也悲伤。 “青儿,你相信我,我真的是无心的……”听着他梦中的呓语,她的心更沉了几分。 将他扶上.床榻后,夏晓雨回到自己房间,换上夜行衣,准备潜入皇宫。今晚,无论如何,她都要见到宫里的那名女子。 北宫青正要就寝,听到窗外有声响,以为是李澈前来。她快步迎了上去,对于那晚的重话,她事后懊悔不已。 “公主。” 打开纱窗,见到来人不是李澈,她有些微愣。 “夏姑娘,你怎么来了?” 夏晓雨站在窗外,面带忧色地说道:“公主,我不知道你和师兄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师兄回去后一直在借酒浇愁。我从未见过他如此自暴自弃,所以特地过来,希望你能想办法劝劝他?” “阿澈他……”北宫青抬手猛敲了自己一记脑门,懊恼道,“我真该死!是我一时冲动,说了重话,才伤了他。你等等,我写封书信,麻烦你带回去转交给他。” 她执笔思索了半晌,心底的话到了嘴边,却不知如何落笔,想了想,最后还是提笔写道:“身无彩凤**翼,心有灵犀一点通。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她将书信装好,交到夏晓雨手中,嘱咐道:“请将此信交给他。” 夏晓雨接过书信道:“你放心。” “夏姑娘,谢谢你!”不是不知道她对李澈的心思,她本不愿意穿插在他们中间,可上天还是翻转了他造物的手,将她和李澈的缘分绑缚到了一处。她今日冒着风险潜入皇宫,只为化解他们之间的误会,她心生感激,这一声谢是发自肺腑。 夏晓雨灵巧的心思,已读懂她眼中的讯息,回道:“那我先走了。” 早晨醒来,李澈见到桌上的书信,欣喜万分。恰巧夏晓雨刚刚进门来送洗漱的用品,他欣喜地拉住她,询问道:“晓雨,昨夜青儿来过,是吗?为何不叫醒我?” “醉酒就是容易误事,以后我再也不碰那水酒了。”李澈懊恼地垂胸。 夏晓雨展颜轻笑,能见到他俊朗的面容上重现笑容,她做什么都值得。她将拧干的绢帕递给他,柔声道:“师兄,来洗把脸吧。” 李澈随手接过,却不急于净面,神思恍惚地自言自语道:“我得进宫去看青儿。” 他又将绢帕塞回她手中,匆匆忙忙地就要往外走。夏晓雨苦笑着拉住了他,劝道:“师兄,现在大白天的,你怎么进宫?” “也对,你看我糊涂的。”李澈不由地苦笑,凡遇着与青儿有关的事,他就乱了分寸。走到门口望了望天,旭日才刚升起,余辉洒满大地,他从未像现在这般厌恶阳光,长长地叹气道:“这天怎么还没黑?” 夏晓雨抿嘴轻笑,心说:这天才刚亮呢。 北宫青一连数日守候在朝堂之外的长廊中,从这里一眼便可看到散朝的人群,她想找个机会与林峰单独聊上一聊,可每每都见他被群臣围绕,无法近身。再过两日便是他与沐相之女成婚之日,她等不及,今日定要劝阻他。 见他同大臣们一道退朝而出,她迎面走了上去。林峰与她有极短时间的眼神接触后,迅速地下了头,与其他的大臣一般向她作了个揖,擦肩而去,仿若陌生人一般。 北宫青正欲叫住他,萧白却从后面走了上来。 “三公主,多日不见,您打算何时回军营?” 北宫青目送着林峰匆匆离去,心思一转,嫣笑道:“萧将军,我正是来找你的。我可能还在皇宫里住上几天,军中的事务就交由四弟处理便好。” “那训练阵法一事……”萧白面上有些难色,看来他这第一将军的压力也不小。 北宫青宽慰他道:“我已将阵法传授给了野秋,由她替我训练士兵便是。” “好。”萧白面色缓和,似松了一口气。 第二十六章 金殿纳妃 南翼国皇宫的金銮殿上,端木俊一身明黄的龙袍,面色冷峻地走下龙座。.站在宫阶下身披凤冠霞帔的是金相之女金彩凤,她一脸娇羞地低垂着头,目光所及处,是一双明黄的龙靴。正向她走来的这名男子,将成为她的夫君、她终身的依靠。她早就仰慕这位年轻的君主,做梦也没想到自己能有机会站在他的身边,从此服侍他、为他生儿育女。 今日是端木俊迎娶金相之女为妃的日子,他为了削减护国公的势力,有意拉拢金相,坐观两虎相争。要让金相完全掌控在自己手心,他不得不迎娶他的女儿为妃。他发誓,待他拔除了所有的眼中钉,他定会实现对她的承诺,清扫后宫,等待她的归来。 眼前的女子芳菲妩媚,丰盈窈窕,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儿,可在他眼里,她却如同木偶一般,枯燥乏味。她始终低着头,不敢正视他一眼。他伸出了右手递向她,她的手紧张地在衣角处搅.弄,许久,才微颤着将素手送到他掌心。 若是眼前之人是她,她定会将头扬得高高的,晶莹的明眸泛着流彩,大大方方地与他对视。明媚的笑容定会绽放在她脸上,不待他伸手去迎她,她便已蹦跳着缠绕到他身边。 “青儿。” 他低低的一声动情的轻唤传入金彩凤的耳中,她诧异地抬头偷瞄了他一眼,他的眼神深邃,仿佛能将人的心神全部吸纳其中。她只是短短地接触到他的目光,就像摄了魂一般死死地定在了原处。 端木俊眼神微敛,顿时缓过神来,从中迸射出一道冷冽的目光瞪向她。他的掌心用力地收紧,他最憎恶别的女人用这种目光盯视他。在这世上,除了青儿,他不允许其他任何女人如此直视他的眼睛。 金彩凤轻吟一声,面上露出痛苦之色,想抽手又拧不过他的力道,委屈的泪水盈.满眼眶,几乎就要哭出声来。 宫阶下是满朝的文武,端木俊心知不能在此给金相难堪,松开了手,环臂到她腰间,半推半就着将她送到了龙椅旁的副座上。 “爱卿们,今日是朕的大喜之日,大家举杯痛饮,千万不要拘束。” 金臣相今日嫁女,满面的红光,上前恭贺道:“恭喜皇上新纳淑妃,愿淑妃能早日为南翼国诞下龙子,南翼国千秋大业得以永继。” 坐在左首位置的护国公自宫宴开始就一直黑沉着脸,语气不善地冷哼道:“你以为龙子是谁都能生的吗?” 金臣相脸色微沉,面上却仍显谦恭地回道:“护国公这是何意?晴妃入后宫已有数月,却毫无所出,皇上另纳妃子,难道你有怨气?” 护国公怒道:“你休得胡言!晴妃贤良淑德,在后宫安分守己,哪里对不起皇上了?” “依护国公之言,难道是朕对不住晴妃?”端木俊端看着酒杯,看不出喜怒,却更加让人心生胆战。 护国公纵使手握大权,也不敢违逆君王,颔首道:“臣不敢。” 端木俊嘴角一牵,露出一丝冷笑。无论是护国公还是金臣相,他都会一一收拾,他们逍遥快活的日子已经不远,他不介意看他们继续相斗。 这时,宫人前来禀报道:“启禀皇上,刘大人出使东旭国归来,带来三公主的一件贺礼,想亲自呈送。” 端木俊眉眼跳动,复杂的情绪快速闪过眼眸,有惊异、有震怒、有恐惧。他最不愿意看到的事终于还是发生,她已知道了他纳妃之事,她会谅解他吗? “宣!” 使臣刘大人端着一只锦盒走入大殿,刚要下跪行礼,便被端木俊喝住道:“别跪了!快说,三公主要你带的究竟是什么贺礼?” 刘大人微抖着双手,战战兢兢地将锦盒奉于头顶上方,等待着太监总管来接取。他明白那束断青丝的涵义,也对皇上和三公主之间的事有所耳闻,他怕皇上在盛怒之下会牵连到他。 当端木俊看到那束躺在锦盒中的断发,他的身形明显地晃动了一下。 断青丝,断情丝。 她真的不愿再原谅他,她是真的要与他断情断义。 “青儿……” 他轮廓分明的脸上青筋突显,露出悲痛之色,想去触碰那发丝的颤抖的手伸了又缩。突然,他重重地盖上锦盒,满脸怒气地下令道:“来人!将他拖出去,斩了!” 刘大人顿时如五雷轰顶,大声喊道:“皇上饶命!臣不知究竟犯了何罪,请皇上明示。” 端木俊冷寒的目光瞪视着他,喝道:“是不是你将朕要纳妃之事泄露给了三公主?” “臣冤枉,臣只字未提,臣也不知三公主是如何知晓此事。”他又怎会知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使臣还未到东旭境内,北宫墨潜伏在汉嘉的细作早已将此事密告。端木俊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他怀着万分之一的侥幸心理想瞒天过海。如今他的怒气难消,也就只有拿刘大人来发泄。 “休得再言!拖出去!” “皇上、皇上饶命啊……”任凭刘大人如何叫唤,都无法动摇端木俊的心志。 “散宴!”端木俊紧紧地抓起锦盒,阴沉着脸,大迈步地离开了宫宴,留下满朝文武各自猜疑和他新纳的淑妃委屈落泪。 端木俊将自己关在寝宫,独自喝着闷酒,往事点点滴滴,仿佛都在眼前,可如今人事已非。他左手拽着那束青丝,上面隐有茉莉的清香飘入鼻翼,那是属于她的味道。 “青儿,为何不能再信我一次?” 他以为她会永远待在他身边,以为即使她不在自己身边了,她的心还会在他这里。看来他错了,是他太自负,她已经不肯再原谅他。 “皇上,您已经喝了许多,您不能再喝了,小心伤身。”金彩凤小心翼翼地靠近他,他身上的冷冽之气太盛,她每近一步都会打个寒颤。 “滚!”端木俊拿起一只酒杯丢到她身上,怒目瞪视着她一身的凤冠霞帔,喝道,“自以为是的女人,你不配穿这嫁衣!” 他起身走至她身前,抓住她衣领,硬生生地将那霞帔撕扯了下来。 “啊——”金彩凤惊恐地跌倒在地,左肩上裸.露了一大片。 端木俊又弯身将她从地上拎了起来,右手掐住她的脖子,狠声道:“是你!是因为你,青儿才要跟朕一刀两断,朕要杀了你!” “皇上、皇上不要——咳咳……”金彩凤整个人都被他拎了起来,双脚悬空,不断地挣扎,绝望的情绪充斥她全身上下。 突然间,端木俊感觉头脑一阵晕眩,全身上下开始有些燥热,他只觉得眼前朦朦胧胧,看不真切。他使劲甩了甩头,面前忽然出现青儿清丽的容颜,他的手劲随之松开。 “青儿、青儿……”他俯身吻住了她,强势而霸道,不让她再逃离自己半分。 “唔……”金彩凤几乎喘不过气来,睁大着美目望着他,心中又是忐忑、又是欢喜。 寝宫外的一处暗影,金相拉住一名太监,低声问道:“事情办得如何?” 太监左右巡视了一下,小声回道:“臣相请放心,小的已在酒水里下了迷情散。” 金相击了下掌,欣喜过望,从怀中掏出几锭金子,道:“这是你的赏钱。” 太监欢喜地接过,道:“谢臣相大人。” 金相含笑遥望着寝宫的方向,待得明日,说不定自己的女儿就能怀上龙种。有了身为皇子的外孙,他便可以安枕无忧了。 翌日,待端木俊清醒过来,发现枕边躺着个女人,他勃然大怒。 “滚!谁允许你睡在朕的龙塌上?” 金彩凤含着泪水,颤抖着身躯,爬下龙床,她早就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昨夜他嘴里不停地呼唤着别的女人的名字,昨夜的他比任何时候都温柔,她几乎沉醉在他的柔情之中。她知道这一切皆是因为他将她错认成另外一个女人的缘故,可她还是怀揣了一分侥幸,想得到他的垂爱。 她弯身捡起散落一地的衣裳,一边穿着,一边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淌。 “动作快点!别让朕再看到你。”端木俊随手操.起玉枕,往她身上丢去,他知道自己昨日如此失常并非没有缘故。想要飞上枝头变凤凰是吗?他不会让她如意。 金彩凤险险地躲过玉枕,慌乱地将衣裳套上,逃离而去。 端木俊冷寒的目光一直逼视着她离开消失,如此无用的女人,怎能和她相比? “来人!将昨夜轮值的太监、宫女,统统打入死牢。”不需要审问,他心中已有了数,那个老狐狸想打他的主意,休想! “是,皇上。”侍卫战战兢兢地回禀,虽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但凭着皇上喜怒无常的个性,怕自己也难逃罪责,赶紧应了声退去。 ************************************************************************ 下午16:00整有二更,亲们主意关注~~ 第二十七章 风雨欲来 李澈趁夜潜入皇宫,一进灵毓宫就看到了倚窗而立的北宫青,她是特意在此等他,他心里明白。,他轻轻喊了声:“青儿。” “阿澈,对不起,我……”她也不知为何自己会如此冲动,明明是她先将林峰推入是非的深渊,却将罪责推到了他身上。 对于他,实在有些不公平。 “什么也别说了,我已将你的意思转达给林峰,可是他还是执意要娶沐相的女儿,这是他给你的书信。”李澈打断了她,将一封书信转交,来之前,他特地往林峰处去了一趟。 北宫青接过,快速地浏览了一番,苦笑道:“这个傻瓜,他以为他这样说,我就会信了吗?” 李澈不用看也大概知道信中的内容,林峰对她的情义,他怎会看不出来? “或许,错有错招,真的能成就一段美好姻缘。” 北宫青摇头道:“阿澈,你不了解林峰的个性,他……” 李澈接话道:“我知道,他喜欢的人是你,与其让他痛苦,不如让他试着接受一段新的感情。” “也罢。”北宫青垂头沉吟,明知道是在自欺欺人,可她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李澈注视着她的断发处,白日里就在坊间听到了有关于她在南翼使臣跟前断发贺婚之事。皇宫里的墙最是透风,无论大小事,只要有些微风,就能掀起大浪。他明白她断发的用意,可心里还是闷闷的,她终究还是在意那个男人。 北宫青注意到他的视线聚焦处,捋了捋头发,意有所指地说道:“阿澈,它很快就会再长起来。” 平静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今日便是沐相招婿之日,北宫青虽身在宫中,可也感受到了喜气。她闲来无事,领着魏姗姗在宫中随处逛了逛,经过御膳房附近,见宫人们挑着一担担的东西,往来进出。 她回头问魏姗姗道:“御膳房那边发生什么事了?怎么闹哄哄的?” “回公主,听说是在搬运煤炭,奴婢去叫个人来问问。” 魏姗姗叫来一名御膳房的领事太监,领事太监认出北宫青,连忙下跪道:“公主千岁、千千岁!” 北宫青抬手示意他起身,故意问道:“你们搬这些黑乎乎的东西做什么?” 领事总管用他那尖细的嗓音回道:“回禀公主,这是煤炭,可以取代柴木来烧饭做菜,耐烧又方便,而且价钱与柴木一模一样,如今全江越的百姓都在用它。” 北宫青心中暗喜,看来上官子卿已经开始按着计划在行事,她故作新奇地问道:“真有如此效用?” 领事总管自以为见多识广,甚为得意地说道:“当然了。听说新科状元还向皇上建议要垄断煤炭的供应,除了朝廷,民间不得私自出售。” “那皇上可有答应?”这才是她最关心之事。为了不引起北宫墨的猜疑,她尽量不过问朝政之事,但偶尔还是会旁敲侧击地从宫女口中得到些有用的信息。 “皇上当然答应了,还向对方索要了所有开采煤矿的劳力为朝廷办事。听说西山那块,整座山上都是煤矿,足够整个东旭国的百姓用上五十年呢。这可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百姓们都在为此人人称颂吾皇呢。” “西山,五十年……”她的脸上浮起诡异的笑容,对于西山的地形,她是最清楚不过的。白虎营所驻扎的位置就在西山的背阴之地,她曾多次暗中前往西山察看地质,知晓其中的煤矿最多只能维持两个月的储量,两个月后…… “我们现在还有两个月的时间准备了。”她在心中默默提醒自己,计划正在按着她的步调顺利地进行,有些事是该加快步伐了。 北宫青站在皇宫宫门的最高处,新月初升,她遥望着皇城西北边的方向。那个方向的某处,新科状元林峰正在迎娶他的新娘,完成他人生的一件大事。她默默地向星空祈祷,希望他能得到真正的幸福。 连日来,一直听闻沐相如何器重新婿的传闻,而林峰也因着他的才华得到北宫墨的重用。短短数日便连升三级,从一个户部侍郎做到了尚书令,不知让多少人眼红羡慕。 “听说明日是沐相母亲的祭日,他会举家往观音阁拜祭,而且他每年都会在观音阁外的草屋中住上一晚。” 身后站的是侍卫服的皇甫劲,她故意将沐相出行的消息透露给他,目的不言而明。 “我明白了。”皇甫劲感激地看了她一眼,躬身离开。 两日后的清晨,沐相被人意外刺杀在草屋的消息传遍了朝野。新科状元为护其家人,身中一剑,幸而并无大碍。沐相临死前,将他身前所有的一切都托付给了他的女婿林峰,他在朝中的门生也纷纷归附于他。林峰以朝野最年轻官员的姿态,在沐相党羽的支持下,一夜之间成为朝廷的新贵。 山雨欲来风满楼,北宫青近日来越来越爱这宫门之上的空气,登高远眺的豪迈,让她心生感慨。五月的暖风带着芳香的气息,她深吸了一口气,本该是和煦温暖的春风,可她还是闻到了些许怪异的气息。 朝野之中暗波汹涌,而江越城内也正在风云际变,她等待的机会很快就会来临。 第二十八章 城楼叛变 走下宫门,返回灵毓宫,如今军营中有北宫澄和皇甫野秋,民间有上官子卿,朝廷有林峰,一切都已就绪,她现在要做的就是耐心等待。、 q i s h u 9 9、coM 路过御花园,遥遥地望见季妃正在打何灵,这个女人假做贤良淑德,其实极有暴力倾向,她真为何灵跟上这样的主子而不值。 “住手!”她快步上前喝止了季妃。 季妃适时地收回了即将落在何灵脸上的手,勉强扯出一抹笑意,道:“皇妹,这奴才做事太过马虎,常常给我惹状况,我这才教训教训她。” 北宫青顺着她的话,接道:“这丫头的确马虎,不如皇嫂将她给我,让我好好地管教管教她。至于皇嫂那边,我求皇兄给你找个更合心意的宫女伺候,你看如何?” “皇妹想要她?”季妃略微有些诧异,她心思转动,假装为难地说道,“那倒也不是不行,只是最近一段时间,皇上日理万机,已有近半月未来看我,我这心里苦闷,不知皇妹是否有办法……” 北宫青心中冷笑,她竟把这般主意打到了她身上,真是可笑。她嘴里应承道:“我帮你便是。” “那就有劳皇妹了。”季妃脸上露出几分喜色,回头瞪向跪在地上的何灵,训斥道,“死丫头,还不谢谢三公主收留?” 何灵含泪,感激地磕头道:“奴婢谢谢公主。” “起来吧。”北宫青弯身扶起了她,或许是心中对小英的那份愧疚,她见不得与小英酷似的何灵受人欺凌。为了帮她,无意间给自己找了个大麻烦,她还得好好思索一下,怎样才能说服北宫墨去临幸季妃。 “皇兄,近来可好?” 北宫墨于奏章堆中抬头看向北宫青,挑眉道:“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什么事?” 北宫青迟疑了稍会儿,回道:“皇兄,我想跟你要一个人。” “什么人?”北宫墨有些诧异。 她回道:“季妃身边的宫女,何灵。” 北宫墨的眉头皱了下,问道:“要她做什么?” 她回道:“我喜欢那个丫头,想让她来伺候我。” 北宫墨眉宇稍舒,不以为意地说道:“区区一个宫女,你直接跟季妃讨就是了。” 她有些为难地说道:“可季妃开了条件,臣妹做不到,所以很是为难。” 北宫墨唇角勾起一抹轻笑,戏谑道:“还有什么事是你做不到的?” “唉,算了,不提也罢。”她叹气,以进为退,引起上钩。 北宫墨的兴趣被她勾起,继续追问道:“你说来听听,看朕能不能帮你。” 北宫青苦着脸,摇摇头道:“只怕皇兄也帮不上我。” 北宫墨冷笑,信誓旦旦地说道:“朕就不信,普天之下还有朕办不到之事。” 北宫青努了努嘴,犹豫了半晌,还是摇头道:“这种事情,发乎于心,动之以情,又岂能勉强?还是算了,我就不打扰皇兄了。” 她转身就要往门外走去,北宫墨叫住了她,道:“慢着!只要你说出口,朕一定替你办到。” 她欣喜地转身,心说等的就是你这句话,说道:“真的?那就请皇兄今晚去季妃宫里一趟。” 北宫墨面色下沉,冷声道:“这是她的主意,还是你的主意?” “这……”她故意欲言又止,这样一来,谁的主意就一目了然。季妃想利用她得到皇上的宠幸,她可不白当这红娘。 北宫墨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几分,喝道:“行了,你退下吧!” 北宫青快步离开了御书房,若不是迫不得已,她才不愿与他独处。 时间匆匆而过,两个月后,江越城内煤矿断源,江越城外又陆续引发山火,百姓当中开始引发动乱。城中又有人散布流言,影射当权者犯了天怒,唯有推翻当前统治者的统治,一切灾难才会过去。百姓们听信了流言,纷纷拾起家中的农具聚集在宫门口,起事造反。 北宫墨盛怒,命令萧白率白虎营前往镇压。谁料第一将军萧白领命的第二日竟病倒在自家的床榻上,无法起身,只能由四王爷北宫澄代其职前往镇压。 当日城中一片混乱,北宫澄趁机登临城楼之上策反,向世人揭发北宫墨轼弟杀父、奸.辱母妃的恶行,呼吁百姓起义推翻北宫墨的统治。 傍晚,北宫澄率军攻打皇宫,北宫墨怒极,派人持虎符暗中交于尚书令林峰,命其率军入城勤王。林峰拥有了虎符,终于能顺理成章地调动城外的军队,两日后与北宫澄的军队合为一处,一起攻打皇宫。 七月初的黎明时分,战火已经蔓延到宫门,北宫青陪着北宫墨站在宫门之上,俯视着底下的混战。皇宫的守备军不到万人,面对白虎营的虎狼之师和林峰带来的几万军队,根本无力抵抗,结果便是节节败退。 原本一直企盼的勤王之师,转眼也变成了叛军,北宫墨知道自己是彻底输了,他仰天大笑:“哈哈哈……想不到朕竟然小瞧了四弟。” 北宫青在旁冷笑道:“自负之人终会败在自己的自负上。” “这件事,你也有份!”不是疑问,而是肯定的话语,北宫墨阴鸷的眼神瞪向她,恨不得将她撕裂。 “你们何时开始策划此事?” 北宫青嘴角勾勒出一抹冷笑,咬牙切齿道:“从我答应跟你回东旭国的那天开始,我无时不刻不在计划着复仇之事。你北宫墨一日不死,我一日难消心头之恨。” 北宫墨神色大动,疯狂地大笑道:“哈哈哈……好一个皇弟,好一个皇妹。一个隐忍多年,卧薪尝胆,一个用苦肉之计,博取朕的同情。你们内外联合,要夺取朕的江山。朕告诉你,没那么容易!” 他突然伸手擒住了她,右手勒住她的脖子,冷声道:“朕今日就算是死,也要你陪葬!你说过,你要陪在朕的身边一生一世,朕成全你!” “你放开我!咳咳咳……”北宫青用力地挣扎,可还是抵不过他的力道,脖子以上已涨得通红。 ************************************************* 还有16:00整二更,亲们记得关注~~~ 第二十九章 宫门惊险 “放开她!”一声厉喝从后面传来,北宫墨的手背上吃了一剑,松了开来。,北宫青连忙趁机逃脱,一回头就看到了忽然而至的李澈,欣喜地叫道:“阿澈!” 李澈将她拉到身后,与北宫墨交上了手。两人的实力相当,一时之间分不出高下,边上的侍卫和宫人都围了上来护驾。 北宫青迈步上前,拦在了他们跟前,扬声道:“你们听着!北宫墨如今已是穷途末路,必死无疑,你们还想跟着他一起陪葬吗?本公主向你们保证,只要你们肯归降于澄王爷,我保他荣华富贵、一家平安,否则……你们助纣为虐,背天而行,便是诛灭九族之罪。” 她义正严词的话语将他们震慑住,他们之中开始有人动摇,下跪臣服道: “小人愿降!” “小人愿降!” “……” 尽管还有小部分人仍在犹豫,但只要他们不帮着北宫墨对付李澈,她便放心,她继续添油加火地煽动道: “取北宫墨首级者,赏黄金十万两,封侯拜相。” “刺北宫墨一剑,或砍其一刀者,赏黄金一万两。” “……” “贱人!朕与你同归于尽!”北宫墨怒气旺盛至极,突然扑向她,拉着她从宫门上跳了下去。李澈大惊,果断地扯下宫门上悬挂着的红绫,将一端往两人身上套去。 两人的身子在空中一顿,被红绫套住,悬空挂在了宫门之上。底下的人也都看见了这一幕,纷纷在交战中抬头观望。 北宫墨突然劲力一震,将红绫震断,报了与她同归于尽的必死之心。北宫青大惊之余,体内隐藏的劲力也在此时突然爆发。她大喝一声,挣脱了他的束缚,身子向上腾起,险险地抓住了红绫的一端。而北宫墨因其劲力的反弹,直直往宫门下坠去,还未落地,就为地上的北宫澄下令用乱箭射死。 北宫青悬在半空中,惊惶未定,望着底下的北宫墨被射成刺猬,心中感慨。当日母妃为乱箭射死,而今,他也遭受了同样的下场,不知是不是冥冥中注定。 “嘶”的一声脆响,就在她愣神间,红绫突然从中间撕裂,她的身子也跟着往下坠去。 “啊——”她不由地大叫出声。 “青儿——”宫门上传来李澈撕心裂肺的叫声,他想下去接住她为时已晚。 难道她今日真要命丧于此?她绝望地闭上了双眼,她大仇得报,死也瞑目了。 腰间突然一紧,却是皇甫劲从半空接住了她,然后安然落地。她庆幸地睁开眼,感觉似做了一场噩梦,宫门上的李澈也同时松了口气。 这场宫变以北宫墨的死画上了句号,令北宫青没有想到的是,北宫澄仅以两日时间就扫平了宫乱,手段之强硬,处事之狠辣,丝毫不输于北宫墨,她不得不再次重新审视这个弟弟。 母妃的仇已经得报,也是到了她该离开的时候。她曾答应过李澈要随其归隐山林,过平淡的日子,是时候实现这个约定了。 “四弟,明日就是你登基之日,皇姐在这里预先恭贺你了。”走之前,她特意来向北宫澄辞别。 北宫澄脸色微变,道:“皇姐要离开?” 她点头道:“天下无不散之筵席,这皇宫里已没有任何值得我留恋之物。” “那阵法和煤矿……”北宫澄眼神微敛,身上开始散发出一种冷寒的气场,让北宫青感觉有些陌生。 “我在离开前会把阵法图、煤矿的分布和开采方法写下来留给你,希望你善待百姓,将东旭国发扬光大。” 北宫澄又恢复了天真无邪的神情,挽着她的手,俏皮地说道:“那多谢皇姐了。” “你打算如何处置萧将军?”之前为了行事顺利,她设计让萧白喝下了能致人昏迷的药,这才让他无法接手白虎营,破坏他们的计划。他终究是名难得的猛将,她不忍心让他送死,同时也想为北宫澄留个可用的将才。 “萧将军是个难得的人才,只要他肯娶五皇姐为妻,我就留他一命。”北宫澄悠悠地说完,看似不那么正经,可北宫青还是感觉到有什么地方不同了。 灵毓宫中,何灵伺候着北宫青作图,一边磨墨,一边小心翼翼地问道:“公主,您真的要离开皇宫?” 北宫青正在为北宫澄作阵法图和誊写煤矿的开采技术,头也不抬地回道:“皇宫不是什么好地方,我早就想离开了。” 何灵踌躇了下,怯怯地说道:“那公主带上奴婢一起走,好不好?” “是啊,公主,奴婢想永远伺候您。”魏姗姗也走了过来附和。 北宫青左右看了看两人,她们也是苦命之人,留在皇宫里只怕会受人欺凌,于是点头答应道:“好吧,我知道以你们的性子,很难在皇宫里生存,就跟我走吧。” 该准备的都已准备妥当,该告别的人也已告别完毕。过了今晚,她便永远地离开皇宫,或许以后再不会回来。这里是她噩梦开始的地方,也将是噩梦终结之所。希望以后迎接她的,是无尽的幸福和快乐。 “公主,事情有变!”夜深人静之时,皇甫劲突然出现在窗外,满脸的焦色。 北宫青赶至窗边,小声询问道:“怎么回事?” 皇甫劲回道:“澄王爷暗中派人召集猎狼队,然后赶尽杀绝,野秋好不容易逃了出来,将此消息告知我。” 北宫青身形一晃,脚下明显地踉跄了下,不敢置信道:“你说什么?他竟然诛杀猎狼队的士兵?” 皇甫劲沉重地点头道:“除了野秋,其余八十人无一幸免。” “他竟然如此堤防我……”她的心顿时沉到了谷底,她怎么也没想到他会大开杀戒,消除她在军中的势力。她无论如何也不愿相信,她的弟弟竟也如北宫墨一般凶残狠辣,无视骨肉亲情。 皇甫劲见她心神恍惚,忙提醒道:“公主,你得连夜离开皇宫,我怕他会对你不利。” “没想到,我也错看了他。”原本以为在这皇宫之中还有一份亲情值得珍惜,却不想只是她一厢情愿的想法而已。她那弟弟虽然年幼,心思却极为老练,他隐忍了数年,一朝扬眉吐气,他决不会留下任何能威胁到他位置的人存在。她怎么会想不到这些?是她太小看人心了。 “我已经通知了李公子,他会在宫门外接应你。” 北宫青终于下定了决心,道:“那我们现在就走!” 皇甫劲摇头道:“不,你离开,我留下。” “为什么?”北宫青不解。 皇甫劲凝望着她,郑重其事地说道:“你才是我心目中的女皇,我会在这里为你打下根基,等待你重新归来的一日。” “皇甫劲,你……”他的目光笃定,让她十分震惊。 第三十章 筹划劫囚 皇甫劲神思悠远,牵引了回忆,悠悠说道:“还记得那日从水潭边回破庙,你对我说过的话吗?你的那一番为将论深深地打动了我,我投身军营也正是为此。!要还百姓一个太平盛世,我相信只有你能做到,我愿意为你披荆斩棘,扫平四国。” 北宫青摇头苦笑道:“女皇?我从来没有想过……” “难道你不想为猎狼队的士兵报仇吗?你以为他会轻易放过你吗?” 北宫青心里明白,他说的是对的,北宫澄有心要除去她的势力,自然也不会放过她,至少不会让她逃离他的眼皮子底下。可是女皇吗?那是太遥远的字眼,她负担不起。 “可是他知道我和你的关系不一般,我怕他不会信你……”他要独自留下,她还是有些不放心,尽管他的武艺高强,可寡不敌众。 皇甫劲信心十足地回道:“我自有办法,公主保重。” 北宫青也知劝不动他,只能随他去。待皇甫劲离去后,她招来何灵和魏姗姗。 “何灵、姗姗,我们得连夜离开皇宫。” 魏姗姗不解地问道:“公主,发生什么事了?为何走得这么急?” 北宫青回道:“什么也别问,收拾一下,我们即刻离开。” 她将昨夜誊写的图纸交给魏姗姗道:“姗姗,将这些纸拿去烧掉,我不能将它留给北宫澄。”既然已知他的为人,她就不可能再助纣为虐。 “姗姗姐,还是我来吧。”何灵抢过魏姗姗手中的图纸,主动要求烧毁。 行李皆已准备妥当,左等右等,可还是不见何灵回来,北宫青未免有些担忧她的安危,不知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何灵呢?她怎么还不回来?” 她的话音刚落,何灵就神色匆匆地进了屋,她捂着左手的纱布缠绕处,说道:“公主,奴婢刚刚烧东西烫伤了手,所以来晚了。” 北宫青不疑有它,说道:“没事,我们走吧。” 一路逃出宫门,出奇得顺利,皇宫的守卫似乎比以前更加松懈了许多,北宫青只当是新乱刚平,皇宫的巡逻事宜还未进入正轨。 “阿澈!”终于在宫墙之外见到了早已在此等候的李澈,她的心情有些激动,恍如隔世。她终于可以跟他一起远离这喧嚣的尘世,去奔赴未知的幸福。 对于李澈来说,他何曾不是盼望已久,上前握住她的手,说道:“你终于来了。” “林峰呢?”她左右看了看,见林峰不在此处,心里有些担忧。 李澈回道:“他说等我们安全离开后,再来找我们。” 北宫青沉吟了稍许,道:“也好,他跟我的关系,北宫澄并不知晓,应该暂时不会有危险。” 马车在夜幕的遮掩下徐徐行进,行至城门口,一名守门的士兵前来相引。李澈一早就着人在城门处打点好了一切,因此才得以顺利出城。 就要出城门的当口,何灵突然捂着肚子喊疼:“公主,我肚子疼!” 北宫青关切地询问道:“何灵,怎么了?是不是吃坏了?你先忍一忍,待我们出了城,再给你找郎中医治。” 何灵却执拗地摇头道:“你们还是把我留下吧,我怕拖累你们。我先在城中找一住处住下,待风平浪静后,再去找你们。” 北宫青想了想,或许明早北宫澄发现她不见了踪影,就会派兵马来追赶。她留在自己身边,或许会受牵连,于是答应道:“这样也好,你自己要小心。” “你若有难处,就到城南的醉仙酒楼去,我会传信让他们照料你。”李澈在旁突然开了口,为的也是打消她的顾虑,北宫青心里感激。 “谢公子,公主保重。”何灵挥手与众人告别,独自往城中走。 出城后,他们并未走远,而是乔装在一家小客栈暂时留宿,等待林峰出城与他们会合。可等了两日仍是未见到林峰出现,北宫青不禁有些焦急。 在客栈大堂吃饭间,突然听到邻桌的食客正在小声议论: “听说了没?新科状元林峰意图谋反,被新皇拿下,明日就要在菜市口问斩了……” “林峰!”北宫青手上一颤,这个消息如晴天霹雳。 菜市口问斩?这是她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的最坏结局。 “我得回去!”她毅然站起身,她绝不能连累林峰,害他无辜送死。 李澈及时拉住了她,劝道:“青儿,不可意气用事,北宫澄一定设好了陷阱在等你。” 北宫青激动地摇头道:“他是因为我才会落得如此下场,我一定要去救他。” 李澈尽量地安抚她道:“冷静一点,我们至少先好好筹划一下,不能鲁莽行事。” “青儿、李兄,你们果然在此。”两人闻声往门口望去,上官子卿竟寻到了这里,出现在他们跟前。两人快速对望了一眼,若是上官子卿都能轻易地寻到他们,那么北宫澄未必不能,他们必须尽快离开此地为上。 北宫青心思一动,在这江越城中上官子卿的势力不可小觑,找他帮忙或许有更大的胜算。 “上官,你来得正好,我需要你帮我一起去劫法场。” 上官子卿想也不想,便答应道:“好,我帮你。” 李澈微微敛眸,以他对上官子卿的了解,他决不会做亏本的生意,他此举必定另有所图。他很想提醒北宫青小心堤防他,可也知道她此时心中甚乱,便也不再多言。 临睡前,李澈端了碗亲自熬制的白粥,送来北宫青的房间。 “青儿,你今晚也没吃多少东西,把这粥喝下,早些睡吧。” 北宫青伸手推开了他递来的粥,忧愁地锁眉道:“阿澈,我心里很不安,感觉明天的事不会那么顺利。”白日里,她的眼皮一直在跳,总觉得会有什么不祥之事发生。也不是她过于迷信,只是她的心从未如此不安过。 “放心吧,上官在江越城中的势力甚广,不会有问题的。”李澈嘴上如此安慰她,心里却也同样不安。劫法场可不是寻常小事,他手上虽有些势力,但如何能跟朝廷的大军相敌?上官子卿心怀鬼胎,他担心到时候他不是帮忙,而是背后射冷箭。 “但愿如此。”北宫青心里甚乱,根本无法去想其他。 ************************************************************ 二更,实在不忍心虐澈澈,可是剧情需要,我掩面而逃…… 第三十一章 忽闻噩耗 李澈再次将白粥送到她跟前,劝慰道:“先把粥喝了。!” “好喝吗?”北宫青低头看了看碗里的粥,说实话,她还真没什么胃口。怕他失望,她动手舀了一勺品尝,眉头微皱道:“有点生。” 李澈面上露出些许窘意,说道:“这是我第一次熬粥,手艺有些生疏。” 北宫青微愣了下,马上端起碗大喝了一口,添添嘴,含糊地说道:“你亲自熬的,那我一定把它全喝完。”在李澈温柔的注视下,她三两下将白粥喝得一干二净。 李澈摇头轻笑,从怀中掏出一包物事,打开说道:“青儿,这些是我名下产业的凭证,还有这枚印章,是我身份的象征。你若是想用银两,只需用这印章到我名下的银号取钱即可。” 北宫青疑惑地问道:“你给我这些做什么?” 李澈舒颜微笑道:“不是说好的吗?以后我们家的钱都归你管。” 北宫青听他如此解释,也宽松了心,戏谑地点头道:“不错,很自觉。等我们离开了东旭,就找一处地方安居乐业,然后,我为你生儿育女,你说好不好?” “好。”李澈留恋地望着她,右手抚上她的脸颊。过了今晚,或许他再也见不到她,再也触不到她如凝脂般的肌肤,听不到她如银铃般的悦耳笑声,更看不到她动人的舞姿。 明知道劫法场凶多吉少,他又怎会让她涉身犯险? “阿澈,我怎么感觉头晕晕沉沉的?”北宫青努力甩了甩头,可还是有些头脑昏沉。 李澈坐到床边,让她倚进自己怀中,柔声说道:“你一定是累了,好好睡一觉吧。” “我可能真的太累了。”一沾上他的身,闻着他身上清新的气息,她却越来越昏醉,迷迷糊糊地就睡了过去。 “睡吧,我会一直在这里陪你。”他倾身在她额上印下一吻,或许这是他最后一次抱她,最后一次吻她。他一直苦苦等待的人儿,他有千万般不舍得离开,可是他不得不为。她的性子他最为了解,为了救林峰,她一定会向北宫澄妥协,一命换一命。他怎能看着她将自己再度送入虎口呢? “上官,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上官子卿对于李澈的深夜造访甚是好奇,问道:“什么事?” “替我好好照顾青儿。”李澈悠悠开口,现如今能保她周全的也只有上官子卿了,他看得出来上官子卿是对她有意的,应当不会害她。 上官子卿惊诧道:“你的意思是……” 李澈道:“明天劫法场,我一个人去。” 上官子卿沉吟了稍许,已大概洞悉了他的想法,说道:“那我派手下的人去帮你。” “多谢。”李澈不再停留,转身往门外走去,在迈出门槛的一刹那,他突然开口道,“我不管你有什么抱负和目的,但请你一定要照顾好青儿,让她幸福。” 上官子卿眸色变深,注视着他英挺的背影,启口道:“我答应你,我会好好照顾她。” 待李澈走远,上官子卿仍怔怔地盯视着门口方向,他是抱着必死之心而去,可他却不愿相阻。从第一天认识李澈开始,他就很欣赏李澈的才华和宠辱不惊的品性。李澈的身世,他早已调查清楚,当初接近他,也是另有目的,想通过他来谋取南翼国的权势,可惜他打错了主意,李澈根本毫无夺嫡之心。 当在北沧国见到他和北宫青携手而行,他心中的嫉妒就开始不断蔓延。他想得到她,或许与爱无关,但关乎他的抱负、他的骄傲。 “黑子,明日法场之上,想办法杀了李澈。”他朝黑暗处低声吩咐,目光中迸射出一道寒光,李澈必须死。 黑暗处的气息微动,传出一个低沉的声音道:“是,公子。” 北宫青这一觉似睡了一个世纪,醒来时发现自己身在马车中,摇摇晃晃,头脑也胀痛得厉害。 “我的头好痛,这是哪里?” “你醒了,我们已经离开了江越。” 头顶上方传来上官子卿的声音,她这才发现自己一直躺在他的怀中。她有些厌恶的不适感,快速地退离他身旁,突然想起什么地方不对,急切地问道:“阿澈呢?我们今天不是要去劫法场吗?” 上官子卿的神色变得黯然,迟疑地说道:“李兄他……不幸去世了。” “你别开玩笑了,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北宫青根本不信他的说辞,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会说没就没了呢? 上官子卿面色不变地证实道:“我说的是真的。三天前,他一个人去劫法场,被北宫澄事先埋伏的军队包围。他无法逃脱,最终为乱刀齐砍而死。” 北宫青手心顿时发凉,不信地摇头道:“这不是真的。你说三天前?我才睡了一觉,怎么可能过了三天?你一定是骗我的。” 上官子卿按住她颤抖的手,郑重地说道:“我没有骗你,你已经睡了三天三夜。李兄在你的粥里下了药,为的就是让我安全地带你离开。” “不会的、不会的!那林峰呢?”她激动地喊叫,手脚都开始发冷,她不愿相信这是事实。然而上官子卿的下一句话,彻底将她打入谷底。 “林峰被当场斩首示众。” 她双手抱着头,神情激动万分,几乎是嘶喊着说道:“我不信!除非我亲眼看到他们的尸首,否则我死也不信。” “我已派人给他们收了尸,尸体就在后面的马车上。” 北宫青迫切地跳下马车,往后面一辆马车跑去,可临近马车时,她又望而却步。她开始害怕,害怕自己见到的真的是李澈的尸体。 上官子卿却不允许她退缩,命人将两具尸体从马车内抬了出来。 “阿澈——”北宫青双手捂住自己的嘴,泣不成声。左手边的那具尸体已被乱刀砍得面目全非,身上的衣服正是李澈当日所穿,尤为重要的是,他的手腕上戴着她送给他的佩珠。 而另一具尸体是林峰的,面部虽完好,但头颅与身体相接处有明显的缝痕。 是她害死了他们,是她执意要报仇才害死了他们。 她现在的心情难以言喻,懊悔、悲痛、愤恨…… 她一时急火攻心,再次昏死了过去。 小树林中,北宫青左手持着佩珠,右手举着火把。在她身前三步远处并躺着李澈和林峰的尸体,尸体的下边是用干木支起的高台。她含泪与他们送别,他们都是为了她而死,她会永远将他们铭记于心。 “阿澈、林峰,我一定会为你们报仇!” 熊熊的烈火燃起,想起当晚他亲自端粥,将所有产业交到她手中,为何她竟没有察觉他有赴死之心呢? “阿澈——” 我们的梦想还没有实现,为何你就先我而去了呢? 太多的话想向你倾诉,太多的情还未来得及回报,难道你要我背负着你的情在悔恨中度过一生吗? 她跪倒在大火前,禁不住地伤心落泪。 “公主,您别太伤心了,人死不能复生。”魏姗姗扶起她,不时地劝慰。 上官子卿在旁询问道:“青儿,你以后作何打算?” “我不知道,我只想好好地静一静。”北宫青无力地摇摇头,她现在哪里还有心思去想别的。 第三十二章 四国形势 连日来,北宫青一直心情低落,失去了李澈,她仿佛失去了心灵的支柱,变得有些怅然若失,如行尸走肉,失去了思想。、她并不知道上官子卿正将她带往东旭国与西澜国的边境,只是整日恍恍惚惚,什么也不愿做,什么也不愿想。 这日,他们来到东旭国边境的一个小镇,在客栈中暂时落脚。偶然间听到客人们在议论着四国近来的大事,引起了北宫青的注意。 “你们听说了没?朝廷刚刚颁发圣旨,东旭国新皇登基,大赦天下,不但减免赋税,还承诺无偿地供应百姓三年的煤炭。如今全东旭国的百姓都在争相称颂新皇,咱们如今有福了。” 北宫青拳头握紧,咬牙切齿道:“是何灵!是她背叛了我!” 魏姗姗不信道:“公主,何灵怎么会背叛您呢?” 北宫青冷笑道:“我叫她烧的正是煤矿的分布和开采技术图,若不是她将图纸转交给了北宫澄,他又如何向百姓保证提供三年无偿的煤炭?还有林峰,北宫澄并不知晓我和林峰的关系,定也是何灵向他告的密。” “我还取笑北宫墨自负,其实最自负的人就是我自己。北宫澄一早就将何灵安插在了我身边,我竟然丝毫未察觉她已是北宫澄之人。我这个弟弟真是深不可测……或许从一开始,我就错看了他,他的棋艺其实远在我之上,他竟能输得滴水不漏,我真是自叹不如。” 现在想来,过去的种种,她竟都忽略了。无论是北宫澄,还是何灵,她都太过于忽视,才致今日之局面。 其实何灵一再地出现异常的举动时,她就该留意的,只是她内心里一直将何灵视作初见时的那般单纯美好,才忽略了她的心计。抑或是因为她内心对小英愧疚的缘故,才将那份特别的关爱和信任赋予在了她身上,可她最终还是让她失望了。 这世上最难测的就是人心啊。 上官子卿意有所指道:“青儿,凭你的才能,要胜过他,又有何难?” “这一次,我不会再鲁莽。”她的拳头紧握,拳身颤动着,她不会再因为自己的鲁莽而连累其他人。她要让自己变得强大起来,不需要他人的保护,她可以独行于天下。 周围的人继续着他们的话题,她凝神静听。她要开始振作,她需要更多的信息来判断当前的局势。 “要说四国,近来还真不太平。听说南翼国的护国公和金丞相在半月前相继离奇亡故,震惊朝野。南翼国的国君端木俊在短短数日内,就将南翼国的所有兵权都掌握在了手中,如今正厉兵秣马,极有要拉开战局之势。” “那西澜国和北沧国呢?近来有没有什么动静?” “西澜国的皇帝轩辕皓天励精图治,正在西澜国境内招贤纳才,凡是有才之士,不问出身,皆给相应的官职,待遇甚忧。而西澜国素有智多星之称的军师——西门惊羽,刚刚被拜为丞相,统领西澜国诸项事宜,西澜国的政局日日气象更新,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如今四国,除了北沧国固步自封,无所作为,其他三国的君主都正在积极地兴盛本国。看样子,天下争霸的局面不远矣。我敢说,不出五年,天下必定烽烟四起,群雄争霸。究竟谁能一统四国,鹿死谁手,我们放眼观望吧。” “……” “他下手可真快、真狠!他先后娶了护国公和金丞相的女儿,不到数月,又暗中除去了她们的父亲。为达目的,不择手段,非端木俊莫属。”其实她何曾不知道他娶妃的目的,可是她心里就是无法原谅他。他若是真的爱她胜过一切,那么他就不该做出这些事来。 上官子卿不冷不淡地插话道:“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是啊,我明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还……”她也觉得自己可笑犯贱,到现在听到他的消息,她还是止不住地关注他的一切,她一定是中了邪了。 “我们走吧。”她率先起身离开了客栈。 在他们走后不久,客栈里有了异动,几个人影随后跟上,尾随而去。 又过了一日,再往前走,就真的进入西澜国的境地。他们一行人找了一家就近的客栈留宿,准备明日过关入境。 安顿完毕后,上官子卿来找北宫青,走到她房门前,正好见魏姗姗拎着一个空的木桶出来。她随手将门一带,却不想房门太过老旧,并未能合实,留出一条缝来。 上官子卿走到房门前,听到房内有水声,便猜想到定是她在沐浴。他刚要转身离去,就听到里面“啊”的一声叫喊,接着是重物倒地的声响。他犹豫着要不要进去看看,从门缝里突然出现一个一丝不挂的倩影。 曼妙的胴.体上泛着晶莹的水珠,雪白的肌肤在热水浸泡下泛出霞红之色,看得上官子卿一阵心神荡漾。忽听得身后的脚步声临近,他立即闪身躲到了墙角,原来是魏姗姗提着热水归来。 “公主,您怎么出来了?小心着凉。” “刚才想够那屏风上的手巾,却一不小心把屏风给弄倒了。” “让奴婢来,奴婢再给您添点热水,您快点洗吧。” “嗯。” 屋子里静了下来,只听得一个入水的声音响起,接着又传来魏姗姗啧啧称赞的声音: “公主,您的身体真美,奴婢要是个男人,一定会被您迷死的。” “臭丫头,不许寻我开心!以后,你不要再自称奴婢,我也不是什么公主了。” “那我喊您小姐好了。” 嬉笑声和戏水声不时从房内传出,屋外的上官子卿听着里面的对话,浑身不由地燥热。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她曼妙的胴.体,用力地吞咽了几下口水,转身离去。 夜色朦胧,如今已是七月天,月色柔和,暖风微拂。 “青儿,陪我喝几杯。”上官子卿带了水酒来北宫青的房间,她的倩影一整晚都在他脑海中回荡,他终是敌不过内心的渴望,前来见她。 北宫青察觉到他有些心神不宁,不由地询问道:“你有心事?” 上官子卿目光炙热地望着她,悠悠说道:“我时常想起李兄临行前对我的托付,心里有些不安。” 北宫青眼睛一亮,忙追问道:“阿澈跟你说过什么?” “他让我好好照顾你,让你幸福。”上官子卿突然握住她的手,神情激动地说道,“青儿,嫁给我吧,我会尽一切努力让你幸福。” 北宫青冷漠地抽回了手,淡笑道:“别开玩笑了,我们只是生意上的合作伙伴,仅此而已。” 上官子卿眼神一黯,叹息道:“罢了,你当我什么也没说。那陪我喝酒,总可以吧?” “我陪你喝。”她主动地抢过酒壶,为两人斟酒。这些日子以来,她心中的苦闷无法发泄,今晚正好借酒浇愁。若是可以,她真想大醉一场,忘记一切烦忧。 “你在想什么?”上官子卿见她一杯接着一杯往嘴里灌酒,也不劝阻,暗中将自己杯中的酒泼洒到了地上。 “我在想,我来到这个世界究竟是为了什么?因为我的出现,母妃死了,阿澈死了,林峰也死了……他们本该好好地活着,就因为我的固执和冲动,害死了他们。” “我答应阿澈要努力地爱他,可是我才刚刚爱上他,他就离我而去……一直以来,我跟他在一起,可心里却时常想着另一个人,我觉得对不起他。他对我那么好,处处体谅、处处关怀,我还没来得及报答他……他就……” “你说,老天是不是太过残忍?”她痛苦地闭上双目,眼眶已然湿润。 上官子卿试探地问道:“那么你现在……还爱着端木俊吗?” 再睁开眼时,眸光闪耀,泛着晶莹的光芒,可在那层光芒之下有着太多难言的情愫,她一字一句道:“我——恨——他!” 上官子卿轻笑道:“是吗?可是我从你的眼里看到你对他的爱恨交加,没有爱,又怎会有恨?” “别再说了。”北宫青阻止了他,不停地往嘴里灌酒。身上逐渐燥热起来,她的头脑也变得有些不清楚,她扯动着自己的衣领,烦躁地抱怨道:“好热。” 上官子卿迎上前,带着魅惑的语气诱哄道:“我帮你把衣服脱了,这样会凉快些。” 北宫青用仅剩的一丝神智推拒了他,驱赶他道:“不用你,你出去吧,我要睡了。” 在她转身之际,上官子卿突然从背后抱住了她,几步将她送到床边,压着她倒下床榻。不顾她的挣扎,强吻住她的嘴唇。 “唔唔……”北宫青用力着推着他,艰难地质问道,“上官子卿,你想干什么?” “青儿,我知道你身体难受,你现在一定想要的,让我帮你。”上官子卿的话语带着无限的蛊惑,勾牵着她体内不安分的因子蠢蠢欲动。 她渐渐发现他的触碰能减轻她体内的燥热和浮动,这样不受控的感觉让她心里很不安。她恍若大悟,喝问道:“你……你在酒里面下了药?” “青儿,只要你从了我,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你放开我!如果我想要你的命,你也给我吗?” 上官子卿快速点了她的**道,一边褪去她的衣衫,一边粗喘道:“你别怪我!我答应你,过了今晚,我会好好待你,给你想要的一切。” 北宫青被他制住,又无法言语,无计可施,只能绝望地闭上双目。泪水顺着她的眼角滑落,她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弱小,弱小之人只能任人欺凌。 ************************************************************** 二更 第三十三章 心乱如麻 当身上只剩下最后一件衾衣时,一条黑影突然自梁上飞掠而下,出其不意地点住了上官子卿背上的**道。! “端木俊?!”上官子卿用余光看清来人的面目,惊叫失声,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端木俊事先早已藏在了梁上。 北宫青听到他的名字,也震惊地睁开眼,果然见床边站着一身黑衣的端木俊,想开口却又开不了口。 “青儿,跟我走!” 端木俊拿棉被将她裹起,夹在腋下破窗而去,一刻也不停留。很快地,上官子卿的人马赶了过来,与端木俊安置在外面接应的手下交战起来。 端木俊顺利地带着北宫青逃离了客栈,来到他事先安排下的别院中。 “青儿,你感觉如何?”端木俊将她安置到床榻上,解开了她的哑**。 北宫青悲痛地望着他,愤然道:“你一早就在我房间,为何不早出现?” 端木俊尽量安抚她,解释道:“上官子卿的武艺高强,门外又有他许多人手,我只能趁他分心之际偷袭他。” “那你就眼睁睁地看着我被他欺辱?”北宫青委屈地撕声大吼,泪水也不断地泉涌而出,天知道她方才有多害怕。 端木俊伸手拭去她脸上的泪水,轻叹道:“若不是迫不得已,我也不会如此。有机会,我一定会亲手杀了他。” 看着他温柔的举动,她的心逐渐平静下来,身上动了动,却发现他只解开了她身上的哑**,急道:“你怎么没解开我身上的**道?” “我怕我一旦解开,你就会离我而去。”端木俊的确是存有私心的,他方才在梁上听到了他们的所有对话,知道她此时身上中了迷情之药,他不愿错过这个机会。 “这束断发,是你托人送来。你是想跟我说要一刀两断吗?”他从身上取出她托人送来的断发,这发束他一直贴身收藏。 她低头目视着那束断发,冷笑道:“你都已经娶了别的女人,我和你之间,已再无瓜葛。” “你应该懂的,我娶她们不过是想利用她们来收拢兵权,我对她们根本一点兴趣都没有。我心里最爱的人,永远是你。” “如今,我已经除去了护国公和金丞相,再也没有人可以威胁到我的皇位,我也不需要再留着那两个女人。我可以向你保证,从今往后,我的后宫就只有你一个女人,我今生今世也只爱你一个人。” 端木俊扶着她的双肩,让她直视自己的眼睛。他从未跟任何一个女子说过如此真挚的话语,对于她,他有着势在必得的决心。 眼前的她只着了一件单薄的衾衣,虽有棉被包裹着,可削瘦的双肩还是裸露在了外头,整个人看起来楚楚动人。他的眼神也变得愈加炽热,对她的渴望在内心已贮存了许久。 北宫青在他火热眼神的注视下,身上也愈加焦躁难安。方才在上官子卿那里,她还能凭着心中的强烈厌恶感抵制他,可如今面对他,她的意志越来越薄弱。她紧闭双目,咬牙道:“你一次次地伤害我,你让我如何再信你?” “你再信我最后一次。我爱你!” “你不是一直想听我说这句话吗?还记得我们在齐苍山上度过的美好的一天吗?那是我由生以来最开心的一日,是你带给我快乐,让我体会到被爱的滋味。我一直都不懂得珍惜,直到失去你,我才懊悔莫及。就像你在酒楼里让我念的那首诗一样,如果你肯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好好爱你,爱你一万年。” 端木俊故意凑近她耳侧轻语,他一直知道那是她的弱点。果然,北宫青在他的诱惑之下,愈发地心浮气躁,浑身似有数万只蚂蚁爬过,痒痒的。 “你别说了,我心里好乱。”连她的话语中也带着颤音,她已经再也无法抵挡他的诱惑了。 第三十四章 江山美人 端木俊唇边泛起胜利的笑容,继续在她耳畔轻语道:“我现在解开你身上的**道,你答应我,不要走,好吗?” “嗯。!”她似着了魔一般点头答应。身上的**道终于被解开,她神色慌乱地拢了拢披在身上的棉被,有些紧张,眼睛不知该往哪里放。 “青儿,几个月不见,你愈发美丽动人了。”端木俊不允她躲避,抬起她的下巴,让她与自己直视。 看着他深邃的眼眸里燃着簇簇火苗,她不由地迷惑沉醉,她还是无法抵挡他对自己的吸引力。她只能闭上眼睛,不去看他。 “你闭上眼睛做什么?是我变老了,入不了你的眼了么?” 听着他戏谑的话语,她再次睁开眼,轻斥道:“你没变老,倒是变得愈发油腔滑调了。” “我可是一直在顺着你的心意在改变,你不喜欢吗?”随着他身体的接近,她浑身上下又开始燥热起来,她的呼吸变得急喘,胸前起伏不定。 端木俊见她如此反应,眼神也跟着黯了下来,带着蛊惑的声音道:“青儿,让我来帮你。” 她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已不受神智的控制,在他接触到她身体的一瞬间,她全身上下如触电一般。她紧紧地倚向他,唯有靠着他,她身上的浮躁感才能减淡些。 芙蓉帐内,热情四溢。 当他的分身毫无阻挡地冲破她体内的瞬间,他的身子明显地僵了一下,她知道他定然是介意的。随后他粗鲁疯狂且不带任何怜惜的举动,更加突现着他的不悦情绪。一行清泪自她眼角滑落,心底的伤又添了一道新痕。 待她身上的药力散尽,已是黎明时分,她背对着端木俊侧卧在床榻的里侧,暗自落泪。她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只是觉得委屈。 “青儿,对不起,是我失控了。”端木俊从身后拥紧她,对着她咬耳软语。 她赌气地说道:“你很介意是吗?” “是。”端木俊直言不讳,他的确很介意她早已将第一次给了别人。 她不由地苦笑,他竟连句哄骗她的甜言蜜语也不愿说,长叹道:“阿澈他已经死了,原本,我们该找一处地方落脚,然后成亲、生儿育女的。” “他怎么死的?”他一路追寻她而来,没发现李澈的身影,原来他竟已辞世。 她转过身,回道:“他为我去劫法场救人,结果被北宫澄埋伏的军队杀死。” 端木俊伸手环上她的纤腰,用霸道的语气说道:“忘了他,以后你的心里只能有我。” “阿俊,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对你。你真的好可恨,害我六神无主。”她含泪用力地捶打着他,明明该恨他的,可为何还是不争气地想跟他在一起?莫非真是前世欠下的孽债? “你若是还恨我,那就使劲地打我,我让你发泄个够。”端木俊抓着她的手,用力地往自己胸膛上捶。她的力道如隔靴搔痒,她根本就不忍心真的打他,这让他很是欣喜,她的心终究还是在他这里。 “我才不要。”北宫青抽回了手,有些心虚。 “你舍不得?”余光瞥见他嘴角挂着的一抹坏笑,她心里更加懊恼。 “无赖,不理你了,睡觉!”她赌气地侧过了身,直恨自己太不争气。 “先别睡,我们再来一次。我保证,这次一定会很温柔。”身后的人影也跟着覆了过来,龙涎香的气味愈加地浓厚,她应是最爱清新自然的香味,可偏偏就是迷恋他身上的龙涎香味。 “不要!”她想推拒,可还是无法抵挡他的力道。或许从第一眼看到他,迷恋上他,她就再也无法逃脱他所设下的陷阱。 爱也罢,恨也罢,就让她跟着他一起沉沦…… “驾!”平原之上,两匹黑马一前一后撒欢地奔跑,跑在前方的是一名粉衣女子,简单的装束,英姿飒爽。当她回眸望向身后黑马上的黑衣男子,两颊的笑涡荡漾霞光,肩后的青丝柔美飘逸,在风中划出优美的曲线。 “青儿,你慢点!”端木俊目光追逐着她,紧随在她身后。 他们终于又回到从前,她的眼中只有他的倒影,她的笑只为他而绽放。 江山秀丽如画,伊人笑靥如花,他两者兼得,夫复何求? “快来追我啊,我现在的马术可是一流的哦。”北宫青在前头大言不惭地冲他招手,不过比起她初学骑马时,她的进步的确是突飞猛进的。 她得意自信的明朗笑容,他一直最为欣赏,不知已经有多久他不曾见到。他脚下夹.紧马身,吆喝着向前奔去,靠近她时,他爽朗大笑道:“是吗?那我们比试比试。” “驾!” “驾!” 一望无际的平原上,他们就像风儿相互追逐,欢笑声、马蹄声,交替着谱写出人世间最动人的音符。音符之所以动人,是因为它短暂而美丽,而有些美丽总是转眼即逝。 他们的命运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操纵着,分分合合,不知道下一刻又会如何演变,但至少在这片蓝天下,他们的眼中只有彼此,他们的心紧紧相依,这便足够了。 “阿俊,你看,那边好美。” 北宫青牵着马,遥望着远处随风摇曳的花海,扑鼻而来的芳香,让人精神振奋。 端木俊顺着她的视线看了眼,轻皱了下眉头,不以为然道:“不就是些野花野草,有什么好看的?” 北宫青有些气闷,他怎么如此不知情识趣,撇了撇嘴,蛮横地支使他道:“我就喜欢野花野草,我要你去摘给我。九百九十九朵,全要红色的,一朵也不能少。” “你还真挑剔!”端木俊挑了挑眉,妖冶的朱砂痣在霞光下更加地耀眼。 北宫青见他未有任何动作,不由地跺脚道:“那你去不去?” 端木俊凑近她的脸,坏笑道:“那我去了,有什么好处?” 她转动着眼珠子,抿嘴嬉笑道:“嗯……本姑娘送香吻一枚。” “值得考虑。”端木俊趁其不意,在她右颊上偷亲了一口,这才慢吞吞地迈步往花田中走去。 英挺的身影穿梭于花田间,如今的他比从前更添了几分成熟的韵味,他的眼中多了几分沧桑。置身于权力的中心,他应当是时时戒备、处处谨慎的,或许他生来就适合生存于权力斗争之中。若是哪一天他失去了权力,离开了政治权力的中心,那么他,将不再是他。 她突然间有些理解了他,是皇家的权势之争造就了他,而她所爱的也正是那般有着傲视天下之心的他。世事就是如此矛盾,怀有天下之心的端木俊吸引了她,而同时她又憎恨他视天下重于她。 明知他不屑做这般浪漫之事,可她还是存着希望,于平凡中制造一些些的浪漫。 端木俊一个纵身,踏着花海而来,随即脚尖轻点,落在了她跟前。他将手上的花送到她跟前,挑眉轻笑道:“我的奖赏呢?” “我不记得了。”她轻扬着秀眉,夺过他手中的花,往花田中央飞奔而去。 跑至一片开得最为茂盛的花田中,她脚下突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险些跌倒。一个声音在她脚下响起:“哎哟,什么人在这里扰我老头子清梦?” 她低头仔细一看,地上竟躺着一人,待看清那人的脸,她惊叫道:“前辈,怎么是你?” 那人正是莫问的师叔叶轻舟,曾在南翼国与他有过一面之缘。叶轻舟伸展着懒腰,从花地里爬起,他的身上、发上都沾染了泥土和花瓣,纵情肆意,仿佛整个人都带着自然的气息。他如今真的得偿所愿,放开怀抱,隐迹尘世。 **************************************** 还是16:00二更。 最近没有推荐,亲们看文时,顺便多点击几章,帮我多赚些点击,谢谢啦。 嗯嗯,澈澈尸体未寒,青青的确不该和某人亲亲我我,可是没办法,剧情需要,要不然怎么生出小正太呢。 唔……我又剧透了,这个后妈我是当定了,大家快点适应起来吧,故事还要继续的。 我最近多些二更,算是安抚一下澈澈的粉丝们了。 纵横网的有奖调查,填写一份可以获得500积分,有兴趣的看看哈: 第三十五章 人生如棋 “小丫头,你悠着点,吵到我老人家睡觉了。!” 北宫青轻瞪了他一眼,努嘴道:“我怎么知道你在这里睡觉。” 端木俊见有陌生人突然出现在此,面上立即露出警戒之色,盯视着叶轻舟,问道:“青儿,他是谁?” 北宫青刚要开口,叶轻舟就打断了她,叫道:“哎,小丫头,你可不能暴露我的身份。老头子我啊,怕无端惹上一身腥。” 北宫青见他如此,只好说道:“阿俊,前辈他不肯透露身份,你就别问了。总之啊,他就是个传奇的怪老头。” 端木俊收敛了眼神,面上有些不悦。 叶轻舟完全无视他的反应,拍拍身上的尘土,随口问道:“对了,莫问那小子呢?怎么没跟你在一起?” “莫问又是谁?” 面对着端木俊的质问,她不由地头大,回头冲叶轻舟眨眼道:“前辈,你行行好,就别再给我添乱了。他现在在西澜国,给轩辕皓天当保镖呢。” “这小子……”叶轻舟欲言又止。 北宫青好奇地问道:“前辈,你怎么跑这儿逍遥快活来了?” 叶轻舟活动着身子骨,有一搭没一搭地说道:“这里风景好,有野花野草做伴。要是没你们两个来扰我清梦,我不知多快活。” “那你就继续做你的美梦吧,我们两个上那边去。”北宫青冲着他扮了个鬼脸,拉着端木俊往别处走去,因为她见着端木俊的脸色已寒得快结成冰,不得不先拉着他离开。 傍晚时分,他们穿过一片竹林,见前方有间竹舍,便推门而入。 现在天色已黑,他们离开客栈甚远,附近又没有可以住宿之所,只能打扰竹舍的主人,希望能在此留宿一晚。 “等你们很久了,过来喝杯茶吧。”院子里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却是在花田中偶遇的叶轻舟。 “前辈,你还会神机妙算啊?真厉害!”北宫青与端木俊对视了一眼,征求他的意见,见他默许,她才走上前去。 叶轻舟将两人的眼神交流尽收眼底,不动声色地为两人砌了两杯茶,说道:“这片山头,也就我一户人家,你们想要借宿,只能找我这里。” 端木俊率先端起茶杯,送到鼻子前细闻了一番,赞道:“好茶,是雨前龙井,用的还是上等的泉水冲泡。” 叶轻舟点头赞许道:“端木小子果然有见识。” 一道寒光自端木俊双眼中迸射而出,他堂堂一国之君,却被人戏称为“端木小子”,他心中的怒气如何能平? 北宫青一看情形不对,忙拉着他的手,劝慰道:“快喝茶,我这杯也给你,降降火。”又朝叶轻舟使了个眼色,带着威胁的意味。 叶轻舟轻笑着甩甩头,指着石桌上的棋盘,道:“有没有兴致陪老头子下盘棋?” “阿俊,你跟他下。”端木俊的棋艺她是知晓的,与她不分上下,希望他赢棋后能心情好些。他冷寒着一张脸,连带着她的情绪也跟着低落。 “请!”端木俊最终还是应了战。 一来一回间,一盘棋毕,夜幕已完全降下。点燃的烛台在晚风的轻拂下,摇摇曳曳,光影闪烁。 “端木小子,你弃子无情,手段太过狠辣,终究是自食恶果。”叶轻舟落下一粒白子,吃去了黑子一大片。 端木俊手中一紧,眉头紧锁了起来,他不相信自己竟然会输给对方。他的双目紧盯着棋盘,反思着方才的棋局,他不明白自己终究输在了何处。 北宫青凝望着他,有些无奈,他心里太在意成败,才会输了此局。可这心结只有他自己才能解开,她也爱莫能助,替他收起棋子,说道:“接下来换我来。” 叶轻舟的棋艺的确已到化境之界,她不得不承认自己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棋艺比的不仅是技巧和谋略,还有丰富的人生经验,这是她今日弈棋所得到的最大收获,她输得心服口服。 “丫头,你心思太重,凡事过于感情用事。要想成大事,首先要学的就是忍。忍一天、一月、一年,都不算忍,忍五年、十年,那才叫忍。” 北宫青细细地体味着他的赠言,回想起这半年来的经历,忍这个字,她的确学得不够。若不是如此,她也不会害死李澈和林峰。他们用血的代价教会了她如何来书写这个忍字,她相信这一次,她一定能够做到。 “多谢前辈赐教。” 睡至半夜,闻听得屋外有清幽的笛声响起,北宫青一直浅眠,被笛声惊醒,便下床走出了房门。 月光下,叶轻舟坐在院中的石凳上,吹奏着玉笛,背影清萧,神思悠远,似在回忆着过往。 晚上分别时,他别有深意的目光似欲言又止,她忍不住上前打断道:“前辈,你是否有话对我说?” “你看这个。”叶轻舟停止了笛声,从怀中掏出一颗红宝石,红宝石在月光下散发着幽幽的红光。 北宫青大惊,从自己怀中也掏出一颗一模一样的红宝石,惊呼道:“竟然一模一样!” 叶轻舟接过她手中的宝石,与他手上的那颗放于一处,两颗宝石间有股无形的力量在相互流动。北宫青正看得惊奇,叶轻舟悠悠启口道:“你的那颗,应该是从皇陵中得到的吧?” 北宫青用询问的眼神看他,他慢慢解释道:“天下间,这样的宝石共有三颗,唯有皇族之后人才有资格拥有它们。” “那你……” 她的话才刚问出口,就见叶轻舟转头往竹屋里唤道:“端木小子,出来吧!” 第三十六章 皇族后裔 静默了片刻,端木俊终是从屋内走了出来,从笛声响起开始,他便已醒来。!他站在房门后倾听着他们的对话,心里愈发好奇。 叶轻舟继续说道:“这也不是什么天大的秘密,凡皇室宗卷里,都会对宝石的秘密有所记载。” 端木俊点头道:“是,先祖的卷宗里曾记载,唯有集齐三颗宝石,才能开启深眠于圣物中的能量,统驭天下。” “不错!”叶轻舟赞赏地点头。 北宫青不由地疑惑了,问道:“我这一颗是从皇陵中得到,那前辈的这颗又是如何得到?” 叶轻舟沉默了稍会儿,轻叹道:“江湖上有人传言,说我是飞龙皇族的后裔,其实这一切都是真的。我原名上官宏,是飞龙皇族第八代后裔,我手上的这颗宝石,也是我的先祖辗转流传下来。” “你竟然是飞龙皇族的后裔!那么第三颗宝石又在谁的手里?”北宫青对于他的真实身份很是震惊,可她更有兴趣知道另一颗宝石的归属。若是同时得到了这三颗宝石,就能开启轩辕皓天手中的圣物,只要她向他提出第三个条件,相信他一定能帮她为李澈和林峰报仇。 “若是我所料不错,应该在上官子卿的手上。”端木俊却十分笃定地开口,他的目光若有所思地紧盯着两颗宝石,如此大的诱惑,他怎么舍得放弃? “难怪他有皇陵的地图,也难怪他心思不纯,原来他一心做着复国的美梦。”北宫青顿时恍然大悟,结合他之前的所作所为,终于弄清了他的图谋。 叶轻舟的神色在瞬间变幻了几番,最终归于平静,他悠悠说道:“飞龙国气数已尽,复国之谈,如梦幻泡影。如今天下需要一位仁君来结束四国分裂的局面,还百姓一个太平盛世。” “那前辈认为,四国的君主,谁最有可能一统天下?”北宫青隐隐能感觉到他超群的智慧,一代皇室子孙,面对国破家亡的局面仍能泰然处之,其胸怀之宽广,可想而知。 叶轻舟沉吟道:“北沧国的司徒老儿固步自封,不思进取,没什么作为,北沧国迟早为他国所吞并。东旭国的新君隐忍数年,一朝发迹,但毕竟年幼,且朝局未稳,想要动兵还尚需时日。四国之中,老头子最欣赏的便是西澜国的轩辕小子,那小子知人善用,广施仁政,修缮军队。西澜国中人才济济,文有西门惊羽颁发新政,富国强民,武有独孤谋骁勇善战,且四大家族人丁兴旺,全力支持新皇的统治。西澜国的发展,前途不可限量……” “哼!”端木俊见他如此吹捧轩辕皓天,心中不悦。 叶轻舟轻瞄了他一眼,继续说道:“至于南翼国嘛,端木小子,你的确有些手段,短短时日便收拢了兵权,独揽朝政。可惜朝中人才凋零,没有人可以信任,你一人独木难支。短期内,或许看不出什么端倪,但时间一长,纰漏百出,到时候你想补救都来不及。” 端木俊右拳握紧,他的确说中了他的痛处。他如今虽然大权在握,可朝中却甚少有可以纳为己用的人才,对于朝中的某些大臣,他也根本无法信任。 北宫青上前将手按在了他的右拳上,她知道他很辛苦地在支撑着他的江山,可这是他的选择,她也只能在旁给以安慰罢了。 “你们看那天上的星相,人世间的任何变迁,都是遵循着自然的法则和规律。有些事,早已在冥冥中注定,无法强求,也无法躲避。”叶轻舟仰望着星空,神思缥缈,他早已看破尘世,所以才不至于执着于权势。他知道飞龙国的历史就如这满天的星辰,早已成为浩瀚鸿宇中一粒尘埃,幻灭成空。 在返回客栈的途中,两人各有所思。北宫青仍在回味着叶轻舟看似玄妙的话语,她隐约觉得他的话与她穿越来此的缘由有着丝丝相扣的联系,莫非她的命运早已在冥冥中注定?而端木俊则在脑海中打着那三颗宝石的主意,心里想着,嘴上也跟着说出了口。 “倘若轩辕皓天得到的真是圣物,那么他必须集齐三颗宝石才能有所作为。青儿,你拥有宝石一事,日后切不可再与别人说起。” “我自然知道。”北宫青回望了他一眼,心底有些失落。他关心的是宝石本身,而非她的安危。 千年寒谭底下的秘.洞中,一名白衣男子静躺在寒冰之上,面色如常人一般,可却感觉不到他的任何气息。 一名蓝衣女子端着一盆水走近他,熟练地褪去他身上的衣衫,为他拭身抹体。待一切完毕,她默默地站在他身边,久久地凝望着他。 事情发生之前,他悄然地将他们送到了江越城外,她知道他是不想连累他们,所以她并未走远。待她再看到他时,他却是带人闯入法场救人,他并不是个鲁莽行事之人。虽然他带的人不多,但布局严密,即使是大军也无法将他们一网打尽。 就在他即将救出他所要救之人时,他的身后突然出现一个黑影,是的,她只看到一个黑影,而无法分辨那人的脸。那道黑影从他身后将剑**了他的心窝处,随后又快速地消失在人群中。 她大惊失色,不顾一切地冲入士兵当中,在他倒下的那一刻接住了他。他的手无力地垂地,手腕上的佩珠也应声滑落,他就像失去了生机的花木,颓然败落。 她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他一定不能死! 她用自己瘦弱的肩膀背起他高大的身躯,穿过混乱交战的人群,往外飞奔。她知道这世上能救他的,只有一人,那就是他们的师傅,她必须尽快地带他到师傅那里。 为了找到一辆马车代步,她第一次动手杀死了不愿将马车租卖给她还恶语相向的车夫。她拼命地赶着马车,日夜不歇地赶路,终于在第五日赶到了这里。在见到师傅的那一霎那,她整个人都虚脱了,昏死了过去。 可师傅还是没能救醒他,他现在仅残留着最后一丝气息昏睡不醒,师傅说他可能随时会醒来,也可能一辈子都像现在这般平静地安睡。当她听到这个消息,她心中竟然有些窃喜。若是能这样一辈子守着他、看着他,她也就心满意足了。 在她出神间,一名鹤颜的老者走了进来,轻叹道:“晓雨,你师兄他可能一辈子都醒不来,你一个女孩子云英未嫁,长期这样下去……” 夏晓雨打断他,坚决地说道:“师傅,您别说了。晓雨今生只想守着师兄,一辈子伺候他。” “你这是何苦呢?”老者长叹,痛惜地深望了寒冰上的人一眼,转身离去。 回到客栈时已近午时,魏姗姗为她打来热水让她净面。北宫青随意地擦洗了一番,见她站在一旁欲言又止,不由地问道:“我不在的时候,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吧?” 魏姗姗迟疑道:“小姐,我今早在客栈里听到一些流言,不知道该不该说。” “什么流言?”北宫青好奇心起。 魏姗姗瞄了她一眼,小心翼翼地说道:“是关于端木陛下的。” 北宫青心下一顿,似有种不好的预感,冷声道:“你照实说。” 魏姗姗身形一颤,战战兢兢地回道:“大家都在传,说南翼国的淑妃怀上龙子,已有两个月的身孕,南翼国很快就会有新的储君。” 北宫青手上一抖,巾帕倏地落地,扬起一层薄薄的细尘。 他就快要成为父亲,他的女人已为他怀上身孕…… 他口口声声说与那些女人毫无干系,可事实呢? 她真傻,竟然再一次地相信了他。 “小姐,你没事吧?都怪我多嘴,或许不是真的。”魏姗姗见她如此反应,不禁有些担忧。 北宫青弯身捡起巾帕,苦笑道:“姗姗,我是不是很傻?竟然一次次地相信他。” “小姐……” “收拾行李,我们走!” 端木俊回到房中,已有数名黑衣人在里面跪地相迎。 他径直地从他们身边穿过,背对着几人,冷声问道:“事情办得如何?” 为首一人回道:“回禀皇上,属下无能,那老头的武功太高,属下等皆被他所伤。” “饭桶!”端木俊愤然转身,厉目扫过几人。 *************************************************** 今天暂时没二更了,4月1日再开始吧,大家记得多点击哦 第三十七章 竹林拜师 突然听到隔壁进出门的声音,他为防有人偷听,迈出门去察看,却见北宫青主仆二人正拿了行李往外走。, “青儿,你这是要去哪里?” 北宫青轻蔑地瞪视着他,冷笑道:“去一个没有你端木俊的地方。” 端木俊感觉状况不对,忙上前拉住她,说道:“你把话说清楚,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北宫青用力甩开他的手,讥笑道:“我忘了恭喜你,你就要做父亲了。你的淑妃已为你怀上龙胎,说不定一举得男,从此南翼国便有了储君。” “你知道了?”端木俊脸色绷起,将冷冽的目光投向魏姗姗,带着几分威胁之意,也只有她才可能将此事告知她。 北宫青痛心地控诉道:“端木俊!你究竟要骗我到几时?我竟然会那么傻,一次次地相信你的谎言。” “你听我说,那是意外……” 端木俊急于解释,却被她硬生生地打断:“什么都不必说了!从今往后,我不会再信你。” “青儿,你听我解释。”端木俊紧紧拉住她,不让她离开。 “滚开!” 她毅然地拔刀,在他手背上划开一道口子,致使他不得不下意识地松手。北宫青挣脱了他的束缚,拉着魏姗姗往客栈外飞奔而出。 客栈门外,停了一辆华丽的马车,帘门掀开,露出上官子卿春风得意的脸来。 他冲着从客栈里跑出来的两人喊道:“青儿,上车!” 北宫青为避开后面追来的端木俊,想也不想地便上了他的马车。车帘无情地落下,与外界隔绝,她再也不愿与他相对。他又一次地伤透了她的心,她无法原谅他。 “青儿——”端木俊想追上马车,却被上官子卿的人挡下。 上官子卿对着他扬起一抹胜利的笑容,得意地冲他挥了挥手,示意车夫策马离去。 马车外不断传来端木俊的喊声和刀剑相击的打斗声,北宫青用双手捂住两耳,拼命地晃头,努力地去忽略他的声音。 随着马车疾驰而去,那声音也渐行渐远,她松开了手,整个人无力地倒向马车的车壁。 “青儿,没必要为他那样的负心汉伤心难过。” 她徐徐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目牢牢地盯视着上官子卿。从她上他马车的一瞬间,她就明白这是他设下的阴谋,他想离间他们。她趁其不备,抓过他的手,狠狠地咬了下去。 端木俊一再地背叛她,她的确心痛。可是他呢,他趁人之危,别有用心,才真正最为可恶。 上官子卿闷声忍痛,想抽回手,她却丝毫不放松,硬生生地从他手臂上咬下一块肉。 “你疯了!”上官子卿痛吟出声。 北宫青吐掉口中带血的肉,开启染着鲜血的双唇,大笑道:“是,我是疯了!我恨不得吃你的肉、喝你的血!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干的好事,你故意散布谣言,拆散我们,随后在客栈门口等候。这一切都是你设下的圈套,你比端木俊更加可恨。上官子卿,我不管你是不是什么皇族后裔,有没有什么复国大计,总之你休想打我的主意。” “停车!”她大声朝马车外厉吼,待车速放慢,她一跃跳下了马车。 上官子卿叫住她,问道:“你要去哪儿?” “你管不着!”北宫青愤愤地离去。 在她转身之际,上官子卿与魏姗姗暗中作了个眼神交流,魏姗姗会意,快步跟上北宫青。 “小姐,我们现在去哪儿?” “我不知道,总之离开这里,越远越好。” 不知不觉,竟又来到竹林中。 一阵悠扬的笛声自竹屋中传来,北宫青轻推荆门,不请自入。 叶轻舟轻瞄了她一眼,也不搭理,继续吹完他的曲子。 北宫青将包袱往石桌上一丢,托着下巴在他跟前坐下,听着笛声发呆。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跑来这里找他,她更不知道自己今后该何去何从。 “丫头,发什么愣呢?”笛声不知何时已停歇,叶轻舟打断了她的思绪,好奇地望着她满腹心事的面容。 “前辈,你收我为徒吧。”她突发奇想的一个念头,却不知将从此改变她的命运。 叶轻舟略为诧异地看向她,她的神情黯淡,满怀心事,倒像是随口之言。他摇摇头,说道:“老夫从不收徒。” 北宫青轻抬了下眼皮,本倒是随口那么一说,见他不答应,她却反倒上了心,跟他抬杠道:“凡事都有例外,你老并无子嗣,百年之后,总是需要有人给你送终的。” 叶轻舟圆目一瞪,没好气地笑斥道:“呸呸呸……你咒我呢?” 北宫青抿嘴偷乐,心情稍好了些,故意调侃他道:“我说的是事实,你不收我为徒,恐怕这辈子都没人给你送终罗。” “臭丫头,有你这么求人收徒的吗?一点诚意也没有。”叶轻舟内心里其实是愿意收她为徒的,毕竟她是与圣物有缘之人,或许她还是灵剑谷守了百年的灵剑的主人。 从他的语气,北宫青就听出此事可行,乐呵呵地从怀里掏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给他,说道:“诚意是吗?喏,我全身上下就只有这一张银票,你且收下吧,也算是徒儿对师傅你的一片心意。” 叶轻舟气得差点吹胡子瞪眼,夺过她手上的银票,反正不收白不收,心思一动,故意为难她道:“本门规矩,凡入室弟子,都得磕十八个响头,以示对师长的尊敬。” 北宫青不服气地甩了他一眼,这摆明了就是整她,灵机一动,凑上笑脸道:“师傅,不是我不想磕,我只是怕我这十八个响头下去,会把您拜得折寿。要不然这样好了,我给您磕三个响头,每磕一下就念声:‘师傅老人家福寿安康!’。这样一来,既全了尊师重道之礼,又不会折您老人家的寿,两全其美,您看如何?” 叶轻舟苦笑着甩甩头,道:“罢了、罢了,没见过拜师还讨价还价的。” “我也没见过做师傅的如此刁难徒弟……”她小声地嘀咕,见他胡子就要向上.翘起,连忙跪地一边嗑头,一边高喊,“师傅老人家福寿安康!” 三拜三呼之后,叶轻舟抬手扶起了她。他本已看破红尘,不愿再回归师门,可如今有缘与她在此相聚,他不禁又动了尘世之心。况且那是师兄未完的心愿,他决定为他完成。 “你既已拜我为师,我自当将一生所学倾囊相授,明日你就随我回灵剑谷吧。” “是,师傅。” 北宫青应下,反正她现在也无可去之处,正好趁着这段时间好好想想自己未来要走的路。 *********************************************************************************************************** 二更。 如果不出意外,这月都有二更,二更的时间不变,大家慢慢看文吧。 记得每次多点击几章,对大家来说只是举手之劳,对我就是很大的帮助了。 点击排行上去了,文章的关注度才能提高,谢谢大家了。 另外,4月1日到5日这段时间是复活节假期,我会出游一段时间,文章会跟着系统自动上传。 两次传文时间各自为:01:00和15:00 第三十八章 灵剑谷 几日后,叶轻舟带着北宫青和魏姗姗三人来到西澜国边境的一座深山中,此间风景秀丽、云雾缭绕,犹如仙境。,层层叠叠的丛林,路途崎岖,若没有熟识地形的人带路,很容易便迷陷其中。 “我们很快就到灵剑谷了,凡我谷中弟子,若未出师,便不得离开谷中半步。你确定你在谷外已了无牵挂?”叶轻舟一路上已问过她许多遍,怕她后悔,在临近灵剑谷前,他最后一次询问。 北宫青坚决地摇头道:“这里已没有任何值得我留恋之物。” 灵剑谷位于深山南阴的一处低凹之所,位置极为隐蔽。在通往谷中的道路上丛林密布,且人为地布下了许多奥妙的阵形,稍有不慎,便会被困阵中,永远寻不到出路。 北宫青刚开始还想记下入谷的路,可记着记着就全混淆了。转个方向,她就忘了东南西北,像她这样的路痴,要记住如此复杂的地形路线,还真是为难她了。反正既来之则安之,她索性就跟着叶轻舟走,什么也不管了。 及至灵剑谷的入口处,见有三人正在围攻一名蓝衣男子,而那蓝衣男子的背影让北宫青感觉甚为熟悉。待看清他的脸,她连忙拉扯着叶轻舟,让他上前阻止。 “住手!” 叶轻舟雄浑的声音喊了一声,那三人立刻停了下来,往这边望来,齐声拜道:“师叔。” 原来三人竟是叶轻舟的师侄,只不知他们为何要围攻南宫飞雨,而南宫飞雨又为何出现在了此处? “飞雨,你没事吧?”她上前扶起受了伤的南宫飞雨,南宫飞雨乍见到她也十分惊讶。 “到底怎么回事?”叶轻舟询问道。 其中一名灰衣男子回话道:“师叔,此人擅闯灵剑谷,弟子们正要将其拿下。” 南宫飞雨闻言,惊喜地侧转身,不顾伤痛,朝叶轻舟叩拜道:“您就是叶轻舟叶前辈吗?晚辈南宫飞雨,慕前辈之名而来,希望前辈能收下晚辈为徒,晚辈定当谨遵师道、恪守门规。” 叶轻舟摇头皱眉道:“老夫从不收徒。” “得了吧!老头子你已经破例收我为徒,收一个是收,收两个也是收,有什么分别?”北宫青有意想助南宫飞雨,冲他眨了眨眼,摊手道,“飞雨,快把你身上的银两全部拿出来。” 南宫飞雨有些不解,但在她的眼神催促下,还是将身上的银两、银票尽数掏了出来,交到他手里。北宫青接过清点了一下,除了一张一万两的银票,其余的加起来也有三千两。在转身的瞬间,她偷偷将那张万两的银票藏入袖中,将其他剩余的银票、银两统统塞入到叶轻舟的手上,说道:“喏,这是他孝敬您老人家的拜师诚意。” 叶轻舟也不客气地将银两先收下,又将手掌往她跟前一摊,挑眉道:“还有一张呢?” 北宫青无辜地眨眨眼道:“没有了。” 叶轻舟右手轻轻一晃,手里已凭空多了一张银票,轻笑道:“那这是什么?” 北宫青下意识地往自己袖子里一摸,银票果然不见了,想不到他眼睛这么贼,她赌气地嘀咕道:“真没见过你这么财迷的师傅。” “也没见过你这么财迷的徒弟。”叶轻舟也毫不示弱,他倒也不是贪财,只是谷中的生活拮据,又没有什么经济来源,有时候连给谷中弟子添置新衣的银两都不够,所以既然有人将银两送上门,他自然来者不拒。 “飞雨拜见师傅,谢师傅收留之恩。” 叶轻舟赞许地冲他点了点头,他能只身闯过密林来到谷门前已是不易,又能抵挡他三位师侄的围攻而负伤轻微,可见他的武功根基不错。收下他虽不是他的本意,但她说的也未尝不对,先例已开,收一个徒弟跟收两个徒弟,又有何分别? 灵剑谷基本上是个避世的门派,门下共有数千弟子,大多数的人出师后都会被派去谷外历练,所以灵剑谷的弟子基本上遍布四国,而且都是极有能耐之人。而留在谷中的,除了先谷主的三名大弟子,其余的皆是未出师,仍在谷中修习的弟子们。 先谷主的三名大弟子之所以选择留在谷中,皆与三人的脾性有关。大师兄朱枫沉迷于医术、毒术,整日只喜欢与药草、毒虫鸟兽为伍,如今已年近四十仍是孑然一身。二师兄胡夏钟情于五行八卦、机关陷阱的研究,为人自闭,不爱与人打交道,更不愿出谷。而三师兄刘京风流倜傥,擅长音律和各种乐器,只因在谷外有过一段伤心往事,心灰意冷,因而回到谷中隐世而居。 在谷中待了近两个月,北宫青基本上已与众人混得十分熟识。白日里,她和南宫飞雨两人跟着叶轻舟习武练剑,到了夜晚,她就和魏姗姗主仆两坐在三师兄的院门外,听三师兄弹奏动人的曲调。谷中的生活虽然单调,但她的心境变得平和,逐渐淡忘了那些不愉快的记忆。 这几日,北宫青总觉得身子有些虚,胃里面经常有翻江倒海之势,她想吐又吐不出来。她心里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虽然没有生育过,但她也曾在书中读到过相关的信息。她如今的反应十有**就是害喜的症状,她顿时有些慌了神,若真的是有了身孕,那这个孩子必定就是端木俊的。 她那么恨他,又怎能为他生下孩子?这个孩子,她不能要。 她悄悄潜入大师兄的房间,到处翻找,书上说怀孕的妇人最忌红花,若误食了红花,极有可能会流产,而她现在最需要的恰恰就是红花。 “师妹,你在找什么?”北宫青寻得太过投入,竟未察觉大师兄已入得房来。 她努力稳定心神,借口道:“大师兄,我最近突然对药草十分感兴趣,所以想来问你借一本医书看,然后对照着医书识别药草。” 朱枫从书架上取下一本医书,说道:“这本医书比较粗浅,很适合刚入门之人学习。” 北宫青接过医书,谢道:“多谢师兄!对了,我之前在书中看到有一种药草名叫红花,不知它究竟是何等形状?” 朱枫面上露出疑色,不解她为何会对红花感兴趣,转身从药匣中挑出一些晒干的花瓣,介绍道:“你看,这就是红花。红花味辛、性温,具有活血通经、祛瘀止痛的功效,但若是孕妇,则要切忌服用。” “我拿些去研究,大师兄不会反对吧?” “当然可以。” 端着眼前这碗她辛苦熬制的药,她心中有些犹豫,那毕竟是条小生命,是她身体的一部分,难道她真的要剥夺它出生的权利吗?可是它是端木俊的孩子,她不能留。 下了狠心,她仰头将汤药一饮而尽。 一开始,身体并未有任何反应,可是到了夜里,她腹中疼痛难忍。她紧咬着被褥,不让自己发出声,冷汗已是淋漓而至。 恰巧魏姗姗过来她房中,见到她这番模样,急得马上就要跑出去叫人。北宫青却阻止了她,不让她将此事告知他人。北宫青最终还是难抵那阵阵锥心的疼痛,昏死了过去。 魏姗姗一时六神无主,还是决定去请朱枫前来为其探病。 当北宫青醒来时,床周围围了一圈的人,叶轻舟见她醒来,不由地责怪道:“青儿,你怀了身孕,为何不让我们知晓?你知不知道你服用的红花用量过大,险些要了你的命?” “孩子呢?”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想确认孩子是不是已经没有了。 朱枫为她释疑道:“说来这孩子的生命力还真够顽强。你服用了这么大量的红花,他竟然还安然无恙,这孩子出生后体质必定强过普通人。” 北宫青却似松了口气,不知为何,就在方才,她竟然有些后悔了,担心孩子是否真的没有了。既然是天意让孩子存活了下来,那她也只能顺从天意了。 五月初五那夜,天降异相,出现百年难遇的七星连珠之景观。 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声从灵剑谷中传出,冲破云霄。 灵剑谷大部分弟子都聚到了产房前,一起静候着新生命的降临,听到那声清脆响亮的啼哭声,所有人的心情都激昂起来。 “生了,生了!是个男孩!” 叶轻舟抱着新出生的孩子,欢喜得像个顽童。 “师傅,让我看他一眼。”床榻上,北宫青刚刚生产完,身子极为虚弱。 第三十九章 岁月青葱 叶轻舟将孩子抱到她跟前,让她过目,赞不绝口道:“你瞧这孩子,长得多俊?他出生时,天降异相,将来必定很有出息。、” “抱走他,不要让我见到他!” 北宫青使劲地推开了他,激动地叫喊,她不愿再看他第二眼。因为他眉心处的那颗朱砂痣竟和端木俊眉心处的一模一样。莫非真是孽债,父子俩竟长了一模一样的朱砂痣,而且连位置也丝毫不差。若是他长大后,也和端木俊一般容貌,要她天天面对着她憎恨之人,她非发疯不可。 “从明天开始,我搬去石室闭关,以后,不要让我再见到他。”她艰难地爬下床榻,不想再继续留在这个房间,她要远离这个孩子,远离那个男人带给她的伤痛。 叶轻舟见她反应如此强烈,又仔细瞧了瞧孩子,终于恍然大悟,叹息道:“青儿,你这是何苦?孩子是无辜的。” “我真不该生下他……”她头也不回地破门而去。 岁月匆匆,一晃就是五年。 五年里,北宫青几乎没有踏出过石室一步,终日沉迷于武学之中,她的武艺在这五年当中突飞猛进。经过叶轻舟的指导,她体内蕴藏的那股强大的力量已逐渐化入她的内力之中。或许她是想借着日夜习武来忘却那段伤心的记忆,又或许是化悲愤为力量,她要让自己变得强大起来,不需要别人再保护她,而她不仅可以保护自己,还能保护更多的人。 “小姐,已经五年了,你就见小主子一面吧。” 魏姗姗跪在石室外,苦苦地哀求。 这五年里,北宫青未曾见过孩子一面,更未曾抱过他。她只是每天听着叶轻舟不厌其烦地跟她汇报着孩子的成长历程,她不愿听,可又忍不住想知道关于孩子的信息。所以每次当叶轻舟唠唠叨叨地讲述孩子今天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这些琐碎之事时,她假装不关心,却还是一字不漏地听了进去。 她知道叶轻舟给孩子取了名字,叫端木泽,取泽被苍生、恩施万民之意。她知道她的孩子八个月大就开始牙牙学语;三岁时,他便能读书识字、背诵诗经;四岁时,他开始在叶轻舟的亲自教导下习武强身;五岁时,他已能绘画下棋……她的孩子是个天才,拥有超乎常人的天赋,不仅有过目不忘的本领,而且聪慧过人,无论学什么,他都一点即通。 她每天都听着有关孩子的点点滴滴,这已经成为她生活中最大的乐趣,她的孩子是她的骄傲,可她就是没有勇气出去见他。当她是在惩罚自己也好,懦弱也好,她始终不敢迈出石室一步。 门外又响起魏姗姗的哀求声:“小主子时常问我,娘在哪里,为什么不要他……小姐,小主子是无辜的,你就见一见他吧。” “你走!我不会见他。”北宫青下狠心地闭上双眼,那个孩子太像他,她怕自己一看到他就会想起他的父亲,想起他父亲对她的一次次伤害。 魏姗姗又跪了许久,见她始终不愿出来,只好失望地离去。 “丫头,你这是何必?泽儿毕竟是你的亲生骨肉,再大的恨也不该转嫁到孩子身上。”叶轻舟不知何时来到了石室,而她却心神恍惚,未有察觉。 她甩甩头,固执地说道:“师傅,你不必劝我,我不会见他。我只要一见到他,就会想起他的父亲,我恨他。” “唉,再过半个月就是泽儿五岁的生辰,整个灵剑谷的人届时都会为他庆贺。你来不来随你,我话已带到。”叶轻舟故作长叹,在门口徘徊了一圈,又进屋说道,“哎呀,我这个宝贝徒孙真是个天才,八个月大就开口说话,三岁能背颂诗经,四岁开始习武练剑,五岁能绘画下棋,真是了不得啊!整个谷里的人都把他当宝贝宠着,就某些人不懂珍惜,小心以后没人养老送终哦……” 北宫青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忍不住想笑,嗔道:“师傅,你也不用每天在我跟前重复这些话吧?听得我耳朵都快起茧了。” “谁让你就是没听进去呢?”叶轻舟又是一声长叹,这次是真的离开了石室。 待人离去后,她颓然地坐在了地上,陷入沉思。 或许,她真的错了,孩子始终是无辜的。 不见他,只不过是不想看到他时,想起他的父亲。 孩子的五岁生辰即将来临,这五年来,她从未尽过做一个母亲的责任,是时候她该为他做些什么。 五年来,第一次踏出石室,强烈的阳光让她有些不能适应,刺眼的光线射得她眼睛发疼。 如今已是**,春光明媚,鸟语花香,不知有多久没有享受这大自然的纯美。 她脚尖轻点,飞身轻纵于林木之上,踏风而行。她敞开着双臂,尽情地呼吸充斥着花香的清新空气,暖风拂过她的脸颊,擦过她的裙袂,飘逸如仙。 飞过谷中一片密林时,忽然瞥见一道白影穿过灌木丛,她定睛一看,竟是一只壮年的白狐。她眼睛一亮,正好捉了这只白狐,用它的狐皮为孩子做件御寒的衣裳。 她脚下加快步伐,朝那白狐追去。飞掠过一棵梧桐树时,她随手摘取一片叶子,反手朝那白狐的脑后射去。白狐应声倒地,很快就不能动弹,她走近一看,白狐的腿上竟插了一支短箭。她方才的确有听到射箭的声响,却不知对方的目标也是它。拔下短箭,待看清上面刻了一个“泽”字,她心神不由地一慌。 “白狐是我射中的!”一个脆生生的童音在她身后响起。 北宫青无法相容自己此时的心情,激动、害怕、又有些期待……她慢慢地转过身,对上一张粉雕玉琢的小脸,他的两腮上带着些婴儿肥,粉嫩嫩的。他的目光炯然有神,如夜空中闪烁的星辰,耀眼夺目。 这就是她的孩子,她和端木俊的孩子。她从没见过这世上有如此可爱的孩子,只一眼就让人疼惜到心窝里,想不喜欢他都难。 他眉心处的那颗朱砂痣已不像刚出生时那般妖冶刺目,而是被部分掩盖在了如泼墨般的俊眉之下,但仍然很是显眼,让人一眼就能被它勾住心魂。 “白狐是我射中的!”端木泽见她没什么反应,又再重复了一遍,脆生生的童音甚是悦耳。 北宫青回过了神,见他微撅着小嘴跟她据理力争,两颗如黑葡萄般晶莹剔透的眼珠子定定地注视着她,模样甚是讨人喜欢。她故意想逗逗他,将短箭藏在了袖中,反问道:“你有什么凭证,证明它是你射中的?” 端木泽四下找了找,皱起小脸纳闷道:“我的箭呢?它腿上的伤分明就是我射的。” 北宫青再仔细打量他一番,他的背上挂着一只类似弓弩、灵巧轻便的弓具,难怪以他弱小的身躯便能拉动弓箭,原来是凭借着这件新式武器借了巧力。却不知究竟是何人如此聪慧,竟能制作出技术如此超前的弓弩来。 她假装不信,摇头道:“你这么小的年纪,恐怕连弓都拉不开,小孩子不可以说谎。” 端木泽只是轻皱了下眉头,并不急躁,眼珠子往边上一转,说道:“那要是我再射中一只猎物,你是不是就能相信我的话?” 北宫青抬头正好见树上停了只麻雀,指着它与他约定道:“好,如果你能射中树上的那只小鸟,我就相信你有这个能耐。” 端木泽从容地搭弓上箭,他所表现出来的镇定和自信完全不似他这个年龄该有的。他瞄准目标,轻轻掰动弓弩上的机关,一击即中,又快又准,连她都忍不住叫好。 “怎么样?”他得意地挑眉。 “你的弓很特别,是谁给你做的?”她伸手触摸了下他的弓弩,制作精细,上面还有些细致的纹饰,可见花了一番功夫。 端木泽甚为自豪地扬眉道:“是我自己设计,然后让飞雨叔帮我做的。” “不错,你的确有些能耐。”他果然不愧天才之称,竟有这般能耐,她心中也甚为自豪。有意继续逗他,她回转了身,带着猎物就要离开。 端木泽这下有些急了,张手拦在了她前面,撅嘴道:“你不能走,把我的白狐留下。” 她耸耸肩道:“白狐是我的,与你何干?” 他一脸正经地据理力争道:“刚刚明明说好的,我射中小鸟,你就把白狐给我。” 北宫青装傻道:“我何时答应过?我只是说,如果你做到了,我就相信你有这个能耐。” “你……” 端木泽气极,眼珠子一转,突然抢了她腰间的玉佩,撒腿往前奔去。 北宫青愣了一下,这是什么状况?这小鬼竟然敢抢她的东西? 第四十章 母子斗招 端木泽小巧玲珑的身子在林中轻快地穿梭,想不到他小小年纪,轻功已是不弱。。她不敢追得太近,怕他着急摔跤,可还是晚了。 “啊——”他在前头一声惨叫,突然一跤绊到在了地上。 北宫青有些担心,上前去扶他。他的手却突然伸向一根树藤,轻轻一扯,然后身子灵巧地跃起,跳到了树上。 北宫青一时没反应过来,脚下突然出现一张网,将她整个人吊到了半空。 “哈哈哈……知道小爷我的厉害了吧?”端木泽晃着双脚坐在树上得意地大笑,夺目的神采格外得绚烂。 北宫青完全懵了,竟然着了他的道,破口骂道:“臭小子!连你老娘我也敢设计?”话一出口,她心弦震动,原来母子之间的骨肉亲情是天生的,她想回避也不行。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十倍奉还!记住了,这是本小爷的名言。”他不可一世地挥舞着手指,神采飞扬的神情像极了她,她愈来愈无法撇清自己与他之间的血缘关系。或许拥有这样一个可爱的儿子,是一种幸福。 “你以为这样就能困住我吗?”她用内力挣开了网绳,安然落地。 端木泽一见形势不妙,立即跳到了另一棵树上,熟练地扯动机关,母子俩一路追逐。北宫青一个纵跃跳到了他跟前,将他整个人像拎小鸡般拎了起来,打**道:“好小子,你比猴还精呢?” 端木泽却仍是没有妥协,从衣领中掏出一只竹哨,嘹亮的哨声传遍整个树林。 北宫青未料到他还有后招,立刻夺下了他手里的竹哨,取笑道:“打不过我,就叫外援,你害不害臊?” 端木泽被他提拎着,左右挣扎道:“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 北宫青扑哧笑出了声,调侃道:“就你个小不点,还大丈夫?” 端木泽不服气地又挣扎了几下,突然停了下来,扭头说道:“你要是放开我,我保证你这次肯定抓不到我。” 他不肯服输的性格果然跟她极像,她也想看看他究竟如何从她手里逃脱,轻轻放开了他,蹲下身与他齐肩,挑眉道:“不管你再怎么猴精,也逃不出我的五指山。” 端木泽冲她露出一个甜死人的笑容,他的手在她面前轻轻一晃,一股**味扑鼻而来。她所料未及,摇晃了几下,应声倒地。 “哼,想跟小爷斗?门儿都没有!”端木泽笑嬉嬉地将手中的玉佩揣入怀中,这玉佩看起来很值钱,下回有需要时可以拿它跟大师伯多换些**。 他又弯身拾起白狐,因白狐的体积太大,他一个人无法搬动它,于是弯身解下北宫青身上的腰带,又从地上捡了几根枯木,绑成一个简单的担架。他费力地将白狐搬到了担架上后,拉起腰带的另一端,吹着口哨,兴高采烈地拖着他的猎物回家。 当南宫飞雨循着哨声找到他时,他便是这样一幅模样,南宫飞雨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担忧地问道:“泽儿,你没事吧?” “没事!飞雨叔,我累了,你背我回去。”他张着双手,露出五岁孩子该有的稚态。 南宫飞雨见他无恙,便也放了心。他无奈地轻笑,蹲下身,让他爬上自己的肩头。端木泽一沾上他的肩膀,就累得睡趴了过去,他毕竟还是个孩子,经不得奔波劳累。 北宫青昏昏沉沉地醒来,发现自己睡在林中,而且身上的腰带也不见了。她气得咬牙切齿,竟然被自己的儿子耍了,真是丢脸丢到姥姥家了。这口气,说什么也得讨回来,下回他若是再落到她手里,她定要痛打他一顿屁屁不可。 第二日,北宫青早早地就等候在那片林中,她相信以他如此好玩的性格,定然还会出现。 午时过后,他果然又出现在了林中,身上还是背了那把弓弩。他今日换了身黑色的劲装,活脱脱的小帅哥一枚,只是他腰间缠了根腰带,上面镶嵌的玉佩怎么看怎么眼熟。 她悄无声息地飞上一棵树的枝头,随手摘下几片树叶,用巧力向他身上弹去。她的力道控制得恰到好处,不会伤到他,但又能给他点教训。 “哎哟!”端木泽胸前中了一招,仰头四下张望,却并未发现任何人影,便也不在意,继续往前走。 又接连中了两招,他瞪大圆目,用稚嫩的童音骂道:“谁?谁敢戏弄小爷我?” 北宫青忍不住扑哧笑出了声,他这副神情倒是和端木杰有八分相似,就连说话的口吻都如出一辙。 “是你老娘我,你想怎么着?”她斜身坐在枝头上,朝着底下的小人儿挑眉示威。 端木泽仰头看到了她,惊呼出声道:“女罗刹!” 北宫青险些一个跟头从树上栽下来,原来自己在儿子心目中竟是个女罗刹的形象,她隐忍着怒气,从树上跳了下来,落到他跟前。在他还未来得及退走之时,她快速擒住了他的双手,不让他再有机会冲她撒**。 “你昨天对我做过什么,是不是该好好地检讨一下?” 端木泽无辜地眨眨眼,歪头道:“我们昨天有见过面吗?我怎么不记得了?” 北宫青牵唇轻笑道:“好啊,跟我装失忆?看我怎么打你的小屁屁……”她不敢用力,轻轻地拍打在他的**上,却不想才没打几下,他就“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北宫青不信他是真哭,用言语威胁道:“别装了,我是不会同情你的。” 他的哭声反而更大,弄得她有些慌了神,忙好言劝道:“乖,别哭了,我不打你就是了。” 他的哭声果然小了下来,她侧头仔细一看,他脸上哪里有一滴眼泪?正在她恍神之际,他突然嘻嘻一笑,从嘴里吐出一股白烟。 迷烟! 待她意识到中计之时,为时已晚,那不是普通的迷烟,正是大师兄一直引以为傲的能让内力深厚之人也能闻之即倒的强效迷烟。她再一次地、华丽丽地倒了下去。 端木泽抡起小脚狠狠地往她身上踢,她方才打了他几下屁屁,他就奉还她几脚。 “笨蛋,真以为我那么蠢,自动送上门吗?小爷我可是有备而来的。” 他弯身又在她身上搜罗了一番,从她怀里寻到一颗发着幽光的红宝石。他顿时来了兴趣,将它拿到太阳底下观赏。忽然间,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往他身上猛灌而入,他矮小的身躯哪里承受得住如此巨大的力量,也跟着昏倒过去。 第四十一章 天命所归 北宫青醒来时,天幕已然降下,转头发现端木泽就昏倒在她边上,她心中大惊。、 q i s h u 9 9、coM拍打了他几下,见他毫无动静,她不禁有些害怕了,抱起他,飞身往大师兄处奔去。 “大师兄,泽儿怎么样?”她心中十分焦虑,若是他真有个好歹,她定然懊悔莫及。 朱枫为他检查了一番,说道:“他只是暂时昏迷,没什么大碍。” “我宝贝徒孙出什么事了?”叶轻舟闻讯赶来,一进门就大声嚷嚷。 “师傅。”北宫青起身相迎。 “你……你们……”叶轻舟诧异地看看她,又看看躺在床上的小人儿,突然哈哈大笑道,“我就说嘛,泽儿这么可爱,哪有人不喜欢的道理?” 北宫青无奈地苦笑,这时候他还有心思开玩笑,催促道:“师傅,你就别说风凉话了,快看看泽儿为什么会昏倒?” “他手里拽的……我想我知道原因了。”叶轻舟眼亮地看到了端木泽手里的红宝石,若有所悟。 北宫青忙追问道:“什么原因?” “每颗红宝石里面都蕴藏了巨大的能量,普通人拥有它一点作用也没有,而你和泽儿都与它有缘,所以能吸纳宝石里面的能量,只是泽儿年幼,无法承受能量带来的冲击,所以才致昏迷。” “那为何只有我跟泽儿与它有缘?”她不由地回想起在皇陵中初次接触到这颗宝石时,她也曾因巨大的能量冲击而昏迷,心中愈加疑惑。 叶轻舟为其释疑道:“宝石会自行选择主人,而它们选择的主人将会是这天下之主,圣物亦是如此。” “所以,我才会来到这里……难道这就是我的使命?”她终于明白为何她会无缘无故地穿越而来,原来是圣物选择了她作为它的主人,那若是当日在五台山上,她没有起贪心去捡它,是不是它就会选择别的主人?抑或是冥冥中一切皆已注定? “师傅,替我好好照顾他,我回去了。” 叶轻舟皱眉道:“你还要走?泽儿他需要的是亲生母亲的关爱。” “我不配做他的母亲……”北宫青含泪离开了房间,她不知道该如何以一个母亲的身份去面对他,他应该会恨她吧? 从那日后,她又将自己囚禁在石室中终日地练武,而她却不知端木泽醒来后日日都到林中去等待她,可始终没有等到她来,次次失望而归。 五月初五那日,是端木泽的生辰,全谷的人都聚在一起为端木泽庆生。 北宫青悄悄来到窗外,看着里面一片欢声笑语,她只能躲起来,远远地看着她的泽儿。若是可以重新选择一次,她一定不会在他出生之后就抛下他,五年来不闻不问。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没有后悔药。 当宴会散去,夜深人静之时,她再次潜入端木泽的房间。 床榻上的小人儿已经安睡,他蜷缩着瘦小的身躯埋在被子底下,嘴角还挂着笑容。今晚的他一定很开心,有那么多关心他、疼爱他的长辈为他庆生,而她这个亲生母亲对于他而言,应当是可有可无的吧。 她将自己设计的袖箭缩小了几个型号,放在了他的枕边,他热衷于研究武器的改造,应当会喜欢吧。 她刚想起身离开,就听到他在梦中呼唤:“娘,你抱抱我,泽儿想要娘……” 一行热泪刷地落下,他在梦中都渴望着母亲的怀抱,可见她这个娘亲有多罪大恶极。她俯身搂住了他,低吟道:“娘在这里,娘在这里……” “女罗刹!”端木泽被她的举动弄醒,睡眼睁开看到她,忍不住惊叫。 北宫青这才发现自己方才太过冲动,竟将他给吵醒。她有些不自在地转身,擦去脸上的泪水。 “你刚才说‘娘在这里’,你是我娘?” 面对着他希冀的目光,她心中颤动,她很想告诉他,她就是他的娘亲,可是她又害怕,害怕自己无法成为他心中所期盼的好母亲。 “我……我是你的小姨,你可以叫我青姨。”话到了嘴边,最后还是改了口。 “小姨?”端木泽的目光中流露出失望之色。 北宫青解释道:“就是你娘的妹妹。” 端木泽欣喜地问道:“那我娘在哪里?” “你娘她……她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暂时还不能回来。”北宫青回避着他的目光,不敢正视他,她心里不愿意跟他说谎,可还是这样做了。 端木泽摇晃着她的手,问道:“她去了哪里?我要去找她。” 北宫青怕他真的犯傻去寻母,忙又骗他道:“她让你在这里等她,她会回来找你的。” 端木泽的眼神黯淡下来,委屈地咕哝道:“青姨,娘是不是讨厌我,所以不要我?” “怎么会呢?她有她的苦衷。”北宫青心疼地抚上他的脸,内心自责不已。 端木泽又问道:“那我爹呢?” 北宫青面色微沉,冷声道:“你爹他……已经死了。” 端木泽若有所思地凝望着她,似乎想从她的表情里看出某些讯息,拉着她的手撒娇道:“青姨,你留下来陪我好不好?我保证不顽皮了。这些天我到林子里去找你,可一直找不到你,你去哪里了?” 她鼻中一酸,将他搂入怀中,哽咽道:“以后青姨会代替你娘陪着你,永远都不和你分离。” 在她看不到的角落,端木泽得逞地牵唇笑开,视线落在了床头的红绳之上。那红绳是直接连着门窗的,若有任何动静,红绳这头的铃铛就会振动。他起初只是为了好玩才设了这么个机关,却没料到竟让他得知了自己的生母。 ******************************************************* 好吧,澈澈下午就出来了,抹把汗! 第四十二章 灵剑出谷 春去秋来,山中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 又是一年中的五月初五,繁花似锦,百花争妍,和煦的春风送来端木泽第十个生辰。 一转眼,北宫青来到灵剑谷已十年有余,似水年华般的岁月已一去不复返。如今的她已褪去青涩的容颜,丰韵风华全然绽放,回眸一笑间,恰似流风之回雪,轻云之蔽日,百媚丛生。 十年磨剑,只为一朝的出鞘。如今泽儿已然长大,是到了她出谷的时候。 “师傅,泽儿就拜托你了。”北宫青挺身跪于叶轻舟跟前,这是她拜师以来,第二次下跪。已经决定要离开,最放心不下的还是泽儿,可是她又不能带他离开,不想让他也卷入纷争中。 “丫头,你要走,我也不留你。”叶轻舟轻叹,将一柄雕饰着飞龙图案的宝剑递向她,嘱咐道:“这把灵剑,是我灵剑谷的镇谷之物,见灵剑如见谷主,它可以号令天下所有灵剑谷的弟子为你所用。但你要记住,切忌杀戮。” 北宫青恭敬地双手接过,应承道:“师傅的教诲,徒儿一定谨记。” “你还是不打算跟泽儿相认吗?”即使这五年来,他们母子俩朝夕相处,但她还是没有与他相认。就连他这个外人都有些看不过眼,直为泽儿心生怜惜。 北宫青眉头紧蹙,挣扎着摇头道:“他刚一出生,我就置他不顾,五年来不闻不问。我不是一个好母亲,我不想让他恨我,或许这样的相处也不错。” 五年里,她有无数次与他相认的机会,可是每次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她很害怕,怕他会恨她,恨她这个狠心丢弃他的母亲。 来到端木泽的房间,想最后再看他一眼,此一去,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相见,她很是不舍。借着窗外的月光,她轻轻地抚上他沉静的睡脸,如今的他已越来越像他的父亲,简直跟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一般。只是他的身上充满阳光的气息,让人感觉不到一丝寒冷,只要靠近他,就能感觉到温暖和快乐,就像李澈曾给她的感觉一般。 “泽儿,娘要走了,以后你要乖乖地听师公的话。等你长大后,娘一定会回来接你。” 她倾身在他额头印上一吻,一颗清泪也跟着落到了他右颊上。五年的朝夕相处,母子间的感情千丝万缕,一下子要分别,她心中丝丝交缠,缕缕揪心。 在她走出房门的一瞬间,端木泽睁开了双眼,右手抚上自己的脸颊,上面还残留着母亲的泪水。他不懂,为何母亲就在他身边,却不肯认他。但他也不问,安然地享受着母亲对他加倍的关爱,他怕自己一问出口,母亲就会离他远去,不会再像从前般疼爱他。 他轻声下了床,穿戴整齐,简单收拾了几样他平时常用的物事,悄悄地跟上她往谷外走去。他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母亲,他不愿再和她分开。 已离开灵剑谷十余里,北宫青总感觉身后有动静,像有人跟着。她加快了步伐,经过一棵大树时,突然身影一闪,借着树身的隐蔽,飞身到了枝头。站在枝头往底下扫视,却未见一个人影,她不由地诧异。以她现在的功力,凡周围千步之内的动静,她都能察觉出来。难道真是她的错觉? 她飞下枝头,继续往山下走去。 在她离开不久,另一棵树的背后探出端木泽的小脑袋,庆幸地长吁了一口气。他见母亲的步伐突然加快,料定她必是发现了他,于是一早就躲在了树后。他的身形瘦小,完全被树身遮盖,所以她才没发现他。 千年寒谭的谭底洞**中,长眠于寒冰上的白衣男子手指轻弹了下,徐徐睁开了眼。这一觉一睡便是十年,不知今夕是何夕。他跳下寒冰床,循着熟悉的路往外走去。 夏晓雨正好端了盆水要来为他净身,突然见他迎面走来,她惊得将水盆砸落在地。 “师、师兄,你醒了?” 李澈扫了眼掉落在地的水盆,微笑展颜道:“晓雨,辛苦你了。”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夏晓雨顿时鼻中酸涩,这十年来寸步不离的用心照顾,终于没有白费,他终于醒了过来。 “吕翔,有没有青儿的消息?” 李澈单独将吕翔唤来,十年的时间,他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吕翔见公子终于醒来,甚为欣喜,回道:“三公主这十年来好像失踪一般,一点讯息也没有,听说端木俊也在到处找她。” “广派人手,一定要找到青儿。另外,以最快的速度召集所有的人手。上官子卿……这次,我绝饶不了他。”一抹狠厉的神色在李澈眸中划过,他一再地容忍,却换来这样的结局,他甚至担心上官子卿会对青儿不利。 想要找到青儿,首先得找到上官子卿,不管是为了他自己,还是为了青儿。这次,他绝不放过上官子卿。 到得山下的小镇,初次下山的端木泽就完全被外面喧闹的世界给吸引住,也顾不得继续跟踪北宫青,四下顾盼游玩,不亦乐乎。 “小妹妹,你卖的梨子甜吗?”他停驻在一个卖梨的小姑娘跟前,那小姑娘的年纪与他一般,长得水灵灵的,十分可爱。 见他询问,小姑娘抬头瞄了他一眼,微红着脸回道:“当然甜啦,这些梨都是我和我爹爹一大早从果园里摘下来的。” 端木泽见她红扑扑的脸蛋十分可人,心思一动,想捉弄捉弄她,冲她露出迷死人的微笑,说道:“那你送我两颗梨,我回赠你一个香吻好不好?” 小姑娘无辜地眨眨眼,不知如何反应。 “就这么说定了。”还没等她答复,端木泽就在她脸颊上偷亲了一口。在她整个人呆住的瞬间,他顺手从她篮子里拿了两颗梨,晃晃悠悠地离开。 小姑娘的脸愈加地发红,两眼直愣愣地看着他离开的身影,芳心从此失落。只可惜那罪魁祸首却早已不记得,他曾几何时调戏过一个卖梨的小女孩。 端木泽左右一口接着一口地咬着梨,这梨果然很甜,但还是比他在灵剑谷里吃到的稍逊了一筹。大街上也逛得差不多了,他就跟人打听了下,直奔城门口而去。 当他来到城门口时,正好见北宫青拎了一手的零食后他几步从城内走出来,他立刻躲到墙角边抿嘴偷笑。原来他娘也跟他一般一直在城里游逛,她手中的蜜饯、肉串就是最好的证据,果然是母子天性啊,连贪玩的性格也一模一样。可怜他走得匆忙,身上一点银两也没有,现在肚子正饿得咕咕叫,而她则好吃好喝的备着。若不是因为这里离灵剑谷近,怕她发现他后会将他送回谷中,不然他一早就奔过去跟她抢食吃。 出城不久,北宫青就雇了辆马车,连带着车夫一起上路。她的目的地是西澜国,因为她方才在城中打听到轩辕皓天半月后就会迎娶西门世家的千金西门雪,她想趁着这个机会去凑凑热闹,同时也想找到他向他提出当日赠送圣物时未提出的第三个条件。 在她坐上马车的瞬间,端木泽也眼明手快地施展轻功跃上了马车的顶端,他仰身往后一躺,悠哉游哉地在马车顶上睡起了美觉。北宫青赶了一天的路,也早已觉得累了,一进马车也睡起了大觉。母子俩于是一上一下地睡大觉,连睡觉时偶尔抓脸搔痒的动作都如出一辙。 马车经过一片山路时,突然出现一帮山贼拦路,车夫吓得慌了神,急急地刹车。这一大动静惊醒了睡觉的母子俩,两个喝骂声同时从车顶车内传出: “妈的,谁吵老娘睡觉?” “妈的,谁吵小爷睡觉?” 山贼们同时一愣,用诧异的目光注视着马车方向,只见车顶上坐起一个小男孩,睡眼惺忪,脸色甚是不悦。而马车的车帘也在此时掀开,走出一名仙姿玉容的绝色女子,所有人顿时惊呆了,这辈子活了这么大的岁数,还没见过如此绝色的美人。 只见那女子轻盈地跳下马车,抬头望向马车顶方向,怒骂道:“好你个臭小子,竟敢私自出谷?” 端木泽心虚地缩了缩脖子,盘腿坐着,冲底下嘻嘻笑道:“青姨,我都已经出来了,你不至于再让我回去吧?” “你不知道江湖险恶的道理吗?你看,这帮大叔们就是典型的例子,他们杀人放火,无恶不作,专门喜欢捉你这样的小孩子回去活剥生煮。” 北宫青为哄他回去,只好拿这些山贼作活教材,却不想人家山贼还不乐意,反驳道:“喂,大妹子!我们只是拦路打劫,可没做过你说的杀人放火之事,你可不能冤枉我们。” 端木泽捧腹大笑道:“哈哈哈……青姨,人家只是打劫,也挺不容易的,咱们就赏点钱给人家吧。” 北宫青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斥道:“你以为我是开银号的?我身上带的银两也只够几天花的,不如还是请几位大哥行行善,给我们姨侄俩点盘缠应应急,如何?” 她凌厉的目光往山贼方向扫去,他们可真不幸运,她出谷后还没机会用上她的剑,如今正好拿他们试剑,看看这灵剑的威力究竟如何。 “大妹子果然有胆识,敢跟我们要银两,老子喜欢。兄弟们,把这女的绑回去,给老子做压寨夫人。”山贼的头头一声令下,小罗罗们就一拥而上。 灵剑出鞘,吸纳天地灵气,剑身嗡鸣着,似要饮人血。 北宫青不再迟疑,凌厉的剑气穿梭于山贼中,宛若游龙。只一盏茶的功夫,十余名山贼已尽数倒地,无法起身。她并没有下杀手,只是给他们点小小的教训。 端木泽盘坐于马车的顶端,俯视着下面,笑语道:“青姨,多搜刮点他们身上的银两,给我买好吃的。” 北宫青轻笑不语,不愿自己动手,就让车夫搜寻山贼身上的银两,竟也搜刮出了近百两的碎银,小有收获。 北宫青无法说服端木泽返回灵剑谷,就只能暗中吩咐车夫原路返回。入夜时,入住在小镇的客栈中,准备翌日一早就将他送回谷中。 端木泽盘腿坐于床榻上,鼓着腮帮,生着闷气,不愿理会她。 北宫青围着他哄了半天,无奈地叹气道:“泽儿,青姨这样做是为了你好。外面的世界人心险恶,你年纪还那么小,我怕你无法适应。”其实她心里最为担心的,是怕她的对手拿他作威胁,她决不能让他有丝毫的损伤。 端木泽气呼呼地赌气道:“哼,你们老说为我好,可你们根本我不知我心里的想法。我只是想跟自己的娘在一起,想让她疼我、爱我,难道这也有错吗?我刚一出生,你就丢下我不管,现在你又要丢下我不管。我究竟哪里做错了,你这么讨厌我?” 北宫青第五卷 凤舞西澜/ 第一章 母子相认 北宫青心中一震,用颤动的声音问道:“泽儿,你在说什么?” “你不用再瞒我了,你就是我的亲娘,我都知道!”他的话语掷地有声,字字敲击在她心口。! “泽儿,你……”原来他都知道,他竟然都知道。 “五岁那年,你第一次到我房里来看我,我就知道了,你别想再否认。你说过你会永远陪在我身边,不会离开我,可你现在却要食言。”他的眼眶中盈着泪光,说不出的委屈,看得她心疼。他一直是很坚强的,即使练功时受了伤,他也从不掉一滴眼泪。他的性子像极了她,一旦认定的事就会坚持到底,绝不放弃退缩。她到底该拿他怎么办? 北宫青动情地将他拥入怀中,他说的对,他想要的是一份母爱,她应该加倍地补偿他才是。 “泽儿,对不起,是娘的错。娘向你保证,一定会用自己的生命去保护你。” “不,我是男子汉大丈夫,应该由我来保护娘。” 听着端木泽稚嫩的童音,却说着如此大人般的话语,北宫青直感觉十分窝心。突然之间,她有些感谢端木俊,感谢他给了她一个如此可爱聪慧又懂事的好儿子。 “好,以后,娘就全倚赖你了。” “娘、娘、娘……”端木泽埋首在她怀中不停地叫唤着,这声娘他已在心底呼唤了千万遍,如今终于能如愿地唤出口,他要将这十年里欠缺的全部喊回来。 北宫青喉中哽塞,自己一直在逃避一个做娘的责任,却不知他心中有如此渴望喊她一声娘。听着他一声声的呼唤,她已是泪流满面,声音沙哑地低唤道:“傻孩子!” 既然已经决定要带泽儿一起离开,北宫青便在小镇中为他置办了几套衣裳,方便他换洗。她做娘的,针线活是不会的,只能买现成的了。 要启程赶路时,车夫突然说不干了,因是被那帮山贼给吓到。北宫青无法,只能买下他的马车,自己来。再次出城门时,却在城门口见到了等候在此的南宫飞雨。 “飞雨叔!” 端木泽一见着他,就飞奔到他跟前。在灵剑谷里,除了叶轻舟,最为疼爱他的便是南宫飞雨。 南宫飞雨小声斥责道:“你怎么一个人跑出来?知不知道师公他很担心你?” 端木泽撇嘴道:“可是我不想和娘分开。” “你们……”南宫飞雨用询问的眼神望向北宫青。 北宫青微笑着点头道:“我们母子已经相认了。” 南宫飞雨欣慰地点点头,他也时常为母子俩相见不相认而感到惋惜,如今终于拨开云雾,问道:“你们想去哪里?” 北宫青回道:“听说轩辕皓天半月后要纳妃,我去给他道喜去,顺便蹭顿喜酒喝。” “有人要成亲吗?我也要去蹭喜酒。”端木泽欢跳着附和,心里却在想这轩辕皓天究竟是什么人物。纳妃,难道是皇帝? “真没见过你们这样的母子。”南宫飞雨禁不住苦笑,皇上的纳妃典礼,他们却要去蹭吃喝,说出去非让人笑掉大牙不可。不过皇上和他自幼长大,他如今终于肯纳妃子,他理当去庆贺才是,说道:“我也已经离家十年,是该回去看看了。” “太好了!那我们三个人一起赶路,不用发愁了。”端木泽击掌叫好,终于有了个稳当的车夫,他不用再战战兢兢地坐着娘亲胡乱瞎赶的马车。他可清楚记得这一路出城,马车撞翻了几个摊位,赔了多少银两。娘亲还大言不惭地说这是给的赶马车学习费,很值得。 “是啊,不用发愁了。”北宫青如释重负地长松了一口气,朝儿子眨眨眼,将手中的马鞭交到南宫飞雨手中,郑重地说道,“飞雨,这个光荣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娘,你好沉啊,你坐过去点啦。” “你是男子汉大丈夫嘛,就该照顾娘的。快把你宽大的肩膀借娘用一用,娘要睡一会儿。” “人家才十岁,需要娘的照顾,应该娘照顾我才对。” “那天晚上,某人可不是这样的说的。嗯……我儿子的肩膀靠着就是舒坦。” “啊——我撑不住了。” 南宫飞雨坐在前头赶着马车,听着马车中母子俩的对话,无奈地摇头苦笑。他真是撞了邪了,让他遇上这么对宝贝母子,母不母,子不子的,可是却让人羡慕。 十日后,他们来到西澜国的都城浔阳。见识了浔阳的壮丽繁华后,北宫青才知道何为帝都气象。难怪连叶轻舟也称赞轩辕皓天的贤明,说他是四国里面最有希望一统四国之人。可惜如今她出现了,若她真是圣物选择的主人,那么是否最终在她和轩辕皓天之间会有一场争斗? 她是不愿意与轩辕皓天为敌的,而且她也还没有做好要接受命运安排的心理准备,就让一切顺其自然吧。 南宫飞雨率先将他们带回了南宫府安顿,第一次见到南宫世家的当家人南宫鹰,他厌弃的目光,让北宫青心里很不舒服。他必定是以为她是个行为不检点的女子,在外跟人有了孩子,结果被男人抛弃,如今却又上他们家来迷惑他儿子。 北宫青不愿寄人篱下,更不愿看人脸色,不顾南宫飞雨的再三挽留,与端木泽两人离开了南宫府。 “师姐,不如你先去尉迟将军府吧,阿鲤和端木杰据说已经成亲,就住在将军府里。”南宫飞雨心知无法挽留她,只好建议她去个更好的去处。 “也好。”有十年没有见到尉迟鲤和端木杰,她心中也甚是想念,便接受了他的提议。 尉迟府的花园中,一名妇人装扮的女子挺着个大肚子亦步亦趋地走向花亭中,冲亭中的青衣男子大声呼喝道:“死端木杰,还不快过来扶我?” 花亭中,端木杰正陪着两个女儿和一个儿子玩耍,听到她的喊声,连忙起身迎了上去。 “娘子大人,有何吩咐?”他笑盈盈地走到尉迟鲤身边,弯身抱起了她,走向亭中。 尉迟鲤唇角微扬,心里甜滋滋的,面上却故作生气状,呵斥道:“都怪你,非要我再生个儿子,我都快变成母猪了。” 端木杰嬉皮笑脸道:“怎么会呢?你要是变成母猪,那我就做种猪,一辈子陪着你。” 尉迟鲤扑哧笑道:“你敢?你还想到处去祸害人啊?不对,是猪啊。” “爹,种猪是什么?母猪不是应该跟公猪在一起吗?”出声询问的是他们的小儿子,六岁大的尉迟进,之所以复姓尉迟,完全是尉迟世家的当家人尉迟达想让外孙继承尉迟世家的祖业,特意让他随自己的姓氏。 端木杰闻听儿子如此纯真的问话,忍不住捧腹大笑。 尉迟鲤也是哭笑不得,忙甩手道:“打住,打住!小孩子不要那么好奇。” 尉迟进委屈地点点头,撅着小嘴,应道:“噢。” 尉迟鲤在石凳上坐定后,开口埋怨道:“你皇兄也真是的,要立太子,不会自己去生,干嘛非要我们的小孩?也难怪爹死都不同意,换我也舍不得将孩子送到那危险的位置上去。” 端木杰也很无奈,兄长已多次来信催促,要他将小儿子送去南翼皇宫立为储君,他倒是无所谓,只可惜他的老丈人死活都不同意。他没法,只好哄骗着尉迟鲤再多生一个儿子出来,也好给兄长一个交代。他轻叹道:“我哥心里一直记挂着青儿,他又怎会再跟其他的女人生孩子呢?” 尉迟鲤不满地嘟囔道:“那个淑妃也太不争气,她爹好不容易给她创造了一次机会,她竟然只生下一个公主,也难怪她抑郁而死了。” “唉!”端木杰只能无声地长叹,只有他知道淑妃并非抑郁而死,而是被他的兄长毒酒赐死,晴妃亦是如此。兄长的心里始终惦记着青儿,他是想空留着后宫,等待她的归来。 回想起往日的种种,一切皆如梦幻一般。当初青儿千方百计地接近兄长,想得到他的亲睐,如今却是兄长到处散布人手,寻找青儿的下落。十年生死两茫茫,谁也不知道她究竟去了哪里,是否一切平安。 第二章 天伦之乐 “小姐、姑爷,有贵客到。!”一名丫环突然急匆匆地跑来禀报。 尉迟鲤好奇地问道:“哪个贵客?” “我这个贵客,算不算贵?” 一个清脆悦耳的嗓音从远处传来,尉迟鲤和端木杰两人同时转头望去,待看清来人,惊喜地叫道: “青儿!” “青姐!” 北宫青迈着轻盈的步伐走进花亭中,夸张地点算着他们的孩子,大叫道:“哇,你们可真是超生游击队!这肚子里还有一个?” 尉迟鲤绯红了脸,拧了下端木杰的胳膊,嗔道:“还不都是他!” 端木杰见她身后的孩子十分面熟,尤其他眉心处的朱砂痣简直和兄长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一般,惊呼道:“青儿,这孩子……” 端木泽也怔怔地望着他,越来越感觉他跟自己长得极像,忙拉着北宫青问道:“娘,他是不是我爹?为什么我们长得这么像?” 北宫青有些头大,忙阻止他道:“呸呸呸,不许乱说话!你这样会破坏人家的家庭和谐。” “他是我四哥的孩子?”端木杰几乎可以肯定自己的猜测,这世上再也找不出与兄长如此相似之人。 “泽儿,他们是你六叔和六婶,还不快叫人?”北宫青有些犯难,不知该如何理清这繁复的关系。 端木泽似看到了一丝希望,缠着端木杰问道:“六叔,我爹呢?我爹在哪里?” 北宫青怕端木杰说破他的身世,忙打断道:“娘不是告诉过你,你爹他已经死了吗?” 端木杰和尉迟鲤两人对视了一眼,不明白她为何隐瞒孩子的身世。 端木泽怒瞪向她,负气道:“我不信,你一直在骗我,你究竟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 北宫青心中一惊,她知道儿子心智发达,不是那么好唬弄的,可是她实在不愿意让他去和他的生父相认,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圆谎道:“娘真的没有骗你,你爹他真的死了。” “那你说,我爹他叫什么名字?”端木泽还是不信,他总觉得娘亲之前不与他相认,定是因为他父亲的缘故,否则他实在想不通还有什么理由让她不愿认他。 “他……他叫端木澈,是你六叔的兄弟。”脑子里突然闪现李澈的脸,她实在没法,只能借李澈的名来搪塞。 端木泽继续追问道:“那他是怎么死的?” 北宫青眼神一黯,李澈的死,一直是她心中的痛,她低低地说道:“他为了帮娘去救一个人,结果被东旭国的军队包围,被乱刀砍杀而死。” 端木泽注视着她的眼神,感觉到她的真情流露,终于相信了她。 “东旭国……总有一天,我要带着百万铁骑,踏平东旭国!”他紧握着双拳,目光直视远方,浑身上下散发着慑人寒气。 “泽儿——”北宫青心中震惊,未料到他的恨意会如此强烈。此时的他,身上的霸气像极了他的父亲,她相信终有一日他会跟他父亲一般驰骋沙场,俯视天下。既然上天已经注定了他的命运,他迟早会经历这些,以此来鼓励他尽早地壮大自己的力量,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她相信她的儿子一定会做得很出色,只是希望他不会变成像他父亲般冷酷无情,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端木杰和尉迟鲤相互对望了一眼,彼此眼中都充满担忧,如此小年纪的孩子心中就充满仇恨,他们于心不忍。 夜里,等到孩子们都入睡后,端木杰和尉迟鲤两人再次来到北宫青房间与她叙旧。白天孩子们在场,有些事不好商议,尤其是端木泽这个孩子心思太重,无论他们怎么哄劝,他都不肯离开半步,他似乎认定能从他们的对话中得知些关于他身世的讯息。 听完北宫青娓娓讲述这些年的经历,端木杰甚为心疼她,关切地说道:“青儿,我真想不到五哥会遭遇不测,而你……唉,以后,你们母子俩就住在这里吧。我岳父大人性子直爽,为人很好相处,你不用觉得拘束,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即可。” 尉迟鲤也附和道:“是啊,青姐。这个家里我最大,什么事都我说了算,你们就安心在这里住下吧。”她是尉迟世家唯一的女儿,她的母亲又死得早,平常被尉迟达捧在手心里捧惯了,什么事都依着她,所以整个尉迟府没人管得了她。 “谢谢你们,不过我得进宫一趟,我有事要同轩辕皓天商量。”北宫青心里很是感激,但这里毕竟是他们的家,她不想破坏他们好不容易得到的幸福。待她找轩辕皓天商谈好了大事,她便搬去别处居住。 尉迟鲤轻蹙了下眉头,为难地说道:“皓天哥哥最近在筹办纳妃之事,我恐怕……” 北宫青似察觉到她有难言之隐,坦然问道:“阿鲤,你是不是有什么顾虑?” 尉迟鲤抿了抿嘴,坦言道:“青姐,你别怪我直话直说。皓天哥哥他对你有意,当日你掉下悬崖之时,他静立在崖边三日三夜,不肯离去。这些年来,他一直迟迟不肯纳妃,多少也与你有关。我怕他……” 北宫青心中微动,其实她也不是不能察觉轩辕皓天对她的情意,只是她无心罢了。尉迟鲤的话虽有偏袒姐妹之嫌,但她能理解,她毕竟只是个外人,哪能跟她们十几年的姐妹情谊相比,点头道:“好吧,我答应你,我等到他立妃后再去见他。” 端木杰轻咳了一声,冲尉迟鲤使了个眼色,对她如此做法有些不满。尉迟鲤却不理会他,继续说道:“青姐,我知道我有我的私心,可是阿雪是我的好姐妹,她一直仰慕皓天哥哥,如今终于能嫁给他,我希望她能幸福。” “你别说了,我都明白。”北宫青用眼神示意端木杰安心,她不会因此而心怀芥蒂,她说的也对,既然她对轩辕皓天无心,又何必破坏别人的好姻缘? 端木杰送尉迟鲤回房后,再次单独来到北宫青的房间,他还是有些不放心,怕她多心,会胡思乱想。 “青儿,你别介意阿鲤的话,她没什么心眼的。” 北宫青淡笑,从始至终,他都在无微不至地关心着她,有他这样的朋友,她死而无憾。 “阿杰,你现在很幸福,有爱你的妻子,又有子女环绕,我真的很为你高兴。”到头来最幸福的人还是他,无欲无求的人最为幸福。 端木杰拧眉道:“那你呢,你的幸福在哪里?你这样子,让我很不安心。” 她笑叹道:“阿杰,只能说各人有各人的命吧。” “其实我哥他一直在等你,既然五哥不在了,你就回到我哥身边去吧。泽儿,他也需要一个父亲。”端木杰不忍心看着他们两人彼此折磨,有心想说合,可是他内心里也不确定这样做会不会给她带来幸福。 北宫青断然摇头道:“不可能,我不会再相信他。” 第三章 私闯围场 端木杰又劝道:“我哥他先后赐死了晴妃和淑妃,为的就是将后宫清除干净,等你回去。、他心里一直记挂着你,不愿再娶别的女子,他膝下只有一个女儿,没有储君。之前他一直希望我将进儿送过去,立进儿为南翼国的储君,可是我岳父大人不同意才作罢。如今他有了自己的儿子,你就该让泽儿和他相认,继承南翼国的大统。这样对他、对泽儿,都是最好的选择。” “最好的选择,那我呢?什么才是我最好的选择?”她苦笑着摇摇头,说道,“阿杰,你不明白,爱一个人是不能掺有杂质的。他一次次地伤害我,已经让我对他彻底死心,我不会再原谅他。你答应我,不要告诉他泽儿的存在,也不要告诉泽儿他真正的身世。” 端木杰无奈,只能点头答应,问道:“那你现在什么打算?” 北宫青道:“我跟轩辕皓天之间有过约定,我希望他能助我攻下东旭国,为阿澈报仇。” “只要你需要我,随时说一声,我一定会帮你。” 尽管端木杰不愿意再涉猎朝政之事,但他还是愿意无条件地帮她,北宫青心中十分感动,含着泪花凝望着他,说道:“谢谢你,阿杰,你已经帮过我许多。” “爹爹——我也要骑马!” “爹爹——我也要!” 草原上,端木杰带着尉迟进骑马奔跑,底下的两个女儿端木玲和端木筝也高呼着要骑马。看着他们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景象,北宫青心里甚是羡慕。 她坐在草坪上,转头看向身边的端木泽,他的目光一直追逐着马上的父子俩,眸中闪耀着希冀的光芒。他应当也是渴望着有个父亲能带着他驰骋在原野中,策马狂奔的吧?可是这些她给不了他。 “泽儿,娘也带你骑马去!” “不要!我是男子汉大丈夫,我要自己骑马。” 端木泽拒绝了她的提议,自己独自走到一匹黑马前,他纵身一跃跳了上去。 “泽儿,小心一点,千万不要逞能。”北宫青相信以他的能耐,不会出什么大碍,而且他总要学着自己来掌控一切,便也放手由着他自己练习。 她不得不承认,端木泽的天赋之高令人惊叹,他只是观察着端木杰骑了几圈马,就已能似模似样地模仿着他的动作要领驱策马匹。就连端木玲和端木筝两个小丫头的视线也被吸引到了他这边,高声为他助威呐喊:“泽哥哥好棒!” “泽儿,腿放松一些,人和马之间是需要肢体交流的。”北宫青虽想放手让他自己去尝试,可还是忍不住担心,从旁提醒他。 端木泽慢慢地牵马跑了几圈,等到适应下来,便挥鞭朝远方策马奔腾而去。 “娘,我去那边转转。”他远远地朝身后打招呼,人却早已跑远。 “小心些!”看着他纵马驰骋的背影,北宫青忍不住心里感叹,原来自己已经年华老去,很快就是儿子的年代。 端木杰载着三个孩子策马踱了过来,从马上俯视着她,说道:“你真放心让他一个人乱跑?” “人总要学着自己长大,学会了磕磕绊绊,以后才会走得顺畅……”她不就是如此?只有经历过磨难,人才会快速地长大,虽然有些残忍,但这是每个人所必须经历的。她的孩子不是一般人,他应该比一般人更早地经历磨难,这样他才能登临高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才可以更好地保护自己。 端木杰深望着她,她的目光中不再是从前的清澈和明亮,里面多了许多他看不懂的东西。他感觉有些心疼,轻叹道:“青儿,你变了,莫让仇恨吞噬了你的心。” 北宫青心弦一震,她真的变了吗?她有些心烦意乱,避开他的目光,跃上了马,说道:“我跟过去看看。” 前头,端木泽挥舞着马鞭,肆野地狂奔。在灵剑谷时,他一直没有机会骑马,可是他却向往兵书中金戈铁马、驰骋沙场的豪迈。他喜欢听娘亲跟他讲述《三国演义》、《东周列国传》以及春秋战国时期发生的一些故事,他也喜欢听娘亲传授其《孙子兵法》、《战国策》的精要,凡是有关军事谋略的,他都很热衷。 如今他终于能驾驭这马匹任他驱策,他日,他定也能驾驭天下,扫平宇内。自从七岁那年,他无意间听到娘亲和师公的对话,说他出生之时天降异相,将来命中注定要做天下之主。从那时起,他便立下了天下的志向,他要让自己强大起来,做天下之主。也是从那时起,他甚少出去玩耍,专心地跟着几位师叔、师公和娘亲学习各种技艺和本事。 出神间,不知不觉已接近一片围场。几名士兵将他围了起来,喝问道:“什么人?赶紧下马,不然杀无赦!” 端木泽心觉不妙,但也并不惊慌,装傻充愣道:“你问我什么人?我就是我罗。” 为首的士兵见他只是个孩子,便好言相劝道:“小娃,里面是皇家的狩猎场,普通百姓是不能进的,你快绕道回家去吧。” 皇家狩猎场?端木泽眼睛发亮,他曾听娘亲说过,他们此次来西澜国就是为了见西澜国的皇帝,只是当日被六婶阻拦了。他心思稍动,从袖中暗自掏出一枚袖箭,用力朝座下的马身上刺了下去。马儿顿时腾飞前蹄惊叫,随后往围场内狂奔而去。 “啊——救命啊!这可不是我自己要进去的,是马儿发癫了。”端木泽一边在马上大喊,一边紧紧地拉住马缰,发狂的马儿有些不好控制,他险些就从上面掉了下来。 “站住,站住!”后面的士兵赶紧追了上去。 围场内,一身骑装的轩辕皓天正坐于马上举箭瞄准猎物,随行的还有独孤谋和他的贴身侍卫莫问。听到外边的动静,轩辕皓天略略侧头,朝后询问道:“怎么回事?” 随行的一名侍卫立即回道:“属下这就去察看。” 轩辕皓天侧回了头,继续瞄准猎物,手上一松,箭离弦而出,正中猎物的右腿。他微蹙了下眉头,不甚满意,回头询问道:“独孤爱卿,你觉得朕的箭法如何?” 独孤谋策马上前,一脸冷峻地躬身回道:“皇上的箭法百发百中,堪称一绝。” 轩辕皓天牵唇轻笑,随后又回头问莫问道:“莫问,你觉得朕的箭法如何?” 莫问挑了挑眉,毫不客气地回道:“差强人意。” 轩辕皓天仰天大笑:“哈哈……你还是跟以前一样。这满朝的文武,只有你一个人敢说真话。” 自从南宫飞雨离开后,十年来,莫问取代了他的位置,贴身保护他的安全。名义上虽是贴身侍卫,他却从不肯低头,卑微屈膝,而他欣赏的正是他不畏权势这一点。 他的箭继续瞄向别处,突然间见一人策马闯入,他的箭也快速地瞄准来人。当马上人的脸越来越清晰,他倏地眯起了眼,嘴里惊呼道:“端木俊?!” “哈哈哈……来抓小爷啊!”端木泽骑在马上灵巧地躲避着侍卫们的攻击,还不时地朝他们扮鬼脸,他一点儿也不惧怕他们。因为他的余光已经瞥到一个酷似皇帝装扮的人,他就是想引起他的注意力。 “皇上,让我去会会他。”莫问觉得他的身手有些熟悉,便主动开了口。 端木泽在与侍卫们的打斗中,感觉到有股强大的气场逼近,忙纵身跃起,跳出了包围圈。谁知莫问比他更快一步,刚察觉他的企图,就在空中拦截了他,一记擒拿手将他跟拎兔子一般拎在手中。 “擒龙手!你是灵剑谷的人?”端木泽大吃一惊,但还是认出了他的武功出处。 莫问继续拎着他,拧眉问道:“你是谁的徒弟?” 端木泽听他如此询问,一颗心顿时放回了肚子里,扬眉细数道:“我有很多师傅,你是想问我师公叶轻舟呢,还是我大师傅朱枫、二师傅胡夏,亦或是我三师傅刘京?” 莫问松手放开了他,盯着他细瞧了一番,轻笑道:“师叔什么时候收了你这么个徒孙?” 端木泽展颜嬉笑道:“那你一定就是四师叔——莫问了?” 莫问也不点头,也不摇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端木泽神秘兮兮地冲他勾了勾手,小声说道:“你过来,我只告诉你一个人。” 莫问皱了下眉,有些疑惑,但还是弯身凑了过去。端木泽凑到他耳边,嘴角露出诡异的笑容,趁其不意,在他耳朵上狠咬了一口。 莫问闷哼着推开了他,斥责道:“臭小子!你敢偷袭我?” 端木泽趾高气昂地扬着头,反驳道:“谁让你为老不尊,明知道我用的是灵剑谷的武功,你还跟我动手?你分明是欺负小辈,回头我告诉师公去,你欺负我。” 面对他无理的指控,莫问哭笑不得,一时说不话来。 轩辕皓天有趣地看着师叔侄俩,策马走近后,笑问道:“莫问,原来他是你的小师侄,真有趣!” 第四章 狩猎比赛 端木泽仰头望向他,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个遍,故作天真地问道:“你就是他们说的皇帝?” 侍卫在旁威吓道:“大胆!” 轩辕皓天抬手示意其退后,含笑望着这个容貌酷似端木俊的孩子,对他十分感兴趣,反问道:“你认为呢?” 端木泽不畏他的威严,昂首说道:“你围了这么大一个地方狩猎,让别人上哪儿狩猎去?你是不是太霸道了些?书上说,为贤君者,自当与民同乐,与民休戚与共。!而你把这么大块地方圈起来自己玩,不让别人玩,算什么贤君?”他略带孩童口吻的话语逗得轩辕皓天开怀大笑。 “哈哈哈……说的好!那你也想狩猎?” “当然啦,我的弓箭都准备好了。”端木泽从衣袖中亮出北宫青在他五岁生辰当晚送他的袖箭,体积虽小,却很实用。 轩辕皓天好奇地打量着他手腕上绑缚的弓弩,问道:“这是你的弓?很别致。” 端木泽得意地回道:“这是我娘亲手做的,你敢不敢跟我比试比试?” “好大的口气!还从没有人敢跟朕宣战的。”轩辕皓天愈发觉得这孩子有趣,且不论他的身世究竟如何,单凭着他的性情和胆识,他就十分欣赏。 端木泽晶亮有神的眼珠子滴溜一转,说道:“那要是我赢了,你就把这块地方赏给我,如何?” 轩辕皓天愣了一下,好奇地问道:“你要这块地方做什么?” 端木泽天真地眨眨眼,手势夸张地比划道:“我要在这里盖座大房子,给我娘住。” 轩辕皓天被他天真的话语逗乐,想不到他还存了这样的心思,问道:“那你跟你娘现在住哪儿?” “我们现在暂住在我六叔家里,可是我看得出来,我娘并不开心。再怎么说也是寄人篱下,哪有自己家来得舒服自在?”虽然娘不说,但他还是感觉到娘脸上的笑容比在谷中时少了,她心里似乎装了些沉重的东西,他无法猜透。 “你倒真是个孝子!那我们开始吧,一柱香的时间,看谁猎的猎物最多。”轩辕皓天答应了他的要求,他也很想知道他究竟有多少能耐。 “好,君子一言……”端木泽将白嫩的小手掌伸向他,轩辕皓天与他重重一击,定下男人的盟约。 “快马一鞭!” 当北宫青追到狩猎场时,同样地被守卫的士兵拦住。方才一时疏忽放了个孩子进去,士兵们心里还打着鼓,不知道会不会受到责罚,这次更加上了心,绝不能再放个女人进去。 “停下!皇上正在里面狩猎,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他在里面?”北宫青心下寻思,她既然已经答应了尉迟鲤不提前见他,那她就必须守诺,心想泽儿应该不会乱闯进去吧? 她策马离开了围场,往别处寻去。 狩猎开始,端木泽放弃了马匹,徒步深入林中寻找猎物。自幼在灵剑谷的山林中野惯了,打猎这点小事根本难不倒他,只是要在猎物的数量上超过对方,他必须另作打算不可。他一路追逐猎物,一路在密丛中抛撒药物。 而轩辕皓天这边,一边狩猎,一边暗中观察着他的举动,他很想知道他究竟有何等本事,敢让他如此自信地向一国的皇帝提出挑战。 一柱香的时间转眼即过,清点完猎物后,端木泽以一倍的数量远胜于轩辕皓天。他得意地昂着头,问他讨要封赏。 “我赢了,你可不能食言。” “你的确是赢了,可是朕能否问一下,为何你半数的猎物上都没有你的箭?”轩辕皓天故意为难他,其实他的那点小伎俩,他早就看在眼里。不过他的确是有真本事的,他甚为欣赏。 端木泽大言不惭地回道:“因为……它们自知敌不过我的箭,难逃一死,所以就明智地选择自杀了。” 轩辕皓天强忍住笑意,亏他想得出这样的理由,说道:“其实凭你的真功夫照样可以赢朕,为何还要使心眼?” “这场比试小爷我势在必得,无论我能不能凭真本事赢你,我都要未雨绸缪。不打无把握之仗,这是小爷我的宗旨。”他神采飞扬的表情,在阳光下格外得耀眼,让轩辕皓天忍不住联想到另一个聪慧高傲的女子。 他脱口而出,问道:“你娘她叫什么名字?” “你问这个干嘛?我娘虽然长得倾国倾城、美貌无双,可她脾气不好,我劝你,还是别打她的主意。”端木泽看似天真的话语,却是深藏了百转的心思。此时正在四处寻找他的北宫青哪里会知道,自己的儿子无形之中已把她给卖了。 “哈哈哈……你这么说,朕却是愈来愈感兴趣了。”轩辕皓天今日的心情格外得舒畅,前段时间迫于朝臣的再三压力,他才不得不纳谏接受纳妃的提议,可他心中甚是不如意。所以才拉着独孤谋前来狩猎散心,却没想会在这里遇到一个开心果,他都不知自己有多久没有如此畅快地大笑过。 “把你的住址告诉朕,朕改日就命人将这块地的地契送到府上去。” 端木泽想了想,说道:“那你就让人送到尉迟将军府吧。” “你是尉迟将军的亲戚?”轩辕皓天快速在脑海中搜索信息,他怎么不记得尉迟府有这么个孩子?尉迟达的确有个外孙,可还没到他这个年纪,那他又会是谁呢? 端木泽也不隐瞒,回道:“我六叔是他的女婿,我跟我娘在六叔家借住。” 轩辕皓天眼神微敛,胸口处有团东西呼之欲出,激动地问道:“你复姓端木?你爹又是谁?” “我爹叫端木澈,我叫端木泽。你记好了,总有一天我的名字会传遍天下,千古流芳。”端木泽一跃翻上了马背,朝他挥手道,“我走了,我娘找不到我,该着急了。” 轩辕皓天目送着他离开,心中波涛汹涌,自言自语道:“端木澈,李澈?难道她回来了?” 旁边的独孤谋也想到了他之所想,目光悠远地望着远方,她果真回来了。 第五章 君子协定 北宫青在围场附近找了数遍,都不见端木泽的人影,她心里开始有些发慌。、她是不是做错了,他毕竟还只是个孩子,她是不是不该让他承受那么多? 正在她发慌出神间,端木泽远远地策马朝她走来,遥遥地挥手喊道:“娘,我在这里。” 北宫青动情地跳下马,将他从马上抱了下来,紧紧地搂着他,俯首说道:“泽儿,娘错了,娘以后再不会让你一个人涉险。” “娘,你想多了,我能保护好自己。”端木泽内心暖意流淌,就为了娘这句话,他也要想方设法让娘幸福。 当晚,轩辕皓天便衣来到尉迟府,尉迟达携家人亲自出迎。 “老臣参见吾皇。” 轩辕皓天目光越过他,在他身后的人群中寻找他想见之人,可最终还是未果,开口说道:“尉迟将军不必多礼,听说你府上来了贵客,能否请出来让朕见上一见?” 尉迟达暗中观察着他的神情,装傻道:“贵客?哪来的贵客?皇上一定是听错了吧?” 轩辕皓天收回目光,正好捕捉到他闪烁的眼神,牵唇浅笑道:“朕已经许久没有观赏将军府里的风景,此次正好重温一下。”还未等对方应答,他已迈步往里走去。 尉迟达立即朝贤婿端木杰使了个眼色,几步小跑追上轩辕皓天,为其领路道:“老臣前头带路。” “不必了,朕认得路。”轩辕皓天已察觉到端木杰的暗中离开,也跟着加快了脚步。 他自幼时常往四大世家家中玩耍,因此熟门熟路,一踏进后院就直奔女眷居所。他深信如果她在这里,定会住在这边。 “小青子,小青子……”从尉迟达的反应,他就已经感觉到他们不想让他找到她,所以他只能自己挨个门地一一察找,不想漏过任何线索。 寻到其中一间房时,端木杰突然从里面走了出来,顺带着关上了房门。他对上轩辕皓天怀疑的目光,坦然说道:“皇上,我们府里可没有叫小青子之人,你是不是该去往别处找?” 轩辕皓天急急地绕过他,推门而入。而与此同时,北宫青带着端木泽从另一个房间飞身而出,以极快的速度,避过轩辕皓天随行侍卫的耳目,偷偷藏入方才被他搜寻过的房间。 端木杰暗自松了口气,幸亏青儿刚才想了妙计,让他来了招声东击西。 轩辕皓天进房察看了一番,并未发现任何人影,甚至是有人住过的痕迹,当即便明白自己中了计。他心里甚是不悦,但面上没有表现出来,走至端木杰身边,问道:“那端木泽,你的小侄子呢?他应该在府上吧?” 端木杰先是一愣,随即回答道:“他今早出去后,还没回府呢。” “那好,朕今晚就住在将军府,等他回来。”他索性不走了,就在那房间里待下,种种迹象表明他的猜测没有错,她一定就藏在府中某处,只是他怎么也想不通为何她不来见他。 尉迟达闻言,忙阻止道:“皇上,这可万万使不得。” 轩辕皓天抬手执意说道:“来人,传朕的旨意,自即日起,朕就在将军府长住。有什么奏折、奏章,全部递交到将军府来,不得有误。” “皇上,这可使不得啊。”尉迟达大惊,额头直冒冷汗,这么一来将军府恐怕从此不得安宁。 轩辕皓天面色一寒,冷冽地呵斥道:“那就把人交出来。朕一日见不到她,一日不会离开。” “这……” 尉迟达正为难间,尉迟鲤顶着个大肚子,在丫环们的搀扶下走了过来,扬声说道:“皓天哥哥,你怎么能耍赖呢?这可是我家,你想住下来,也得经过我的同意才行。” 轩辕皓天用疑光扫视着她,说道:“阿鲤,小青子明明就住在这里,你不用否认。她来西澜国,定是有事来寻朕,可是她迟迟不来见朕,你说是什么缘故?” “我怎么知道她为什么不去见你?也许她……”尉迟鲤有些心虚,目光也跟着游离。 轩辕皓天得意地扯出一抹笑容,眯眼道:“这么说,她的确就在府里。” 尉迟鲤恍然大悟,自己竟被他套了话,气急败坏道:“你又诈我?” “麻烦你转告她,明日朕会在围场等她,不见不散。”轩辕皓天故意说得大声,他相信她定然还在这里。 待轩辕皓天离去后,北宫青母子俩从房中走了出来,尉迟鲤担忧地望着她。原本她心里只是猜测,可是方才轩辕皓天的反应,她更加肯定自己心中的担忧。 “青姐,你看这……” 北宫青面色微沉,转头质问端木泽道:“泽儿,你老实说,你是不是见过他?” 端木泽飘移着目光不敢直视她,犹豫地回道:“我昨天误闯围场时,碰巧遇见他。” “真的是碰巧遇见?”北宫青收缩着双瞳,根本不信他的说辞。儿子虽年幼好玩,但并非鲁莽莽撞之人。他自幼就心眼多,古灵精怪,不会无缘无故就将自己陷于围场那种险地。那么他如此做,究竟是何用意? “你啊,给娘惹了大麻烦了。”她不由地苦叹,她知道轩辕皓天必定不会轻易罢休。 尉迟鲤有些担忧地问道:“青姐,你明天会去见他吗?” 北宫青目光移向她,眸中黯了一下,内心里难免有些受伤,她还是在担心自己会破坏她好姐妹的姻缘吧。那么她呢,谁来为她考虑? “我答应过你,不去见他,我一定会遵守诺言。”她淡笑着回了房,忽然之间感觉到一种孤寂感。即使是好朋友之间也有远近疏离,或许这世上唯一能够一心一意待她之人,也就只有那一身白衣胜雪的李澈了,可惜他…… 尉迟鲤感觉到她的疏离,有些忧虑道:“阿杰,我这样做是不是有些强人所难了?” 端木杰虽不是很赞同她,但又能如何?他轻拥着自己的妻子,柔声安慰道:“傻瓜,你有你的立场。只是对青儿来说,轩辕皓天也不失为一个好的归宿。” “那阿雪怎么办?”尉迟鲤心中甜蜜,他始终还是站在了自己的一边。 端木杰轻叹道:“感情是不能勉强的,轩辕皓天根本不爱她,她嫁过去也不会幸福。” 翌日,尉迟鲤犹豫了许久,还是决定来见北宫青,她怀着歉意道:“青姐,对不起。我已经仔细想过了,我不该强求你,不让你去见他。他现在应该还在等你,你快去吧。” 北宫青正悠闲地看着书册,听到她如此说,心里略微有些暖意,但她仍是摇头道:“阿鲤,你说的对,我对他无心,就不该去招惹他。或许,我来到这里,本身就是个错误。” “青姐……”尉迟鲤内心愧疚,她多少还是有些介怀的吧。 围场中,天已近黄昏,轩辕皓天左等右等都不见人来,内心有些焦急。正放目远望之时,却见端木泽骑着一匹快马闯入围场中,侍卫们都认得他,也没阻拦。 “你还在等我娘?她今天不会来了。”端木泽坐在马上嬉皮笑脸地与他对话。 轩辕皓天皱眉道:“她为何不肯来见朕?” 端木泽如实回道:“因为六婶说你喜欢我娘,而你马上又要成亲了,所以在你成亲之前,不让我娘来见你。” 轩辕皓天心中一凛,恍然大悟,原来是因了这层的关系。目光注视着马上趾高气昂的小家伙,他绽放着神采,牵唇笑道:“你帮朕一个忙,朕重重有赏。” 端木泽抬着下巴,得意地说道:“你想收买我,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轩辕皓天似已摸清他的脾气,跟他谈条件道:“你想要什么,朕都可以答应。” 端木泽也不客气,直言不讳道:“我要你封我为大将军,然后率兵踏平东旭国,为我爹报仇。” 轩辕皓天甚为惊讶,不由地再次审视他,为难地说道:“你要做大将军?恐怕以你的年纪无法服众。” 端木泽为自己争取道:“可是我有智慧和谋略,我不输给你们大人。” 轩辕皓天心思一动,让一个孩子做将军那纯粹是荒唐之举,或许有一个人能治得住他。他于是提议道:“要不然这样,朕给你一次机会,如果你能赢过一个人,朕就答应你的请求。” “谁?”端木泽有些好奇,但他丝毫不惧,对自己很有信心。 轩辕皓天浅笑道:“当朝的丞相、西澜国的智多星——西门惊羽。” 端木泽没有听过西门惊羽的名讳,但也能猜到此人定然不易对付,可他偏偏就是不肯服输之人,伸出小掌心,冲他回道:“好,君子一言……” “快马一鞭。”轩辕皓天对着他的小手掌回击,心中越来越欣赏这个孩子,他果然跟他娘亲一般有趣。 “这是我们之间的君子协定,你可千万不能让你娘知道。” 端木泽挑眉回道:“那是自然,你也不准说出去。” 第六章 激将入宫 到晚饭时间,还是没有找到端木泽的人影,北宫青起初以为他只是贪玩,到街上随意逛逛,可到现在还不见人回来,开始有些担心。、 “阿杰,泽儿还是没找到吗?他会去哪里,这么晚还不回来?” 端木杰派人去街上寻了一圈,还是没有消息,不由地猜测道:“他会不会去了围场?” 北宫青眉头轻蹙,她也觉得这个可能性最大。 正寻思间,一名宫人在将军府下人的陪同下走进了大堂,双目扫视着在场众人,问道:“哪位是小青子?” 北宫青眼皮一跳,小青子这个称谓也就轩辕皓天一人才会如此叫唤,应答道:“我就是。” 来人将她上下巡视了几遍后,启口念道:“皇上有口谕,说朕很喜欢你的儿子,脾气相投,明日早朝时欲认其为义子,希望你能到场观礼。今晚,他就住在朕这儿了,朕会待其如上宾,你且宽心。” 北宫青哭笑不得,也不知他哪根神经不对,想一出是一出,也不跟她商量一下,不由地破口骂道:“有没搞错?认我儿子当义子,经过老娘的同意了吗?” “姑娘,你怎能对皇上出言不逊?”宫人面上不悦,忍不住训斥。 北宫青不屑地撇了他一眼,扬声道:“你就把我刚才的话一字不落地转述给他。死黄世仁、臭黄世仁,敢打我儿子的主意?” “她就是这么回的话?”听完宫人的回话,轩辕皓天轻笑着出了声,她果然还是跟以前一样的性子,连皇帝都敢骂。 宫人有些拿不准皇上的喜怒,按理说听到这样出轨的话,皇上该生气才是。他小心翼翼地回道:“奴才该死,她的确是这么回的话,一字不落。” 坐在一旁正在饭桌上享用着美食的端木泽,忍不住开怀大笑道:“哈哈哈……果然是我娘的口气。” 轩辕皓天心思微动,吩咐宫人道:“小德子,你再跑一趟,跟她说:凡举西澜国之地,皆是朕之国土,朕要认谁做义子,那是朕的自由。就是朕要纳你为妃,你也反抗不得。” 小德子明显地一愣,难道皇上真要纳那女子为妃? 轩辕皓天见他没反应,催促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 小德子醒过神,战战兢兢地退了出去,还没出门,就听轩辕皓天在身后说道:“骑最快的马去!如果半个时辰回不来,你也就不用回宫了。” “奴才遵旨。”小德子忙不迭地一路小跑,半个时辰往返皇宫,那简直是不可能之事,他也只有听天命尽人事了。 轩辕皓天含笑望着门口方向,问道:“你说,她会不会今晚就冲过来?” 端木泽一边埋头吃着美食,一边随口回道:“没那么快,你得再激她一激。” 尉迟将军府,小德子上气不接下气地传达完皇上的旨意,焦急地等待着北宫青的回话,半个时辰的时间已经过去大半。 “姑娘,不知你有什么回话?” “这家伙,跟我玩起发短信了?不对,你的速度比短信可慢多了。”北宫青也颇有些同情他,看他的神色,定然受了不少罪。 “你回去跟他说,他认他的,老娘可不承认。西澜国是他的没错,但老娘的人他可管不着。”她心底有些纳闷,这轩辕皓天究竟搞什么鬼,干嘛无端端地大搞花样? 皇宫里,小德子粗喘着传完话,小命已经去了一半。 “皇上,奴才可以下去歇息了吧?” 轩辕皓天挑眉扫向他,提高语调道:“你很累吗?朕是不是该考虑换一个人来接替你的职务?” 小德子眼皮微跳,忙回道:“不、不,奴才不累,奴才还能跑。” 轩辕皓天这才满意地点头道:“跟她说:你如此怀疑朕的威信和能力,让朕很受挫。为了向你证明朕在西澜国的影响力,朕决定明日早朝时,一并宣布娶东旭国的三公主北宫青为皇后。这是圣旨的副本,你就拭目以待吧。” 轩辕皓天抿嘴轻笑,他几乎能预见到北宫青看到那圣旨时暴跳如雷的表情。端木泽坐在他下首,忍不住打哆嗦道:“皇帝叔叔,你笑得好奸险!” “咳咳……”轩辕皓天假装轻咳,面带尴尬地瞪视了他一眼。 端木泽毫不客气地爽朗大笑,他似乎是真心地对待娘亲,或许他没有看错人。 尉迟将军府,北宫青看完圣旨的内容,气得破口大骂。 “妈的,什么人嘛?把你的马给我!” 北宫青夺过小德子的马,径直往皇宫里奔去。 小德子在后面追着跑,一边喊道:“哎,姑娘、姑娘!那我怎么办?” 北宫青在马上回头冲他喊道:“你就慢慢爬着回去吧,助纣为虐的死奴才。” 小德子十分泄气地垮着肩,抱怨道:“这年头,当奴才的怎么这么难?两头都不讨好。” 端木杰从后头牵了匹马过来,踱步到他身边,说道:“德公公,骑我这匹马吧,这些银两你留着喝茶。宫里的规矩多,她的性子莽撞,你多照应着她点。” 他塞了包银子给他,他有预感她此次踏入皇宫后,恐怕不会再出来了。 小德子也不推辞,欣喜地收下,回道:“谢谢郡马爷!奴才哪里敢得罪她,说不定她以后就是这后宫的主子,咱家还得巴结着她呢。” “或许吧。”轩辕皓天,于她来说,或许是个不错的归宿。 北宫青一路策马狂奔,畅通无阻,她并不知道她座下的马乃是御马,可以进出皇宫通行无阻。她停在了宫门前,下马问守门侍卫道:“轩辕皓天呢?他在哪里?” 守门的侍卫一早就得到了皇上的旨意,凡见着一女子急奔而来,便要放行。他看对付骑着皇上的御马,又出言不逊,便知她定是皇上等待之人,回道:“公主请随末将来。” 跟着侍卫东拐西弯地走了一路,这西澜国的皇宫比起其他三国更像个迷宫,岔路极多,却也更加壮丽辉煌,西澜国的国力的确冠绝四国。 又走了一阵,侍卫终于停了下来,请她自己入内。 第七章 身世之谜 入眼的是整片的玫瑰园,姹紫嫣红,美不胜收。,她顿时惊呆了,他竟然真的把她的话都放在了心上。她还能依稀记得那晚在北沧国一家客栈的屋顶上,他们一起赏月时,她只是随口跟他提了下想打消他的念头,他却真的记下了,并且用了心。 轩辕皓天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她身后,轻语道:“你说你要玫瑰花,所以朕让人踏遍天下,把它们都搜罗到了这里。” 北宫青悠然转身,十年未见,他还是跟从前一般俊朗雅致,风华绝代。单从欣赏的角度,他绝对是万千少女追逐的对象,只有她心里明白,他眼眸中偶尔划过的狐光让她不得不打醒十二万分的精神,生怕一个不留意,就被他给卖了。 “你是怎么找到的?”她知道玫瑰花在四国里很难找到,而且天底下恐怕除了南翼皇宫根本不会有人知晓天底下有一种被称为玫瑰花的花种。 轩辕皓天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十年未见,她已脱胎换骨,不见从前的青涩稚嫩,有的尽是掩不住的风华和妩媚,回眸顾盼间,熠熠生辉,他几乎无法将视线从她脸上挪开。 “朕从南翼国的皇宫里得知世上真有此花,然后将它绘成图形,遍寻天下,终于在西澜国最西边边境外的深谷中找到了它。朕让人将它们连花带土一并移栽到了宫中,精心饲养。” 北宫青伸手轻抚着花瓣,摇头轻叹道:“何必这么大费周章?” “因为那是你想要的。”轩辕皓天走近她,将一枚镶嵌着紫色翡翠的戒指送到她跟前,深情地诉说道,“朕希望你能戴上它,朕会依循你们家乡的习俗,一夫一妻,男女平等。朕会给你想要的一切,让你幸福。” 他的话语如石子一般落入她的心湖,荡起层层涟漪,如此动听的话语,没有一个女人能抵挡得住,可是……她已经是惊弓之鸟,不愿再相信男人的甜言蜜语,尤其是从君王口中说出。 “那如果让你在江山和我之间,选择其一,你会选什么?” 轩辕皓天毫不犹豫地答道:“朕选择你。” 北宫青摇摇头,不由地冷笑道:“你现在嘴上这么说,可是当你真正面临选择时,你就不会这样了。” “朕一定会向你证明。”轩辕皓天目光坚定,宣示着他的决心。 北宫青注视了他许久,最终还是摇了摇头,领着端木泽转身离去。她不会再让自己轻易陷入感情的纠葛中,她已输不起。 “娘,为什么不答应他?”端木泽心中为她感到可惜,以他的观察,轩辕皓天还算个不错的男人,他也愿意见到娘亲跟他在一起。 北宫青站住身体,俯视着他,神情肃穆地质问道:“泽儿,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跟他合起伙来骗我进宫,你想把娘卖了吗?” 端木泽凛然反驳道:“娘,难道你不想为爹报仇了吗?你来到西澜国无非也是想借西澜国的兵力对抗东旭国,你认为仅凭我们母子俩就能打下江山吗?” 北宫青面色微沉,冷声呵斥道:“那你就要娘出卖美色、出卖身体去达到目的吗?你果然跟你父亲一般,冷血无情,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连自己的娘也利用。”说到最后,她情绪愈加激动,想到他父亲带给她的伤痛,她就忍不住将怒气一并转嫁到他身上。 “我不许你这样说我父亲!六叔说,他是这世上最好的人,他不是你说的冷血无情之人。”端木泽负气跑了开去,他只是想让娘亲得到幸福,却没想她如此误解他,心中无限的委屈。 北宫青顿时警醒过来,猛地敲打自己的脑门,她都说了些什么? “泽儿、泽儿……” 轩辕皓天正好迎面走来,见她正追着端木泽跑,叫住她,问道:“怎么了?” 北宫青深锁了下眉头,天色已然黑沉,她也不方便继续留在宫里,便跟他告别道:“我先出宫了,你替我看好他。” 轩辕皓天哪里肯放她离去,借口道:“母子间的心结,若不及时解开,日后只怕会越来越糟糕。” 北宫青心想也对,她本身就一直觉得愧对儿子,若此时再生间隙,母子之间的感情便难再以修复。她点头道:“能给我安排一个住处吗?” 轩辕皓天欣喜展颜,只要她肯留下来,他便有了更多的机会。他愿意慢慢等,他也有十足的信心。 “还跟你娘闹别扭呢?”当轩辕皓天回到自己的寝宫,就见端木泽沉着张脸侧卧在他的龙榻之上,也只有他敢如此大胆地睡卧在他的龙榻上。 端木泽坐起了身,心中还有有些不顺畅,负气道:“我这可全是为了帮你。” 轩辕皓天在他身侧坐了下来,关切地询问道:“怎么了?心情不好?” “我娘说我爹是个冷血无情、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之人,可是六叔说的并不是这样。六叔说我爹是这世上最善良的人,他性情温和,总是处处为别人着想。到底他们说的,哪个才是对的?” “你娘真这么说?”轩辕皓天再次细细地观察他的容貌,其实在他第一眼看到他时,他就觉得他很像端木俊,如今听他如此说,答案更加毋庸置疑。 端木泽似从他的话中听出一丝意味,追问道:“你认识我爹吗?他到底是怎样一个人?” “朕跟你爹也只有一面之缘,不过他的性情的确很温和,可惜这么年轻就过世了。”轩辕皓天虽不懂为何她没有跟儿子说实话,但他还是不希望他知道自己的生父其实还活着。他清楚他一旦知道了真相,定然会不顾一切地去寻他,这是他不乐于见到的。 端木泽有些迷惑了,挣扎道:“那娘为什么这么说他?我觉得娘似乎很恨爹,所以她才会一生下我就不要我。到我五岁那年为止,她都不曾来见过我一面。” 轩辕皓天尽量安抚他道:“你娘她一个姑娘家,未婚生子,本身就很不容易,你应该体谅她。” “我只是希望有个人能给她幸福,你会给她幸福吗?”端木泽目光郑重地注视着他,期待着他的承诺。 轩辕皓天举手起誓道:“朕对天发誓,朕一定会给她幸福。” 清晨醒来找不到端木泽的身影,正巧轩辕皓天来访,北宫青便拉着他问道:“泽儿呢?” “他正在与朕的丞相比试,要不要一起去看看?”轩辕皓天想起今日在早朝册封端木泽为汉王——他的义子时,端木泽公然在朝堂上向丞相挑战的举动,让他很是欣赏。单凭这份勇气和胆识,他日必定前途无量。 第八章 心悦诚服 还未进入大殿,就听到了端木泽朗朗的背书声,北宫青仔细一听,不由地苦笑,他竟然将她所教的《孙子兵法》也用上了。! “孙子曰:凡用兵之法,全国为上,破国次之;全军为上,破军次之;全旅为上,破旅次之;全卒为上,破卒次之;全伍为上,破伍次之。是故百战百胜,非善之善者也;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端木泽挺直脊背站在群臣中间,傲然之姿,豪气万千。 西门惊羽坐于他的上首,不动声色地评价道:“你背兵法的本事的确不错,但上阵对敌,光靠熟背兵法是不够的,那只是纸上谈兵。不如我们来演练一场真正的战役,看看双方输赢如何?” “好。”端木泽不悦地努了努嘴,看对方不动如山,泰然自若,无形之中感觉自己已经输了一节。 北宫青拉住正欲往里走的轩辕皓天,站在门边观赏,儿子是该受一受挫了,希望西门惊羽能让其明白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 西门惊羽请宫人布置好一切后,开始解说道:“我们假设这里是东旭国最临近西澜国的关卡——狼谷关,在狼谷关的左前方有一条狭隘的山谷,右前方是一条宽敞的大道,中间是茂密的山林。我代表东旭国,以黑旗为标志,率领一千人镇守狼谷关,而你代表西澜国,以红旗为标志,率领一万大军来攻打狼谷关。请问,你要如何攻下这座关卡?” 端木泽不满地反驳道:“你分明小瞧我,以十敌一,就算赢了也不光彩。” 西门惊羽看着他一脸的傲气,不由地轻笑道:“若是我能以一敌十,使你全军覆没,你如何说法?” “你若能杀得我全军覆没,我就拜你为师。”端木泽并非一时冲动,他心里也明了对方能被称为智多星,必然是有真才实学。只有能让他心服口服之人,才有资格成为他的老师。 西门惊羽指着临时做的沙盘,娓娓讲述道:“其实很简单,要坚守狼谷关,唯有一个‘火’字。狼谷关的山林中多以灌木为主,极易点燃。倘若你率军从峡谷经过,那么我便放一把火,将大军全部堵在峡谷中……” 端木泽不屑地打断他道:“峡谷的地势险要,极易遭到埋伏,我自然不会从峡谷经过。” “倘若你走大路,我会派一队士兵从峡谷绕到大军身后,以火烧毁你们的粮草。再派一支小队埋伏于山林的中央处,拦截大军的中腰,放起狼烟。”西门惊羽继续不缓不慢地在沙盘上演示。 端木泽大笑道:“笑话!你以为在大路上区区放一把火,就能拦住我一万大军?只凭我前路的五千大军,便可攻下你的城池,一旦城池攻破,又何愁没有粮草?” 西门惊羽早料到他会如此说,摇了摇头,徐徐说道:“你可知为何东旭国将此地称为狼谷关?” 端木泽微微一愣,心中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西门惊羽继续说道:“狼谷,顾名思义,此地最盛产的便是狼。狼群闻到狼烟的味道,就会蜂拥而至,到时……” 端木泽打断了他,有些无法接受这突来的打击,辩解道:“我怎知此地会有如此多的狼,这可不算。” “为将者,行军打仗,不仅要熟读兵法、通晓谋略,更重要的是要熟识战场的地形,了解当地的民情风俗和气候特征。只有通晓天文地理,懂得观看星相,预测风向,才能以少胜多,百战不殆。”西门惊羽轻甩衣角,悠然落座。 端木泽双眉紧拧,不服气地反问道:“那若是换作你来攻打狼谷关,你会选择如何攻法?” 西门惊羽娓娓道来:“东旭国的三月,阴雨连绵,我会选择在彼时攻城,到时火攻之计便可破解。另外,我会派人用猎物去吸引狼群,驱策其为我所用,助我攻城。” 端木泽眼珠子一转,又问道:“那倘若,皇上现在就下令让你攻打狼谷关,等不到来年三月,那你又当如何?” 西门惊羽轻笑道:“那我就率先派人一把火烧光整片山林,让东旭国的军队无处埋伏,一目了然。” “现在吹的是东南风,你如何烧山?”端木泽嗤笑,他也不过如此。 西门惊羽却摇摇头,说道:“你说的不对,现在这个季节,每逢黎明寅时,都会有持续一个时辰的西南风经过狼谷关,此时便是放火的最佳时机。” 端木泽整个人呆住了,再看他的眼神有些复杂。其他群臣纷纷叫好,再次见识到臣相的智谋和博识,不由地钦佩。 北宫青在此时踏入大殿,扬声道:“泽儿,你已经输了,还不快拜见师傅?” 端木泽目光挣扎了稍许,终于上前一步挺身跪拜道:“今日我输得心服口服,希望师傅日后能不吝赐教。” “快起来,不必行如此大礼,我教你便是。”西门惊羽起身扶起了他,转头望向北宫青,早就听闻她来到西澜国的消息,可是他不敢贸然来见她。她是皇上心仪的女子,他又如何能与皇上争? “他是你的孩子?”短短的一句话,却包藏了他无数的情怀,他一次次地错过,终是与她无缘。 北宫青悠悠点头,冲他嫣然浅笑。 轩辕皓天带着介怀的目光扫了他一眼,又将视线落回端木泽身上,说道:“泽儿,你现在是朕的义子,朕钦封的汉王。你拜的师傅,便如同太子太傅,朕就加封西门爱卿为太傅,指导小王爷的学业。” “臣领旨谢恩。”西门惊羽躬身领旨,宠辱不惊。 领着端木泽回到宫中的住处,北宫青想化解母子间的不快,拉着他教诲道:“泽儿,太傅学识渊博,你日后要好好跟他学习,不可再顽皮懈怠。” 端木泽有意跟她闹别扭,撇过脸,不愿理会她。北宫青凑到他跟前,诚恳地说道:“泽儿,还在生娘的气?娘错了,跟你道歉好不好?” 端木泽还是不理会她,北宫青便使上了绝招,专门往他腋窝处挠痒,嬉笑道:“哟,我们家的小帅哥生气啦?你这样子可就没有女粉丝敢接近你罗。” 端木泽终于忍不住,推拒着她,哼道:“才不会呢,小爷我的魅力势不可挡,没有人会不喜欢我,除了你!” “冤枉啊,我可是你的超级粉丝——海蜇丝。来,让娘啵一个!”北宫青作势就要朝他扑去,惊得端木泽慌忙逃窜。 “不要——非礼啊!” 北宫青双手环胸,得意地嬉笑,连儿子都哄不来,那她真该退出江湖了。 她方坐定没多久,就听到宫人的通传。 “公主驾到。” 北宫青有些惊讶,她和西澜国的公主并无往来,不知她为何突然造访。 曾在北沧国时有过一面之缘,当时并没有太留意,可如今细看之下,这依婷公主果然人如其名,婷婷玉立,典雅大方。她起身上前,躬身相迎道:“公主。” 在她打量轩辕依婷的同时,轩辕依婷也在目不转睛地打量着她,她的目光带着一丝哀愁,轻启朱唇说道:“咱们在北沧国时见过面,可惜一直没能说上话。” “不知公主前来,有何见教?”北宫青总觉得她此来别有目的,不是单纯的前来拜访。 轩辕依婷走至窗台边,有意无意地摆弄着几株被移栽过来的玫瑰花,说道:“我一直不明白为何皇兄如此衷情于玫瑰花,不惜耗尽大量的人力财力,原来却是为了你。你为何不答应他的求婚?” 北宫青不由地苦笑道:“公主认为,像我这样已经有一个十岁大孩子的女人,还能嫁给他吗?满朝的文武能答应吗?” “这是我皇兄所要解决的问题,与你无关。倘若他坚持,我也赞成,你会嫁给他吗?”轩辕依婷蓦地回首望向她,眼中带着些希冀。 北宫青却是毫不犹豫地摇头道:“我不会。” 轩辕依婷的眼神慢慢地黯淡了下去,她徐徐转过头,对着那玫瑰花发呆,若有所思。 北宫青轻步靠近她,问道:“公主有心事?” “你可能不知道,我在十多年前就已经喜欢上惊羽,皇兄曾多次为我向他提亲,可是他怎么也不答应,我一直不明白这是为什么。直到有一天,我在他书房里发现了你的画像,原来他心里一直装着的人是你……你很好,可却也很自私,你不该出现在这里。”轩辕依婷转身盈步离去,她本不该来此,可她还是没忍住。 北宫青深望着她离去的身影,浑身的力气失去了大半。她不明白为什么她们把所有的罪责都推到她身上,她究竟做错了什么? 东旭国江越城的上官府,上官子卿正为连日来的噩耗不断而火冒三丈。从几天前开始,他名下的各处产业纷纷遭遇一股不知名力量的低价收购,他在四国的生意也被这股不知名的力量所挤兑,收益一落千丈。最让他头疼的是,无论他如何动用自己的势力,都无法查清对方的底细。 “给我查清对方的来历和目的,不计一切代价。”上官子卿紧握着杯盏的手用力地收缩,随着瓷器的碎裂声响起,白色的粉末顺着他的指尖缝隙徐徐地飘落。 “是,公子。”黑影处吹起一阵微风,很快又归于平静,没有人能察觉到那里曾经站着一个人影。 南翼国汉嘉城的醉仙酒楼,李澈悠然侧躺于藤椅上,双目微阖。自从从寒冰床上醒来后,他总感觉嗜睡,每天至少睡六个时辰,否则便会体力匮乏,四肢乏力。 当吕翔走进房间时,他处于半睡半醒的状态,他勉强地睁开眼,询问吕翔搜集的消息。 “公子,已经查到三公主的下落……”吕翔欲言又止,他不知公子听到他所查询到的消息会是如何反应,可是公子每日都询问同样的问题,他无法隐瞒。 第九章 进退两错 李澈彻底清醒过来,一下子坐起身,欣喜地问道:“她在哪里?” 吕翔为难地蹙眉道:“公子,你还是忘了她吧,她不值得你对她念念不忘。、” 李澈面色一沉,重复道:“她在哪里?” 吕翔很为他不值,有些负气地说道:“她身边已有了个十岁大的儿子。” 李澈心中一颤,加重了语调,重复同样的问题:“我问,她在哪里?” “她在西澜国,这是西澜国那边传来的三公主和她儿子目前的画像。”吕翔将画像递上,他本不必如此,可是他想试着尽力说服公子,让他放弃继续寻找她的念头。他一直认为她根本不配公子的倾心相待,公子应当选择像夏晓雨这般全心全意待他的好姑娘。 “公子,这男孩一看就是端木俊的孩子,他……” “够了!”李澈一声厉喝打断了他,在看到画像的一瞬间,他便明白了一切。那孩子眉宇之间与那人如此相似,他即使再笨再傻,也该知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他痛心地阖上双目,握着画像的手不断轻颤。 “青儿,你心里始终还是装着他……如果这真是你想要的,那么我成全你。” 再睁开眼时,他的眼中一片沉寂,平静得犹如千年寒潭的寒冰,他开口说道:“吕翔,从今天开始,把所有的人都撤回南翼。另外,替我约朝中的几个大臣出来,我要好好跟他们谈上一谈。” “是,公子。”吕翔若有所思地望着公子,突然之间感觉公子变了,他知道他即将要做的是什么,他很担心。他不希望公子将自己置身于权力斗争的漩涡之中,他的公子永远都是超然于世外,与尘无染的,他不愿看到公子做违心之事。 北宫青出宫后绕道至尉迟将军府,想找端木杰谈谈心,在这里他就如同她的家人一般,她也只相信他。不想惊动将军府的其他人,她越过府墙,悄然潜入。 经过花亭时,远远地看见尉迟鲤正与两名女子聊天说笑,那两名女子中有一人是南宫瑶,北宫青记忆深刻。当日在北沧国皇宫中的宫宴上,她曾以一支舞为其解围,她一直铭记于心。而另外一名女子,她觉得面熟,似乎也曾有过一面之缘。 “阿鲤,你看阿雪戴这个珠钗好不好看?再过两日就是阿雪和皓天哥哥成亲之日,到时阿雪一定是最美的新娘。”南宫瑶挑了支精致的珠钗在西门雪头上比划,纯真的笑容绽放在她脸上,比她自己出嫁都来得开心。 尉迟鲤却笑得勉强,满怀心事。 西门雪羞红着脸,有些别扭地推拒道:“我觉得这个会不会太艳了?皓天哥哥应该比较喜欢素雅些的。” 南宫瑶坚持将珠钗插到她头上,鼓励道:“不会、不会,新娘子就该打扮得艳丽,把新郎迷得晕头转向。” 听着亭中的欢声笑语,看着西门雪娇艳如花的笑颜,北宫青只觉得自己是这世上最多余之人。欢乐不属于她,爱情不属于她,她是不是真的不该来此,不该来破坏别人的幸福? 尉迟鲤回眸间,突然看到墙角有一抹人影转身离去,不由地轻唤出声:“青姐……” 北宫青浑浑噩噩地走在大街上,心思深重,这边西门雪欢喜待嫁,而宫里头依婷公主又希望她能嫁给她的皇兄,无论她怎么做都是错。 大街上行人熙熙攘攘,叫卖声不断传入耳中,而她却全无心思观赏。她究竟该如何做才不会伤到任何人? 一声马嘶冲天而啸,前头的人群逐渐向两边散开,她抬起头,见一人骑一匹高峻黑马朝她而来。在她恍神之际,马已停至跟前,独孤谋一身黑亮的铠甲坐于马上,威风凛凛。他欣喜地深望着她,柔声叫道:“青儿!” “独孤谋?!”北宫青未料到会如此与他重逢,微微有些愣神。 独孤谋跃下了马匹,上前问道:“这十年来,你过得好吗?” 北宫青自嘲地轻笑道:“是好是坏,不都这样过来了吗?” “你这次来西澜国是为了什么?”他清楚她不会无缘无故来到这里,她和端木俊之间的恩怨情仇,没有人比他更了解。 北宫青不愿瞒他,如实相告道:“我想借兵,攻打东旭国。” 独孤谋眉眼稍动,问道:“皇上答应了吗?”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北宫青苦笑,至今为止,她还没有找到机会跟他详述她的打算。太多的事纷至沓来,她自顾不暇。 独孤谋深望着她,说道:“明日早朝,我会向皇上提议的。” 北宫青却拒绝了他,摇头道:“不,此事你不适合开口,我不想牵累你。” 独孤谋执意道:“我说过要守护你,又怎会怕受牵累?” 他认真执着的眼眸带着火热的温度,几乎灼烧她的心。在她一次次伤害他之后,他还是一如继往地真心待她,如此情意,她如何负荷得起? “我该回去了,我的孩子还在等我。”她有些退缩,尽量地回避着他的目光,想要离去。 “我见过那个孩子,他是端木俊的儿子吧?”独孤谋牢牢地盯视着她的每一个表情变化,在看到她面上露出警戒之色时,他苦叹着表明心迹道,“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他,我的仇人是端木俊。” 与独孤谋分别后,北宫青愈加魂不守舍,太多的人事纷争,让她有些困倦。她是不是该放弃一切,带着泽儿回到灵剑谷,平平淡淡地过一生呢? 可是失去李澈的伤痛,她始终无法抚平,还有林峰,他们都是因她而死,她无法忘怀那血的仇恨。即使是亲弟弟又如何,他可以为了权势,杀光她身边所有的人,那她又何尝不能以其人之道还至其人之身?还有她曾最为信任的何灵,她一再地保护她、救她,而她却用她的纯真无邪欺骗、出卖了她。被自己信任的人出卖,最为可恨,她放不下往日的种种,又如何能安居深谷中平淡度日? 回到皇宫里的住处,她一直都未曾留意自己所居的宫殿究竟是何名称。今日偶然抬头看了一眼门匾,“栖凤殿”三个大字赫然映入眼帘,她顿时呆住了。 原来,轩辕皓天一早就将她安置在了唯有皇后才能居住的栖凤殿,对于她,他似乎有着志在必得的决心。难怪宫里的人都对她如此殷勤客气,处处巴结讨好,难怪她的住处如此奢华宽敞,她竟然一直都未曾察觉。 “娘,你回来了?我已经连胜父皇五局了。”一进寝宫就听到端木泽欢愉的叫声,原来轩辕皓天也在此,两人一大一小正下着棋。 轩辕皓天见她回来,热切的目光迎向她,虽不语,情意已至。 北宫青避开他的目光,走向儿子身边,随口斥责道:“父皇、父皇,叫得这么亲热,你到底收了他多少好处?” 端木泽右手稍动,暗中将赢来的银票收进了袖中,嬉笑着缠绕到她身边,说道:“没有啊,我永远都是娘这一国的。” 北宫青轻瞪了他一眼,人小鬼大,他的鬼心思多得连她都猜不过来,也不愿再跟他计较。她低头看了看棋盘,嘲笑道:“黄世仁,原来你的棋下得这么臭,连我儿子都下不过,差劲、真差劲。” 轩辕皓天哪里是棋艺不济,实是为了讨好端木泽,故意输银票给他。他知道要赢取她的心,首先就得先拿下她的儿子不可。现下听她如此说,他心思转动道:“那你跟朕下一局,如果你输了,你就嫁给朕,如何?” 北宫青感觉到他眸底深处有不易察觉的狐光划过,想起从前在他身上吃过的亏,像他这般腹黑之人,自己哪里会是他的对手?这赌她可不敢跟他打,忙摇头道:“不下,不下,我才不拿自己的终身大事做筹码。” 轩辕皓天略微有些失望,挑眉道:“那你是怕输罗?” “好吧,我承认,我怕输。”北宫青也不怕被他耻笑,总之婚姻大事,她不敢随便拿来做赌注,尤其对手还是如他一般狡猾多谋之人。 轩辕皓天见她不上钩,只好叹气道:“明日一早朕会在早朝之上宣布取消纳妃一事,朕会等你,等你答应朕为止。” 读者公告 《北宫青》到目前为止已近60万字,按合同上签署的还差20-30万字,估计还有两个半月就结文了。、很感谢亲们一直关注这篇文,尤其是时常在留言版上留下看文反馈的阿鲤、瑶瑶、妖妖、小夏、舞倾雪、饭团子……你们的留言给了我极大的鼓舞。 虽然很多投诉,我有些无可奈何,但真的很感激大家的关注,希望能看到更多的留言和反馈。我会尽量地满足大家的心愿,但是关于澈澈,我实在没有办法,剧情需要,我不得不狠心对他。其实后面的情节我已经按大家的要求修改了很多,本来澈澈的戏份会更少的……我掩面投降……的确这和个人的喜好有关,但文的重点在青的成长历程,感情方面多少会有些无奈。有这么多人关心澈澈,澈澈已然很幸福了,如果我可以代表他,我会送大家每人一个缠绵的深吻,哈哈…… 这些天正在准备开新文,写一篇半同人的喜剧+探案文,以展昭、白玉堂这些耳熟能详的北宋时期人物作背景,写关于展昭之妹——展小妹立志成为大宋第一女神探的传奇故事,书名还未定。 后面有新书的主要人物简介和开头的两章试读,这些只是初稿,想听听大家的建议,随后进行修改。不知道这个文能不能吸引大家,如果看完开头觉得有阅读**的,请给个反应,觉得没有阅读**或是有特别意见的,也请指出来,非常欢迎大家的反馈。 还有一个事,我再啰嗦一句,嫌我啰嗦的可以拍我,但我还是要说,嘿嘿。 希望没有注册的读者注册一个新号,把文收藏起来。看着每天的点击率这么高,但收藏数才135,好可怜的说。我也知道注册这个事是件麻烦事,但花不了5分钟的时间,辛苦大家了。 第十章 其乐融融 北宫青心弦微振,回想起在尉迟将军府见到的那一幕,倘若纳妃一事真的取消,那么花亭中那曾经笑靥如花的女子该何去何从?她必定会从此憎恨她吧。, “皓天,我不值得你如此倾心……” 轩辕皓天打断了她,起身牵起她的手,深情相望道:“不,你值得,你在朕心里永远和朕初见你般纯洁美好。这枚戒指你先拿着,等你答应要嫁给朕之日,你不必开口说,只需将它戴到手上,朕便会明白。” 北宫青低头望着他塞入手中的戒指,眸中氤氲一片。他如此动听的话语,深入她的肺腑,她几乎就要点头答应。她轻咬着下唇,闭上双眼,任由热泪自眼角滑下。她即使再坚强,也渴望着被人真心地呵护,无可否认,他的话深深地打动了她。 轩辕皓天右手抚上她的脸颊,先是试探着来回轻抚。在她没有回避的反应后,他欣喜地凑近她,几乎就要吻上她的双唇。 “咳咳……”端木泽在关键时刻打断了他,轩辕皓天不满地瞪了他一眼,两人互换眼色,暗中较劲。 在北宫青睁开眼的瞬间,两人同时收回了目光,装作安然无事。北宫青怪异地来回巡视两人,总觉得有什么古怪。 寻了个借口,轩辕皓天将端木泽揪到了他的寝宫华清殿,不满地斥责道:“臭小子,干嘛破坏父皇的好事?” 端木泽不理会他的怒气,懒懒地斜倚到他的龙座上,撇嘴道:“我娘这时候是因为被你感动而乱了心神,你趁人之危,想轻薄她,我当然不答应啦。” 轩辕皓天微眯了下眼睛,用谈判的语气道:“你说吧,你想要什么?” 端木泽一听,顿时来了精神,立马从龙座上蹦了起来,凑到他身前嬉笑道:“你上次不是说要给我建汉王府吗?我想把它建在那片围场上。” “为什么?”轩辕皓天有些疑惑。 端木泽耸耸肩,回道:“这样,我就可以时常打猎游玩了啊。” 轩辕皓天轻笑道:“真是个孩子,准了!不过你得答应,下回不能再坏朕的好事。” 端木泽立即眉开眼笑,挺身应答道:“遵命!” 不知不觉已在宫中住了数日,虽然没有任何人来烦扰她,北宫青还是感觉到宫中的不平静。她偶尔能从宫女的谈话中听到些有关轩辕皓天取消纳妃之事,以及朝中各大臣的反应。 轩辕皓天如此执着行事,她也无法阻止,西门家的人此时定是将怒气都转移到了她身上,可她何其无辜?反正她无论如何做都会遭人非议,索性她抛却一切烦恼,当作丝毫不知。 窗台上的玫瑰开得格外地鲜艳,她一时兴起,便铺纸对着玫瑰作起了画,以作消遣。 “皇上驾到。” 一个尖细的声音在殿外响起,害得她一时分神,笔墨粗画了一笔,整张画立时报废。 “娘,我回来了。”端木泽在那声宣唱后,快步走进了殿内,身后随行的是一身龙袍的轩辕皓天。 北宫青没好气地抱怨道:“我说黄世仁,你能不能每次来的时候,不要让你的人喊那么大声?我好好的一幅画,被你这么一惊,全毁了。” 轩辕皓天抿嘴微微一笑,故意板起脸朝身后的小德子教训道:“下回记住了吗?再惹朕的小青子不高兴,你就收拾收拾包袱出宫去吧。” 小德子吓得一身冷汗,忙不迭地点头称是。 “无赖!”北宫青扑哧笑出了声,转头问端木泽道,“你今天不是去学堂上课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端木泽支吾道:“刘太傅生病了,所以就……提前下课了。” “你还敢说?刘老太傅七十的高寿,三朝元老,硬是被你气得差点就蹬腿断气。你该当何罪?”轩辕皓天故意板起脸喝问,可面上一点责怪的意思也没有。 端木泽偷瞄着娘亲的神情,说道:“谁让他那么老顽固,非说帝皇贵胄不应当学那些野史歪记,说那些是荼毒和祸害,于是我就拿他所谓的野史歪记考问他一些生活上的常识,他被我问得答不出话来,所以就气得昏过去了。” “哈哈哈……真是解气,朕小时候可没少挨过他的板子,你算是替父皇报了仇了。” 轩辕皓天放声大笑,却惹来北宫青一阵白眼,嗔道:“你真是的,这样宠着他,非把他宠坏不可。” 轩辕皓天收了笑声,流转着晶亮的眸子望向她,突然间感觉到一阵暖意。他牵起她的手,握在掌心处,轻语道:“小青子,你觉得我们现在像不像寻常百姓的一家人,其乐融融?” 北宫青也是突然之间感觉到异样,原来这才是一家人相处的感觉,或许泽儿真的需要一个父亲。可是他吗?她只能说自己对他有好感,却并没有怦然心跳的感觉,这样的婚姻会幸福吗? “噢,我回房去洗个澡,你们慢慢聊。”感觉到他们之间的异样,端木泽这次识相选择了离开,不然他的汉王府就要泡汤。 临出门前,端木泽朝轩辕皓天眨了眨眼,向他邀功,示意他千万别忘记他们之间的约定。轩辕皓天尽量不动声色地回他,可还是让北宫青看出些什么意味。 “你说,你究竟是如何把我儿子给收买的?” 轩辕皓天得意地说道:“这完全是朕的人格魅力所在,他被朕的魅力彻底折服了。” “你就吹吧,看你能把牛皮吹多大。”北宫青鄙视他,这种鬼话谁信? “小青子,陪朕去御花园走走吧。”也不顾她是否反对,轩辕皓天牵着她的手径直往御花园走去。 一路行来,宫人们都自觉回避,北宫青看着走在前头的轩辕皓天。他的背脊挺拔、步伐轻盈,他的手宽大有力,牢牢地抓着她的手,不允她松开。以前也曾有两个男人牵过她的手,李澈总是小心翼翼,牵着她的手时,不带任何力度,怕伤到她。而端木俊,总是她去主动牵他的手,他的手冰冷没有温度,可她就是甘之如饴。 身处玫瑰园中,闻着玫瑰的沁人芳香,一朵红玫瑰突然插在了她的发间。她仰头正对上轩辕皓天望来的笑颜,他的眸中带着几分赞赏和爱慕。一阵暖风刮过,几片花瓣擦着他的脸颊拂过,舞动他肩头的发丝,绘成一幅美妙的画作。 如此动人的美景,她的心中有丝丝的荡漾。趁着她出神之机,轩辕皓天俯首在她唇上偷亲了一口,如蜻蜓点水般快速地离开。他微笑着转身走向了别处,步伐愈加轻快。 北宫青脸上一热,竟如怀春的少女一般,心中有了丝悸动。究竟是他的手段太高明,还是自己太没有定力? 新书主要人物简介 女主:展昭之妹——展小妹 展家收养的义女,宋真宗遗落民间之女,宋仁宗赵祯之妹,披霞郡主赵瑶。.自幼好武,不喜读书,白字先生一个,却立志要当大宋第一女神探。十岁时不幸被雷击中,之后身上就有了异能,只要一碰到死人的东西,脑海中就会出现稀奇古怪的线索,然后昏迷至少一个时辰。脸上生有一块显眼的桃花胎记,钟无盐的容貌使得她长到十五岁仍无桃花光顾。一位相士曾言,这块胎记须等到她过了十六岁生辰,才会自动消褪。 女配:钻天鼠卢芳之妹——卢小花 好武,性格泼辣,与展小妹武艺不相上下,二人不打不相识,成了好姐妹,一起闯荡书院侦破案件。她暗恋展昭,对他芳心暗许,一路死缠烂打。 男主:八贤王之子——赵惟宪 文武双全,青年才俊,待人谦和有礼,是众人称颂的好青年。但这只是表象,只有在展小妹跟前,他才会露出他的本来面目,不遗余力地以欺负展小妹为乐。原因始于五年前,展小妹曾为了帮他捡回母亲的遗物,独自在雨中奔跑,结果被雷电击中。他心中一直内疚,想补偿她,可偏偏一见到她就想捉弄她,直到把她气得跳脚才甘心。看到她急着要把自己嫁出去,他故意从中破坏,连自己也未知她早已在他心里。 男配:展昭 谦谦君子,武艺高强,仗剑四方,不失风骨,巍然自成。对包大人,他感恩戴德,鞠躬尽瘁;对朋友,他义字当头,两肋插刀;对展小妹,他疼爱有加,内心里暗藏着一股淡淡的爱怜,只是碍着兄妹的关系,从未曾表露。 男配:白玉堂 年少华美,气宇不凡,侠肝义胆,但性格高傲,行事亦正亦邪。他因看不惯书院的不良风气,盗藏书阁的宝物来戏耍书院的副山长,却不想将自己陷入一场谋杀案中。展小妹助其洗脱了罪名,他逐渐对展小妹有所改观,慢慢相处中,他对展小妹投入了感情。 第十一章 以身挡剑 她正出神间,前头传来轩辕皓天的话语:“小青子,朕今日在朝上退了西门家的婚约,如今尉迟、南宫和西门三家都联合起来反对朕。。你说朕该如何是好?” 她想了想,回道:“倘若你真的要娶我,恐怕反对的就不止这三家了。” “朕不在乎,只要你愿意,就是全天下的人反对朕,朕也不惧。” 轩辕皓天翩然转身,他的眸子里写满认真和坚持,让她心中再一次地颤动。 “皓天,我不是不愿意给你机会,我只是害怕,怕自己一旦投入感情,就会受到伤害。十年了,有些事、有些人,已经在我心里慢慢淡忘,可是我心里曾经受过的伤,还留在那里,抹不去、擦不掉。” 轩辕皓天不再迟疑,几步上前拥住了她,低语道:“让朕抚平你的伤痛,忘掉一切不愉快的过去。” 从宫里出来,北宫青的心绪更加不宁。两天了,面对轩辕皓天一次次温柔的进攻,她开始有些动摇。她想要借兵,嫁给他,或许是最好的办法,可是她真的要这样做吗? 至少她现在是不爱他的,这样利用他的感情,真的好吗? 不知不觉中来到一片荒野,耳边隐隐听得四下里一阵骚动,似有军队向她包围。她想退离,却已来不及,对方明显是有备而来。 “来人,给我杀了她!她迷惑皇上,留着她,迟早成为西澜国的祸害。” 坐于马上为首的是西门世家的当家人西门翎,北宫青曾在宫中遥遥地望见过他,印象有些模糊。如今近距离地观察他,他与西门惊鸿倒是长得十分相似,眉宇开阔,阳刚之气十足,难怪乎他是西澜国著名的军中老将之一。 北宫青面对他咄咄逼人的杀气,却并不惊慌,凛然回斥道:“西门将军,你如此对待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传出去就不怕被人笑话吗?” 西门翎冷哼道:“你敢说你手无缚鸡之力?十年前,羽儿在石城败军就是拜你所赐,你以为老夫不知?你跟南翼国皇帝之间纠葛不清,说不定就是他派来的奸细,老夫绝不能留你在皇上身边迷惑他。” “射箭!”西门翎大手一挥,百箭待发,就在顷刻间。 北宫青这才开始有些慌乱,她没有把握能躲得过如此多的箭枝,她唯一的生路便是在最快的速度内制住西门翎作要挟。她脚下轻移,眼见着就要靠近西门翎,这时在大军后传来一个威严的喝声。 “住手!” 轩辕皓天策马穿过军队,疾驰而来,面上满是焦虑之色。他怎么也想不到西门翎敢私自召集军队围杀她,若不是及时得到线报,他定然后悔莫及。 北宫青见他到来,知道自己安全了,她不动声色地退回了原处,暂时还不想暴露自己的实力,以免多生事端。 军队中,一名士兵手上一抖,箭不受控制地离弦而出。这一突发的状况,谁也没有预料到,北宫青稍有察觉便要运功抵挡。忽然眼前闪过一道黑影,将她牢牢地护在了怀里,却是轩辕皓天用自己的身躯为她挡下那一箭。 “皓天,皓天!”北宫青牢牢地支撑住他摇摇欲坠的身躯,热泪盈在了眼眶之中。他竟不顾生死来救她,她万万没有想到。 “皇上,老臣罪该万死!”西门翎大惊失色,立刻跳下马跪在了轩辕皓天跟前。他这一跪,所有的士兵也跟着齐齐跪倒,尤其是那名失手射箭的士兵,此时已吓得全身哆嗦。 “混账,还愣着做什么?快送他回宫!”北宫青冲着西门翎厉声大吼,都这个节骨眼了,他还只顾着请罪。 “对、对……”西门翎神色惊惶地起身,忙吩咐下面的士兵去准备马车。 北宫青抱着轩辕皓天不断下滑的身躯,啜泣道:“皓天,你要撑住,你不能有事。” 轩辕皓天虚弱地喘息着,深望着她的眼眸,恳求道:“小青子,倘若朕这回大难不死,你答应朕,嫁给朕好吗?” “你别胡思乱想了,你不会有事的。”北宫青有些气恼,气恼他不顾自己的安危。 “答应朕。”轩辕皓天紧握住她的手,目光坚定,他知道这是他唯一的机会,他必须紧紧抓住。 北宫青终是敌不过他炙热的目光,点头道:“好,我答应你。所以你一定要撑住,千万不能死。” 轩辕皓天唇角微扬,这才安然地昏睡了过去,他不顾性命地救她,一方面是出于本能,另一方面他要向她证明他可以为了她而放弃江山。 回宫的路上,轩辕皓天伤口处不断地流血,他的面色也愈加惨白。他受伤的位置靠近心脏,那里是人体经络最为复杂之处,稍有不慎就会留下后遗症。 华清殿的龙榻前,跪了一地的将士,其中以西门翎为首,翘首等待着御医的症断,不愿离去。北宫青无暇顾及他们,站立在龙榻前,耐心地等待着御医处理好轩辕皓天的伤口。 术业有专攻,她知道这时候不能打扰他,直待御医忙活完,用巾帕擦着汗水,她才出口询问道:“太医,他的伤势到底如何?” “没有性命危险,但是……” 见御医欲言又止,面有难色,她立即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余光瞥了眼跪在地上的将士们,拉着御医往内殿走去。 “请太医随我来。” 到得内殿,她面色凝重地说道:“你现在可以说了。” 御医犹豫了再三,迟迟不肯开口。北宫青知他心中的顾虑,面色一厉,冷声道:“皇上是为救我而中的箭,难道这样还不足以说明我之于皇上的意义吗?” 御医沉吟了稍会儿,终于开口说道:“皇上的肺脏伤及严重,肺脏功能会日益退化,之后可能……” 北宫青鼻中一酸,她明白这样的症状意味着什么,哑声问道:“如何才能医好他?” 御医深锁着眉头,担忧地回道:“人体的五脏器官最为脆弱,一旦损坏,很难再调理完善。” 北宫青身子一晃,脚下顿觉无力,为何她总是给身边的人带来灾难?李澈是这样,林峰是这样,现在他也是…… “那他还有多久的寿命?” 御医沉吟道:“多则十年,少则五年。” 北宫青狠咬了下自己的下唇,沉痛地闭上双目。五年的时间,他还这么年轻,老天却只给了他五年的生命。她的确不该来的,她的到来只会给他人带来无尽的灾难。 五年,既然老天只给了他五年的生命,那么她愿意用这五年的时间来陪他,陪他一起走完人生最后的路。 再睁开眼时,她的目光一片清明,她已然知晓自己将要做什么。 “我知道了,此事先不要告诉他。” 她背转身,挺直着脊背,走出了内殿。御医抬眼望着她的背影,不由地发怔,他心里有种预感,这个皇宫从此便是她的天下。 北宫青回到龙榻前,冰冷的目光扫过跪在地上的群臣。是他们,是他们想要取她的性命,是他们害得轩辕皓天只剩下五年的生命。她到底哪里招他们惹他们了,他们要如此对待她? “你们还跪在这里做什么?想看他如何死吗?”她冷声喝问,冷冽的目光直视着为首的西门翎,他才是罪魁祸首。 西门翎昂首回视她,带着愤恨的目光斥责道:“你别得意。皇上若不是因为你,如何会受伤?你才是罪魁祸首!” 北宫青冷哼道:“笑话!西门将军还是操心一下,该如何向满朝文武解释吧?你拥兵自重,于都城内私自用兵,还命手下射箭欲谋害皇上,你究竟存的什么心?难道是想谋朝篡位吗?” “你胡说!你休想栽赃嫁害!老夫是为西澜国除去你这迷惑君王的狐媚,何罪之有?”西门翎激动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右手紧按在腰上的佩剑,蓄势待发。因为方才形势紧急,宫人们也顾不得让这些带兵的将军们进殿前解剑。 北宫青瞄了下他手中的佩剑,心中生了警惕,但她却是不惧,她有把握在他杀她之前,先制住他,她已然不是从前只能任人宰割的弱者。 “哈哈哈……狐媚?西门将军的女儿嫁入宫中就理所应当,而我留在皇上身边便是狐媚,西门将军究竟修的是哪门子的学问?” 她仰天大笑,不但不防他,反而更逼近了他几步,肃声道:“在今日之前,我根本不打算留在皇宫里,也不稀罕这后宫之位,可是你今日以大军包围我,欲夺我性命。我告诉你,我北宫青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能够随意任人欺凌。” 她一步步逼近西门翎,气势竟生生地压过西门翎,迫得他不自觉地后退了几步。她嘴角扬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既然她选择了这条路,那么她便不能在他们这些男人面前输了气势,否则日后,她将难以在宫中生存。 “你且拭目以待吧,很快,我就会成为这西澜国的一国之母。我要让你亲眼看着,我这个狐媚是如何登上皇后的宝座。而你西门翎,你们西门世家,永远都只能在我面前卑躬屈膝,做一辈子的奴才!” 新文试读一 北宋庆历二年,宋仁宗在位二十年,四海升平,风调雨顺。, 都城开封,在开封府尹包拯包大人的治理下,井井有条,万民乐业。 正值清明时节,细雨纷纷。汴河岸边,虹桥之右,一名青衣书生正挽袖挥墨作画,来往的行人都好奇地围上去观看。乍瞧之下不由地震惊,画卷足有十几尺长,画中所描绘的正是眼前虹桥两岸的人物风景,大到屋房楼宇、车轿桥树,小到小商小贩、货物果蔬,栩栩如生,跃然纸上。 再看卷首的题词处,赫然是《清明上河图》五个遒健飘逸的大字,书生正欲下笔落款,忽听得虹桥之上传来一个娇嫩的女音。他举目望去,见一红衣女子正紧追着前方一穿行在人群中的布衣男子,嘴里叫喊着:“小贼,展小妹在此,看你往哪里跑?” 在众人瞩目之下,红衣女子飞身跃起,踏着桥上的护栏,轻步凌飞,飒爽的英姿,引得众人拍手叫好。轻盈的身子几起几落后,已追上了前方的小贼,她侧身一记飞腿横踢,正中小贼的后脑,再提脚重踩,彻底将小贼制服在了脚下,桥上桥下之人见到这一幕纷纷为其喝彩。 红衣女子唇角上扬,露出得意之色,她将整张脸抬起,迎向围观的路人。恰时,空中一朵浮云轻移,照射出一道耀眼的阳光,正好照在她的脸颊上,映得她右颊上占了大半个脸孔的桃花胎记赫然醒目。 方才围观的人群异口同声地发出一声惋惜的轻叹,如此风姿卓越的侠女竟然是个无盐女,纷纷带着失望之色散了开去。 岸边上的青衣书生在看到她脸上的桃花胎记后,吃了一惊,手中的笔倏然脱落。一幅完美无暇的举世之作就此毁掉,书生痛惜地掷笔入河中,浓墨在水中迅速地化开,向周围一圈圈地扩散。 “看来此传世之作只能留待后人了……” 书生将已然完成的画作撕成碎片,飘洒于汴河之上,任其随波逐流,随后翩然转身离去,从此再也没有人见过他的身影。 虹桥的下方,一名灰衣的老妇人正柱着梨木拐杖,在两名衙差装束的衙役搀扶下往桥拱上走来。只见那老妇人白发染鬓,额头缠着一条灰色头巾,面目慈祥。她微喘着,面色潮红,有些力气不继。待看到桥拱上那一抹鲜红的身影,两道精光立马自双目迸射,挥着手,朝拱桥上的女子高喊道:“小妹,可赶上你了。” “老夫人,您慢着点!”展小妹回头看到往桥上走来的包老夫人,连忙迎上去搀扶。包老夫人是包大人的嫂娘,年近六十,身子骨却仍硬朗,平时对展小妹疼爱有加,是展小妹最为敬重之人。 随后,她又吩咐同来的两名衙役道:“你们两个把他押到府衙去,交给包大人处置。敢在我展小妹的地盘上闹事,长了狗胆了?”她又抡脚狠狠地朝小贼身上踹了两脚,疼得小贼满地打滚。 “哎哟,我的小祖宗,你这样可怎么嫁得出去?”包老夫人拉住她,一脸愁苦。这些日子以来,她就一直为着小妹的婚事而操心。展小妹因着脸上的桃花胎记甚是丑陋,现今已近十六岁,仍无一人前来上门提亲。这不,今日就是为着她的婚事,带她前去相亲。谁料她半路捉贼,满街小巷地疯跑,差点没把她这老身子骨给折腾死。 “我长得这么丑,谁会娶我?”展小妹的脸色黯了下去,她脸上的胎记自幼就跟随着她。别人家的孩子都嫌她丑陋,不愿同她玩耍,她只好整日跟在兄长**后面习武练剑,在这世上,也唯有兄长展昭与她最亲。 曾有相士给她看过相,说她脸上的胎记会在她十六岁生辰之日自动褪去,可她根本就不信,也不报任何希望。她只求能跟着兄长一起为包大人查案办事,她平生的最大志愿就是成为大宋第一女神探。 包老夫人拍着她的手,安慰道:“这事就包在老婆子身上,走,咱们赶快去天香酒楼,李麽麽还等着咱们呢。” 步入天香酒楼,在二楼临窗的位置,李麽麽一身花衣裳,浓厚的胭脂抹在脸上,见着包老夫人走上楼来,忙拉上身旁的一蓝衣书生,扭着腰肢前来相迎,尖细的嗓门介绍道:“包老夫人,你们可来了,这就是奴家跟您提过的马秀才。瞧,他一表人才,相貌堂堂,而且才高八斗,绝对符合您的择婿标准。” 包老夫人眯缝着眼,将那书生上下打量了几遍,冲他招手道:“哎呀,老婆子年纪大了,这眼神不好使。来,小伙子,把脸凑过来让老婆子摸摸。” 马秀才明显地愣了一下,略有些窘意,带着询问的眼神望向李麽麽。李麽麽掸着手中的丝绢,催促道:“还愣着干什么?这可是包青天包大人的嫂娘,让她摸一下,那是你几世修来的福气。” 马秀才犹豫了一下,上前一步,彬彬有礼地作揖道:“小生见过包老夫人。” 包老夫人伸手摸上他的脸,上下左右摸了个遍,临了还在他右腮帮上掐了一把,满意地点头道:“哟,小脸嫩乎乎的,真不错。小妹啊,你自己来看看,中不中意?” 展小妹一直埋脸躲在包老夫人身后,只觉得这场面要多丢脸,有多丢脸,拉扯着包老夫人的衣角,小声道:“老夫人,我们还是走吧,这多丢人啊。” 包老夫人拍拍她的手背,规劝道:“丢什么人?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要嫁不出去才丢人呢。” “老夫人!”展小妹急得直跺脚,真想找个地缝往里钻。 包老夫人又安慰道:“好好好,我们小妹这么讨人喜欢,怎么可能嫁不出去?只是展昭这小子,整日只顾着办案,也不关心你这妹妹的终身大事。老婆子我是把你当自家的孙女看待,我不替你操心,谁替你操心?” 展小妹心中暖意流淌,她自幼就被人遗弃在山脚,恰逢展氏夫妇路过,见她可怜便收养了她。展氏夫妇又过世得早,她自幼跟着兄长长大,很少体会到家人的温暖,所以将包老夫人视作自己的亲祖母一般敬爱。她头倚在包老夫人身上,低低地说道:“就知道老夫人最疼我了。” 包老夫人将她从身后拉了出来,热情地招呼道:“来来来,你们小年轻人相互认识一下,这一来二去,绿豆也就炒成黄豆了。” 初次见面,马秀才也没敢直视姑娘家的脸,视线停留在展小妹的下巴以下。见她身材窈窕,心想容貌定也不会差,对她甚有好感,躬身作揖道:“小生见过展姑娘,早就听闻令兄展护卫的侠名,心中甚是仰慕。” 听人提起兄长的大名,展小妹心中一阵自豪,豪爽地抱拳回道:“好说好说。” 接收到包老夫人在一旁的警告瞪视,她连忙放下拳头,双手摆至腰际,动作生硬地欠身还礼,嘴里别扭地细声说道:“呃……小女子有礼。” 马秀才抬头偷瞄了她一眼,顿时脸色大变,嘴里惊呼出声:“啊——” 他连退了几步,像见鬼似地朝包老夫人告辞道:“包、包老夫人,小生家中还有事,就先行告退了。”话音刚落,人已嗖地消失在楼梯的尽头。 “哎,小伙子,别走啊!”包老夫人还想唤住他,可马秀才的人影早已不见。 “哼!”展小妹受了如此奇耻大辱,愤恨不已,水汪汪的眼睛里写满受伤。她一拳头砸在桌上,桌子应声散架,吓得周围围观偷笑的客人们纷纷止了声。 “哈哈哈……”一个突兀的大笑声从对面窗口处传来,展小妹举目望去,对面茶楼二楼的临窗位置坐着一位锦衣华服的少年,头戴银冠,面如冠玉,潇洒俊朗,此时正对着她捧腹大笑。 待认出此人,展小妹面色顿时涨得通红,咬牙切齿地叫出声:“赵-惟-宪!” 对面的少年不是别人,正是她的冤家对头、八贤王之子赵惟宪。如果要将赵惟宪对她所做过的恶行一一数来,她恐怕几天几夜都数不完,总之此人恶劣至极,专以欺负她为乐。她已经尽力地去躲避他,可他就是阴魂不散地缠着她,时常出现在她身边,不是戏弄欺负她,就是恶言取笑她。方才如此尴尬的局面,却让他撞个正着,她羞愤得掩面而逃,不愿再在此地停留片刻。 展小妹掩面跑出酒楼,远远地听到有人在身后叫唤她。 “小妹,你急急忙忙地跑哪儿去?” 听着熟悉的声音,她停下脚步,泪眼汪汪地转过头。人群中一名红衣护卫装束的男子正带着淡淡的笑意朝她走来,英挺的身影,儒雅的气质,在人群中格外醒目,犹如鹤立鸡群。 “哥——” 她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扑入红衣男子的怀中。 展昭不明所以,温润如玉的俊脸上露出一丝淡笑,轻抚着她的背,软语安慰道:“乖,别哭了。告诉哥,谁欺负你了?” 展小妹依偎在兄长健硕宽大的胸怀中,抽泣着问道:“哥,我是不是真的长得很丑?是不是永远都嫁不出去?” 展昭闻言,不由地轻笑,入鬓的浓密剑眉自然地向外舒展。原来他这个傻妹妹在为婚事烦恼,他好言劝解道:“怎么会呢?小妹在哥哥心里永远是最美好的。” 展小妹扬起泪眼朦胧的小脸,不满地撅嘴道:“美好跟美,相差十万八千里呢。” 展昭面上一窘,拿求助的目光投向身后四人,道:“不信,你可以问王朝、马汉、张龙、赵虎。” 王朝、马汉四人同时哆嗦了一下,相视一眼后,纷纷推说道:“展大哥,我们还要向包大人汇报公务,就先行回府衙了。” 四人以极快的速度奔向府衙方向,仿佛身后有恶狗追赶一般。展小妹见状,又是“哇”地一声,哭得愈加伤心。她果然是没救了,所有的人都嫌弃她。 “乖,别哭了,哥背你回家去。”展昭低头注视着泪流满面的妹妹,原本已经丑陋的脸蛋愈加不堪入目。他用袖子拭去她脸上的泪水,心中升起一股怜意,弯身将她背到背上。 “要是你到十八岁还嫁不出去,哥娶你好了。” 展小妹歪头枕在兄长结实的肩头,哭声已渐渐弱了下来,吸着鼻子说道:“才不要,我会给你丢脸的。堂堂南侠展昭,应该娶一个貌美如仙的女子才相配。” 热闹的街市中,兄妹俩相依而偎,同一色的鲜红成了一道显眼的风景线。 第十二章 玉玺相托 西门翎气得浑身发抖,颤着手指向她,说道:“你……老夫绝不会让你得逞!” 北宫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出了他腰间的佩剑,剑身在空中翻转,划出一道银色的光弧,随后牢牢地**宫殿的地板上。、她用锐利的目光扫向他,厉声道:“你且试试看。” “你……”西门翎满目的震惊和愤怒,一时急火攻心,竟昏了过去。 “西门将军……”其他将士们齐齐涌上来接住了他,他们用同样愤怒的目光瞪向她,但也只是愤怒而已,不敢真的对她动手。 北宫青无畏地迎向他们,他们有他们的立场,而她也有她的坚持,她仰无愧于天地,有何可惧? “带着他,统统给我滚出去!” 她轻而易举地拔出地上的剑,随手一掷,剑身利落无声地正好回归到剑鞘中。虽是一拔一掷,简单的动作,却还是震慑住了在场的将士们。他们都是习武之人,知道这其中的功力深浅,他们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位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 待所有将士退出了华清殿,北宫青脚下一软,险些摔倒,方才紧绷的心弦突然间松开。要说一点也不畏惧那是不可能的,她只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女子罢了,若是将士们真的群起而攻之,她还真没有什么把握。 “老不死的,敢说我是狐媚?” 想起西门翎的话,她心里仍然存有怨愤。 “咳咳咳……朕的皇后训起人来还真是威严十足,连朕都有些怕你了。” 龙榻上传来轩辕皓天虚弱的咳嗽声和说话声,他已醒来一小会儿,将他们的对话尽收耳中。当他听到她说她将成为西澜国一国之母时,他心中是欣喜的,他以命相赌终于换来了他想要的。 北宫青快步走到床前,目光复杂地望着他惨白的面容,心中酸涩,嘴上却还是不依不饶地回道:“我只不过是吓唬吓唬他,可没说一定要嫁给你。” “唉,有人不守信用,朕还是死吧。”轩辕皓天故作哀叹,闭上了双眼装死。其实他是真累了,一路上失血过多,方才也是因为他们的声音太大才吵醒了他。 北宫青却当他是在耍赖,拍拍他的脸,轻斥道:“别装了!外头还等着一大堆的大臣呢。” 轩辕皓天抓过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前,双眼仍是紧闭,干枯的双唇一闭一合地说道:“不见!他们不是说你狐媚惑君吗?那朕非要好好尝尝被狐媚迷惑的滋味不可,要不然让别人白白冤枉了去,多吃亏。” 北宫青笑嗔道:“我看啊,你才是那狐媚。” “小青子,这几日朕想好好休息。朕的玉玺,先交由你保管,替朕照料好国事。”轩辕皓天始终闭着双眼,从身上取出一方玉玺,放到了她手里。说到最后,他的声音越来越低,竟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北宫青看出他是真的疲惫了,她怔怔地望着手中的玉玺,他竟如此相信她,将整个国家都交到她的手中,她如何能辜负他的信任呢?她朝一边的御医使了个眼色,让他好生照看他的病情,自己则迈步走向了殿外。 第十三章 心怀歉意 华清殿的长阶下跪着闻讯而来的朝臣们,皇上受伤乃是一国的大事,谁也不敢懈怠。!当他们看到华清殿的大门开启,当一身粉衣的绝色佳人手持玉玺从大殿内迈步而出,他们的眼中只有震惊和疑惑。 “皇上有旨,朕要静心休养,休朝三日。有本奏者,递交奏章至华清殿,朕自会批阅。西门翎擅自用兵,罚俸一年,在家思过半月。射箭的士卒因是错手所致,无心之失,罚其受军杖一百,以儆效尤。钦此。” 北宫青朗声念完这道口谕,仿佛用尽了浑身的力气。望着殿下的群臣们,她心中忐忑,她不知道她手中的这一方玉玺究竟有多大的作用,直到大臣们陆续地磕头大呼“臣等遵旨”,她悬着的一颗心才逐渐放下。 “哼!你别得意,想登上后位,还得看老夫答不答应。”西门翎此时已在众将士的努力下清醒过来,他愤然地说完,转身离去。 北宫青漠视着他离开,她本不该如此轻饶了他,可她明白西门翎在朝中的地位。且不说他的两个儿子,一个身为丞相,身居要职,一个是军中的大将,皆是西澜国不可多得的人才,而西门翎本身战功赫赫,在朝中威望极深,西门世家的势力也在四大家族中首屈一指。动了西门翎,就相当于动了西澜国的根本,她不能如此做,不能因为私怨而让轩辕皓天失去西门翎的支持。 “公主,我父亲鲁莽,险些害了你,我在此代父赔罪。”却是西门惊羽在群臣离开后留了下来,与她赔罪。 北宫青没料到他会如此,她以为他也会因为他妹妹之事而责难她,毕竟是她的到来搅乱了他妹妹的婚事。 “令妹的事……我很抱歉。” 西门惊羽深望着她,眸中的颜色越来越黯,他知道过了今日,他们便真的从此无缘了。他早该忘却她的,只是那初见的一幕至今仍历历在目,挥散不去。 他悠悠开口道:“此事与你无关,是阿雪和皇上没有缘分。” “公主驾到。” 宫人的一声宣唱惊扰了两人,他们同时转目望去,轩辕依婷正朝华清殿盈盈走来。她目光复杂地来回巡视着两人,从远处走来时,她就已经见到他们在交谈。看着西门惊羽深望她的眼神,她心里很不是滋味。 待她走近,北宫青和西门惊羽两人同时颔首唤了声: “公主。” “公主。” 轩辕依婷深沉的目光依次扫过两人,最后停留在北宫青的脸上,开口询问道:“我皇兄伤势如何?” 北宫青感觉到她的敌意,不自觉地往西门惊羽身上瞄了一眼,正好对上他深情而忧郁的目光。她忽然之间明白过来,可这也不是她所能控制的,她有些无奈,这宫中的敌人是越树越多了。她回道:“没有伤及要害,但他需要休息,公主还是过些时候来看他吧。” “不,我进去看看。”轩辕依婷执意要进殿,她也无法阻拦,他们毕竟是亲兄妹。在绕过她身边时,轩辕依婷用只能两个人听到的声音,说了句:“你……真不该出现。” 北宫青浑身颤了下,她能明白她为何如此排斥她,如果她知道轩辕皓天只有五到十年的寿命,她恐怕会更加憎恨她。 为何事情会演变得如此糟糕? “娘,父皇没事吧?”端木泽闻讯也赶了过来,多日的相处,他对轩辕皓天多少也有了些感情。他渴望父爱,而轩辕皓天做到了这一点,而且做得很好。 北宫青轻抚着他的乌发,他一声声的父皇叫得如此顺口,或许,他真的需要一份父爱吧。她如今的决定,其实是两全其美了,成全了轩辕皓天,成全了儿子,唯有她的心…… “他太累了,需要休息,你先别去打扰他。” 她转头望向西门惊羽,说道:“丞相,这几日的朝务就有劳你了。他将这玉玺交给我,便是对我的信任,我一定不负所托。” “公主且安心,我一定尽力。” 西门惊羽的回话,让她很是安心。她知道以他光明磊落的性子,一旦答应的事便不会食言。正如当日沙场斗阵之时一般,他言出必行。 连日来,轩辕皓天都处于昏迷中,不曾再醒过来。北宫青寸步不离地守在他身边,不敢离开一步,虽然确认他只是昏迷,可她还是不放心。 朝中的事务,西门惊羽处理得十分妥善,只是有些奏章需要她手上的玉玺,所以西门惊羽往来华清殿也频繁了些。殊不知他们的举动愈发引起朝臣们的非议,西门惊羽亦被西门翎禁足待在家中,不许他再入宫中。 这两日,北宫青左等右等都不见西门惊羽前来,相询之下,才知大臣们已罢朝两日。她心里不禁有些焦急,朝务若如此一日日地荒废下去,恐怕西澜国前途堪忧。她不想轩辕皓天醒来时,看到的是这样一个烂摊子,她必须有所行动。 第十四章 舌战群臣 马车的车轱辘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得清晰,北宫青独自坐在马车内,凝神沉思。。她打听到今夜西门世家将会宴请群臣,明面上说是提前为西门翎过寿,但他这提前六个月过寿未免也太荒唐了些。她心里清楚,他们定是想聚在一起商议着如何除去她,美其名曰:清君侧,除媚邪。她今晚必须赶去西门世家,她必须说服他们返回朝堂。 当她进入西门世家的大门后,她一路承受着所有人漠视的目光。她身上有皇上钦赐的玉玺,他们不敢拿她怎么样,只能当她不存在。 当她来到宴会的正厅,举目扫过众人,几乎所有的朝臣都聚到了这里。主桌上,除了西门翎,还有南宫鹰、尉迟达两位重量级的人物,四大世家除了独孤一家,其余三家的当家人都聚到了一起。而令她感到意外的是,她竟然在西门翎的身边见到了轩辕依婷。她略带惊诧和冷漠的目光,让她心底更加冷寒。 西门惊羽似是如传闻一般,被西门翎软禁了起来,并未出现在席上。如今没有人能帮她,她所要面对的所有人没有一个希望她安然活着。 “你来这里做什么?老夫不欢迎你,请你离开。”西门翎毫不留情地下逐客之令,目光中满是不屑的神神。 南宫鹰坐在西门翎的右下首,也跟着附和耻笑道:“西门兄,何必跟她客气?她以为自己真是皇后了,就敢拿着鸡毛当令箭,真是可笑。” 西门翎又道:“妖女,你迷惑皇上,妄想把持朝政,老夫不会让你得逞。” “她还敢勾引丞相,与她同谋篡位,简直人神共愤。” “……” 其他大臣们也跟着附和两人,一句句不堪入耳的话语传入北宫青的耳中,如一颗颗石子坠入她的心湖,水花迭起。她在衣袖底下紧握双拳,她在心底暗暗告诉自己,一定要忍耐、忍耐,再忍耐。 待声讨的声音逐渐落下,她轻笑着扫过众人,启声道:“你们说完了吗?说完了,就轮到我说了。” 周边的声音顿时息停了下来,只剩下她清脆悦耳的声音:“诸位大人,我想请问一下,你们为何为官?” 离她最近的一名官员起身,昂首回道:“自然是为了上报君王,下安黎民。” 北宫青双掌击响,大声说道:“很好,好一句上报君王,下安黎民。” “君王在哪里?你们的君王如今正昏睡在华清宫中,生死不明。” “黎民在哪里?西边的百姓正饱受饥荒,嗷嗷待哺,等待着朝廷的赈济;南边的百姓正面临南翼国的军队骚扰,军情不明,日夜提心吊胆地等待着朝廷的态度;东边的百姓不时有人口失踪,真相未明;还有北边的百姓正逐渐受北沧国奢靡之风的侵害,日渐腐朽,多少人正面临着家破人亡的惨境?” “而你们呢?你们又在做些什么?罢朝、不理政务,甚至还拘禁了当朝的丞相。” 她一边慷慨激昂地陈述,一边一步步走过每个桌子,她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高傲而无所畏惧。反倒是那些被她扫视到的大人们有些目光闪烁,不敢与她对视。 她最后走到西门翎、轩辕依婷这一桌,停下了脚步,将玉玺拿在手中,扬高声调道:“你们不就是不服我手握玉玺么?你们可知为何皇上要将玉玺交给我来掌管?” 她一步步走过西门翎、南宫鹰和尉迟达的身边,注视着他们,朗朗说道:“他可以交给西门将军、南宫将军,或者尉迟将军,可是你们敢接吗?你们一个个手握重兵,大权在握,谁有玉玺在手,谁便有可能拥兵自重,自立为王。即使你们心里不想,可别人会信么?” 她最后又返了回来,停在了西门翎的身边,质问道:“西门将军,我若现在将玉玺交于你手,你敢接么?” 西门翎面上微窘,即使他真的想接,也无法抵挡他人的流言蜚语和猜测怀疑,可他就是不愿让她得逞,将矛头指向了轩辕依婷,道:“哼!依婷公主乃是皇上的胞妹,她来执掌玉玺,名正言顺。” 北宫青牵唇一笑,绕身到轩辕依婷的身边站定,将玉玺按在她跟前,直视着她的眼睛质问道:“那我敢问公主,西边的百姓正等着朝廷的赈济,三日内若不能及时将赈灾粮送到,百姓要么饿死、要么举旗造反,你当如何?南翼军队屡在边境骚扰,你主战主和?战,则谁为先锋,谁为主将?和,则如何谈判,派何人谈判?东边的百姓人口神秘失踪,你从何处查起,派何人查询?北边的百姓奢靡成风,你如何抵制,如何解决问题根源?” 轩辕依婷在她目不转睛的注视下,偏转了头,回避她的目光道:“这些事自然由大臣们来处理,本宫只需听取他们的建议即可。” 北宫青重新拾起那玉玺,回身问众人道:“那么我请问各位大臣,南翼**队蠢蠢欲动,你们究竟主战主和?” “自然是与他们开战,别以为我们西澜国是吃素的,好欺负。老夫带上十万人马,掩杀过去就是。”西门翎第一个开口主战,语气十分得豪迈。 北宫青早料到他会如此说,询问其他人道:“那其他大臣呢?” 武将们见老将军开口,也纷纷响应。唯有文臣们保持着沉默,欲言又止。 终于,还是有一人起身说道:“如今西边的灾情严重,若是开战,恐怕军费无法维系。” “是啊,今年的灾情特别严重,朝廷还养着几十万的军队,军费耗资庞大。倘若一旦开战,国库空虚,后果不堪设想。” “……” 第十五章 当众下跪 北宫青满意地看着文臣们陈述着朝廷目前的困境,她很欣慰西澜国的确是人才济济,文臣武将,各有所长。!她再次走向轩辕依婷,将玉玺摆到了她跟前,她要让她明白和重视这枚玉玺代表的意义,同时也是想在心理上震慑威逼她。 “公主殿下,如今大臣们都给了各自的意见,其中有主战的,也有主和的。倘若你是掌玺之人,你如何抉择?是战,还是和?还有如何在三日内解决赈灾粮的问题?” 面对她的咄咄逼人,轩辕依婷不禁有些慌乱,犹豫了许久,颤声问道:“……那你当如何抉择?” 北宫青挺直了脊背,放声说道:“南翼国屡派军队骚扰边境,但每次规模不超过千人,按例还称不上战争的范畴。他们的目的,无非是试探西澜国的虚实,不足为惧,但我们也不能任由他们随意挑衅欺凌。我会派三千兵马镇守在边镇,再派两千兵马,化整为零,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分别分散到南翼国的各个边镇进行小规模的骚扰,让南翼国摸不清我们西澜国的态度。” 她的目光充满着睿智和自信,霎时间恍了所有人的眼,轩辕依婷也不例外。四周的议论声纷起,大部分的人都赞赏地点头,他们未料到一个女子竟有如此见识,就连西门翎也不自觉地点了点头。 轩辕依婷重新审视她,郑重地问道:“那赈灾粮呢?就算要从浔阳运粮至受灾区,少说也要五日,三日内如何能做到?” 北宫青自信地回道:“打开国库的粮仓,让它流入到市场中去,压低都城附近的粮价,随后派人在受灾区附近以高价收购粮食。相信到时候,粮商们会争先恐后地自己将粮食运到受灾区。” 其实在来之前,她早就想好了主意,若不是有十足的把握,她绝不会断然来闯西门府,自取其辱。 她此策一出,所有的人都陷入沉思,思考此策的可行性。许久,其中一名大臣问道:“如此一来,岂不是乱了粮市的秩序?” 北宫青笑问道:“敢问大人,秩序重要,还是救命粮重要?” 那大臣被她这么一反问,顿时没了言语。眼见着大臣们即将被她说服,西门翎拍着桌子立起,扬声道:“即便你说的在理,可你是东旭国人。俗话说得好,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谁能知晓你会不会出卖西澜国。” “你们说得对,我是东旭国人,你们西澜国的盛衰兴亡,与我何干?” “我今日为何来此?为何白白来受你们的奚落和嘲笑?那是因为现在正躺在华清宫昏迷不醒的那个人——你们的皇上,他用自己的身躯保护了我,让我躲过那致命的一箭。他在清醒之时,将玉玺交托于我,便是对我寄予了无限的信任。我是为了他的信任,为了他的救命之恩,才想努力地为他守住这片疆土,同样,也是属于你们的疆土。你们才是西澜国的主人,才是西澜国千万黎民的主宰者。” 在众目睽睽下,她突然屈膝跪下,双手高举着玉玺,一字一句掷地有声道:“我北宫青今日给诸位大人们跪下,乞求你们为了你们的皇上、为了西澜国千万黎民,返回朝堂,重理政务。” 她这突来的举动,顿时震惊了所有人,大臣们纷纷站了起来,再看她的目光有些复杂之色,但没有一个人是用轻蔑的眼神看她。 北宫青不是不知道众人的反应,可胸口还是像堵了块石头般沉重。今日在这么多人面前,她屈膝而跪,这在从前是打死她也不愿做的,可如今却不同,她是为了还轩辕皓天的恩情,不得不为。 人活一辈子不可能永远顺心如意,没有磨难的人生,便算不得真正的人生。她只当自己是正在经历磨练,磨练越多,她便能成长得越快。 西门翎实在看不下去,摆手道:“散宴!”其实他内心里还是触动了,像她这样一个高傲的女子,却肯为了皇上、为了千万黎民而向众人下跪,无论她本质如何,她的初衷却是值得欣赏的。 “散了,都散了吧。” 大臣们也纷纷从震惊中惊醒,三三两两地离席而去,临行前还不忘再看一眼那倔强女子的背影。 轩辕依婷起身盈步走到北宫青跟前,伸出素手递向她,柔声说道:“皇嫂,起来吧。” 听到她肯定的称呼,北宫青含着热泪抬眼望向她,她心中的委屈随着她眼眶中的热泪一起夺眶而出。借着轩辕依婷的手,她站了起来,用衣袖拭去泪水,不想让他们看到她脆弱的一面。她紧抿着双唇,努力忍住泪水,许久,哽咽地说道:“我先告辞了。” “娘!” 她一转身就看到端木泽红着眼圈站在门边,他显然已来了有一会儿,见到自己的娘亲对着众人下跪,他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恨自己没有能力保护好娘亲,恨自己还不够强大,他现在迫切地希望自己早日长大**,他发誓永远也不会再让娘亲对任何人下跪。 第十六章 归还玉玺 北宫青心弦猛地一震,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会让儿子看到自己最为不堪的一面,好不容易忍住的泪水再次落了下来。。她吸了吸鼻子,使劲地擦去脸上的泪水,强颜欢笑道:“傻孩子,哭什么?你不是常说,大丈夫能屈能伸吗?” 虽是劝着儿子,可她自己的泪水还是不由自主地往下掉。她簇拥着儿子,迈步走向门外,她一刻也不要再停留在此地,此地将是她耻辱记忆的永存之处。 轩辕依婷深望着母子俩离去的身影,泪水也顺着眼角落了下来。她忽然间明白了为何皇兄会被她吸引,为了她耗尽人力财力搜罗天下罕见的花种,为了她甚至不顾惜自己的性命。 “西门兄、南宫兄,我们这次可能真的看错人了。”尉迟达从一开始就抱着持中的态度,在亲眼目睹了她如何用智慧震慑群臣,又不惜抛弃尊严下跪,只为了说服群臣重返朝堂后,他心中的赞赏和震惊难以言喻。 南宫鹰也是跟他同样的感觉,叹息道:“或许,只有她才适合凤仪天下。” 西门翎心中虽感触,但嘴里还是不服道:“那老夫的宝贝女儿怎么办?” 尉迟达劝慰道:“皇上未见得对阿雪有心,她嫁入深宫,未必是福。西门兄,可曾记得我们年轻时立下的志愿?” 西门翎抬头望向远方,思绪悠远,感叹道:“自然记得。辅佐皇上统一四国,是你我先辈们毕生的志愿,也是你我努力奋斗的目标。” 在回宫的路上,马车内,母子俩对坐着各有所思。 过了今晚,希望明日大臣们能够按时地早朝,那么她对轩辕皓天也就有所交待了。 娘,从今以后,我会让自己变得强大起来,再不让任何人欺负你。 端木泽含着泪花,望着娘亲。今晚他其实是跟着娘亲而来,他一直躲在暗处观察着里面的动静。当他看到娘亲在众人的虎视眈眈下,昂首挺立,不卑不亢,侃侃而谈,一步步地压下众人的气焰,他心中的自豪感油然而生。而当他看到娘亲跪倒在众人跟前,他心中酸涩,想冲上前去扶起她,可到了门边,他还是停了下来。他知道娘亲此举定有深意,他不阻止,可他心如刀割。 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这是娘亲一直教导他的。 他明白娘亲是为了报恩才当众下跪,他并不觉得羞耻,反而感到自豪。 他知道自己此时应该悄悄地离开,不让娘亲知道自己曾来过,曾见到她不堪的一面,可是他还是舍不得离开。他要留下来安慰娘亲,娘亲终究是脆弱的,需要他的关怀。 北宫青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对上儿子含泪的目光,心中触动,母子连心,她能感受到儿子此时的心境。她也跟着心中酸涩,落下泪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娘没事。”她伸手拭去他脸上的泪水,指尖在他面颊上轻轻地划过,那酷似端木俊的面容下,却藏着一颗与她同样敏感和感性的心。她突然间感觉自己拥有了全世界,而她的儿子便是她的世界,从今而后,她要为她的儿子而活。 “娘也不哭,以后孩儿再也不会让娘流泪了。”他坚定的目光中闪烁着晶莹的泪花,映照出北宫青泪眼朦胧的脸,她深信他一定能做到,因为他身上流淌的是自己的血脉。 回到华清宫,轩辕皓天仍在昏迷中,依然没有醒来。据太医所说,他一方面是因为失血过多,另一方面却是下意识地不愿醒来,或许他真的是太累了,想趁机多休息一下。 寝宫内烛火摇曳,诺大的宫殿却冷冷清清,北宫青坐在床榻旁,用热的巾帕替他擦拭着脸。沉睡中的他,没有了往日的神采,也见不到他目光中偶尔闪过的狐光,却是多了几分恬静之美。 她还记得初见他时的情景,他突如其来撞入她的眼帘,让她眼前一亮。虽然没有心动的感觉,但她不得不承认,自己被他吸引了。可谁能知道在他风雅俊美的面具下,却藏着那么玲珑多诡的心思,将她耍得团团转。 想起他之前捉弄她,要她堆雪人的情景,她忍不住失笑出声。轩辕皓天的睫毛也在此时动了一下,接着悠悠地醒来。 “你终于醒了?”北宫青十分欣喜,激动、苦涩的心情顿时泉涌而上。 轩辕皓天眯合着眼睛,问道:“朕睡了多久?” “都五天五夜了,你若再不醒来……”她停了下来,没有继续说下去,不想让他担忧。 轩辕皓天见她欲言又止,不禁追问道:“如何?” 北宫青摇摇头,将玉玺放回他的手上,笑言道:“没事,玉玺还给你,我如今终于可以功成身退,完璧归赵了。” 轩辕皓天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玉玺,嘴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问道:“朝中没发生什么事吧?” 北宫青深信明日朝臣们一定会如期早朝,就让今日这页悄无声息地翻过去,她知道大臣们定然也不会主动将此事说破。 “放心,一切如常。我也累了,先回去休息,明天再来看你。” 第十七章 威慑朝堂 目送着她直至离开,轩辕皓天从龙榻上坐了起来,再次低头凝望手中的玉玺,他的心一阵酸痛。、其实在昏迷的第二日,他便已经醒来,他感觉自己身体的状况很不好,便质问御医他的真实病况。 知道自己的时日不多,他开始反思西澜国的未来,他故意假装昏睡,一来想试试大臣们的心思和反应,二来想试试她的心。她手握西澜国的玉玺,若是心存歪念,便会趁机窃取他的江山,或许还会将江山献给她儿子的父亲端木俊,他心中不是没有此顾虑的。 可是事实证明,他枉做了小人。 “莫问,她刚才去了哪里?”他往内殿方向问了声。 内殿的黑影处走出一人,正是消失了数日的莫问。这些日子以来,轩辕皓天命他隐在暗处观察大臣们和四大世家的动静,当然也包括她的。 “她去了西门翎家中,企图说服大臣们返回朝堂,她还……”莫问没再继续说下去,在西门府时,他就隐匿在端木泽藏身处的不远处。他亲眼目睹了一切,心中的震动至今未散。 轩辕皓天眉眼跳动,追问道:“还怎样?” 莫问继续说道:“她还当场给大臣们下跪……” “什么?!她竟然……”轩辕皓天握紧双拳,眉眼皱到了一处,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她会如此重诺。他弥留前的一句嘱托,她竟将它深摆在心底,是他太过小人之心,竟还怀疑她会趁机窃国出卖他。 莫问也深有感触地摇头叹道:“她是个重情重义之人,你不该如此试探她。” 金銮殿上,轩辕皓天端坐于龙座上,底下群臣山呼万岁。今日所有的大臣都回到了朝堂上,他们也很意外,皇上今日竟然醒了过来,前来早朝。 “诸位爱卿,听说昨夜西门老将军做寿,朕还没来得及送上贺礼。来人啊,赐西门老将军锦缎十匹,御酒五坛。” 轩辕皓天浅笑注视着西门翎,却让西门翎如受凌迟之罪,慌忙下跪道:“老臣惶恐。”其他大臣们也纷纷露出惊惶之色,皇上有意提到昨夜之事,定然是不会轻易饶过他们。 轩辕皓天故意扬高声调道:“老将军不满意?” 西门翎只觉背后冷汗淋漓,忙回道:“老臣不敢,老臣谢主隆恩。” 轩辕皓天轻笑着抬手道:“老将军先别谢礼,朕还有一事想请老将军帮忙。” 西门翎稳定了下心神,答道:“皇上吩咐便是,老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没那么严重,朕不过是想请老将军替朕念一道圣旨。”轩辕皓天朝御驾旁随侍的小德子使了个眼色,小德子将手中端捧的圣旨送到了西门翎跟前。 西门翎打开圣旨看了一眼,双手不由地抖动,震惊地抬头望向龙座上的君主。 轩辕皓天挑了挑眉,轻描淡写道:“老将军,你对圣旨有意见吗?” 西门翎当下心思百转千回,他若点头,那便是绝了女儿的入宫之路。若摇头,他之前的所作所为,还有昨夜私自聚众在府商议大事之事,皇上必定会一一纠察。皇上明显是在跟他做交易,暗示他往日的前嫌可以尽弃,只需他点头即可。 寻思了半晌,他最终还是点了头,回道:“没有意见。” 他铺展开圣旨,朗声念道:“皇上有旨……半月后,朕将迎娶东旭国三公主北宫青为皇后……见皇后如见朕,谁敢亵渎皇后的威仪,罪同谋反。钦此。” 底下的群臣们惊闻这一圣旨,皆有些目瞪口呆。想不到皇上下手如此之快,还未等他们来得及反应,就将皇后之位定下,连让他们反驳的机会都未给。 “怎么了?你们对朕的圣旨有意见?”轩辕皓天凌厉的目光扫过众人,声音也冷寒了几分,想到昨夜他们对小青子的欺辱,他心中忿忿不平。 大臣们被他的寒光射到,纷纷惊惶地下跪齐呼道:“恭贺皇上,觅得良人。” 华清殿内,北宫青正陪着轩辕皓天下棋作乐,忽然见端木泽欢快地跑了进来,穿插到两人中间。 “父皇,我来看你了。” 轩辕皓天轻笑着抚了下他的头,他一声声的父皇叫得他十分窝心,开口问道:“朕让人设计的汉王府图纸,你喜欢吗?” 端木泽摇摇头,回道:“不喜欢,中看不中用。” 他又从身上取出一份图纸,在棋盘上摊开,语气轻快地说道:“这是我自己设计的图纸,就按这个建。” 轩辕皓天看着图纸上栩栩如生的建筑图,赞赏之色溢于言表,问道:“这真是你自己画的?” “当然啦。”端木泽得意地扬眉,他作画的功夫得自大才子三师傅的真传,又有娘亲传授三视图的要领,作品自然不会差。 “我看看。”北宫青笑睨了他一眼,转过图纸,仔细研究了下,指着图中几处标示奇特的地方,问道,“这些是什么?” 端木泽一一答道:“这是我的练功房、机关房,还有武器陈列室。” “那这又是什么?”她指了处方框内画有蛇影的地方询问,怎么看怎么怪异。 端木泽倾身望了眼,笑道:“那是我的百兽园。” 北宫青忍不住抚额,他这设计的图纸,又是机关房,又是百兽园,这还是人住的地方吗? “儿子,你这么多乱七八糟的房间,那你让娘住哪儿?” 端木泽眨眨眼道:“我没预算娘你的啊。” 北宫青一时气堵,点着他的脑袋,责骂道:“你个不孝子!” 轩辕皓天见状,大笑道:“你娘当然是跟朕住在一起。” 第十八章 私闯府第 北宫青轻瞪向他,虽说已默认了婚事,但她心里还是没有做好准备,总觉得一切来得太快。,轩辕皓天握上她的手,含笑相望,即使只有五年的时间又如何,有美人相伴,一切都值得。 “那我先出去玩了,你们慢聊。”端木泽眨眨眼,自动自觉地退了出去。 北宫青目送着他一蹦一跳地离开,他有时会成熟得像个大人,可终归还是个孩子,她在后面嘱咐道:“别到处乱跑。” “知道了。”端木泽随口回了声,头也不回地走出门去。 北宫青突然觉得看着儿子一天天长大,其实也是件非常美妙之事,为何她当初会狠心舍弃他呢? 回过头来,对上轩辕皓天带笑的眼眸,她轻斥道:“以后别老这么宠着他,他会无法无天的。” “那我们以后一起慢慢教儿子。”轩辕皓天抬起她的手,在她手背上轻柔地印上一吻。 北宫青目视着他温柔的举动,心中有些不安,开口说道:“皓天,有件事,我必须和你说清楚。其实泽儿他……” “你是想说,泽儿是端木俊的孩子?”轩辕皓天牵唇笑开,他很欣慰她肯亲口告诉他真相。 “你知道?”北宫青对此十分惊诧,她不明白为何他明知泽儿的身世,还如此一心一意地待他,他们理该是对手才是。 轩辕皓天望着她的眼睛,认真说道:“我不在乎,我会将他视作自己的亲生儿子一般对待。” 北宫青心中微颤,低语道:“你……让我无话可说。” 西门府,一个灵巧的身影在府里穿梭。昨夜已来过一趟,端木泽对府里的地形已然熟悉,他知道西门惊羽极可能还被软禁着,他想来见见他,好歹也是他亲自认的师傅。 “太傅、太傅!” 拐了个墙角,突然撞上一堵人墙,他刚一抬头,就听到头上的人责骂道:“哪来的野小子,这么没规矩?” 端木泽见来人与西门翎有几分相似,好奇地问道:“你又是谁?我找西门太傅,碍着你什么事了?” 西门惊鸿歪头看着眼前这个乱冲乱撞的小孩子,嗤笑道:“嘿,这里可是我家,你乱闯乱走,倒还有理了?” 端木泽恍然大悟地点头道:“哦,你就是西门太傅的弟弟、那个有勇无谋的莽将军西门惊鸿吧?” 听他如此描述自己,西门惊鸿气得揪起他的衣领,咬牙威胁道:“你想找死吗?” “我当然不想啦。我只是想提醒你,在你对我无礼之前,是不是先搞清楚我的身份?”端木泽从腰上摘下一块金牌下来,拎在手里悠哉悠哉地晃荡,丝毫不怕对方的威胁。 西门惊鸿看清了金牌上的字眼,立刻松了手,可神情仍是十分不悦,问道:“你就是皇上新收的义子,钦封的汉王?你要见我大哥,就不会让人通禀一声?” 端木泽得意地收起金牌,说道:“是父皇说的,有了这块令牌,我想去哪里都行。难道你们这里比皇宫的戒备还森严?” “那你自己找吧,恕不奉陪。”西门惊鸿将他丢下,自己独自一人迈步离去。 “来人,备马去南宫府。” 端木泽感觉他很合自己的口味,硬是想赖上他,紧追着他,说道:“你要去南宫府?我也去。” 西门惊鸿斜睨了他一眼,问道:“你去做什么?” “我去找飞雨叔。”端木泽背着小手,擦着他的身边而过,率先往前走去。 南宫府,花亭中,南宫飞雨和南宫瑶两兄妹正喝茶小憩。 “哥,爹让你留在皓天哥哥身边办事,你为什么不答应?” “我已经厌倦了朝廷的纷争,倒不如涉足江湖来得逍遥自在。” “可爹是不会答应的,你十年前去拜师学艺,爹就已经很生气了,这次肯定不会再放你出去。” “再说吧,我想先在家中休息一阵。” 南宫飞雨有些无奈,他理解父亲的心思,自从西门世家的两个儿子入仕后,西门世家的势力便冠绝四大家族。而南宫世家的势力已大不如从前,因而父亲才迫切地想让他回到皇上身边谋得一官半职,为南宫世家光耀门楣,可父亲哪里懂得他的心思,他不愿与人勾心斗角,只想快意江湖,活得畅快。 当西门惊鸿和端木泽两人来到南宫府时,兄妹俩还在闲聊中,端木泽欢步跑了过来,叫道:“飞雨叔。” 南宫飞雨见他来,满脸的阴霾顿时一扫而空,在灵剑谷的朝夕相处,他早已将端木泽视作自己的亲人一般,有着独特的感情。多日未见到他,且在宫外听说了关于他们母子在宫内的一些状况后,他心里很是为他们担忧。他关切地询问道:“泽儿,你在宫中还住得习惯吗?” “还不就是那样罗。”端木泽努努嘴,他并不觉得皇宫里的生活舒适,可又有几分新鲜感,说不出是好是坏。 南宫瑶好奇地打量着他,还从未见过如此俊俏的小男孩,一下子就被他吸引了目光,问道:“哥,这就是三公主的孩子吗?” 第十九章 从中作梗 南宫飞雨点头,对端木泽说道:“泽儿,这是我妹妹南宫瑶,快叫人。!” 端木泽冲她甜甜地一笑,转眼见西门惊鸿正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南宫瑶脸上瞧,他眼珠子一转,簇拥到南宫瑶身边,卖乖地叫道:“瑶瑶姐,你长得可真漂亮。” “你也很漂亮。”南宫瑶巧然嫣笑,握上他的小手,感觉跟他很是投缘。 西门惊鸿不悦地瞪视着他们相牵的手,训斥道:“臭小子,你应该叫姨才对。” 端木泽挑衅地撇了他一眼,道:“瑶瑶姐这么年轻漂亮,你让我叫她姨,难道是觉得她很老了吗?” 西门惊鸿双目一瞪,斥道:“别胡说,我才没这个意思。” 端木泽心底暗笑,愈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原来眼前的这名女子才是他的死**。他歪头盯视着南宫瑶的脸,神态认真地说道:“瑶瑶姐,你脸上脏了。” “在哪里?”南宫瑶不自觉地抚上自己的脸,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端木泽冲她勾勾手,说道:“你弯下身,我帮你擦。” 南宫瑶不疑有它,果然照着他的话弯下了身。端木泽趁其不备,快速在她脸上轻啐了一口,末了,还神情十分认真地点头道:“嗯,我把它吃掉了,没有了。” 这边南宫瑶还没反应过来,那头西门惊鸿已气得火冒三丈,也不顾南宫瑶兄妹在场,一个箭步上前,将端木泽整个人拎了起来,喝道:“臭小子,你敢占她便宜?” 端木泽既不躲,也不还手,只是无辜地眨眨眼道:“没有啊,我只是想帮瑶瑶姐擦脏东西而已。” 南宫瑶上前阻止道:“西门惊鸿,他还是个孩子,你干嘛凶他?” 西门惊鸿顿时有苦难言,只能狠瞪着端木泽发泄。端木泽调皮地冲他眨眨眼,回头朝南宫瑶哭诉道:“瑶瑶姐,他好凶,我怕怕。” 南宫瑶用力将西门惊鸿的手臂扯下,把端木泽护到了身后,安慰道:“别怕,瑶瑶姐护着你。” 西门惊鸿愈加火大,这小子摆明了是要跟他作对。想他这十年来好不容易和南宫瑶感情增进了些,本在七年前便可迎娶她,谁料南宫夫人突然病逝,南宫瑶为了替母亲守孝,婚事就暂时搁下。之后南宫世家和西门世家因着各家势力的变迁,两家表面上相安无事,可暗地里时有摩擦,于是这婚事一拖就是七年。他心里甚是焦急,可也没有其他法子,如今这小子还从中捣乱,他越想越气。 南宫飞雨见气氛闹僵,忙说合道:“好了,好了,别闹了。惊鸿今日来,有什么事吗?” 西门惊鸿收了怒气,回道:“我是来找瑶瑶一起出去逛街的。” “逛街吗?我也要去。”端木泽是打定主意要赖上他,哪里肯罢休,非要跟他们一道去。 他拉着南宫瑶的衣袖,撒娇道:“瑶瑶姐,我来浔阳城后,还没到处逛过呢。” 南宫瑶顿时露出怜惜之色,安慰道:“那姐姐带你去逛街。” “嗯。”端木泽乖巧地点头,暗中朝闷闷不乐的西门惊鸿扮了个鬼脸,直气得西门惊鸿脸色发青。 繁华的浔阳大街上,端木泽和西门惊鸿两人一路上用眼神暗斗着,彼此不相让,而南宫瑶则被满街的热闹景象所吸引,毫无察觉。 来到一家折扇铺前,南宫瑶偷瞄了一眼西门惊鸿,想为他挑一把折扇。这些年来他时常陪伴在她身边,他的情意她并非不知,只是她深谙婚姻之事、媒妁之言,须由父母来定,所以从来不敢愈距。 正挑选间,身边突然出现一人。随着来人的接近,一股脂粉的香味也跟着浓郁,来人凑近她说道:“这不是南宫小姐吗?多日不见,别来无恙。” 南宫瑶抬头一看,却是当朝皇叔暮阳王之子——小郡王轩辕茗,她与轩辕茗有过几面之缘,但印象不深,只是略微欠了欠身,见礼道:“见过小郡王。” 轩辕茗目光灼热地打望着她,对她已垂涎多时,只是一直没机会接近。今日难得撞上,他哪里肯放过这个好机会,借着机会摸了下她滑腻的手背,说道:“相请不如偶遇,不知南宫小姐赏不赏脸,一起去喝杯茶水?” 南宫瑶不自觉地缩回了手,内心里有些抗拒他,推却道:“还是不了,我们还要去别处逛逛。” 西门惊鸿早已在一边看得不顺眼,但碍于他郡王的身份,不敢动他,只是脚下稍移,挡在了他和南宫瑶之间。 “瑶瑶不想去,小郡王还是不要勉强了。” 轩辕茗不悦地眯眼瞪向他,带着警告的神色挑了挑眉,侧身朝他身后的南宫瑶说道:“唉,逛街什么时候都可以,可巧遇这事可不是常有的,小姐就别再推辞了。” 南宫瑶也感觉到了双方的紧张气氛,为免他们起冲突,她还是点头答应了。 在轩辕茗极度热情的相邀下,端木泽和西门惊鸿落在了轩辕茗和南宫瑶的后头,端木泽轻笑着调侃西门惊鸿道:“这你也能忍?” 西门惊鸿白了他一眼,闷闷地说道:“他是当今皇叔的儿子,谁敢动他?” 端木泽扬眉道:“我还是父皇的义子呢,看我的吧。” 圆桌上,轩辕茗这边殷勤地给南宫瑶倒茶,嘘寒问暖,那边端木泽稀里哗啦大声地喝着茶水,粗鄙的举动和声响,引得其他桌的客人都朝他们看过来。 轩辕茗的脸色顿时黑了一片,但碍于南宫瑶在场,不敢发作。西门惊鸿则在一旁看好戏,不动声色。 端木泽夸张地喝完杯中的茶水,用袖子抹了抹嘴,嘴甜地说道:“瑶瑶姐,郡王哥哥人真好,还请我们喝茶呢。” 轩辕茗听得此话,面色顿时好了些,说道:“这是谁家的孩子?挺讨人喜欢的。” “他是……” 南宫瑶刚要说,便被端木泽及时打断,他可不想让对方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那样就不好玩了。 “我是从山里来的,第一次来到浔阳,这里好大好美,看得我都眼花缭乱了。” 轩辕茗心中冷笑,原来是个山里来的野孩子,难怪这么粗鄙、不懂规矩,嘴里却哄道:“第一次来城里?没关系,哥哥请你吃醉仙楼里最出名的菜。” 端木泽开心地点头道:“谢谢哥哥,你太好了。” 第二十章 击皿取乐 轩辕茗招来酒楼的小二,道:“把你们酒楼里的招牌菜统统拿上来,本郡王要好好宴请南宫小姐。,” “郡王哥哥,那我呢?”端木泽冲他眨眨眼,一脸天真无邪。 轩辕茗豪气地摆手道:“你想吃什么,随便点。” 端木泽进一步确认道:“真的可以随便点吗?” “当然。”轩辕茗只想在南宫瑶面前留个好印象,也就愈加豪爽大方。 端木泽故作苦思冥想了一番,说道:“那我要一盘金涛拍岸,一盘银河九天,还有一盘翡翠白菜,暂时就这三样吧。” 小二听了顿时傻了眼,说道:“客官,您点的三样菜,小的从未听闻。” 端木泽为难地摇头道:“那也难怪,这些都是我们山间的小菜,你们都城里的人未必看得上眼。要不然这样吧,我教你们怎么做,你们学着做就是了。” 小二知道郡王的身份,不敢怠慢,忙应道:“客官请讲。” 端木泽于是娓娓道来:“这第一盘菜,金涛拍岸,最关键之处便是这金涛,须以纯金磨成的细沙铺设成层层叠叠的浪涛,一浪接一浪,绝不能乱了次序,否则就破坏了美感。” 不顾在场所有人诧异的目光,他继续绘声绘色地说道:“这第二盘菜,银河九天,最首要处自然是这银河,须以纯银融成银水,在其未凝结之时,绘画出银河的形状。注意了,这银河可是浩瀚无际,无边无垠的,你们若是做成了断河,那小爷我可不吃。” 轩辕茗也听出他是特意在找茬,冷声道:“你不会想说这第三盘菜,翡翠白菜,就是用翡翠雕刻成白菜的形状再上菜吧?你小子的口味未免也太刁了些。” 端木泽欣喜地夸赞道:“郡王哥哥,你真聪明,果然一点即通。” 轩辕茗脸色很是难看,从身上掏了几锭金子和银子出来放在桌面上,说道:“这些金银应该够了吧?按他说的去做。” “这……”小二很是为难,就是他也听出来这小孩子分明是有意刁难,并非真的想吃。 轩辕茗面色一沉,威胁道:“你们要是做不出来,本郡王就拆了你们的酒楼。” 小二吓得忙退开,应声道:“是,是,小的这就去。” 趁着上菜的间隙,轩辕茗突然提议道:“南宫小姐,今日如此有雅兴,不如让在下为小姐抚琴一曲如何?” 也不等南宫瑶回应,他便命令随从道:“来人,备琴。” 轩辕茗的随从不知从哪里弄来一把九弦琴,轩辕茗坐于九弦琴前,熟练地拨弦而曲。这轩辕茗虽是纨绔子弟,在琴艺方面还是有些造诣的,整个酒楼都静了下来,只回荡着他的琴声。 这边西门惊鸿紧握着茶杯,几乎就要将手中的瓷杯捏碎。他知晓南宫瑶喜欢乐律和歌舞,可偏偏这是他所欠缺的,他自幼沉迷武学,根本不爱抚琴弄箫。而这轩辕茗恰恰投其所好,从现在南宫瑶认真听曲的神情就能看出他得逞了。 端木泽使劲掰开他的手,将茶杯从他手里夺了下来,说道:“看我的。” 他将桌上的几个茶杯一一倒扣着置于桌上,又从邻桌取了几个盘子按秩序排列。在谷中时,三师傅最爱研究音律,曾教诲过他天下间最美妙的音乐其实是自然之声。 他一手拿一根筷子,击皿取乐,叮咚清脆的声音有节奏地响起,逐渐穿**琴声中,却又与琴声的音律背道而驰。慢慢地,大家的注意力都被他吸引了过来,而那边的琴声也跟着弹错了一个音。 轩辕茗止了琴音,负气地将琴一摔,琴落弦断。他是通晓音律的,他听得出来那击皿的音律远胜过自己几筹,再弹下去也只不过是自取其辱。他没料到自己竟会输给一个小童,心有不甘。 “泽儿,你真棒!”南宫瑶欢欣鼓舞,她还是第一次见人如此击皿取乐。 端木泽仰着小脸邀功道:“瑶瑶姐,那你是不是该奖励我一下呢?” “哼!”轩辕茗朝他们方向冷哼一声,扬长而去。 目送着轩辕茗离开后,端木泽和西门惊鸿两人默契地交换了个眼色,有了共同的敌人,反倒是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端木泽起身说道:“好罗,讨厌的人走了,我也该走了。” 南宫瑶有些不放心地问道:“你去哪里?” “我要去视察一下我的汉王府的建造进度,就不打扰你们了。”他暗中朝西门惊鸿眨了眨眼,俏皮地说道,“惊鸿哥哥,你可欠我一个人情,我会铭记于心的。” “臭小子!”西门惊鸿横了他一眼,内心已对他有所改观。 第二十一章 明君之论 “这张床做得这么高,你想摔死小爷我吗?” “还有这扇窗,开得太小了。,” “重做、都重做……” 汉王府的建筑工地上,端木泽小小的个子穿梭于工匠间,煞有介事地指指点点,稚嫩的童音和可爱的形容,让工匠们怎么也无法对他生怨。凡他所说的,他们都乐意听从改正。 在汉王府屋顶的一角,一名白衣男子右手持箫,迎风而立。他有趣地打量着底下不断摇头抱怨的小人儿,唇角微微扬起。这是她的孩子,和她一般灵动可爱。 他横箫置于唇下,随着他的运气,一阵悠扬的箫声徐徐响起。 他的箫声很快吸引了底下的人,一齐抬头往屋顶方向张望。端木泽好奇地望着屋顶那人,他一身纯白的衣衫,丰神俊朗,于临风处昂首而立,衣袂翩跹,神采奕奕。他的目光被全然地吸引,油然而生一种仰望之念。他究竟是何人? 端木泽脚下轻点,踏风飞上屋顶,立于吹箫人身前。 他仰着头,好奇地问道:“你是谁?” 李澈停止了箫声,玉箫在手中轻转,负手于背后,微笑道:“我是你娘的朋友。” 端木泽眼珠子轻转,撅嘴问道:“那你叫什么名字?” 李澈轻笑不语,他已听闻轩辕皓天即将迎娶她为皇后的消息,他心中挣扎过、犹豫过。他想去见她,可他又害怕自己的嗜睡症会愈来愈严重,就连他的师傅也无法治愈,他不知道自己哪天就会一睡不醒。他不想让她经历再一次的生死别离,或许轩辕皓天能给她真正的幸福,而他会默默地守在暗处,帮她完成她的心愿。 “告诉你娘,最近出门小心,南翼有故人到来。” 他交待了一句,便要转身离去。端木泽拉住了他的衣袖,道:“你别走!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呢。” 李澈浅笑着反问道:“那你叫什么?” 端木泽扬了扬眉,昂首回道:“我叫端木泽,泽被苍生的泽。” “我单名一个澈,清澈如水的澈。”李澈注视着他,仿佛透过他灵动的眼睛看到她母亲的身影,他们同样有着一双睿智而明亮的眼睛,他不由地有些迷失。 “你快回去吧,去通知你娘。”他不愿再停留,害怕自己会反悔,会舍不得放下她。 端木泽先他一步拦在了他跟前,不让他离去,心中莫名地对眼前之人极有好感。 “我娘有我父皇保护,她不会有事的。” 李澈眼神一黯,听到他如此亲昵的称呼,心中有些酸涩,道:“父皇?你很喜欢他?” 端木泽努嘴道:“你说我父皇吗?嗯……他是个明君,他能给我娘幸福,这就足够了。”轩辕皓天给了他父亲般的感情,所以他很珍惜,内心里也对轩辕皓天存着一份特殊的感情。但他想到更多的还是娘亲,只要娘亲幸福,他便满足。 他的话无疑拨动了李澈的心弦,他心中何曾不是这样的愿望? 李澈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孩子,他并非如方才所见那般调皮任性,问道:“那你认为何为明君?” 端木泽想了想,回道:“为明君者,当勤政爱民。在朝,当网罗人才,集思广益;在野,当视民如子,体恤百姓,始终谨记百姓为国之根本的道理。” 李澈赞许地点头,他想不到一个十岁的孩子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问道:“这些是谁教你的?” “是娘教的,她说为君者离不开百姓的支持和拥戴。只有得到百姓的支持和拥戴,江山才能稳固,才能成就一代君主的伟业。”端木泽高昂着头,甚为自豪,他一直以娘亲的话作为他努力的目标,他相信自己能够做到。 “那你方才故意为难工匠们,岂不是与明君之道背道而驰?”李澈故意责难,心中忽然升起一个念头,或许,他可以将南翼国的未来交到这个孩子手里。 “嗯……”端木泽面上微窘,顿时无言以对。 “成大业者,当从小事做起,做好每一件小事,让人对你心悦诚服。将来当你面临大是大非之时,这些曾经诚服于你之人,定会成为你最大的助力。一叶而知秋,一个人的秉性从他对待身边的小事便可窥一二,你如今的心境,就如你方才表现一般,幼稚、任性。”李澈言语直接,不留任何情面,他要让他学会直面自己的缺点和不足。 端木泽鼓着腮帮,有些怒气,从小大到还没有人如此批判过他,他心中不服气,可又无法辩驳。他咬了咬唇,反驳道:“我会向你证明,我不幼稚,也不任性。” 在李澈的注视下,他一跃跳下了屋顶,径直走至方才那几名工匠跟前。他朝其中一人颔首鞠了一躬,说道:“大叔,对不起。其实你做的床很好,只是我年纪小,不方便上下,麻烦你将它的高度重新调整一下。” “使不得,小王爷,你折煞老夫了。”那名工匠顿时有些手足无措,哪里受过如此礼遇。 端木泽又面向另一名年老者,鞠躬道:“老伯,我喜欢看窗外的风景,麻烦你将窗户开得再大些。我刚才态度不好,请你见谅。” 老工匠顿时慌了手脚,急道:“不敢、不敢!小人一定照小王爷的意思办。” 端木泽感觉周身轻快,并未如自己想象中那般艰难和难堪,他忽然明白那晚娘亲在众目睽睽下下跪其实并不耻辱,而是用这种方式收买了人心。有失才有得,有时候为了成功,不得不舍弃一些东西,他突然之间顿悟。 “怎么样?”他重新回到李澈跟前,仰头迎向他,带着些邀功的意味。 “能否让人心悦诚服,不是说出来的,而是要用心体会。”李澈指着自己的心口,用心指点他,端木泽的举动的确让他有些震动。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他用他的实际行动向他证明了一切,可惜他还是没有真正体会到他的用意。 第二十二章 请旨赐婚 “要成为一代明君,单靠小聪明是没用的,要有大智,有长远的眼光。!” 端木泽认真地思索着他的话语,歪头问道:“那你认为我能成就一代明君吗?” 李澈轻笑道:“那就看你的志向和努力了。” 端木泽想了想,有些苦恼地说道:“可是我只是父皇的义子,没有资格继承皇位,我该如何实现自己的抱负呢?” 李澈伸手抚上他的脸,意味深长地说道:“你会实现你的抱负。” 华清殿外,暖日当空,和风微拂,而殿内熏香缭绕,药味浓重。 轩辕皓天的病情仍然有些不乐观,一日四次的汤药不断送入殿内,而轩辕皓天不愿荒废政务,坚持每日亲自批阅奏章。 北宫青这几日一直陪伴在他身边,不忍看他如此辛劳,夺下他手中的奏章。 “别看了,你现在得喝药。” 轩辕皓天轻笑着望了她一眼,她这几日寸步不离的相伴,让他感觉很温馨,说道:“还有几份就看完了。” 北宫青坚持道:“不行,身体重要。”她将药端至他跟前,硬是要亲自看着他喝下。 轩辕皓天皱了下眉头,实在不喜欢这药的味道,说道:“朕没这么虚弱吧?” 北宫青瞪了他一眼,硬拉过他的手,将药送到他手上,用命令的口吻说道:“赶快把它喝了,不许讨价还价!” 轩辕皓天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心中却似暖风轻拂,仰头一口气将药喝下。临了,还将瓷碗倒扣,任她检验,惹得北宫青抿嘴嗤笑。 “赈灾粮已经按你说的方法去办了,果然很有成效,西边的灾情已有所缓减。还有南翼那边,朕已派遣独孤谋前去部署……” 听到他的说辞,北宫青明显地一愣,原来他已知晓那晚西门府之事,心里不知是甚滋味,低语道:“你知道了?” 轩辕皓天覆上她的手,郑重地说道:“青儿,朕以后不会再让你受一点委屈。” 北宫青没有躲开他,她做了这一切换来他这句话,也算是值了。 “那东旭那边……” “你是想要北宫澄,还是整个东旭国,朕都依你。” 北宫青听明白了他话中的涵义,他已经向她承诺出兵讨伐,现在只是等待时机和战前准备了。 “谢谢你。”她很感激他的体贴和理解,有些事不需要她亲自开口,他便能替她设想周全,她都铭记于心。 “不要对朕这么疏远好吗?即使你不能对朕如对端木俊那般,但至少也能像对待李澈那般。他肯为你不顾惜性命,朕也同样可以。” “不许说死,我要你好好活着,不要再像阿澈一样离开我。”她的手按在了他的唇上,不允他继续说下去。他深情的目光和乞求的话语,让她倍感压力,她不愿再看到他出任何意外。 这时,从殿外走进一名宫人,禀报道:“启禀皇上,西门丞相前来请旨。” “宣。”轩辕皓天微敛了下眼眸,有些好奇西门惊羽的来意。 “微臣参见皇上。” 西门惊羽微欠了下身子行礼,轩辕皓天曾特许他免去三跪九叩之礼,如此礼遇在大臣中甚为少见,可见轩辕皓天对他的重视。 北宫青也在一旁观察着西门惊羽,在她印象中,他永远都是从容不迫、优雅淡然,可今日的他眉宇深锁,似有难言之隐,眼睛下方也多了些黑影,似是夜里少眠。 “爱卿为何事请旨?”以轩辕皓天对他的了解,他是绝不会无缘无故主动来请旨。 西门惊羽深锁着眉头,目光不自觉地飘向北宫青,眼神有些挣扎。他沉吟了半晌,似下决心一般,双膝跪地拜道:“臣恳请皇上下旨将依婷公主许配给微臣,臣自当悉心呵护,不让公主受半点委屈。” 轩辕皓天先是一愣,接着开怀大笑:“哈哈哈……咳咳咳……”他笑得太过用力,牵动了伤口处,不住地咳嗽。 北宫青连忙弯身拍着他的背,为他顺气。 “你小心点。” 轩辕皓天摆了摆手,说道:“朕是太高兴了,皇妹盼了十年,终于盼到你点头答应。她知道这消息,定然十分开心。” 北宫青转头望向跪在地上的西门惊羽,总觉得他心思深重,似乎并非他的本意。又联想起之前轩辕依婷的话语,她心中有些繁杂,无论如何,她也希望他们能真的幸福,开口祝福道:“恭喜丞相了。” 西门惊羽仓促地抬头,眼神有些复杂,但很快便恢复了平日里的沉静,草草地谢了恩便退了出去。 *********************************************************** 汗!昏头了,搞错了时差,改冬令时了。今天就多发一章好了。 第二十三章 患得患失 轩辕皓天不动声色地拿眼神在他们两人之间巡视,在他假装昏迷的几日里,他能清楚听到他们两人在殿外商讨朝廷政务的所有谈话。、他们之间默契的配合,让他心里很不舒服,他有听过些许关于他们之前在石城对阵时的流言,他虽不信,但也多少留了心。 如今西门惊羽主动请婚,虽看得出不是他心甘情愿,但他还是希望能促成这段婚事,一来了了皇妹的心愿,二来可以打消他对小青子的念头。 西门惊羽离去没多久,轩辕依婷也跟着过来请安,她一进殿便直接要退掉这门婚事,这让轩辕皓天十分疑惑,就连北宫青也有些诧异。 “他是在他父亲的逼迫下才不得不为,我不要强求的婚姻。” 轩辕依婷虽然很爱西门惊羽,可她却坚守着自己的骄傲,她知道西门惊羽是受了父亲的胁迫才前来请旨赐婚,但她明白他做这一切全是为了保护他心底的那个女人。她无法容忍他以这样的目的来迎娶她,她宁可一辈子孑然一身,也不愿受这样的耻辱。 轩辕皓天皱眉道:“此话怎讲?” 轩辕依婷下意识地抬头望向北宫青,她如何能告诉皇兄是因为眼前的这个女子呢?她摇摇头道:“我不能说……” 尽管如此,轩辕皓天还是看出了些端倪,叹气道:“罢了,既然你不同意,朕也不强求,你好自为之吧。” “皇妹告退。”轩辕依婷带着复杂的目光扫过北宫青的脸,徐徐退了出去。 北宫青无法忽视她别有深意的目光,心中有些堵得慌,为何明明她什么也没做,很多事却恰恰落到了她头上?她何其无辜? “皓天,不如让我去跟丞相谈谈吧。”她觉得有必要和西门惊羽开诚布公地谈一次,她不想耽误他们的美好姻缘,至少她认为他们才是合适的一对。 轩辕皓天神色微变,若有所指地说道:“朕记得,石城一战,你和他对过阵……” 他目光中的疑色如此熟悉,她有些害怕,更多的却是焦虑。她害怕他也会像端木俊那般不信任她,焦虑他们日后会在彼此的不信任中度过,她不愿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 “皓天,我既然已经答应嫁给你,请你不要对我猜疑。我和他只不过有过数面之缘,没有任何干系。” 轩辕皓天心神一震,自己何时变得如此多心?他也多少感觉到她的不悦和疏离,忙解释道:“是朕多心了,朕以后不会了。” “那我先走了。”北宫青退了出去,她不确定他是否真的信任了她,但她还是想向他证明她的诚意。 轩辕皓天在原地踌躇了许久,他不愿怀疑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可心底总有一个声音在叫嚣。在得知自己时日不多后,他逐渐变得多疑,疑心自己的臣子,疑心身边的人。他一方面担心祖宗传下来的江山会后继无人,害怕西澜国在他走后为他国吞并,另一方面,又怕北宫青不是真心地想留在他身边,害怕她随时会离自己而去。 想他轩辕皓天自诩天纵英才,聪慧过人,可如今却患得患失,对任何事都无法信任,他不得不感叹生命的脆弱。 “莫问。” 他一声轻唤后,莫问从内殿暗影处走了出来。 轩辕皓天最终还是迈不过自己的心坎,吩咐道:“替朕暗中保护她。” 莫问在里面对到他们所有的对话,自然明白他用意,拧了下眉头道:“你还是不信她?” “朕心里不安。”轩辕皓天敛眉轻叹。 在前往西门府的路途中,北宫青隐约感觉到周围有股十分熟悉的气息一直相随着。她努力用感官去感受,可察觉不到对方丝毫的动静,但她很确信她周围必定有人。 “出来!”她停下来,朝身后大喝一声。 周围寂静一片,没有任何动静,她又再次诈喊了一声。终于,从街尾的小巷里走出一人,用赞赏的语气笑言道:“果然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看清来人后,她心下有些发寒,他始终还是没能完全信服她。她牵唇一笑,说道:“不是三日,是十年。知道我为何会发现你?” “为何?”莫问也有些好奇,他自问自己藏身得很好,不应该让她察觉才是,却不知恰是他身上的味道出卖了他。 “你是皓天的贴身侍卫,可是从我入宫以来,就一直没有见过你。你的内功深厚,我无法察觉到你的存在,但是我能感觉得到。别忘了,我们曾经相处过一段时间,我熟悉你身上的味道。” 她顿了顿,问道:“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皓天让你来跟踪我?他还是不信我?其实他几天前就醒来了,他想试探我,对不对?”她一下子将前前后后的事串连在了一块儿,越想越心寒。 莫问不知该如何劝慰她,心里虽同情她,但他还是忍不住为轩辕皓天说上几句:“他为你挡箭是真的,他也确实昏迷不醒。” 北宫青苦笑道:“莫问,我做人是不是很失败?我爱的人,一次次地伤害我,爱我的人,因我而死。如今,我又害了皓天,他对我猜疑也是应该的,这是我欠他的。” 莫问看她如此,有些心疼,说道:“他只是太在乎你,才会患得患失,他对你没有恶意。” 北宫青也深信轩辕皓天没有恶意,可她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尤其是被人怀疑误解的滋味最是磨人,说道:“太医说,他只有五年的命,我想用这五年的时间来陪他,算是还他的情。” 第二十四章 爱已消逝 “你回去吧,我不喜欢被人跟踪的感觉。、你告诉他,我既然答应跟他在一起,就不会做对不起他的事。”她迈步离开,心情有些低落,即使是曾经的好友,如今也各有立场。 莫问心痛地望着她离去,没再跟上去。若是单纯地让他在她和轩辕皓天之间选择,他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站在她的一边,可是轩辕皓天始终是圣物的拥有者,他必须完成师傅的遗愿,辅助明君统一天下。对于她,他只能默默地关注着她,希望她能得到她该有的幸福。 “我们家将军说了,不欢迎你来府上,你请回吧。”还没进西门府,就被西门府的家丁拒于门外,看来西门翎还是对她成见颇深。北宫青不想自讨没趣,转身离去,心想等明日下朝时再见西门惊羽不迟。 转身回眸间,突然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转过前方的街角,她忍不住低语出声:“阿澈……会是他吗?” 那背影如此的熟悉,雪白的衣衫、轻盈的步伐,她心中愈来愈澎湃,莫非李澈尚在人世? 她快步跟了上去,一定要看个究竟。 那身影似跟她捉迷藏一般,忽隐忽现,而每次恰恰又在她几乎跟丢时闪现一片衣角的影子。北宫青的好奇心愈加深重,脚下也加快了步子。 跟踪到一家布庄时,那白色的身影再次出现,她跟着那身影入了布庄。才刚踏进门没多久,鼻中突然吸入一股怪异的香味,她顿觉头脑晕晕乎乎的,继而昏迷了过去。 当她清醒过来时,她发现自己正处于一辆行进的马车中。她真怀疑自己是不是中了邪了,每次无缘无故地昏迷后,醒来都在马车里,她都已数不清这是第几次了。 头还是沉沉,有些晕乎,她的手往身下一触,无意中竟摸到一个带着温度的身体。她警醒地猛然抬头,恰好对上一双深邃而锐利的眼眸。 “青儿,你醒了。” “端木俊!怎么是你,你想做什么?”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十一年后会在这样的情形下再次见到端木俊,他还是没有变,只是眼神更加锐利和深沉。他还是那么得引人注目,英俊迷人的外表,足以颠倒众生,可惜她已不再是当初那个为他痴迷、为他沉醉的少女。 十一年的时间,足以让她将他从心底慢慢地驱逐,如今在她心底只剩下他对她的伤害,再没有爱。 她的冷漠和戒心,让端木俊感觉沉痛,他紧握住她的手,不允她退离,说道:“我要带你回南翼,我不会让你嫁给轩辕皓天。” 这十一年来,他一直在找她,前不久好不容易有她的消息。他放下朝中所有的政务来寻她,待他赶到西澜国时,却收到轩辕皓天要娶她做皇后的消息。他哪里肯甘心,他发誓一定要将她带回南翼国,不计任何代价。 北宫青低眸,注意到他身上的白色衣衫,他是从来不穿白色的,那么那道熟悉的白色身影…… 她顿时恍然大悟,怒斥道:“你卑鄙!你竟然利用阿澈来引我上钩?” 端木俊手上使力,不顾她的挣扎,硬将她拥入怀中,说道:“我知道你恨我,不会跟我回去,我只能用这个办法。青儿,你已经失踪了十一年,我不管这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我只想你能跟我回去,我一直在等你。” 北宫青感觉自己身上的内力全然尽失,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根本无法挣脱他。她冷静沉思了下,眼下还不宜与他硬碰硬,于是她放弃了挣扎,放软语气问道:“我们现在出城了吗?” 端木俊见她不再挣扎,面上露出欣喜之色,将她更加拥紧了几分。 “前面就是城门口,待出了城,我们就回南翼。他能给你皇后的位置,我也能。” 北宫青顺从地点头道:“好,我跟你走。” 端木俊惊喜地低头望向她,欣喜之余,眼中不可避免地多了层怀疑之色,他有些不敢置信她会如此轻易地顺从。 “阿俊,你先给我解药,我觉得不舒服。” 她软语倚在他怀中,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先解了自己身上的**,否则她只能被动地受制于他。 端木俊有些疑虑,说道:“等出了城,我就给你解药。” 北宫青心里有些着急,若是等出了城,以她一人之力怕是很难逃脱。她已听出马车外至少有二十余名的侍卫相随,且个个内力都不弱,她没有把握,继续跟他交涉道:“你们这么多人在,难道还怕我逃走吗?我浑身无力,很不舒服,你先把解药给我。” 见端木俊仍是犹豫未觉,她扭头负气道:“你还说爱我,连这点要求也不肯答应我,我不跟你回去了。” 端木俊有些无奈,妥协道:“好,我把解药给你,你别再跟我闹别扭了。” 北宫青服下解药后,感觉身上的力气正在慢慢恢复,不由地欣喜,这次说什么她也不会再跟他回去。 第二十五章 城门突围 “青儿,这十一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你,你过得好吗?”端木俊轻抚着她的秀发,诉说衷情,十一年来大臣们无数次地上奏,劝其纳妃生子,可他始终不答应。!他相信总有一天她会再次回到他身边,他不能再让她失望。 北宫青冷淡地轻笑道:“无所谓好坏,日子总是要一天天过下去的。” “青儿,为何对我如此疏离?”端木俊轻蹙了下眉头,心情有些沉郁,她的疏离如此明显,他很痛心。 “我累了,想休息一下。”北宫青侧转了身体,紧闭双目,不愿再与他有任何牵连。 马车继续行进,随着外面街市上喧嚣的声音愈趋愈远,她知道城门已然临近。她依旧紧闭着双眼,不作声,心里却已有了全盘的计划。 “停下马车,有通关令吗?”马车停了下来,接受守城士兵的巡查。 马车外,一名乔装的侍卫上前应酬:“有的,官爷。我们是做些小生意的买卖人,这些算是孝敬官爷的,还请官爷给行个方便。” 接着传来士兵打发的声音:“走吧,走吧。” 北宫青凝神聆听着外头的动静,没料到士兵们如此轻易便被打发,忙出声喊道:“慢着!” “青儿!”端木俊还来不及阻拦,她已闪身飞离了马车。 马车外的侍卫们立即将她包围成圈,她站在包围圈中,朝守城士兵扬声说道:“我是你们皇上即将迎娶的皇后,谁将我安然送回皇宫,皇上必会重重有赏。” 士兵们左右相顾,带着怀疑之色。 “各位官爷,我夫人得了疯病,经常喜欢胡言乱语,你们不必当真。”端木俊揽上她的腰,手上使力,带着警告之色,俯首在她耳边轻语道,“青儿,你别激怒我。” 士兵们相信了他的说辞,打发道:“原来是个疯子,快走、快走。” “我是不会跟你走的!”北宫青闪身躲开了他的束缚,同时,端木俊手下的侍卫们也跟着将包围圈收拢了几分。 “本宫再说一次,谁将本宫安全送回皇宫,本宫必让皇上给他加官进爵。” 面对她信誓旦旦的宣言,士兵们却全然不信,将她视作疯子般对待。北宫青有些苦恼,余光瞥见端木俊嘴角流露的得意之色,她心里愈加气恼。 就在此时,在围观的人群中突然有人高声喊道:“我认得此人,他乃是南翼国的皇帝端木俊。赶快保护皇后!” 所有的人都朝那声音的方向观望,只见一名墨绿衣衫的少年端坐于一匹白马上,十四、五岁年纪,他的背脊挺直如松,轩昂的气质耀眼夺目,尤其是他那双沉静而略带忧郁的眼睛,让人无法忽视。 “来人,拿下!”士兵们相信了他的话,将端木俊一行人团团围了起来。 “青儿,跟我走,我不许你嫁给他。”端木俊见形势不妙,拉着北宫青往侍卫的保护区域内退去。 北宫青挣脱了他的手,趁着侍卫们分神应敌之际,突围而出,退离到了士兵们的包围圈外。她冲着端木俊喊道:“我劝你还是赶紧走,不然等大军过来,你想走也不成了。” 端木俊面色冷冽,他没有预计到她的武功精进如此之快,痛心地喊道:“青儿,你若是真的嫁给了他,我一定会带兵踏平西澜国。” “走!”他最终还是下令突围出城,他不能拿自己的性命冒险,更不能拿南翼国的安危冒险。 北宫青平静地目送着他突破士兵的包围圈离开,他的出现,抑或离去,已经再无法掀起她心潮的巨浪。十年的时间,她终于放下了。 回首间,见方才出声的那少年仍在当场,只是下了马。她上前询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淡然回道:“我姓端木,单名一个衡字,乃是南翼国的康王爷端木杰之义子。” “你是阿杰的义子?我怎么没听他提过?刚才多谢你,要不是你,我恐怕已经被他掳走了。”北宫青有些惊讶,但总觉得他的眼神有些熟悉,似乎曾经在哪里见过,而且他看自己的目光带着些复杂之色,说不出是什么意味。 端木衡侧了下脸,避过她略带探寻的目光,平静地回道:“我常听义父提起你,你是义父的朋友,我帮你是应该的。” 北宫青心想定是自己太多疑了,他是阿杰认的义子,便相当于她的义子一般,热情地招呼他道:“我可以叫你衡儿吗?你愿不愿意入宫做我儿子的伴读?” 端木衡眼神微闪,犹豫了一下,回道:“我得经过义父的允许才能答应。” “也对,我会先问过他的,你跟我一起去尉迟府吧。”也不顾他答不答应,北宫青便拉着他往城内方向走去,她很早就想给儿子找个玩伴,可惜一直没有好的人选。她观端木衡一表人才,气宇非凡,而且还是端木杰的义子,如此合适的人选,哪里去找? 在城门口处停着一辆不起眼的马车,马车的车帘在他们离去后跟着落下,李澈坐在马车内目睹一切的经过,他很想下车去见她,告诉她他还活着,此刻就在她的身边。他最终还是克制着自己忍了下来,只要她平安,他便无所牵挂。 第二十六章 进宫伴读 他知道端木俊会不计一切地带走她,他不确定她究竟会不会跟端木俊回去,所以他暗中盯视,伺机而动。.她没有选择跟端木俊走,这让他有些欣喜和意外,可同时他也有些许失落,她即将成为轩辕皓天的皇后,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 左边心口处传来一阵阵的疾痛,他伸手捂住心口处,今日又是月圆之夜,他以为他身上的寒疾已经彻底治愈,谁知却愈来愈重。再加上嗜睡症的折磨,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还能支撑到几时,他必须尽快实施他的计划,为她筹谋好后路,这样他才能安心地离开。 “吕翔,启程。我们得赶在四哥之前返回汉嘉城。” “是,公子。” 吕翔在马车外听着公子略带压抑的声音,心中甚为担忧,公子总是如此,永远想着别人,不为自己争取。他真想冲过去叫住她,那个公子在睡梦中时常呼喊的女子,告诉她公子就在这里,她绝不能辜负公子,可是他知道公子是不会应允他如此做的,他只能尊重公子的决定。 尉迟府,北宫青领着端木衡来见端木杰夫妇,一路上她借机考问端木衡的才华,发现他文采出众,才思敏捷,是不可多得的少年才俊。她愈发觉得他适合担任泽儿的伴读,能更好地磨练泽儿的性子。有竞争,才有动力,她相信泽儿在有了一个在智力上旗鼓相当的伴读之后,进步会更大。 “衡儿拜见义父、义母。” 端木衡恭敬地施礼,有礼有距,他的恭敬让人感觉到疏离,体会不到父子间的情谊。 端木杰却还是高兴地上前扶起了他,将他上下端望了一番,道:“衡儿,你可算回来了,这些年在山上习武,吃了不少苦吧?” “孩儿不辛苦,师傅让孩儿给义父带好。”端木衡仍旧是平静无波的声音,眼神沉寂如水。 北宫青很喜欢他沉稳的性格,如此小的年纪就能做到宠辱不惊,甚为难得,这一点正是泽儿身上所欠缺的。 “阿杰,你什么时候收了义子,我怎么不知道?” 端木杰目光有些挣扎,似有难言之隐,道:“他……他自小在我王府里长大,我见他十分聪慧乖巧,就收了他作义子。” 北宫青一直观察着端木衡,没有留意到他的反常,欣喜地说道:“我想让他到宫里去给泽儿当伴读,不知道你答不答应?” “这……”端木杰有些犹豫地望向端木衡,这孩子是他从康王府接过来收养的,初起这个念头是因为这孩子身世太过可怜,康王府的管家不知该如何安置他,这才多次写信来求他明示。 恰时,他与尉迟鲤刚刚成亲不久,还没有孩子,他的岳父大人又急切地盼望抱孙子,他便顺水推舟地先将端木衡接了过来收养。谁知这孩子天生聪慧,很讨岳父大人喜欢,对他用心地栽培,他本身也很怜惜他,特意将他送往自己的师傅处习武强身。 若是换作别人,要求衡儿进宫伴读,他会欣然答应,毕竟这有助于衡儿的未来前途。可是对方是青儿,是这孩子满族灭门的间接造成者。他不确定这孩子的心中是否对当日之事仍然存有恨意,他不敢冒这个险。 端木衡却在此时跪了下来,目光坚定地说道:“义父,孩儿年轻浅薄,也想跟着宫里的太傅们多学些学问,请义父成全。”他接连磕了三个响头,使得端木杰无法拒绝他的请求。 北宫青误解了他的担忧,劝说道:“阿杰,我看就这么定了。你也别舍不得了,以后我让衡儿常回家来便是。” 端木杰见事已至此,只能提醒端木衡道:“衡儿,你进宫后,一定要谨言慎行,不可惹出事端来。” 端木衡再次叩首,回道:“是,谢义父教诲。” 六月的天,细雨蒙蒙,西澜国的皇宫在迷蒙的细雨中更添了一层美感。 一匹棕色的骏马从宫门处疾驰而出,坐于马上的是一身紫衣的轩辕皓天,他刚刚得知端木俊暗中潜入浔阳城,并于城门口挟持未来皇后的消息,便急不可待地赶往城门口。他不确定她是否会跟着他离开,他有些恐惧,害怕失去她。 当北宫青领着端木衡来到宫门外时,就看到轩辕皓天策马迎面而来,后面远远地还跟了一大批追赶的侍卫。 “小青子,我以为你……”轩辕皓天跳下马,迎了上去,神色有些复杂,夹杂着紧张和激动之色。 北宫青知道他在想什么,淡淡一笑,似向他保证一般,承诺道:“我不会跟他走的。” “太好了,你没有跟他走。”轩辕皓天欣喜若狂地抱起她,在众目睽睽下一跃跳上了马背,策马往宫门内飞奔。 “朕的皇后,回来了——” 宫墙内外回荡着轩辕皓天飞扬的喊声,他像个孩子般欢欣鼓舞。北宫青抿着嘴微笑,他的热情感染了她,她相信自己的幸福已经降临。 宫门外仍站着被遗忘的端木衡,他清冷的目光追随着马上的粉红身影,他忘不了初见她时,她指着笼子里的自己说,那个孩子我喜欢,我想收养他。她间接地改变了自己的命运,不用像其他孩子般在南翼过着奴隶的生活,可这永远也无法改变她身边的那个人为了她屠杀了他的族人的事实。这笔血债,他定会从每个人身上一一讨回来。 第二十七章 回首如梦 “娘,他是谁?”当北宫青将端木衡领到端木泽跟前,端木泽甚为好奇地打量着端木衡。。对他极有兴趣。 北宫青为其解答道:“这是娘为你找的伴读。他叫端木衡,是你六叔的义子,你该叫他一声衡哥哥才对。” “衡哥哥,走,我带你去我的汉王府玩。”端木泽拉着他就往外跑,骨子里他是极其渴望有一个朋友和玩伴的。 “去吧,别玩得太疯了。”北宫青看着自己的儿子脸上绽放笑容,心里也跟着欢喜。 来到汉王府,端木泽拉着端木衡四处参观,每到一处就详细地为他介绍,他迫不及待地想将自己拥有的一切与这位新朋友分享。 “衡哥哥,你看,这里就是我的汉王府了。漂亮吧?都是我设计的。” “这里是机关房、练武房、武器陈列室,还有百兽园,后面那一片全是猎场,我可以每天在那里打猎……现在你来了,我打算把这个房间空出来给你住。以后,我们兄弟两个天天一起打猎,你说好不好?” “好。”端木衡有些迟疑地点头,对方是仇人之子,他理当一起憎恨才对,可是面对他的热情和纯真,他竟有些动摇。 大婚之日将近,北宫青内心越来越不安,端木俊临走前的话语仍犹在耳,他向来说到做到,为达目的,不计一切代价。倘若她真的和轩辕皓天成婚,将要面临的便是两国战火纷起,她不得不未雨绸缪,她不想成为西澜国的罪人。 早朝之后,她命宫女将西门惊羽约到了栖凤殿,她还未正式拥有皇后的头衔,却光明正大地占据皇后的寝宫,没有人敢提出异议。即使如西门翎之辈心中仍有不满,也不敢在朝堂上直抒己见,谁都看得出轩辕皓天娶她的决心,谁不满便是挑战皇权。 在宫女的引领下,西门惊羽一身蓝色的朝服,阔步走来。在满朝文武之中,他的官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他从来都是泰然处之,不骄不躁,没有人对他不服气。 北宫青也甚为欣赏他身上处变不惊、虚怀若谷的气质,在他即将躬身行礼之时便伸手拦阻了他,说道:“丞相,公主拒绝了你的求婚,你作何感想?” 西门惊羽有些诧异她的直言不讳,迟疑了一下,回道:“婚姻之事不可勉强,臣不会强求。” 求婚之事原本就非他本意,公主拒婚也在他意料之中,他根本没太在意,只是她当面询问,让他心中有些苦涩。当初父亲以她的性命作要挟逼其来向皇上求婚旨,他才不得不为,她的询问如同在他伤口上抹盐,有些残忍。 北宫青也察觉到他的异样,她不知该如何跟他开口,只能拐弯抹角地问道:“我大哥在你那里还好吗?” “他很好。”西门惊羽眼神微闪了下,其实她不说,他心里也明白。她和皇上的大婚在即,如今在此敏感时分突然传召他,定是为了那件事。 北宫青回忆起往昔,初识的惊鸿一瞥,她记忆深刻,但他们终究是没有缘分的。 “我们初识至今竟已有十一个年头,恍如做了一个梦一般。” 西门惊羽的神思也变得悠远,初始的错过,一直是他心中的遗憾,叹道:“若是这个梦可以重来,我一定不会再观望,我也不会让你一个人孤零零地独自离开。” “我就是在那个雨夜遇上了端木俊,一切也从那里开始改变……有时候人的际遇就是如此奇怪,你越不想它发生,它偏偏不期而遇。”她不由地苦笑,一切的梦魇就是从那日开始,若她没有遇上端木俊,那么她的一生是不是能从此远离纷争、远离痛苦? 她不确定,也无法确定,要怪只怪年少轻狂、不知进退。如今的她已不再有往日的**,她已经输不起,无法再承受感情的伤痛。 爱情、仇恨,已在她心中慢慢地淡化,她不会再像从前那般为了报仇而不顾一切。她心里尽管恨着北宫澄的背叛,恨他害死了李澈和林峰,但她不会再将仇恨作为生活的重心。如今的她只为儿子而活,她要给儿子最好的一切,来弥补她抛弃儿子五年的亏欠。 “惊羽,好好地珍惜身边之人,不要等错过了才后悔。人的一生能遇上一个全心全意爱你之人,实属难得,忘记往日的种种,重新开始吧。” “那你呢,你是真心喜欢皇上吗?”西门惊羽凝望着她,想知道她的真心话,如果她真的幸福,那么他才能真正释然。 “是我欠他的。”她只能如此说,她无法描述自己对轩辕皓天的感觉,不是没有好感,只是离爱还有距离。 第二十八章 离宫待嫁 如今的她,心中已没有了对端木俊的迷恋,所剩的只有对已故的李澈淡淡的思念。!原来,狂热的爱情来得快,去得也快,唯有细水长流的感情才可以维持长久。 “我懂了,臣告退。”西门惊羽落寞地回首,无论她心中曾有过谁,那里永远都没有自己的位置。 北宫青在他即将离开寝宫之时,提醒他道:“惊羽,多注意南翼方面的军情,端木俊不会就此罢休。” “皇后娘娘请安心,臣誓死保卫西澜国。” 西门惊羽躬身退出,在迈出栖凤殿的一刹那,梨花满天,如雪花般片片飞落。 他仰头观赏着满天的飞花,伸手想去接那翩翩起舞的花瓣,竟没有一片落入他的掌心。从此后君臣有别,他只能站在宫阶之下仰望她,她就如这满天的飞花,绚烂多姿,却不属于他。 三日后,北宫青搬出了皇宫,住进尉迟府。西澜国的习俗,新娘在婚嫁前不得与新郎见面,她在西澜国没有娘家,便将尉迟府当作她的娘家,暂住待嫁。 再有两日便是婚期,尉迟鲤主动帮忙张罗着她的嫁衣和首饰,比她自己的婚礼还要热心。北宫青则整日待在房内用心绘画着武器的装备图纸,她不是武器专家,只能凭着记忆将历代古战场上先进的武器绘于纸上,仔细琢磨它的可行性。她相信随着她的婚期临近,边关的战事也将瞬息变化,她已没有太多的时间。 就在昨日,西门惊羽不知用何方法说服了轩辕依婷,他们的婚期也已定下,就在她大婚之后的第三个月。这也许是她唯一值得欣慰之事。而她自己的婚事,她并未感觉到特别地欣喜和期待。儿子也有了新的玩伴,整日一起学习玩乐,很少来她这里,她也乐得清闲。 “青姨,你教我画画。” 端木杰的小儿子尉迟进不知何时走到了她身边,她竟没有察觉。低头看向拉扯着自己衣角的小不点,她会心一笑,停下笔,将他抱到了自己的腿上。 “进儿也想学画?青姨来教你。” 她换了张新纸,把着他的手一笔一划地教习。六岁的尉迟进像极了泽儿小时候的模样,毕竟是同宗的血脉,有着高贵的血统,端木家的子孙有着优良的遗传因子。 尉迟进比泽儿的性子文静,不会大吵大嚷,也不会任性撒娇,每有要求都会用纯真水汪汪的眼睛仰望着你,不容你忍心拒绝。 “进儿想画什么?”北宫青耐心地询问,他肉乎乎的小手握在她的掌心,让她感觉温馨。 尉迟进歪头想了半天,用清涩的童音回道:“我想画青姨,我长大后要娶青姨做我的新娘。” 北宫青噗嗤轻笑,被他纯真的话语逗乐,抚着他的头,说道:“傻孩子,等你长大,青姨都已经老了。” “那怎么办?”尉迟进轻皱着小小的眉头,有些苦恼。 北宫青软语安慰道:“青姨到时候一定给你找个最美的新娘。” 尉迟进微撅着小嘴,委屈地说道:“可是泽哥哥说,他以后的新娘一定是天底下最美的,他说进儿太蠢,一定讨不到媳妇儿。” “这个臭小子!”北宫青哭笑不得,这种事也只有她的宝贝儿子才做得出来,这哥俩一个太滑头,一个太老实,若是能综合一下,她也就不用这么操心了。 这尉迟进更活宝,生怕将来讨不着媳妇,索性将她当后备了。她真是快无语了,都是儿子惹的祸,竟然连自家的兄弟也欺负。 “进儿,你别听他的,咱们进儿可一点儿也不蠢,这叫大智若愚。进儿以后一定会很幸福,就像你的爹娘一样。” 尉迟进却仍是不信,显然是受端木泽的荼毒欺压太深,撅嘴说道:“可是泽哥哥很聪明,他说的话都是对的。他说我以后都得听他的话,我若不听他的话,他就不给我娶媳妇儿。” “进儿别怕,如果以后泽哥哥再欺负你,你告诉青姨,青姨替你教训他。”北宫青抿嘴轻笑,她是该好好约束一下泽儿了,再这么下去,进儿非被他荼毒不可。 “进儿,怎么又来缠着你青姨?” 尉迟鲤和南宫瑶两人从门外进来,身后跟着几名丫环,手里捧着几件嫁衣和精美的首饰。 北宫青一看她们这架势,就知道又是让她来试嫁衣的,她摇头微笑道:“没事,我跟进儿这孩子有缘。” 尉迟鲤命丫环们将嫁衣和首饰一一摆放到她跟前,每件嫁衣都用最好的料子裁剪而成,精细的刺绣活灵活现,上头的图案皆用金丝绣成,雍容华贵。尉迟鲤挪着大肚子,为其介绍道:“青姐,这几件嫁衣都是皓天哥哥让人送来的,你挑选一下,看喜欢哪件?” 北宫青大概扫了一眼,轩辕皓天选的每一样首饰和衣料都是最上乘的,价值不菲。若是换作从前,她可能会欣喜地东挑西选,然后将每一样都戴在身上尝试。可眼下她却怎么也提不起兴趣,这场婚姻于她责任大于感情,她完全体会不到一个待嫁新娘焦虑又欣喜的心情。 手指轻轻拂过环佩、珠钗、凤冠,最后停留在四套款式截然不同的红色嫁衣上,婚姻一生只有一次,她曾经很渴望披上这嫁衣成为端木俊的新娘,可惜他不懂得珍惜,永远视权力重于她。在决定和李澈在一起后,她也曾梦想为他披上嫁衣,和他生儿育女,过平淡的日子,可他又早早地离她而去…… 现在她真的要披上嫁衣,却是为了另外一名男子,他用自己的生命向她证明他视她重于权力、甚至重于他的生命,她理当感到满足才是,可为何心里空荡荡的,没有归属? 她重新将尉迟进抱到怀里,对他说道:“进儿,不如你来替青姨挑选吧。” 尉迟鲤和南宫瑶两人讶异地对视了一眼,都觉得她如此做有些儿戏。尉迟进看起来很感兴趣,左左右右将四套嫁衣看了几遍,指着其中一件凤舞九天绣样的嫁衣,喃喃说道:“这一件有小鸟,我喜欢这一件。” 他的话语立即将在场的三女逗乐,尉迟鲤好笑地敲打着儿子的脑袋,嗤笑道:“小笨瓜,那是凤凰。” 南宫瑶见了,委实心疼,从北宫青怀里接过他,嗔道:“阿鲤,你别老打进儿的头,都被你打傻了。进儿来,让瑶瑶姨抱抱。” 北宫青伸手将那嫁衣展开,里外各三层的披件,有些厚重,早听说古人的嫁衣都很复杂,亲眼见过后果然属实。其实四件嫁衣都差不多,既是皇后的嫁衣,免不了龙凤呈祥之类的吉祥图案,她也不愿意再选,决定道:“我相信进儿的眼光,就选这件吧。” “青姐,这可是你的终身大事,你怎么一点儿也不上心?”尉迟鲤轻跺着脚,有些责怪。之前因为西门雪之事,她心里觉得对她有所亏欠,因此想用心地为她张罗婚礼来补偿,可谁料做新娘的不急,反倒是她这个外人替她着急。 北宫青也扪心自问,究竟是何缘故?倘若对方是李澈,或许会是另一番景象吧。 忽然之间,她有些想念李澈,想念他淡淡的笑容、想念他清澈如水的眼眸,若是他还在,那该多好。 第二十九章 幼女传信 “阿鲤,我是不是太不知足了?”轩辕皓天英明睿智,才华出众,是人中之龙。.他已然十分优秀,还肯为了她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为何每当幸福来临之时,她总是犹豫和踌躇? 是她太过贪心,什么都想要,还是因为幸福总在她还没有准备之时到来,让她不知如何接受? “我不知道。”尉迟鲤摇头,不在其位,她也无法理解她的心境。 北宫青苦笑,像尉迟鲤这般幸福的女子,又如何会理解她的心情?她抱起整件嫁衣,往里屋的屏风后走去:“我换上试试。” 北宫青从未曾想,穿一件嫁衣竟可以花上一个时辰的时间,看着丫换们将一层又一层的喜袍往她身上套,上下打结。每个结都极为讲究,上下有序,且皆为同心结,她不禁有些败退。 当她走出试衣的屏风,外头的尉迟鲤和南宫瑶皆有些看得发愣,就连南宫瑶怀中的尉迟进也睁大了圆溜溜的眼睛。 厚重华贵的嫁衣束腰贴身,衬出她婷立的身姿,喜袍前后两只凤凰盘绕在云彩中,有冲天之势,两只凤凰皆用金丝绣成,耀眼闪动,美仑美奂。 简单的发式,长发垂肩,英秀中略带妩媚的容颜,灼灼其华,仪态万千。 未着凤冠,却已是飞凤在舞;未染胭脂,却已足令六宫粉黛无颜色。 “太美了!”一个突兀的赞美声在门外响起,随后一道人影遮蔽了光亮,出现在了房门口。只见轩辕皓天一身紫色的便装,轻摇折扇突然出现,他的双目停留在北宫青身上,眼眸中水光潋滟,鲜红的一片。北宫青被他如此灼热的目光盯视着,两颊微微烧红。 “皓天哥哥,你现在还不能见新娘。快走、快走!”尉迟鲤驱赶着轩辕皓天,不让他进门一步。 这边南宫瑶也跟着吩咐丫环们将门关上,嬉笑道:“快把门关上,皓天哥哥就爱耍赖。” 轩辕皓天无法,只能隔着一道门与门内的北宫青遥遥相望,直到门上最后一点隙缝合上,他仍有些恋恋不舍。门内的北宫青轻抿着嘴偷笑,他的表现像极了十**岁的青涩少年,只为见自己心爱之人一眼,即使做出再出糗的事他也甘之如饴。 她心中暖暖的,或许她该放开怀抱去接受他,不止为了报恩,也为了自己。 听着门外的脚步声走远,三女在房中相视而笑,继续摆弄嫁衣上的细节处,为其点缀上各式的环佩珠链。 大概过了半盏茶时间,门外响起一个细微的敲门声,接着是一个稚嫩的童音从外头传来:“娘,开门。我是铃儿。” 尉迟鲤打开门,越过小女儿幼小的身影,往后查看了下,生怕轩辕皓天借机闯进来。见外头再无一人后,她才领着端木铃的小手走进屋来,低头问道:“铃儿,你来做什么?” 端木铃比尉迟进大了一岁,但个头和尉迟进差不多,娇小玲珑的身躯,白白胖胖的脸蛋和粉嘟嘟的小嘴,非常讨人喜欢。 “嗯……皇帝伯伯让我来给青姨传话。”她迈着小步子走到北宫青跟前,清了清嗓子,仰着脖子,背书一般认真念道,“小青子,一日不见,如隔……如隔三春……” 三女闻言,忍不住哈哈大笑,可端木铃却不乐意了,皱着小眉头,跺脚道:“你们别笑,我还没说完呢。” 三女强忍着笑相顾,齐齐点头道:“好,好,你继续说。” “朕在宫里日日想念,夜夜辗转……辗转难睡,很想……很想快点把你娶进宫里。嗯……嗯……没有了。” 看着端木铃费劲地终于将要传的话说完,北宫青已笑得趴在尉迟鲤肩上,直不起腰来,而尉迟鲤则轻吟着抚着自己的大肚子,对自己可爱的小女儿哭笑不得。 尉迟进也跟着在南宫瑶的怀里咯咯大笑,南宫瑶笑搂着他左右摇晃。唯有端木铃一脸无辜地看着大人们大笑,不明所以地抓抓脑袋,很是委屈。 北宫青好不容易止住了笑声,弯身问她道:“小铃儿,你收了你皇帝伯伯什么好处?” “没有。”端木铃右边袖子里的小手不自觉地往身后藏去,摇晃着小脑袋矢口否认。 北宫青拉过她的右手,从她手里搜出一块铃铛形状的玉饰来,故意板起脸质问道:“那这是什么?” 端木铃吐了吐小舌头,藏身到了尉迟鲤的身后,只伸出一张小脸蛋怯怯地望着她。 北宫青忍不住摇头苦笑,亏得轩辕皓天想出这般馊主意来,竟然用如此上等的玉饰来贿赂小朋友帮他传话。她朝端木铃招了招手,将她唤回到身边,把玉饰还给了她。她也挺不容易的,能把“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传成“一日不见,如隔三春”,也够活宝的。 这时,门外又传来一个敲门声,接着是端木筝天真动听的声音:“娘,是我,快开门。” “小筝儿,你又有什么事?”尉迟鲤有了上一回的经验,用怀疑的目光打量着大女儿。她的大女儿可比小女儿要聪明伶俐得多,也滑头得多,最最重要的是极易被不轨之徒所收买,比如说轩辕皓天。 果然,端木筝也不隐瞒,嬉笑着直接回道:“呵呵……是皇帝伯伯让我来传话的,嗯……” 她绕过母亲的身边,来到北宫青跟前,冲她展颜一笑,开始朗朗念道:“花开不同赏,花落不同悲。欲问相思处,花开花落时。” 北宫青见她一边念一边眼睛不时地往袖子里头瞧,出于好奇,她拉过端木筝的小衣袖往里看。好家伙,这丫头怕记不住诗句,竟将整首诗抄到了一张小纸条上。看那上面的字迹挥毫有力、力透纸背,不用猜也知道是轩辕皓天的亲笔之作。 “你又拿了他什么好处?” 北宫青将手摊到她跟前索要,端木筝只能乖乖地将自己的战利品上缴,呵呵笑道:“皇帝伯伯说我这个难度高了些,所以给我两块玉。” 一旁的端木铃见姐姐的两块玉比自己的更加漂亮,就抢着要。 “姐姐,我要这个。” “不行。” “我要、我要。” 姐妹两个你追我赶,为了两块玉几乎打起来。南宫瑶和尉迟鲤两个忙着劝阻姐妹俩,北宫青在一旁忍不住抹汗,这事闹的。 第三十章 陵墓言志 她推门而出,迎面就撞见轩辕皓天一脸浅笑等候在门外,似乎料定了她会在此时出来。!北宫青笑瞪向他,嗔道:“轩辕皓天,看你干的好事!” “要不这么做,朕怎么见得到你?”一抹得逞的坏笑在轩辕皓天的唇边浮起,他牵起北宫青的手,便往外走,说道,“走,随朕去个地方。” “老狐狸!”北宫青忍不住嗤笑,论到小谋小算,自己的道行永远也比不上他。她终于明白为何轩辕皓天能笼络四大世家的人心为其所用,为何能将西澜国经营得如此出色,独秀于四国,单从他一次次在她不设防的情况下使得她不自觉地慢慢靠向他,便可了然。 他的用人之道的确高明,她不得不服,而且服得舒心。 “等等,我去换身衣裳。” 轩辕皓天领着北宫青骑马来到浔阳城的郊外,入目的是一片广阔的陵园,依山傍水,风水绝佳。北宫青越来越觉得此处与她曾到过沈阳埋葬皇太极的北陵有些相似,只是这种地方多少让人感觉到些许阴寒之感。 她忍不住打了个冷战,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轩辕皓天淡笑着为其介绍道:“这是朕的皇陵。历代皇帝自登基之始就会为自己建造皇陵,朕的皇陵刚刚修建完,想不到很快就能用上……”轩辕皓天忍不住自嘲,神色有些伤感,可他不后悔当日的作为,至少他可以将她挽留在自己身边。 北宫青心中难受,劝慰道:“不许胡说!你不会有事的。” “你不必瞒朕,朕的情况朕都知道。”轩辕皓天迈步往皇陵中走去,背影有些萧条。他竟然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体状况,那为何他还能如此淡然? 北宫青紧随着他的脚步前行,她不知自己此时该说些什么来安慰他,这一切的祸因皆由她而起。 皇陵内设置了重重的机关索道,任何一代君王都不希望自己身后被盗坟窃墓。轩辕皓天的这个陵墓面积庞大,但并不奢华,与传说中秦始皇的陵墓天宫根本无法相提并论。这也与轩辕皓天本身的性格有关,他终归是一代贤君,崇尚节俭,不愿耗费太多的财力在这些虚无缥缈的物事上,这一点让北宫青又敬佩了他几分。 在轩辕皓天的引领下,他们最后到达一处宽敞的石室中,石室的中央摆放着一口水晶棺材,足可以躺下两人,想必这里就是轩辕皓天以后的归宿。至于他旁边的位置,或许将会是她的,想到此,她忍不住苦笑,等她百年后,连棺材钱也省了。 “小青子,朕知道朕很自私,明知道自己寿命将尽,还想占有你……可是朕实在很担心西澜国的未来,朕膝下没有子嗣,也没有兄弟,没有人能继承朕的皇位。”轩辕皓天神情有些落寞和感伤,他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他必须为自己的身后事筹划好一切。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朕的皇叔好大喜功,生性贪婪,根本无法治理好国家。朕很担心朕一旦离去,就会将你置于一个危险的境地……所以,朕想将西澜国托付于你,希望你能好好地治理它,保护朕的子民,免受战乱之苦。” 北宫青转眸诧异地对上他认真郑重的眸子,心中震动,他竟将举国相托,如此的信任让她震惊和感动。她鼻中酸涩,主动拉起他的手,劝慰道:“皓天,你不要如此悲观,我一定会找天下的名医治好你。” 轩辕皓天摇摇头,转身从一个锦盒中取出一道圣旨来,交托至她手中,说道:“这是朕留下的遗旨,一旦朕驾鹤西归,它便可公诸于世。” 他不是草率作出如此决定,这些日子以来,他想了很多。轩辕一脉人丁稀少,如今只剩下暮阳王一脉的男丁,可惜暮阳王和他儿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不适宜托付大业。他唯一的皇妹性子柔弱,难以与满朝的文武抗衡,而且她一心依托在西门惊羽身上。西门翎又是个极为好权之人,西澜国迟早会改姓西门。四大世家相互连衡,绝不可能坐视一家独大,到时候西澜国大乱,百姓遭难,这不是他愿意看到的。 思来想去,他觉得最适合的人选还是她。从她怒斥西门翎、说服群臣重返朝堂诸事的表现,他已发掘到她统御大权的潜力所在。以她坚忍不拔的性格,她足以抵御外来的压力,驾临群臣之上。而她之前在南翼和东旭国时所表现出来的谋略和军事才干,完全可以带领着西澜国抵御外敌,不受邻国的侵扰。最重要的是她与其他三国君主间丝丝扣扣的联系,使得她能够保全西澜国的百姓免受战火荼毒。 他承认自己是自私的,为了他的子民,他将她推到一个高不胜寒的位置,可他别无选择。 北宫青打开圣旨大致地看了一眼,“女皇”这个字眼第二次出现在她面前,她想到了皇甫劲临别时的话语,他会一直在东旭国等待着她的回归。她无法否认,她有些心动,或许在她内心深处本就潜藏着无数对权力渴望的因子。 她将圣旨放回锦盒中,合上盖子,内疚地说道:“皓天,是我害了你,若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如此。我们还有五年的时间,我愿意为你生儿育女,西澜国一定会有继承人的。” 轩辕皓天面上露出欣喜之色,听到她如此真挚的话语,他做一切都是值得的,可他还是摇了摇头,说道:“四大世家势均力敌,朕在一日,他们不会有所变乱。一旦朕离去,人心涣散,一个孩童如何镇得住他们?” “小青子,你再看这里。”轩辕皓天指着石室的三面墙,墙面上雕刻着浮雕画,各自讲述着一个生动的故事,他娓娓介绍道,“这三副画分别记录了朕一生的三大功绩。朕自登基以来,平定西北疆域、收服西南羌族、整顿军队、收揽人心,使得朝廷内外、举国上下众志成城,西澜国日益壮大、强盛。朕不敢说自己做得很好,但朕扪心自问,问心无愧。可惜……朕始终无法完成先祖的宏愿,统一天下,为天下万民建立一个和平、没有战争的太平盛世。” “会实现的,我和你一起努力,我们一定能完成这个梦想。”北宫青不愿看到他丧失意志,拉着他走到另一面未曾雕刻的空白墙跟前,激昂地说道,“你看,这里……这里将会雕刻出一幅四国的疆域图,它的上面没有边界线,没有国界之分,它有一个统一的称谓,叫大汉。它的子民拥有同一个名字,叫汉人。” 她眼前仿佛出现那样一幅宏伟的画面,凡她马蹄踏过之处皆是大汉的疆域,所有的人皆以汉人自称,他们拥有着同一个国度,一个最伟大的民族。这是他的理想,同样也是她的理想,她忽然之间明白了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她浑身上下热血沸腾。 轩辕皓天也被她所描述的景象深深吸引,目光中燃起簇簇火焰,他紧握起她的手,庄重地宣言道:“大汉——从今以后便是你我共同的理想。” 第三十一章 盛大国婚 七月初的第一日,西澜国的都城迎来了十多年来最盛大的国婚,他们的年轻君主在继位十二年后,终于迎娶了他的第一位皇后。,大婚当日,全城红毯铺地,百姓列观两旁,翘首以盼他们的国母。对于这位皇后的传闻,众说纷纭,他们都很好奇,想看看究竟是何等女子能让他们的君主如此倾心。 尉迟府的大门口,停着一顶纯金打造的金凤仪驾,在夕阳的掩映下,金光灿灿。仪驾由八匹毛色纯白的骏马作骑,红纱作帷,随风飘曳。护卫仪驾的是由五百士兵组成的迎婚队伍,而此次前来迎婚的大将军不是别人,正是独孤谋。 他一身银色的铠甲,全副武装,骑于一匹黑色的高头骏马之上,他的职责便是按时并且安然地将新娘送至宫中。他举目望向府门内,身披嫁衣、头盖红纱巾的新娘正在宫女的搀扶下盈盈走来。 红纱巾下的容颜若隐若现,那张脸他再熟悉不过,无数个夜晚,它曾出现在他梦中,魂牵梦萦。他还记得初见她时的模样,那是在瑞王府的侍卫比武场上,她女扮男装参加比试,结果被人揍得面目全非。他忘不了她顶着一张可笑的猪头进入军营受训,尽管那张脸丑得要命,可他还是不知不觉地被她吸引。 多少个夜晚,她蜷缩着柔弱的身躯依偎在他怀中取暖,他原本该推开她避嫌,可他就是不舍。不舍她身上迷人的清香,不舍她在睡梦中无意识的依赖,直至发觉她已深深驻入他的心里……可这一切已经不再重要,她即将成为别人的女人,一个对他有知遇之恩的君主,他们两个都是他愿意用性命去护卫之人,他毫无怨言。 耳边喧嚣的鼓乐声和鞭炮声淹没了他的思潮,新娘已迈步走至仪驾前,他跳下马,上前迎接。 “臣独孤谋奉旨前来迎亲,请公主登上仪驾。” 北宫青听到他的声音,略微有些诧异,透过薄薄的红纱巾,她隐约看到独孤谋模糊的身影。她没有料到轩辕皓天会派他来迎亲,往日的种种还历历在目。对于独孤谋,她心底总感觉有些亏欠,不过这样也好,希望他从此能放开心怀,去寻找自己的幸福。 “有劳将军了。” 她擦着他的肩而过,走至仪驾近前。古有习俗,凡新娘婚嫁之时,必须由兄弟或者父亲抱或者背着新娘上轿,才算吉利。她在这里没有亲人,于是便将这重任托付给了端木杰,她早将端木杰视作亲人一般。 端木杰今日也穿了身喜气的衣裳,精神奕奕、风流倜傥。他自动自觉地来到仪驾前,还未等礼官出声,便已弯身抱起新娘,引得围观的人轰然大笑。 端木杰却全然不觉尴尬,踩着软凳踏上仪驾,将新娘安置在座位上后,他并不急着下来。他蹲身在北宫青跟前,认真地询问道:“青儿,你真的决定要嫁给他吗?如果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我希望我今天亲手把你送往的,是幸福的归宿。” 红纱巾下,北宫青落下一滴清泪,她伸手扶在他的手臂上,哽咽地回道:“阿杰,我答应你,我一定会幸福。” 端木杰释然一笑,轻盈地跳下仪驾,朝独孤谋挥了挥手,迎亲队伍随之慢慢启动,鞭炮声、鼓乐声再次推向高.潮。 坐在四平八稳的仪驾上,听着耳边喧闹的乐声、鞭炮声,看着两旁欢呼观望的百姓,她感觉有些在做梦。若是她仍在现代,出嫁此等大事,父母一定会前后为她操办,会在她耳边唠叨提醒需要注意哪些事项。她忽然有些想念爸妈,她的婚姻大事,没有他们的参与,便变得不够完美。 算来,她来到这个世界也有十一年,她已完全适应了这里的生活,在这里有了牵挂。她不再去想是不是要离开、怎样离开的方法,她要留下来继续实现她的理想。 马车突然急刹,打断了她的思绪,险些从仪驾上摔了下来。举目望去,大街上不知何时涌出来大片衣衫褴褛的百姓,拦在了路中央,询问之下才知他们是从西边饥荒之地跑来的灾民。 赈灾一事,轩辕皓天已将它交给户部处理,而户部尚书是西门翎那边的人,可想而知今日的状况必定是西门翎从中作梗。想到此,北宫青不禁有些头疼,西门翎因着他女儿未能嫁入宫中一事,一直耿耿于怀,执着于斯,恐怕她日后的路都不会好走。 第三十二章 大婚坎途 眼见着独孤谋欲下令驱逐灾民,她忙喝住了他,如此一来恐怕会造成骚乱,而且也会使她在百姓心目中留下不良的影响。,西门翎的目的一来是想耽误今日大婚的吉时,以此来拖延婚事,二来是想让她犯众怒,一旦百姓们都反对她成为皇后,那么他便可以名正言顺地上奏逼迫皇上听从民.意。 如此恶毒的计策,也亏得他一个大将军想得出来,可惜,他今日注定要失望了,她是不会让他得逞的。 北宫青唤来前头的独孤谋,吩咐了一番后,她起身站至车舆前。恰时,一阵暖风拂过,红纱巾也跟着飘向空中,露出一张风华绝代的姿容来,顾盼生辉,撩人心怀。 现场顿时间安静下来,寂静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凝注在她脸上。前来观礼的百姓们终于如愿地见到了她的真容,此情此景,震撼无比,忘记了反应。 北宫青有些庆幸自己的容貌竟能达到震慑全场的效果,倒是为她省了不少力,她扬声说道:“各位百姓,你们的难处我都知晓,大家不要急,我已安排了人为大家准备食物和衣裳。大家且等等,稍安勿躁。” 先前闹事的灾民纷纷醒过神来,开始喧闹道:“我们怎么相信你?你嫁入宫中就可以整日锦衣玉食,可我们呢,我们食不裹腹、衣不蔽体……” 其他灾民也纷纷附和,言语激辩,现场顿时骚乱再起。 北宫青见此,微蹙了下眉头,运起几分内力,大声高喊道:“据我所知,西边的灾情已然减缓,朝廷已派发了救济粮,可你们为何还来到这里?天灾固然可怕,但**呢?你们可知在皇上大婚之日拦截花轿是何大罪?冒犯未来国母、无视皇上龙威,等同谋反!是诛九族之罪。” 她言辞犀利的一番话语,使得现场稍稍安静了些,她继续说道:“我不想过问你们是受谁蛊惑来此,但我要告诉你们,这个人是在害你们,他为了达成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将你们推向绝境。你们在这里冒犯国威、触犯国法,而蛊惑你们之人呢?他如今怕是正藏身在人群背后,偷偷地发笑呢。” “你们虽然人数众多,但你们谁能敌得过皇家的护卫队?我尽可以下令让他们将你们一一就地格杀,我是上过战场的人,我不怕血、更不怕杀人。可是我不会这么做,虽然我不是西澜国人,但我即将成为你们的国母,你们便是我的子民。我愿意用自己的鲜血和生命来护卫我的子民,而不是向他们亮出我的兵刃。” “我很羡慕你们,你们拥有一个贤明的君主,他时刻为着西澜国的前途而废寝忘食,可你们是怎样回报他的?拦截他的新娘、扰乱他的婚事?” 随着她的语调不断上扬,现场的气氛渐渐趋于安静,她很庆幸轩辕皓天在西澜国的声望极高,否则即使她说破嘴皮子,也无法安抚这帮乱民。 “你们的皇上,他曾经告诉我,他的梦想就是统一天下、建立一个太平盛世,那里没有战争、没有纷乱,百姓们可以依靠自己的双手丰衣足食。你们有没有过梦想?一定有的,每个人都有梦想。” 她指着前排离仪驾最近的一名百姓,问道:“你!你告诉大家,你的梦想是什么?” 那人有些诧异,愣了会儿,回道:“我、我想要几亩田,种很多的粮食,足够养活一家人。” 北宫青冲他赞许地点点头,这是所有贫苦百姓最基本的愿望,她能理解。她又指向他旁边几人,问道:“你们呢?” “我想让我的儿子也能做官,光宗耀祖。” “我想娶媳妇儿,娶跟你一样美的媳妇儿……” 一名个子瘦小的男孩的话语逗乐了众人,顿时将现场的气氛调动起来,北宫青也跟着抿嘴轻笑。 “相信我,你们的梦想都会实现的,会有那么一天的。有那么一天,每个人都能拥有自己的田地,养活自己的家人,不用再为吃穿发愁;有那么一天,穷人家的孩子和富人家的孩子,甚至是皇上的子女都能坐在一起聆听圣人之言;有那么一天,无论贫富贵贱、无论男女老幼,都可以有机会凭着自己的才干入仕为官,实现你们的抱负;有那么一天,全天下没有了国界之分,无论西澜国、东旭国、北沧国,还是南翼国,它们都拥有同一个名称,而它们的子民拥有同一个称呼。有那么一天,天下间没有了纷争,每一个人都为了更加富足和美好的生活而奋斗……这一切离我们并不遥远,可光凭皇上一个人的努力是不够的,这个美好的梦想需要我们每一个人付出努力一同去实现。” 她激昂的言语,带着对未来的憧憬和向往,既是她带给百姓们的希望,也是她想要实现的理想。她只觉得自己此时浑身热血沸腾,她也能从百姓们不断变化的眼神中看出她成功了,她已经说服了他们,至少眼下是。 第三十三章 边关急报 她抬头看了看天色,太阳就快要落下,轩辕皓天此时必定已在宫内焦急等候,只希望他不要动用军队来排除路障才好。。她不想做媚惑君主的妲己、褒姒之属,不想无谓地留下骂名。 “你们再回过头来看看你们如今正在做什么?大婚的吉时就快过了,我并不着急,我可以留在这里,等你们见到了我承诺给你们的食物和衣裳后,再放我离开。可你们的皇上他会如何想?他千方百计地为着他的百姓着想,可他的百姓却不让他顺利地成婚,将他的新娘堵在半路上,他何其心痛?” “给皇后娘娘让道……”人群中有人高喊,随后一个接着一个的附和声陆续响应,人流逐渐向两边散开,给送嫁的队伍让出一条大道来。 北宫青淡笑着俯视向两边分散的百姓们,重新坐回仪驾,她长舒了一口气,心中升起一股热流。得人心者得天下,她深深体会到这句话的深意。 独孤谋弃马踏上仪驾的车舆,亲自驱马向前奔驰。仪驾飞速地越过分列两旁的百姓,向着皇宫的方向奔去,红色的纱帘在夕阳照映下愈加耀眼璀璨。仪驾的后面,五百士兵列队奔跑,步伐快而不乱,而最后面的一长串鼓乐司仪继续欢天喜地地吹打,徐徐而行,仿佛新娘从未离开过迎亲的队伍一般。 人群中,一抹红色的身影手持着红纱巾,眺目远望,她最终竟选择嫁给了轩辕皓天,这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十一年未见,她比从前更加迷人耀眼,她方才的一番话语,就连他也跟着热血沸腾。倘若她能为他所用,那么他的理想、他的志愿定能实现。 他不甘心就此认输,朝身后的一名绿衣女子说道:“回到她身边去,你知道该怎么做。” “是,公子。”绿衣女子眼神有些挣扎,谷中十年的相处,她已将她视作亲人一般,她不忍心害她,何况她曾救过她的性命。可是她没有办法,她的亲人的性命都掌控在这个男人手里,她不得不屈从。 八匹骏马在大理石铺成的甬道上狂奔,发出极有节奏的踢踏踢踏声,随着宫门方向越来越近,北宫青的心情也跟着紧张起来。她的手牢牢地把在仪驾的扶手上,任迎面的疾风吹刮着她的脸颊,凤冠上的珠帘呈平行状飞扬而起。 马匹穿过宫门,直直闯入,在距离远处站满文武百官的宫阶下不到二十步的距离疾停而下。 独孤谋跳下马车,将手伸向仪驾上的北宫青,躬身说道:“请皇后娘娘移驾。” 北宫青举目远眺,长长的宫阶之上,她一眼就望见了一身盛装的轩辕皓天。他头顶九龙皇冠,身上大红的喜袍上绣着一条腾飞的金龙,丰神俊朗的面颊上带着动人的笑容。他的目光也正直直地注视着她,她已看到他正挪动脚步朝她走来。 她借着独孤谋手上的力,轻盈地跳下了仪驾,一步步地走向正从宫阶上踱步而下的轩辕皓天。 一步步,声声慢慢,金黄色的夕阳挥洒在两个身穿喜袍的男女身上,烘托出华贵祥和的意味。就在两人相距五十步远处,一匹快马越过宫门,从北宫青身后疾驰而来。 “报——边关急报!” 随着传令士兵的高声宣报,轩辕皓天顿时停住了脚步,面色变得凝重。他的目光仍然停留在北宫青的脸上,嘴里说道:“念!” “南翼国三十万大军已越过渠关,压近吴城,吴城守将传来急报,请求朝廷支援。” 该来的,还是来了。 尽管北宫青心里已有了准备,在听闻这个消息后,还是有些震动。 群臣中间也开始起了骚动,纷纷谏言道: “皇上,军情紧急,请立即处理军务,暂缓婚礼。” “请皇上以江山为重,立即处理军务,暂缓婚礼。” 轩辕皓天没有理会群臣的谏言,双目依然正视前方,在他前方不远处是他的新娘、他的皇后。他知道这场战争皆因她而起,但他无所畏惧,她好不容易才走到他身边,他绝不会轻易放弃。 “端木俊,欺人太甚!咳咳……”他一时急火攻心,不住地咳嗽起来。 北宫青快步走向他,不等他来迎接,自己走到了他身前。 “皓天,不要动气。” 轩辕皓天握起她的手,深望着她,高声说道:“今日无论如何,朕都要迎娶朕的皇后,谁也无法阻拦——”他这话既是说给她听的,同时也是说给众大臣听的,任何人都无法动摇他的决心。 “报——东旭国二十万大军从狼谷关而出,逼近豫城,即日便会发起进攻,请皇上定夺。” 又一名传令官骑马踏入宫门来报,这一消息无疑是雪上加霜.两国同时来袭,西澜国即使国力再强盛,也无绝对的把握同时阻挡两国的攻势。 大臣们开始忧心起来,纷纷跪求道:“皇上,请三思,请以江山为重。” 北宫青也是万没有料到这一状况,这是她所能想到最坏的局面。究竟是北宫澄趁着端木俊攻打西澜国之机趁火打劫,还是根本就是端木俊和北宫澄合谋而为,她无法判断,她最不愿意看到的当然是后者。 “小青子,无论即将面临怎样的困境,你都会同朕一起携手并进,是吗?” 面对轩辕皓天的询问,她坚定地迎向他的目光,点头道:“今日无论能不能完成婚礼,我都是你的人,我愿意同你携手并进,抵御外敌。” 轩辕皓天粲然一笑,他此时绽放的笑容是她所见过最为动人的一幕。有了她的支持,他便无所畏惧,他转身下令道:“丞相西门惊羽听旨——” “臣听旨。” “命你率领二十万大军前往吴城,抵御南翼国的大军,即刻启程。” “臣领旨。” “独孤谋、西门翎两位将军,各率十五万大军随朕左右,朕要御驾亲征,抵御东旭军队。” “臣等领旨。” “南宫鹰、尉迟达两位将军留守皇城。” “臣等领旨。” “诸位爱卿,此次南翼国和东旭国两国同时发难,西澜国正值多事之秋,危难之时,望诸位爱卿众志成城,一起抵御外敌,保我西澜国疆土完好无损!”轩辕皓天浑厚的声音响彻在宫阶上下,此时的他浑身笼罩着一层金黄的光芒,不知是夕阳的映射效果,还是幻觉,帝皇之气尽显无遗。 随之而来的是群臣们激昂的附和声:“臣等定当竭尽所能,保卫疆土!” 第三十四章 烽烟燃起 三十万大军连夜集结完毕,开出城外,西门翎率领的前军已先一步出城,而独孤谋率领的后军与前军只隔数十里。、 q i s h u 9 9、coM在后军的中间位置行驶着一辆豪华的明黄銮驾,銮驾内,北宫青已脱下喜袍换上了便装,倚靠在轩辕皓天的肩头,与他并肩而坐。 此时月已升至半空,她半阖着眼,有些困意。原本今晚该是他们的洞房花烛夜,现在却是在行军的途中度过。轩辕皓天揽着她的纤腰,下颚抵在她发顶,很珍惜此刻的温馨。他终于拥有了她,无论将来命运如何左右,他都不会再有任何遗憾。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大军后面传来,没有听到士兵们的阻拦声,来人必定身份不凡。他掀起帘子往外张望,却见端木泽和端木衡两人两骑正从大军后面追了上来。 “父皇、母后,我也要跟你们一起上战场。” 端木泽牵马到銮驾旁,他的话语惊醒了北宫青,她走出銮驾劝说道:“泽儿听话,乖乖回尉迟府呆着,战场可不是儿戏。” “不,我要为父亲报仇!” 听着儿子执拗的话语,她心中感叹,不知当初哄骗他说他生父是李澈究竟是对是错。 “泽儿,如今两国交战,并非意气之争,你父亲的仇,自然要报,可并非在此时。你年纪尚幼,还没有足够的能力在战场上保护自己,乖乖听话,回你六叔那儿去。” 端木泽见母亲这里说不通,拿期冀的眼神望向轩辕皓天,带着半撒娇意味的口吻叫道:“父皇——” 轩辕皓天冲他摇摇头,即使他再纵容他,也不能拿战场当儿戏,安抚他道:“泽儿,等你长到十五岁,朕就许你大将军之位。到时候,你想扫平东旭国,还是攻打南翼国,朕都依你。可如今并非时候,听你母后的话,乖乖回去。” 端木泽左右寻思了一番,见无望说动他们,便泄气地点头道:“好吧。父皇、母后,保重。” “等等。”他掉转马头就要离开,北宫青叫住了他。 她转头望向一直待在他身边沉默不语的端木衡,他的冷静沉默,几乎让人感觉不到他的存在感,可北宫青就是莫名地欣赏他。她牵过端木衡的手,感觉到他的手在她掌心微颤了下,显得有些僵硬和不自然。她不明白为何他每次看自己的眼神总带着挣扎之色,更不明白为何他总是对自己的接近产生抗拒感,可她却并未放在心上,望着他的眼睛,诚恳地说道:“衡儿,你比泽儿岁数大,我就将泽儿交托给你,希望你好好照料他。” 她将从皇陵中得到的纯金匕首放到他手里,嘱咐道:“这把匕首锋利无比,我将它送给你,便是将泽儿的性命交到你手上。你能答应我,不管在任何情况下,都能尽力地保护他吗?” 端木衡没有回答,只是低头看着掌心里的匕首发呆。她要他保护他仇人之子,并且将可以杀人的兵刃亲手放到他手中,她是在故意考验他吗,还是有意折磨他? 他承认这些日子与端木泽相处下来,端木泽真心的相待,他越来越狠不下心害他。他告诉自己当年的灭族之仇与端木泽无关,所以他可以放过他,以此为自己开脱。可是她呢?她是灭族惨案的间接导致者,他能放过她吗? 北宫青不顾他是否答应,拍拍他的手背道:“拜托你了。”她深信自己不会看错他,他绝不会伤害泽儿,因为他的眼睛有着她熟悉的影子,她愿意信任他。 离开行军队伍后,端木泽见端木衡一路上神思恍惚,满怀心事,不由好奇地问道:“衡哥哥,你在想什么?” 端木衡摇了摇头,难道要告诉他他正在思量着究竟要不要找他的母后报仇吗? “没什么。这条不是回城的路,你想去哪儿?”他已发现他们所走的方向不对,回城该往西走,而这条路是通往南边。 端木泽嘿嘿一笑,摇头晃脑地说道:“母后不让我跟随,我追随太傅去。有人说过,没经历过战场的男人,不是真正的男人。” 端木衡见他一个丁点大的孩子却说着老气横秋的话语,不由地轻笑道:“这话谁说的?我怎么没听说过?”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端木泽朝他扮了个鬼脸,策马往前奔去。 端木衡好笑地望着他的背影,对着如他这般讨人喜欢的孩子,他怎么也无法生出恨意。或许抛开仇恨不论,他们可以成为最好的朋友和玩伴。 南翼国的军营中,端木俊同时收到两封分别来自汉嘉城和浔阳城的密报,他的脸色如墨,从没有像现在这般愤恨交加。浔阳城的密报,轩辕皓天已携带其新婚的皇后连夜赶赴豫城迎战东旭国的军队,她最终还是嫁给了轩辕皓天,他痛心不已。可最让他坐立难安的是来自汉嘉城的密报,他心中的梦魇、曾经的兄弟——李澈,竟然奇迹般地活了过来,并且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了他的皇宫里。 在他领兵出征的间隙,李澈趁机笼络了朝中的大臣,重新以南翼国五皇子的姿态出现在了皇宫之中。他以如此的姿态出现,让端木俊感觉到恐惧和危机感,他能察觉得出来李澈此次的归来已有所不同,他的目的不言而喻。 如今的他进退两难,前有西澜国的丞相西门惊羽率二十万大军前来边关,后有李澈在朝中上下笼络人心,他现在是骑虎难下。 “史进,送信给北宫澄,催他尽快与西澜军队开战,朕要速战速决。” 一旁的史进也已看过密信的内容,知道他的忧虑,回道:“是,皇上。那澈王爷那边怎么办?” 端木俊眼中划过一丝狠厉之色,冷声道:“派人盯紧他,若有机会,便杀了他。” 第三十五章 商议对策 在南翼皇宫的一角,李澈迎风站在阁楼之上,吹了一宿的玉箫,一遍接着一遍重复着同样的曲调,不曾停歇。、 在他远眺的方向,穿过层层叠叠的云层和浩瀚的夜空,他仿佛看到他最心爱的女子此时正穿着嫁衣投入另一个男子的怀抱。今天的她一定是这世上最美的女子,他曾无数次幻想她穿上嫁衣,他挑起她的红盖头,瞧见她一生中最美丽动人的娇态。可惜,再也没有机会了…… 吕翔和夏晓雨两人站在他的身后,相视而望,彼此叹息。他们知道今日是西澜国皇帝大婚之日,亦是他们的公子和师兄最失意之时。 翌日,东旭国正式开战,攻打豫城,豫城守将坚守了两日,于第三日城门被攻破,东旭军队占领了豫城。南翼军也在同一日进攻吴城,吴城于第二日失落,接着南翼军又连破三城,长驱直入,势不可挡。 西门惊羽所领的二十万大军于第五日到达朗州,与南翼军交战,经过一日一夜的恶战,双方处于僵持状态。 轩辕皓天这一路也在第七日到达豫城,可东旭军似乎在观望着什么,死守着豫城,不进也不退。豫城城池牢固,易守难攻,轩辕皓天的三十万大军在城外二十里处安营扎寨,打算择日攻城。 在军营驻扎地的一顶大帐内,轩辕皓天召集了众将领商议攻城之策。众将各抒己见后,轩辕皓天将目光投向一边正专注地研究着地形图的北宫青。 她自到达豫城后,便换上了男装,英姿飒然,刚开始连将领们也没认出她便是皇后。 “小青子,你有什么提议?”轩辕皓天见她神情肃然,秀美轻蹙,料想她心中必有思量。 北宫青拧了下眉头,担忧地说道:“豫城的城池坚固,硬攻必定死伤惨重,你再给我三天的时间,我来想想计策,目前最好先按兵不动。北宫澄坚守不出,想必也是在观望端木俊那边的局势,我们不妨也耐心等待,相信惊羽那边很快就会给我们带来好消息。” 轩辕皓天有些疑惑,问道:“你真有把握三日内想到计策?” “我会尽力。”她也只能如此说,其实她心里也没有什么把握,但比起眼睁睁地看着士兵们血流成河,她更愿意尝试一下。 在营地驻扎的几里地外,北宫青好不容易让人找到一处空旷的山洞,吩咐着士兵们将一箩筐一箩筐她命人从山上采集来的硝石往洞里搬送。她很庆幸,竟然能在这荒山野岭中找到她需要的硝石。 “小青子,你让他们找这些硝石做什么?”轩辕皓天看着她的举动,很是不解。 北宫青冲他神秘地一笑,回道:“做实验。” “做实验?”轩辕皓天更加费解。 “之后你就明白了。”北宫青不再多言,带着人步入山洞内。 约摸两个时辰后,山洞内传来轰隆一声响动,连地面也跟着震了一震。 轩辕皓天一直等候在洞外,听到声响,心情甚为焦急。刚跑到洞门口,就见洞内走出一人,浑身上下黑乎乎的一片,衣衫也褴褛不堪,只有一双灵动的眼睛在眨动着。 “咳咳咳……”一股白烟从那人口中吐出,还冒着热气。 轩辕皓天忍俊不禁,强忍着笑意,问候道:“小青子,你没事吧?” 北宫青面上窘困不已,直想哭,第一次试验做炸药,结果差点没把自己给炸了。幸亏她的脸已黑得看不出脸色,她继续吐着嘴里的白烟,硬撑道:“没事,人类的进步总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轩辕皓天噗嗤笑出声来,接收到她愤恨的眼神,连忙收了笑容,撇头吩咐士兵道:“快去准备热水,让皇后娘娘净身。” 第三十六章 军中论策 营帐内,待士兵们准备好了热水,随行的两名宫女便开始为北宫青宽衣解带。,脱下来的衣衫往外一抖,撒落一层厚厚的炭灰,她照着水中的倒影察看了一番,险些吓了一跳。那水影中的黑鬼不是她还是谁,难怪轩辕皓天从刚才到现在一直憋红着脸,在心里偷笑。想到此,她转头朝坐在一边的轩辕皓天瞪视了一眼,看她这副鬼样子也不提个醒,害她一路从山洞回到军营,都不知看到的士兵们作何感想。 轩辕皓天收到她愤怒的目光,微笑着起了身,朝两名宫女挥手道:“好了,你们都退下吧,今日就由朕亲自来伺候朕的皇后沐浴。” 北宫青闻言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自出征那日开始,他们每晚都分床而睡,还没有过亲密的接触。听他这么一说,她心里不由地紧张起来,扑扑乱跳,推拒道:“呃……还是我自己来吧。” “你我已是夫妻,还有什么可避讳的?” 他轻柔的声音带着蛊惑,让北宫青更加紧张不安,身上的衣衫一件件被剥落,她僵持地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总感觉他的接触太过陌生,他的指尖偶尔滑过她的肌肤,都能引起她丝丝的颤动。 “小青子,今晚就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 北宫青一觉醒来已是第二日午时,浑身上下动一下都觉得酸疼,她怒视着坐在一边悠然喝茶的轩辕皓天,牙齿磨得咯吱响。 一整晚,她都觉得自己像是掉进了狼窝,任人宰割。也不知道他哪来这么好的精力,一次次地哄骗她、诱拐她,这不她还躺着起不来,他就已经衣冠整齐地在一边喝茶了。 轩辕皓天抬眼望向她,举杯挑眉道:“小青子,你也想喝茶吗?要不要朕端给你?上好的龙井。” “没空搭理你!”北宫青白了他一眼,转身往帐外走去。 “你去哪儿?”轩辕皓天也跟着起身,追了上去。 北宫青停在了帐门口,回道:“我去继续做实验。” “太危险了,还是算了。”想到昨日的情景,他仍心有余悸,闪动内爆破的声响太过剧烈。他已经能领会到她如此做的用意,也相信此物能对战事有极大的帮助,但他很担心她的安危。若是得到了江山,却没有她的陪伴,他宁可不要。 北宫青摇头道:“那怎么行,这关系到几万人的性命。” 轩辕皓天也知其中的利害,见无法说服她,只好妥协道:“那你小心。” “嗯。”北宫青点点头,就要掀帘而出,轩辕皓天却又再次将她拉住。 “干嘛?”她刚一回头,就有个黑影朝着她的脸方向投了下来。轩辕皓天快速地在她唇上偷亲了一口,反而先她一步离开了营帐,嘴角浮着的迷人笑意,显示着他的好心情。 北宫青站在原地,发怔了一小会儿,脸上慢慢发烫起来。打死她也不相信他以前没谈过恋爱,像他这个级别的绝对是情场老手,她心里突然有些发闷,很想知道他以前究竟和几个女人发生过关系。 “死相。”她猛拍了下自己的脸,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尽想些风花雪月的事。眼下还是赶紧把炸药研制出来,尽快攻克豫城,才是首要之策。 在朗州的战场上,两国的军队仍然对峙而立,隔着一条江两军隔岸扎营。 西澜军的军营中,一名十岁的男孩正指着行军图侃侃而谈,底下聆听的是十余名久历沙场的将士。 “如今我军处于梅江的上游,南翼军在下游,两军相隔如此之近,彼此都不敢轻易开战,可是这梅江无疑是两军的天然屏障,谁占领梅江,谁便拥有了地势之利,所以我们眼下要做的就是施计迫使南翼军退离梅江。” 西门惊羽坐在主将的位置上,赞赏地望着他,问道:“那你有何计策?” 前两日他和端木衡两人追赶大军而至,硬要留在军中应敌,西门惊羽拧不过他,只好暂时将他们留下。相处下来,端木泽并非如他想象般任性自负,而且确有些智慧,只是考虑事情往往不够全面罢了。他于是留了心,想要借机好好栽培他,平时的军议也让他参与。 刚开始将士们颇有微词,认为他太过儿戏,不该将十岁的孩童留在军帐中一同议事。待几次军议中,端木泽以自己的智慧和才干不断提出有效的对敌之策后,他们才开始接受他。 端木泽神秘地嘻嘻一笑,想起母亲曾跟他讲述过三国中的一段故事。孔明以鼓乐骚扰曹军,令其以为蜀军前来劫寨,实则虚而诓之,一连三夜,曹军疲乏不堪,终于退离汉水三十里。当时的蜀军和曹军也是隔着汉水相望,与他们此时的情境极为相似。 他将自己的计策与西门惊羽简述了一番后,西门惊羽思索了一番,点头道:“的确是好计策,却不是在今晚,而是明晚。” 端木泽正欲询问原因,西门惊羽自行为其解释道:“明晚江面上有雾,夜里两岸难以相视,这样才有利于实施计策。” “泽儿受教了。”端木泽会心地点头,对西门惊羽再一次地折服。 待众将散去,一封密信送入帐中,西门惊羽阅览后,嘴角露出了然的笑意。这几天与南翼军一直僵持在此,他心中很是疑惑,总感觉端木俊此次作战有些急功近利,不似以往般谋后而动,于是他派了细作潜入汉嘉城内查探,结果却得到了手里的这个消息。 “太傅,什么信?让我看看。”端木泽好奇地夺过他手上的信件。 西门惊羽欲阻止,却已晚了一步。他担忧地望着他,不知他得知这个消息会如何反应,因为这信中提到了他一直信以为真的生父——李澈。 第三十七章 擦肩而过 “南翼国的五王爷——端木澈?他不就是我爹吗?”端木泽看到信的内容,极为震惊,注视着西门惊羽,追问道,“太傅,你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西门惊羽叹息道:“或许,你爹他真的没有死吧。、 q i s h u 9 9、coM” “我要去找他。”端木泽丢下信,匆忙地跑出帐外。得知生父尚在的消息,于他来说简直如晴天霹雳一般,他已然迫不及待地想见到他。他想知道自己的生父究竟是怎样一个人,是否如六叔所说是个温和淡然、心地纯善之人。 “泽儿,不要冲动。”西门惊羽想叫住他,可已经来不及。他忧虑地望着帐外方向,端木泽此去应当是没有危险的,即使落入端木俊手里,对方一眼就能认出他的身份。虎毒不食子,端木俊决不会伤害他,只是这样一来,他该如何向她交待? 过了一阵,西门惊鸿走入营帐,神色匆忙地询问道:“哥,泽儿走了,要不要我去拦他?” 西门惊羽摇摇头,叹道:“让他去吧,端木俊是他亲生父亲,不会把他怎样的。” 渡过梅江,端木衡紧追着在前头策马狂奔的端木泽,大声叫喊道:“泽儿,我们这样贸然闯过江去,很可能会被南翼军围捕,还是等战事平息后再去找你父亲吧。” 端木泽心志坚定,头也不回地回道:“不行,我一定要去。” 他们二人在渡江时,就已然引起南翼军这边的注意,待他们过得江来,一支百人的军队将两人围了起来。为首的将领不是别人,正是史进,如今战事吃紧,他丝毫不敢放松。怕二人是西澜国派来的奸细,立马下令将二人捉拿。 “来人,拿下!” 眼见着形势不利,端木衡高举右手喊道:“住手!我乃是康王爷的义子端木衡。” 史进有些疑虑,问道:“你是康王爷的义子?有何凭证?” “我有康王府的令牌为证。”端木衡从身上取出一块令牌,远远地抛向史进。 史进接下后,察看了一番,心中仍有疑虑,说道:“你们先等着。”他策马回营,去请示皇上的旨意,对方的身份涉及康王爷,他不敢随意作主,只能请皇上定夺。 端木衡和端木泽两人在士兵的包围下等候了许久,内心忐忑,终于等到史进回来。只见他挥了挥手,示意士兵们退开,然后说道:“皇上要见你们,你们跟我来吧。” 跟随着史进来到端木俊的营帐前,端木衡有些犹豫,端木泽的真实身世,他是知晓的。端木俊的模样就是化成灰他也认得,他内心里不想让端木泽见到他的生身父亲。他怕端木泽与他的生父相认后,他们之间的友谊便从此决裂,他不可能再像现在这般与他亲密无间。 “我想单独见皇上。泽儿,你在这里等我。” 端木泽有些不解,说道:“衡哥哥,他也算是我伯伯,让我跟你一块儿去吧。” “不行!”端木衡断然否决,压低声音在他耳畔说道,“你听我说,你爹现在正和皇上争权,他若知道你的存在,定会拿你威胁你爹,所以你不能见他。” 端木泽想想也有道理,从密信的内容来看,便知晓南翼军之所以急着在战场上得利,便是因为后方有了危机。他也不想成为别人威胁他父亲的筹码,于是点头应道:“好吧,那我在这里等你。” 当端木衡迈入营帐时,端木俊正坐在主将之位上翻阅着奏章,见他进来,他稍稍抬了下眼皮,冷淡地询问道:“你就是阿杰认的义子?” “是的,皇上。” 在看到他的一瞬间,所有的仇恨一下子涌到他眼前。他忘不了父兄们惨死的画面,忘不了族人们被马蹄践踏的悲壮景象。就是眼前这个男人,他的一声令下,他所有的亲人都成了刀下亡魂,是他毁了他的一切。 他心中的恨意难以言喻,可他知道现在还不是报仇的时候,端木衡极力隐藏自己的心情,而袖中的拳头握得发出声响。 端木俊似感觉到他的异样,误以为是他太过紧张的缘故,便也没有在意,随口问道:“你义父他好吗?” 端木衡努力稳定自己的心神,回道:“义父一家都很好,义母现在又有了身孕,再过几月就能生了。” 端木俊点了点头,他也已有多年未见自己的亲弟弟,心中有些挂念,又问道:“现在兵荒马乱的,你来这里做什么?” 端木衡不慌不忙地回道:“现在南翼和西澜两国开战,义父怕西澜国的人会对我们端木家的人不利,所以先让我回南翼。” “他的顾虑也有道理,他夹在两国之间,也难为他了。你走吧,以后不要再鲁莽乱闯。”端木俊朝他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 “是,衡儿告退。”端木衡在临出帐门的一瞬间,再次深深地回望了主位上的人一眼。族人的仇,他迟早要报,就让他在这里继续多活几日。 第三十八章 “父子”团聚 端木俊似感觉到他强烈的目光投射在自己身上,抬头望向他,却刚好看到他转身离去的身影,不由地陷入沉思。. 待端木衡走出营帐,端木泽连忙迎上去问道:“衡哥哥,怎么样?” “我们走吧!”端木衡有些心神不宁,不愿与他多说,牵了马便走。 端木俊总感觉心里不安,从营帐内迈步出来,远远地看到两个孩子策马离去的身影,心中说不出的烦躁。 史进走到他身侧,探问道:“皇上,他们会不会是西澜国派来的奸细?” 端木俊不以为然地摇头道:“放他们走吧,两个孩子能有什么作为?” 南翼国汉嘉城内的靖王府,在西南角的一处湖心亭,一身白衣的男子正惬意地一边饮茶,一边阅览书卷。茶,是上好的碧螺春;书,是高雅的诗集;人,是翩翩的君子。 此时正值午时,暖日当头,使得人感觉暖洋洋的,昏昏欲睡。 在李澈打了第五个哈欠后,亭外有一人匆匆赶来。 “公子,上官子卿想见你。”来人乃是吕翔。 李澈凝眉沉思了半晌,开口道:“请他进来吧。” “可是……”吕翔有些犹豫,上官子卿是害公子之人,他担心他会再次对公子不利。 李澈洞悉了他的忧虑,开解道:“他是个聪明人,我知道他想做什么。” 吕翔见他如此说,只好躬身退下。 “李兄,好久不见。不是,现在应该叫端木兄。”上官子卿远远地就朝湖心亭中的李澈打招呼,热情的模样,仿佛一切都未曾发生过一般。 李澈优雅地浅笑,意有所指道:“上官兄,别来无恙?我一睡就是十一年,时间过得真快,我几乎都快忘了上官兄的模样。” 上官子卿脸上顿时一僵,很快又恢复了常态,轻笑道:“李兄说的是,岁月匆匆,由不得人。” 李澈不动声色地摆了摆手,示意他入座,道:“不知上官兄今日来有何要事?” 上官子卿入座后,回道:“也没什么大事,只是想跟李兄叙叙旧,顺便谈笔生意。” 李澈眼神微闪,问道:“是何生意?” 上官子卿诡异地一笑,放低声音道:“军粮。” 李澈会意地舒颜笑开,冲一旁的吕翔示意道:“上茶。” 靖王府外,两名少年牵马近前,抬头打量着门匾上“靖王府”三个大字,相视一笑。 “就是这里了。”端木泽欣喜地走上前,朝守门的侍卫叫唤道,“进去通报一声,你们王爷的亲生儿子找上门来了。” 守门的侍卫纯粹当他是在开玩笑,驱逐道:“小娃,这里可是王府,不是你可以随意玩闹的地方。再说我们王爷没有成亲,哪来的儿子?” 端木泽面色一沉,丢下马匹,径自走上前,将正欲阻拦他的侍卫推向一边。 “哎,你们不能乱闯啊!”侍卫们紧追上他们,生怕惊扰了王爷。 端木泽身形灵活地在府中穿梭,一边四处查看,一边大喊着:“端木澈、端木澈……端木澈你出来,我是你的儿子。” 远远地,他看到湖心的亭中有人,其中一人的身影有些熟悉,他轻身一跃,跳到了湖心亭中。待看清那白衣人的面容,他惊异地叫道:“怎么是你?” “你来找我?”李澈有趣地打量着他,不明白他为何会突然出现在此。既然他出现在此,那是否她也…… 他的心弦开始跳动起来,有些紧张、有些期待。 “你就是端木澈?”端木泽愈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见对方默认,他有些愤怒地质问道,“你既然还活在世上,为何不去找我和我娘?我娘一直以为你死了,所以才嫁人,可是现在你还活着,那她该怎么办?” 李澈不由地苦笑,说道:“这样……不也挺好吗?” “那我呢?你就从来没想过要认我吗?我一直渴望着有一个父亲,可是那日你已经来到我身边,为何你不认我?”端木泽眼圈有些红润,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有多渴望有一个父亲,继续说道,“我一出生,娘就抛弃我,现在你也是……我到底哪里做错了,你们一个个都这样对我?” 李澈心弦一震,问道:“是你娘告诉你,我是你的亲生父亲?” “难道不是吗?”端木泽有些困扰,双目期冀地望着他,不想错过他眼神中的任何信息。 李澈展颜,抚上他的脸,说道:“当然是!我很开心有你这样一个儿子,以后就留在我身边,不要离开了。” 端木泽也跟着笑逐颜开,绽放出最灿烂的笑容,拉着李澈的手,欢声道:“父王,娘不能陪在你身边,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我要跟着你学习所谓的明君之道。” “好。”李澈欣慰地点头,他是个可造之材,或许这是老天对他的唯一厚爱。 上官子卿已在一旁观察许久,在他见到端木泽的第一眼就认定他必是端木俊之子,可是他没有说穿。于己不利之事,他决不会做,况且,他也很有兴趣想看着亲生父子俩相斗的局面。 “恭喜李兄父子团聚,我先告辞了。”他起身退离,不想妨碍他们“父子”的团聚。 “静候佳音。”李澈目送着他离开,眼神微微敛起。他答应与上官子卿合作,但不代表他就信任他。 第三十九章 破城就绪 端木泽好奇地望着上官子卿的背影,问道:“父王,他是谁?” 李澈轻抚着他的头,说道:“泽儿,你要记住,对待他这样的奸险之人,你要择其利而用之,但同时要时刻对他保持警惕,永远临驾他之上。。记住,小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父王就曾在他手上吃过亏。” 端木泽俊眉微拧,点头道:“孩儿会记住这个人,他对父王不利,一定不会有好下场。” 李澈摇摇头,有些担忧,道:“泽儿,仇恨最容易让人迷失本性,这是不可取的。要成为一代明君,就要学会用一颗包容的心去容纳万物,爱你的臣民,也包括你的敌人。” “爱我的敌人?”端木泽很是迷惑。 李澈微笑道:“冤冤相报何时了?只要你拥有一颗仁爱之心,即使是你的敌人,也终会被你感化。”他终是不希望他如他.母亲一般生活在仇恨中,他的人生应该积极向上,充满阳光和欢乐。 端木泽撇了撇嘴,道:“这个好难。” 李澈安慰道:“你年纪尚幼,可以慢慢来。” 端木泽带着欣赏和景仰的目光凝视着他,说道:“父王,你也可以成为一代明君。” 李澈摇摇头,道:“我与你不同,我的心志不在于此……” 端木泽不解地问道:“那你想做什么?” “和心爱之人,携手远走江湖……”李澈目光悠远地望向远方,他知道有生之年,这个梦想是再也无法实现。 轰隆一声巨响从山洞中传来,整个地面也跟着震了一震。 北宫青在试验了无数次的炸药研制后,终于有了成果。她欢叫着,又蹦又跳,像个孩子般快活。 “太好了,终于成功了。” 轩辕皓天好笑地看着她的举动,内心里也十分震撼,感叹道:“想不到它的威力如此之大。” “明日,我们便可攻城。”北宫青信心满满地望向远方豫城的方向,她深信有了炸药的辅助,破城指日可待。 轩辕皓天也跟着热血沸腾,拉起她的手道:“明日朕与你并肩作战。” 北宫青有些担忧他的伤势再犯,摇头道:“你身体不好,还是在营中歇息吧。” 轩辕皓天内心温暖,她的关心胜过良药名方,唇边浮起一抹坏笑,故作困惑道:“难道朕这几晚的表现还不够好?” 北宫青脸上一热,冲他河东狮吼道:“轩辕皓天,你去死——” “哈哈哈……”轩辕皓天躲避着她的追打,开怀大笑,笑声传遍整个山谷。 第二日清晨,随着一声轰隆巨响,豫城的城门爆破。西澜军发动了总攻,势如破竹。 经过一日一夜的恶战,东旭军撤离豫城,退守狼谷关。而与此同时,狼谷关的山谷燃起熊熊烈火,烧了两天两夜。三日后,西澜大军杀入狼谷关,攻克东旭国的西面防御。 狼谷关的城墙上,轩辕皓天和北宫青两人并肩站在城头,眺望着远方。这里地势高远,远处的风景一揽无余。 “小青子,你看。前方二十里处就是东旭国的西河郡,待大军攻破西河郡,越过海城、郦城,就到东旭国的都城——江越城。” “江越城,我北宫青又回来了。”北宫青目视着东方,嘴角浮起一抹浅笑。 前方等待她的是未知的未来,但她知道,她这次一定会成功。 翌日鸡鸣时分,军营外锣鼓喧天,还在睡梦中的北宫青忽然惊醒。 外头有士兵前来传讯:“启禀皇上,东旭国第一将军萧白率军在关下挑战。” “我去会他。”北宫青听到萧白的名字,主动请缨,直接从轩辕皓天的身上跨过,下了床。 轩辕皓天有些无奈地看着她利落地快速着装,都不知道她为何如此好战又好胜,什么事都喜欢亲力亲为。他倒是落得清闲了,可也少了很多有她相陪的时间。 两军对阵,北宫青一身戎装,持剑从大军中策马而出。 对面是久违了的东旭国第一将军——萧白,她无心与他为敌,可时势弄人,她无法控制。 “萧将军,别来无恙?” 眼神飘移,在他身旁意外地看到了皇甫劲,她眼神微闪了下,很快又转回到萧白身上。还记得十一年前,离别之际,皇甫劲的一番说辞,她仍铭记于心。如今看到他站在那个位置上,她知道他已经做到了。 “三公主,你身为东旭国人,为何带领外族侵我国土?”萧白再见到她,心中也十分感慨,但沙场对阵,从无人情可言。即使他无心与她为难,可他皇命难违。 北宫青冷笑道:“萧将军,你可知我当日在东旭国遭受怎样的境遇?北宫澄视我如眼中钉,暗杀猎狼队士兵,若不是我及早发现他的阴谋,恐怕我此时早已身首异处。北宫澄借我之力登上皇位,结果却反过来害我,难道我就该坐以待毙吗?” 萧白有些讶异,思索了一番,道:“无论如何,公主身上所流的乃是东旭国人的血,怎可帮着外人屠杀国人?” 北宫青知他不会轻易就范,试图说服他道:“萧将军,可曾记得我问过你,为官为何?你说为守土卫国,让所有跟你一般的布衣百姓都能过上安居乐业的生活。如今天下大势,终将归于一统,试问凭着北宫澄多疑卑劣的品性能成就一代明君吗?他能带领着东旭大军扫平四国、统一天下吗?” 第四十章 三日之约 “若是不能,那么你此时坚持抵抗,无疑是拿将士们的性命作赌注,来换取你的高官厚禄和皇恩浩荡,你何其自私、何其卑劣?”她故意扬高了声调,有意扰乱军心。! 萧白却不为所动,反问道:“那公主何以认为西澜国便可以扫平四国、一统天下?” “萧将军可曾听过得圣物者得天下之说?如今圣物就在西澜国,西澜国统驭四海,乃是大势所趋,亦是天命。”她了解萧白的为人,他不是嗜杀之人,也不是贪图名利之人,只不过是有些迂腐罢了。她惟有利用天命之所来打动、说服他。 萧白显然有些动摇,提出质疑道:“谁都知道三国的君主于天龙寺各自得到一样宝器,可谁也不知道究竟何人所得的才是真正的圣物,公主如何能证明西澜国所得的才是真正的圣物?” 北宫青自信地回道:“三日后,我自会向你证明。” 战事暂时平息,萧白守信地给了她三日的时间,带兵撤离二十里,安营扎寨。 北宫青知晓惟有集齐三颗宝石才能启动圣物的能量,她身上现在只有两颗,另外第三颗也只有从那个人身上得到。她想再下个赌注,赌眼前的战局、赌这天下。 “小青子,你让人寻找上官子卿是何意?”轩辕皓天有些不解。 北宫青神秘地卖关子道:“到时,你就知道了。” 轩辕皓天有些担忧:“上官子卿此人身世神秘,势力庞大,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他的实力再庞大,能及得过两国的兵力吗?”北宫青倒是不担心这个,她相信收服了萧白,也相当于收服了东旭国大军的军心。区区一个上官子卿,难道还低得过两国的兵力? 轩辕皓天见她如此自信,便也不再说什么,但仍是心存好奇,道:“你确定能收服萧白?” 北宫青牵唇微微一笑,道:“我了解他,他是个难得的将才,将来必定可以为我所用。” 三日的时间,西澜军厉兵秣马,丝毫未曾懈怠。 北宫青最新研制的武器也在军中能工巧匠的打造下逐渐成型,今日已是三日之约的最后一日,即使等不到上官子卿,她也有把握打赢这场仗,只是这其中的伤亡是她不乐于见到的。 傍晚时分,日已西沉,军营中点起火把,星星点点。 北宫青独自站在城楼之上,举目眺望着远方,对方的军营里也点起零落的火把,照亮了小半边的天空。过了今晚,明天可能就是一场恶战,可是她仍是抱着一丝希望,不想见到那惨烈的一幕。 身后忽然刮起一阵凉风,她警觉地回头,四下无人,可是她还是察觉到一丝动静。 “出来吧,我已经等你很久了。” 从城楼的暗影处走出一人,在黑夜中仍是一身耀眼的红衣,肆意张扬,上官子卿击掌轻笑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你果然跟以前不同了。” 北宫青撇了他一眼,没什么好脸色,直截了当地说道:“时间紧迫,我没功夫跟你瞎客套。一句话,我要跟你合作。” 上官子卿苦笑,心中认定她还没忘了十一年前那件事,他也不知自己当时是怎么了,竟然鬼迷心窍地一心想占有她。他迈步到城墙边,与她并肩而立,道:“什么条件?” 北宫青肃然地望着他,一字一句道:“你助我统一天下、登上女皇之位,我许你护国公之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上官子卿目光明显地闪烁了一下,怕是怎么也没料想她会有如此宏愿,心中思量了一番,道:“我如何信你?” “你看这是什么?”北宫青从怀中掏出两颗宝石,耀眼的红光在黑夜中闪耀,其间的流光也跟着愈发明显,仿佛有股能量在相互牵引着。 上官子卿脸色大变,脱口而出道:“你怎么会……” 北宫青轻笑道:“只要你将你身上的那颗宝石交给我,我会向你证明,我就是天命所归、统驭天下之人。” 上官子卿注视着她自信飞扬的面容,开始迟疑,许久,他才出声说道:“我怎知你是否会过河拆桥、卸磨杀驴?” 北宫青认定他不会放弃这样的好机会,他等待的复国大业只有一步之遥,试问他又如何肯放弃? “人生如赌局,要不要押这个赌注,就看你有没有这个魄力了。我的条件已经开出,接不接受全在你。”这是给他的赌局,同样也是给她自己的赌局,她愿意搏上一搏。 上官子卿再次陷入沉思,他神情迷离地打量着眼前的女子,她已经变了,已不再是他从前认识的那个为爱挣扎的女子。她的眼中多了许多他看不清的东西,他是否真的要跟她赌上这一场? “好,我答应你。”他最终还是点头答应了,他相信自己的实力,相信事情会在他的掌控之中。 当北宫青从他手里拿到第三颗宝石时,她明显地感觉到一股巨大的能量在呼唤着她,呼之欲出。她迅速将它们装入锦袋中,明日一早,一切的谜底都将揭晓。 回到营帐中,轩辕皓天已先一步得到了传报,知道上官子卿已经出现。 他有些忧虑道:“小青子,上官子卿真会相信你吗?” 北宫青浅笑道:“他会信的,因为他太自负,他以为一切仍在他的掌控之中。” 这时,帐外又有人前来传报:“皇后娘娘,营外有一女子,名叫魏姗姗,自称是您的婢女,想要求见。” “她终于来了。”她心中冷笑,在经历了这么多事后,她还能辨不清谁忠谁奸,谁是谁非吗? “宣她进来。”她回头一想,又改变了主意,道,“等等,本宫亲自去相迎。” 第四十一章 圣物出世 “姗姗,你可来了,想死我了。、”一见着等候在营外的魏姗姗,北宫青热情地迎了上去。 魏姗姗也有些欣喜,欠身道:“小姐!不对,应该是皇后娘娘才对。” 北宫青虚扶了她一把,爽朗道:“咱们是共患难的好姐妹,应这些虚礼做什么?师傅他老人家在谷中还好吗?泽儿很想念你呢,时常跟我念叨。” 魏姗姗有些受宠若惊道:“我也很想泽儿。” 北宫青轻叹:“可惜他现在不在这儿,不然他一定很开心。来人,快去准备一顶新的营帐,招呼好本宫的好姐妹。” 安顿好了魏姗姗,北宫青再次回到营帐中,面色有些难看。若不是在谷中时,有一日她看到魏姗姗私下放飞信鸽,她可能至今还不知道她便是上官子卿安放在她身边的棋子。 她很痛心,她真心相交之人竟心存歹意,也是从那时起,她甚少让泽儿与她太过接近。 轩辕皓天也看出些端倪来,好奇地问道:“小青子,你觉得她有问题?” 她咬唇道:“我最痛恨身边之人的背叛。” 两军对垒,再次与萧白对阵于军前,北宫青心中有些忐忑,虽然知道启动圣物的宝石已经齐全,可谁也不知道它是否能真的启动圣物中的能量。 “萧将军,今日我若证明我手中确有圣物,你是否愿意率军归降?” 萧白静默不语,只是好奇地注视着她手中之物。她手中奇形怪状的烧炭棒很是丑陋,任谁也不会信它就是传闻中的圣物。 “将军且看我手中之物。” 北宫青尝试着将三颗宝石与圣物连结在一起,手上已感觉到一股强大的能量在运转流动。许久,仍不见两者呈合体之势,相互的排斥力反而愈来愈大。终于,她手中之物齐齐从她手里脱手而出,朝半空中弹射。 怎么会这样?难道圣物的传闻不是真的? 在场的所有人都仰头望向那空中不断旋转的四样物件,几道刺眼的光亮突然迸射而出,照得所有人都睁不开眼。 北宫青眯缝着眼睛观察那些光亮,隐约看到黑色的粉末从烧炭棒的表面逐渐脱落,一道更为耀眼的银光从里面迸射而出。 原来如此。 她一个纵身飞跃,在半空中伸手接住了那根银杖,果然是她在五台山捡到的那根,也是引领她穿越到此的罪魁祸首。既然命运如此安排,她只能欣然接受。 手中一股巨大的能量直灌体内,如同她第一次接触银杖一般,她身子在空中向后仰起,紧跟着一声大喝破口而出。 “啊——” 她挥舞着银杖在半空中划出一道银弧,那道银弧以光速弹射而出,传动无数的光波和能量。 待她执杖落地,眼前已是一片狼藉,东旭国的十万大军已人仰马翻,溃不成军。而远处的山峰隐隐传来隆隆之声,接着在十几万人的震惊瞩目下,山峰崩塌而裂,须臾化为废墟。 “真的是圣物!” “传说中的圣物!” “……” 在一片哗然声中,北宫青也十分震惊地看着自己手中的银杖,想不到它的威力竟然如此地强悍,难怪有传言:得圣物者得天下。可惜它的破坏力实在太盛,幸而她今日对付的不是眼前这十万大军,否则生灵涂炭,她于心不安。她发誓从今后,若不是情势逼人、迫不得已,她绝对不会再使用此银杖的威力。 萧白略微有些狼狈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满目的震惊之色,抱拳上前道:“公主可否保证不伤害东旭国子民分毫?” “东旭国的子民,亦是本宫的子民,本宫怎会伤害自己的子民?”北宫青翻身回到马背上,手持银杖,昂首目视前方。 萧白单膝下跪,拜道:“萧白愿率白虎营归降三公主,听候差遣,忠心不二。” 他身后的十万士兵也纷纷跟着跪下,场面之宏伟壮观,让北宫青顿觉热血沸腾。她身后的西澜大军也在此时高呼:“皇后千岁、千千岁!” 东旭大军中,有一人突然牵马而起,对着萧白责骂道:“萧白,你妄负皇恩,背叛皇上,人人得而诛之。待我回去禀明皇上,定拿你狗命。” 他转头意味深长地望了一眼马上执杖的女子,掉转马头,朝着东旭大军的后方策马狂奔而去。 “公主,待末将将他拿下……” 萧白起身正要追赶,却被北宫青拦下,道:“慢着,放他走!” 她目送着皇甫劲离去的方向,他临别前的一眼,她已洞悉了他的深意。她信任他,毫不怀疑。 第四十二章 堪比周郎 大军告捷,西澜军在狼谷关举行庆功宴,锣鼓喧天。. 将士们聚在一起喝酒吃肉,也有些将士以赤手空拳相搏助兴。 在一顶主帐内,轩辕皓天宴请刚刚归降的萧白极其手下主要将领,觥筹交错、烛火摇曳,间有军中擅长鼓乐者奏曲助兴。 “萧将军,有了你的加入,西澜军欲攻破江越城指日可待。朕敬你一杯,期待将军建功立业。”轩辕皓天举杯遥敬。 萧白自座位上站起,却不饮酒,昂首陈言道:“末将不敢,末将归降皆因公主之缘故。公主命末将战,末将便战。” 轩辕皓天面上一滞,心中有些不悦。那头西门翎早已勃怒地站起身,喝声道:“萧白,你莫忘了谁才是西澜国的一国之君。” 萧白丝毫不惧地迎向他,说道:“萧某只听公主一人之言,忠心不二。” 北宫青观察着轩辕皓天不悦的脸色,她也知今日之举难免已引起西澜诸将的猜忌,如今萧白又如此固执,坦言只忠于她一人,这无疑是让她的境遇雪上加霜。为了缓和现场的气氛,她提议道:“我记得萧将军的琴艺了得,不如弹上一曲为大家助兴如何?” 萧白诧异地望了她一眼,接收到她警告的目光,躬身道:“末将领旨。” 趁着士兵们准备琴具的空档,北宫青介绍道:“皓天,萧将军的琴艺与他在沙场上的战绩同样闻名,有儒将的风范,堪比三国时的美周郎。” 轩辕皓天好奇地问道:“周郎?他是谁?” “说起这个周郎,便是个有趣的故事。他所在的那个年代天下纷乱,群雄并起,其中最大的一股势力便是北方的魏军。魏军的首领名为曹操,此人生性多疑、奸猾狡诈,他挟天子以令诸侯,率领百万大军攻打东吴。东吴倚靠长江之险以拒魏军,而这周郎乃是东吴的水军都督,他多谋善断,精于军略,雅量高致,乃是一代儒将。他率领着东吴诸将,与另一股势力蜀军结盟,一起抵抗魏军,并在赤壁一把火烧了魏军百万大军,此一役震惊天下,为世人所称颂。”说起三国的故事,北宫青娓娓道来,甚为熟悉。 轩辕皓天若有所思地点头道:“以少敌多,的确是名难得的将领。” 北宫青轻笑道:“可惜,他肚量狭小,不能容人,见蜀军有一名才智、谋略皆高出他一筹的诸葛亮,于是屡次设计陷害,最后反过来被诸葛亮设计气绝身亡。” 轩辕皓天又说道:“那这诸葛亮倒是更为出色些。” “其实在西澜国就有一位活诸葛……”她的目光意有所指地瞥向下首的西门翎,虽然心底对他没什么好感,但如今多事之秋,她不想与他闹得很僵,借此机会与他拉近关系。 “你是说惊羽?”轩辕皓天立即领悟过来。 北宫青颔首道:“真正的智者理当上知天文、下至地理,算无遗策,淡泊名利,不计较得失。” 轩辕皓天听她对西门惊羽如此高的评价,心里有些泛酸,闷声道:“惊羽若听到你这番评价,定然不胜欢喜。” 北宫青摇摇头,说道:“我却不认为,真正的智者宠辱不惊、不在乎他人言语。西门将军,你说是吗?”她又将视线投向西门翎,带着善意。 西门翎却不领情,傲慢地回道:“小儿自然不会在意某些人的有意奉承。” 北宫青扬唇轻笑,也不跟他一般见识,举杯面向轩辕皓天,道:“我西澜国有西门惊羽在一日,便可安枕无忧。皓天,你真是好福气。” 琴具齐备,焚香已毕,萧白的一曲《入阵》荡气回肠、雄壮激昂,所有的将士皆击皿附和,余犹未尽。 门外突然有士兵前来禀奏:“报——丞相大军处传来军报。” 轩辕皓天下令道:“呈上来。” 轩辕皓天接过军报浏览了一番,剑眉微凝,手上也明显抖动了一下。北宫青见他神色异常,忙问道:“皓天,军情如何?” 轩辕皓天很快恢复了神色,合上手里的军报,说道:“五日前,南翼军退离梅江,接着三日内连失三城,如今正困守吴城。” “困守吴城?为何说困守?”北宫青甚觉诧异,南翼军即使战败,完全可以撤回汉嘉,为何会说困守呢? 轩辕皓天眼神闪烁,忙改口道:“朕是说端木俊死守吴城,丞相暂时无法攻克城池。” 见她仍在思索,他忙打断道:“别多想了,总之如今形势一片大好。只待这边的大军攻下江越城,南翼那边就不足为惧。” 他又面向萧白,询问道:“萧将军,你熟悉东旭国的地势和军情,不知你对于攻下西河郡有何良策?” 萧白自琴座上站起,挺身回道:“西河郡地势平缓,此去共有三条路可通郡内,左边这条路乃是狭长的山路,若有伏兵则极难突围;中间这条路乃是正道,有重兵把守;而右边的这条路悬崖峭壁陡立,十分难行,通常没有人把守,可作奇袭之用。” 北宫青认真聆听着他对地势的分析,提议道:“皓天,你明日与西门将军、独孤将军于正门佯攻,我和萧将军从右路偷袭,里应外合,尽量减少伤亡。” 轩辕皓天仿若明显地松了一口气,颔首应道:“好,明日就以烟花为号,两路夹攻。” 第四十三章 兵临城下 西河郡的南边,一支军队越过地势险要的山崖峭壁,正秘密向西河郡的后方移动。、 自清晨分兵后,他们便开始了近两个时辰的行军,险要的地势是他们需要克服的最大困难。所幸萧白熟悉地形,并没有给大军造成太大的伤亡。 “公主,小心些。”萧白率先越过一片陡壁,将手伸向身后的北宫青。 北宫青借着他手上的力道,顺利通过陡壁。待行至较为平坦的路段,她开口闻讯道:“萧将军,听说你已与五妹成婚,你们应当有子女了吧?” “公主的意思是……”萧白却听出她话中有话,神情也跟着肃然。 北宫青提醒道:“北宫澄得知你叛变,以你妻儿要挟在所难免……” 萧白单膝跪地,似宣誓一般道:“公主对末将有知遇之恩,末将此生愿追随公主,一生只忠于公主一人。” 北宫青伸手扶起他,摇头轻叹道:“我知你迎娶五妹并非本意,但他们毕竟是你的妻儿。你放心,我一定不让北宫澄伤害他们。” “谢公主。”萧白感激颔首。 “萧将军可曾记得我与你说过,你若跳不出狭隘的思想框框,你永远也成就不了名垂千古的一代名将。如今我们要成就的是一番经天纬地的大事业,我们要开创一片新的未来,待功成之日,你便可以名垂青史,千古流芳。” 她这番话是为激励他,同样也是激励自己。萧白却摇首道:“末将更愿看到公主能登临九五之位,统驭宇内。” 北宫青明白他心里始终还是抛不开家国的局限,但这也是她欣赏之处,若是一个人连自己的家国都可以随意抛弃,那么这个人还有可信之处吗? “走吧,今日之战,便是我们携手开创新世界的第一步。” 一支烟花在空中爆破,绚烂而多姿,而在它的下空一场大战也开始拉开序幕。 “杀!”一声声喊杀声响天彻底,振聋发聩。 三日中,西澜军势如破竹,所向披靡,连破海城、郦城,直逼江越城。 “小青子,明日我们便可攻下江越城。” 临山眺望着远处灯火点缀的江越城,轩辕皓天意气奋发,多年来的心愿近在眼前,很快就拓手可得,他很欣慰在他有生之年还能看到如此景象。 “报——北沧国进犯我西澜边境,损失惨重,还请皇上定夺。” 听到传讯兵之言,轩辕皓天不由地皱了下眉头。 “北沧国?司徒老儿竟也想趁火打劫?” 北宫青略微感到诧异,不明白向来以无为而治的司徒雷何时开始也加入争夺天下的行列,她直觉这背后定然另有隐情。 “皓天,你和西门将军先回西澜国抵御外敌,这里就交给我。” 轩辕皓天思衬了一番,也十分赞成她的提议,回道:“也好,那你一定小心。” 北宫青回道:“放心吧。” 大军临行在即,轩辕皓天有些不舍,依恋地拉着她的手。从早晨开始他的眼皮就直跳,总觉得此一别,会发生很多变数,他不希望好不容易得来的幸福再次远去。还有那封军报,他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他有些不安、有些恐惧,他不知道当她知道那个人还活着时,她会如何抉择。 “小青子,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会离开朕,是吗?” 北宫青怪异地看着他,感觉他心事重重,问道:“怎么了?为何突然如此伤感?” 轩辕皓天轻叹着将她拥入怀中,低语道:“朕舍不得你。” 北宫青心中温暖,也伸手回抱他,劝慰道:“傻瓜,只是暂时分离而已,待战事平定,我们就能见面了。” “保重,好好照顾自己。”轩辕皓天寻着她柔软的双唇深深地吻别,他不舍她唇上的温度和沁鼻的幽幽体香,不知道何时才能再尝她的味道。 “别,大家都看着呢。”北宫青薰红着脸,有些不自在地推开了他,她可没忘了此时他们正站在十几万大军之前。 轩辕皓天故作狠厉地朝大军方向横扫了一眼,喝道:“谁敢看?小心朕挖了他的眼珠子!” 北宫青抿嘴轻笑,轻捶着他的胸膛,催促道:“快走吧,别婆婆妈妈的。” 兵临城下,城楼之上站立的是十一年未曾谋面的弟弟北宫澄,往事一幕幕袭上心头。 北宫青还能清楚记得她逃离皇宫之日,是他俏皮笑颜,助她躲过守卫的搜查。白虎营中,姐弟俩卧薪尝胆、历尽磨难,终于一日利剑出鞘,推翻了北宫墨的统治,可是他们之间的姐弟情缘也到此为止。他下杀手斩草除根,扫平障碍,她并不怪他,可他偏偏杀了她最重视之人…… “四弟,别来无恙?” 北宫澄已褪去稚嫩的面孔,宛然一个成熟的君王,在兵临城下的困局之下,他仍能面无惧色地应对。 “皇姐终于还是回来了,不过你想要攻破城池,怕也不是件易事。朕还有十万大军誓死守卫皇城,待西澜国内忧外患,前后无暇顾及之时,你便是不退兵也不成。” 北宫青轻笑,他如今已是强弩之末,根本无力还击,他竟还在自欺欺人。 “四弟的算盘倒是打得响,不过你可曾想过,你的十万大军若是人心思变,到时候你又该如何?”她右手高举银杖,银杖在烈日之下发射出万丈光芒,她扬声宣言道,“所有的将士听着,我手中之物乃是圣物。得圣物者得天下,大势所趋。你们若再负隅顽抗,只有死路一条,倒不如早早投降,我饶他不死。众将士听令,活捉北宫澄者,我许他封侯拜相,黄金万两。” 第四十四章 惊闻音讯 城楼上的东旭士兵纷纷有些动摇,讶异地观察着她手中之物。,之前第一将军率白虎营归降之事早已在江越城中传开,关于圣物的传闻更是传得玄之又玄。如今见到真物,大家都睁大了眼睛仔细瞧。 北宫澄脸色有些难看,厉声道:“我东旭国的将士并非都如萧白狗贼一般贪生怕死,你休得出言挑唆。萧白,你看她们是谁?” 城墙上出现两个身影,一大一小,小的被人抱在怀中。 “夫君!” “爹!” 北宫兰转头怒视着北宫澄,她不愿相信她的亲哥哥会如此对待她:“四哥,我是你的皇妹,你怎可如此待我?” 北宫澄嗤之以鼻道:“要怪,就怪你的夫君背叛朕……” 萧白拧眉仰望着城楼上的妻儿,心中揪痛。他堂堂七尺男儿,竟连自己的家小也保护不了,他枉为人。他凝望着城楼上的北宫兰,扬声道:“兰儿,你我夫妻一场,若是你今日不幸身亡,萧白定当誓死相随。” “夫君,十年了,我终于等到你这句话。我知道当日你娶我并非出自本心,成亲后,你一直借着军中的要务躲避我,可是我不放弃,我相信你终有一天会回心转意。今日听到你如此言语,我很高兴。我知你志向高远,想成就千秋的伟业,我北宫兰今日成全你。夫君,保重——” 北宫兰放下手中的孩童,纵身一跃,跳下城楼,竟是无比地悲壮。 “五妹——” “兰儿——” 北宫青不由地为她的举止而震撼,她想不到她任性刁蛮的妹妹性子竟如此刚烈,是她的大军压境间接害死了她,为何事情又开始有违她的初衷了呢? 回头再看萧白,他已冲上前抱起北宫兰的躯体,痛苦悲鸣。即使他们之间没有深深的爱恋,但此时无论是哪个男人看到有一名女子如此诚挚待他,他也会心软和愧疚。 她没有实现她的承诺保住他的妻子,但她下决心定要为其保住幼儿。 城楼上,北宫澄也深深地震撼,久久无法回神。 “皇上,末将愿出城迎战,取公主人头献上。”在他身后的皇甫劲突然主动请缨。 北宫澄回过神来,欣喜道:“王将军忠肝义胆,效忠朝廷,朕允了。” 皇甫劲领了兵符,躬身退下城楼,在转身的一刹那,他的唇边浮起一抹浅笑。 “公主殿下,可还记得当日临别之言?” 皇甫劲率军自城门而出,高骑于马上,深望着正前方的北宫青。他的目光带着灼热的温度,熠熠生辉,这一天他已等了十一年。 北宫青领会他的意思,含笑道:“自然记得。” 皇甫劲双手抱拳于胸前,扬声道:“皇甫劲不辱使命,今日愿为公主先锋,为公主开城铺道。” 他转身朝着他亲自训练出来的几千亲兵挥手示意道:“来人,打开城门!迎接我们东旭国的女皇陛下——” 北宫澄在城楼上将他的话语听得一清二楚,胸口一阵滞闷,接着喷射出一口鲜血。他指着城下的皇甫劲,斥声责骂道:“王劲,你这叛徒!” “杀!”城楼下已是喊杀声一片,西澜国的大军在北宫青的一声令下长驱直入。 大军迅速占领了城门,如潮水一般杀上城楼。 这突如其来的变数,让北宫澄有些手足无措,他手上最后的一点兵力,现在也毫无用武之地,他知道他今日必死无疑。 当西澜大军一波接着一波涌上城楼,而身前的护卫一个接着一个倒下,他绝望了。拔出腰间的佩剑,死,也要死得轰轰烈烈,他北宫澄不做阶下之囚。 “慢着!”北宫青在士兵的护卫下冲上城头,她已预料到他会如此孤注一掷,所以特地赶来相阻。 “四弟,放下你手中的剑,我可以不杀你。” 北宫澄依旧没有放下横在脖子上的佩剑,仰天大笑道:“哈哈哈……成王败寇,我北宫澄岂是贪生怕死之辈?” 北宫青痛心地凝望着他,她不明白为何他们之间会落得如此境地,叹道:“四弟,你最不该的就是杀了我最重视之人,林峰和阿澈都是不该死的,你不该杀他们。” 北宫澄却突然大笑道:“原来你还不知道?李澈根本就没有死,他此时正在南翼皇宫笼络朝臣、夺权篡位,将端木俊逼得困守吴城、走投无路。” 北宫青心弦一震,脚下踉跄,差点没站稳。 “你说什么?阿澈他没死?” 北宫澄嘲笑道:“看来轩辕皓天故意隐瞒此事,不让你知晓,真是可悲、可叹……” “阿澈他……”北宫青此时心神已乱,李澈没有死,那么她此时……她如何对得起他? 萧白有些担忧,在旁提醒道:“公主,眼下如何处置?” 北宫青仍然没有从方才的惊闻中醒过神来,这时,一名女子从人群中冲了出来,跪身于她的跟前,乞求道:“公主,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请你放过陛下。你要泄愤、要报仇,都冲我来。当日是我背叛了你,你杀了我吧,我只求你放过陛下。” “灵儿,不准求她!”北宫澄厉声大喝,内心却十分震动。就在方才的片刻须臾,生死危急关头,他深知自己今日难逃大难,唯有命亲信护送其离开,谁想她又半途折返。 北宫青低头凝望着苦苦哀求的何灵,内心也十分震撼。 第四十五章 禅让皇位 “公主,你们终归是血脉相连的亲姐弟,有什么仇都可以放下,何必骨肉相残呢?我是个外人,身份卑微,我死不足惜。、”她抱着北宫青的腿,含泪哀求,“公主,请你念在血脉亲情的份上,饶了陛下,你要杀就杀我吧。” “何灵,当我得知你出卖我时,我心有多痛?我最痛恨的就是身边之人的背叛,我几次三番救你,可你却恩将仇报,还害死了林峰。”北宫青闭目深深吸气,往日的仇恨,已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淡去。如今又得知李澈尚在人世,她不想再双手染血,不想再失去一个血脉相连的亲人。 当她再次睁开眼时,她松气道:“不过今日,我不想杀你。因为我知道你出卖我是为了他、为了你们的爱情,我欣赏你的勇气和执着。四弟,你们走吧,好好待她,她值得你付出真心。” 北宫澄有些诧异,不敢置信道:“你真的要放我走?为何?” 北宫青回道:“还记得当日我躲在粪桶之内,是你帮了我,让我顺利逃出宫外。那个时候,我就在心里对自己说,若是有机会,我一定会报答你。今日,算是我实现我的承诺。” 北宫澄放下了手中的佩剑,剑身哐当落地。十一年前宫门处的一幕恍如隔世,当日兴起的一闪之念,却换来今日一条命,他忽然之间感慨万千。他很想回到从前,回到他们初识、一起在军营中磨炼励志的日子。 “皇姐,若是你没那么聪明,我根本不想伤害你。我很珍惜,我们一起在军营里共度的时光。在所有兄弟姐妹中,你是唯一一个真心待我、视我如亲弟弟之人。” 北宫青迈步走上前,拉起他的手,他们虽不是亲生的兄妹,可是她曾经真的将他视作亲弟弟对待。 “这就是身在皇家的悲哀……好好地过你们的日子,在这世上权势并不是最为重要的,珍惜眼前人,才最重要。” 她又弯身拉起何灵,将她交托到北宫澄手中,她深深地祝福他们,他们至死都不忘护着对方,他们是幸福的。 北宫澄牵住何灵的手,这个女子相伴了他十一年,无怨无悔。他曾经只是利用她达到自己的目的,可是十一年相处下来,他竟对她用了心。众多嫔妃中,在生死关头,唯一肯不畏生死陪着他的也只有她。他忽然之间灵台清明,顿悟了世事,神情也跟着松弛。 “皇姐,就让弟弟我为你做最后一件事。” 北宫青诧异地看着他撕下身上的衣襟,咬破手指写下血旨: “朕在位十一年,庸碌无为,毫无建树,朕愧对百姓……朕愿禅让皇位于三公主北宫青……” 北宫青感慨地从他手里接过血旨和玉玺,双手有些微颤。 “四弟,其实你已经做得很好。” 北宫澄飒然一笑,露出久违的俏皮之色:“东旭国的未来,就交托在皇姐手里了。皇姐保重!” “公主保重!”何灵红肿着双眼,转身跟随北宫澄离去。 北宫青一路目送着他们离开,从城楼到城下,一直到他们消失在远处的街尾。 北宫澄的离开,预示着东旭国新的时代的到来,手中之物犹如千斤重,压在她身上,可她此时却心不在此。李澈还活着的消息,在她心底掀起千层浪,无论如何,她都要去见他一面。 皇甫劲看出她的心思,劝阻道:“公主,眼前局势未定,你不能轻易离开。” 北宫青挣扎道:“阿澈还活着,我必须去见他。” 皇甫劲一针见血指出道:“见到他又如何?你现在已是西澜国的皇后,你们还能在一起吗?” 北宫青脚下一软,顺着城墙滑身而下,是啊,她现在该以何身份去见他呢?见了他,她该说什么、又如何相对? 金銮殿上,北宫青站在龙座前俯视着宫阶下下跪的群臣。身后这金光灿灿的龙座,她不敢坐,她知道她一旦坐下去就再不可能摆脱那孤家寡人的命运。 “国不可一日无君,请公主速速登位,统领国事。” 群臣俯首相谏已有些时辰,她开始有些不耐烦,斥道:“此事稍候再议。” 季相位列群臣之首,抬头谏言道:“公主,东旭国绝不可落入西澜人之手,我们只服从公主的号令。” “你们——”北宫青有些恼怒,他们如此做分明是想陷她于不仁不义的境地。她率领西澜大军攻下东旭国,却自立为皇,那又置轩辕皓天于何地? “这世上本无东旭、西澜之分,我既是西澜国的皇后,又怎能独自称皇?此事容后再议。” 季相却固执道:“公主若不从谏,老夫愿以死相谏。” “季相,你是想陷我于不仁不义吗?”她脑中灵光一闪,想起宫中一人,道,“听说皇嫂至今还待在深宫之中,季相不妨将皇嫂接回家去,好好照看,才是要事。” 季相闻言大喜,他的女儿自北宫墨驾崩后就被打入冷宫,身为皇帝的妃嫔,本该再无出宫的可能。如今她肯放女儿回家,便是天大的恩情,即刻磕头拜谢道:“老臣替女儿多谢公主大恩。” 北宫青亲自上前扶起他,如今朝纲未稳,还需要像他这般在朝中威望甚高的老臣来压阵。 “季相是一代老臣,东旭国的未来还有待季相的维持,季相可千万要保重身体。” 季相有些受宠若惊,忙拜谢道:“老臣定当竭尽所能,为东旭国鞠躬尽瘁。” 北宫青环扫过殿下众臣,他们之中有趋炎附势者,有心中不服者,她要彻底驾驭他们,还需要时日。她飒然挥手道:“散朝。” 第四十六章 重临齐苍山 汉嘉城外,独孤谋的大军齐结完毕。, 北宫青策马送他到城外,独孤谋的大军离开后,东旭国便不再有他国的军队,一来可以安抚人心,二来可以协助轩辕皓天早日平定北沧国和南翼国的威胁。 “独孤将军,你领兵前去援助皇上,需速速赶到,不可有任何差迟。” 独孤谋停马,回望向她,问道:“你有何打算?” “你指什么?”北宫青微愣,不明白他是何用意。 独孤谋幽幽吐出两个字:“李澈。” 北宫青眉头紧蹙,这正是她最为烦扰之事,她已是别人的妻子,本不该再去见他,可她一日未见到他,一日心中不安。 “我还是想去见他一面……” 独孤谋有些忧虑,正色道:“我只希望你不要辜负皇上,他是这世上唯一能让我独孤谋将心爱的女子拱手相让之人。” 北宫青面上明显地一怔,他的心意,她一直都了解,牵马调转了个方向,道:“他身体不好,你多多照看好他。”她脚下使力,策马往城门外的南面驶去。 “青儿——当日潭中之言,此生永不更改。”身后传来独孤谋洪亮的声音,北宫青的背脊明显地僵了一下,当日他于潭中誓言要一生守护她,曾让她有片刻的心动和温暖,但那只是感激和感动,无关爱情。 她挥鞭加快了马速,头也不回地冲他喊道:“你多保重。” 她背上肩负一个黑色狭长的包裹,一路策马往南翼方向行进。 临近南翼国,一路听闻端木俊困守吴城的惨烈状。前有西门惊羽统率的西澜军包围,后有李澈的兵马夺权,城中也已断粮数日。如此情境,她开始有些犹豫,难道真的坐视端木俊困死在城中吗? 她告诉自己她和端木俊已没有任何关系,他是生是死,都与己无关。她狠下心肠,继续牵马往汉嘉城中赶去。 刚行半日,又听到吴城内将士反叛的消息,端木俊率了一支小队人马突围出城,至今生死未卜。 她心想既然人没有被抓到,那就说明他至今还安然无恙。她继续策马赶往汉嘉城,只是速度放慢了些,她想说不定还能听到有关他的消息。 傍晚时分,她来到汉嘉城外的一个小镇上,于一家不起眼的客栈入住夜宿。 在客栈大堂刚入座不久,就听到邻桌的客人在窃窃私语,称端木俊被五王爷的军队包围在齐苍山上,已是穷途末路,南翼国很快就要变天。 齐苍山,这个熟悉的名字,那里曾有她最美好的回忆。 如今他被大军重围,再无生路,她是否该去救他? 还未等她想清楚,人已飞奔出客栈,骑上快马,往齐苍山方向奔去。 山脚下,一队人马正浴血奋战,企图突围。其中一人身披黑甲,飞龙绣袍,正低着头往西突围。所有的大军都追逐着他,誓要将他擒获。 北宫青认得那是君王才能穿戴的服饰,她从怀中掏出一块丝帕,蒙于脸上,策马冲入大军中。她不想被人认出来,更不想让李澈知道是她来救的端木俊。 她挥舞着手上的圣物,但没有让圣物见到光亮,她不想伤害这些士卒。她一路朝着那身披黑甲的男子方向冲杀过去,待接近时,大声喊道:“端木俊,上马!” 那黑甲男子闻声回过了头,却不是端木俊,而是史进,原来他们用了金蝉脱壳之计。正在她疑惑之间,身后的马上突然跳上一人,在她耳边低语道:“青儿,快走!” 一听那熟悉的声音,她便猜到身后之人是谁,她很诧异为何她分明蒙了脸,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也不多想,她牵马调头,往大军外突围。如今的他犹如丧家之犬一般,已无路可归,她有些同情他,仅是同情而已,她在心底反复告诉自己。 “驾!” 端木俊身上几处重伤,低吟着倚靠在她肩头,虚弱地在她耳边说道:“青儿,我就知道你心里是有我的。” 北宫青心里烦躁,正想推开他,谁知他竟失血过多昏迷了过去。她有些焦急,尽快找了处隐蔽的山洞放下他,为他疗伤。 方才她故意在山脚下兜了一圈,又重新回到齐苍山,就是认定最危险的地方也即最安全的地方。山洞内光线昏暗,她不敢燃火,怕招来追兵。 撕开端木俊的衣衫,健硕的身子上大大小小共有十几处伤口,他这次是真的兵败如山倒,输得彻底。若是没有她及时出现,他今日可能真的就断送在此。 幸好行军打仗中,她随身配备了些伤药,待将他身上的伤口都敷了一遍药,已用去大半瓶的药粉。她本想就此离开,可是这荒山野岭的,他又昏睡不醒,她有些不放心。 她最终还是心软了,留在他身边照看他。 这个山洞,他们曾经一起来过,就是在这里,她枕着他的腿睡了一晚。那晚的星空格外得灿烂,她永远也不会忘记。 若是时间回到那一刻,回到他们彼此相爱的时光…… 她努力甩了甩头,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她竟然还想这些。他们之间已存在着一条鸿沟,永远也回不去了。 “青儿,别离开我。”端木俊不知何时已睁开了眼,牢牢地抓着她的手不放。 “你松手,我不认识你。”北宫青挣脱他的手,她面上的丝帕至今还未摘下,她不想承认自己的身份。 端木俊挣扎着起身,锁定她的眼睛,道:“你别想骗我,我认得你的眼睛、你身上的气味,你化成灰我都认得。” 第四十七章 地老天荒 “那就等我化成灰,你再认吧。!”北宫青有些负气地起身,往山洞外走去。她有些气自己心软,气自己左右动摇、心志不坚。 “青儿……你真的如此绝情?” 身后传来端木俊嘶吼的声音,她加快了步伐,不愿再听到他任何声响。 走至山下时,已没有了大军的任何足迹,她本想就此牵马离开。右手下意识地摸到怀中的药瓶,突然想起他的伤还需再次敷药,她有些不放心,又调回头来看看。想悄悄放下药瓶就走,却发现端木俊从山洞中追了出来,昏倒在路边。 她弯下身猛拍着他的脸,叫道:“你醒醒!别装死,我是不会上你的当的。” 他没有任何反应,她开始有些急了,使劲摇晃着他:“端木俊,端木俊,阿俊……” 身前的人突然弹身而起,将她压到身下,一抹得逞的笑意在端木俊脸上浮现。 “你还是不忍心丢下我。” 北宫青毫不留情地一把推开他,他竟然又再骗她,丢下药瓶,冷声道:“药在这里,你自己敷上,我走了。” 端木俊没有再阻拦她,只是对着她的背影,痛心地说道:“青儿,我现在一无所有,难道你还要离开我吗?” 北宫青停下脚步,背对着他道:“这是你自己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 “你好狠的心……既然如此,我活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意思。” 北宫青听到身后有拔剑声,连忙回头阻止他:“你干什么?” “我干什么,都与你无关。”端木俊执拗地横剑于脖子上。 北宫青硬扯住他的手,喝道:“我冒着生命危险去救你,你怎么能死?这样岂不是白费了我一片苦心?” 端木俊丢开手中的剑,拉过她的手,道:“青儿,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你跟我一起离开,我们去一处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重新开始好吗?” “太迟了!我不会跟你走,你好自为之吧。”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又上了当,想他端木俊雄心勃勃,怎会轻易言死?无非是想博取她的同情而已。 她毅然转身,这次无论他施什么诡计,她都不会再上当。 回到汉嘉城中,她打听到了靖王府的位置,准备用过晚膳后再去。 坐在酒楼临窗的位置,隔着一条街便能看到靖王府的府门,她突然有些紧张,不知道见了李澈后该说些什么。十一年的时间,太多的事情在改变,她不确定他是否也在改变。 “兄台,能否合用一张桌子?” 桌前突然有人询问,她抬起头,见对方满脸的大胡子,皮肤有些黝黑,但那双晶亮有神的眼睛说不出的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她微愣了一下,犹豫地点头道:“呃……噢。” 那人坐下后,不客气地拿起筷子吃起她的菜来,北宫青皱了皱眉头,还从未见过如此无礼之人。 那人吃了几口菜,突然戏谑地笑道:“兄台可是觉得在下很面熟?” 北宫青忽然眼皮一跳,认出他的声音来。 “是你!”她连忙朝四下里打望了一眼,压低声音道,“你疯了!这里是汉嘉城,你怎么随便在这里出现?” 乔装后的端木俊却不以为然,继续吃着菜,慢悠悠地说道:“你忘了吗?我是你在路上结拜的大哥,姓慕,仰慕的慕,单名一个卿,卿本佳人的卿。” 北宫青听出他故意取的谐音的名字,白了他一眼,道:“我要去找阿澈,你也跟去?” 端木俊面色微沉,气闷道:“有何不可?” 北宫青瞪了他一眼,道:“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当跟屁虫的潜质?” 端木俊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扯开话题道:“听说北宫澄在城楼上写下血书,将皇位禅让给你,你为何不接?” 北宫青心里一咯噔,有些泛寒,还以为他真的是改了心性,却不想他至今心里还想着权势。她冷声道:“你跟着我,就是为了这个?” 端木俊似真非真地轻笑道:“我现在走投无路,哪还有工夫去想这些?在这世上,恐怕也就跟你交情深些,我不跟着你,还能跟着谁?” 北宫青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他如此说是想赖定她了,胸中有些憋闷,嘀咕道:“若不是看在泽儿的份上,我才懒得理你。” “泽儿是谁?”端木俊有些诧异。 “没什么,走了。”她还是不希望让他知道泽儿的存在。 靖王府的湖心亭,李澈闲坐亭中阅览书卷,而亭外跪了里三层、外三层的朝中大臣。 “朝中大事还等着王爷作决策,请王爷早日登位,统领朝政。” “请王爷早日登位,统领朝政。” 听着众臣们一日三回的奏请,李澈有些不厌其烦。早前收到传报,称端木俊被一蒙面女子救走,他心中立即呈现一个女子的身影,会是她吗? 他对皇位并不感兴趣,只是想为她留下一块立身之地罢了。他在等,等一个时机。 北宫青和端木俊两人在府门前被拦了下来,只好越墙而入,当他们走近湖心亭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这帮混帐!”端木俊异常愤怒,这些平日里在他面前阿谀奉承之人,一转眼就倒向别人。 北宫青遥望着亭中的白衣男子,十一年的时间,宛如梦一场。 他真的还活着,还好好地活着。 还记得临别那晚,他为自己亲手熬制白粥,可也是这碗白粥让她昏迷了三天三夜,醒来却是闻听他的死讯和噩耗。 他还活着,还安然地活着…… 她眼中盈着泪光,她不知该如何告诉他,她此时的心情。 只是这样远远地遥望着他,她已闻到幸福的气息。接近他,便是接近幸福,可是她还有这个资格吗? 她犹豫了,她踌躇不前,脚下甚至倒退了几不可见的一小步。 李澈在亭中似乎感觉到什么,忽然回过了头。他的目光穿过随风飘摇的柳絮,看到了他日夜魂牵梦萦的面容,他眨了下眼,以为这是幻觉。 柳絮继续飘摇,她的面容忽隐忽现,他不由自主地站起了身,迈步穿过亭外跪了一地的大臣,脚步越来越快。纤尘不染的白袍随着他加快的步伐,蹁跹飞扬。 “青儿——” “阿澈——” 李澈在相距她一步之遥处停了下来,目光贪婪地凝望着她,莫非他仍在梦中? 北宫青激动地抿唇,他熟悉而深切的目光,唤起她所有的记忆。他,依然是他,即使地老天荒,唯有他,始终不变。更何况,地不会老,天也不荒。 第四十八章 千言万语 北宫青迈步上前,想要拥抱他,想重拾那熟悉的温暖。.一只手突然拉住了她,向后拖曳。 她恼怒地撇头瞪向手的主人:“你干嘛?” “青儿,他是……”李澈这时才将目光转向她身边之人,略微有些诧异。 “他……”北宫青有些犹豫,内心里她不愿欺瞒他,可是她担心当他得知端木俊的存在后会不会对付他。 端木俊未待她解释,已经开口自我介绍道:“我是她的结义大哥,姓慕,名卿。” 他故意压低声音,不让李澈认出他来。北宫青有些烦躁地瞪了他一眼,拉起李澈的手道:“阿澈,别理他,我有很多话想跟你说。” 这边端木俊仍紧紧地拽着她的手,不肯放开,这下北宫青是真的恼怒了,冲他吼道:“你到底要干嘛?” 端木俊面上有些受伤,要他看着他们两人亲密无间的相处,他无法做到。可是他更无法接受她厌弃的目光,只好借口道:“我饿了,给我准备吃的。” “你饭桶吗?刚刚才吃完。”北宫青认定他要从中作祟,不悦地回斥他。 端木俊挑眉冷笑道:“当然,我也不介意,继续跟着你们。” 李澈带着疑惑的目光在两人之间巡回,尤其在端木俊的脸上注视的时间更长些,他转头吩咐道;“吕翔,好好招待这位慕公子。” “慕公子,请!”吕翔故意将“慕公子”三字叫得响亮,看他的眼神也带着不屑和嘲笑。 端木俊临行前,凑近北宫青耳边,低语道:“别忘了,你现在的身份。”他无法阻止他们见面,只好避开,以免他一时没忍住,暴露了身份。 “这句话,应该我送给你才对。”北宫青瞪着他的背影生闷气,自从救他回来后,她变得越来越浮躁。连她自己也不知是怎么了,一见着他就来气。 打发了亭外跪候的大臣们,李澈牵着她的手,立于湖心亭中,默默地注视着她。 千言万语,此刻尽在不言中…… “阿澈,没想到你真的还活着,为什么不来找我?”北宫青还是率先打破了沉寂,她有些心痛,拧眉道,“是因为我……对不起,我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 李澈伸手抚上她的红唇,阻止了她后面的言语:“我不怪你。” 北宫青拉下他的手,贴到脸颊上,来回摩挲。 “阿澈,这些年发生了太多的事,我真不知该如何说起……我嫁给轩辕皓天……” 李澈心中一阵揪痛,不愿再听她说下去,一把将她扯入怀中,道:“青儿,别说了。你今日能赶来看我,我便已心满意足。” 北宫青埋首在他怀中,深嗅着他身上淡淡的清香,沉声道:“阿澈,再等我五年的时间好吗?不要问为什么,只要给我五年的时间,五年后,我一定会回到你身边。” 李澈手上一抖,将她更拥紧了几分,毫不犹豫地应道:“我等你。” 厢房这边,吕翔靠在门外,斜睨着在房中四处打量的端木俊,开口道:“端木俊,不必装了,你的化妆术实在不怎么样。” 端木俊也未显示出过多的惊慌,镇定地回首道:“那就麻烦你拿些热水来,朕要好好沐浴一番。”既然连他也看了出来,更不用提李澈,他们自幼朝夕相处,他一定能认得自己的身影。他方才未对自己动手,现在也不会轻举妄动,毕竟他现在是有护身符的,所以他根本不担忧。 吕翔冷笑道:“你以为你还能活着离开这里吗?” 端木俊随意地在桌边坐下,轻笑道:“有青儿在,你家公子不敢杀我。” 吕翔露出几分嘲讽之色,道:“你端木俊什么时候也沦落到躲在女人的裙角下?” 端木俊面色一沉,厉声喝道:“朕说了,去拿热水来。” 吕翔冷瞥了他一眼,走出门外,吩咐道:“你们几个看好他,若是人跑了,唯你们是问。” 吕翔迈步走出门外,目前还不敢随意动他,毕竟公子的想法如何,他并不知晓。他走出房门没多久,就见端木泽和端木衡两人迎面走来。 端木泽方才远远地就听到里面的争论声,好奇地问道:“翔叔,里面的人是谁?” 吕翔不想让他们父子相见,欺瞒道:“一个不相干的人,别理他。你娘来了,正和你父王在湖心亭相叙,你去看看吧。” 这段日子以来,看着公子与他如亲生父子一般的相处,他心中甚慰。他已许久没有在公子脸上见到久违的笑容,他不希望端木俊的出现,破坏这种和谐。 “娘来了?太好了。”端木泽欢笑着朝湖心亭跑去。 将近湖心亭时,端木泽停下了脚步,遥遥地望见亭中的两个身影,他不忍心打扰。 随后而来的端木衡诧异地问道:“泽儿,怎么又不走了?” “父王和娘难得见面,一定有很多话说,我们还是不要去打扰他们了。刚刚那个人好像是跟娘一块儿来的,我们去看看。”他一时兴起,又折返了回去。 “小王爷。”房门外的守卫见两人再次折返,躬身相迎。 端木泽有些诧异,不明白翔叔为何要留守卫在客人房外,总觉得事有蹊跷,挥手道:“你们先退下,我进去看看。” 守卫面露难色,阻止道:“小王爷,客人正在沐浴。” “都是大男人,有什么关系?”话未说完,他已迈腿走进了房门。 屏风后雾气萦绕,时有滴水声传入耳中,一个健硕的黑影映在屏风上,正蹲身坐在浴桶中。 端木泽正欲绕过屏风去看个究竟,突然一柱水柱冲他袭来,他双瞳倏地睁大,脚下快速飞移,险险地躲过那水柱。 屏风后传来一个笑声:“还有点两下子!偷看别人洗澡,这就是靖王府的家教吗?” 端木泽也跟着笑道:“听说我父王有客人在此,我作为主人,自然该来探视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照顾不周之处。” 端木泽眉头微锁,不解地问道:“五弟什么时候有了个儿子?” 站在端木泽身后的端木衡听出了他的声音,神色顿时复杂无比,他拉上端木衡就往外走。 “泽儿,我们走!” “慢着!” 端木俊在屏风后听到“泽儿”二字,不由地与北宫青口中的“泽儿”联想到一起,他以最快的速度披上长衫,赤足追了出来。 第四十九章 母子心结 当父子俩面对面相互而视,相似的面容,眉心处妖冶的朱砂,不用任何证明,一切真相不言而喻。, “你……”端木泽十分震惊,眼前之人与自己如此相像,他不得不重新怀疑娘亲的话。 端木俊亦是十分震惊和欣喜,激动地扶着他的肩道:“哈哈哈……想不到我端木俊竟然还有个儿子!” 端木泽有些难以接受,挣脱他,边退边摇头道:“不可能……娘又在骗我!”他愤怒地跑出门,为何娘一次次地骗他,到底是为什么? “泽儿!”端木衡紧追了上去,临走前回望了端木俊一眼,一抹阴霾在眸中划过。 端木俊目送着端木泽的背影,满目的兴奋和激动之色,喃喃自语道:“泽儿,他叫泽儿……天无绝人之路,想不到我端木俊竟然还有个儿子……” 湖心亭,李澈和北宫青两人仍在叙旧,相互诉说着这十一年来的变迁。远远地,一个瘦小的身影往亭中飞奔而来。 “娘,到底谁才是我的父亲?” 面对儿子的质问,北宫青有些心虚,言辞闪烁道:“泽儿,你这是怎么了?你的父王不就在这儿吗?” 端木泽怒气交加,冲她吼道:“你还想骗我?我已经见到他了……我们两个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他的手指向李澈,颤声道:“而他呢?我跟他长得一点儿也不像。” 北宫青内心有些发慌,害怕失去他,忙解释道:“泽儿,你听我说……” “我不想听,我再也不会信你了!”端木泽负气地掉头跑开。 “泽儿——”北宫青望着儿子的背影,很是心痛,这是她最不愿意看到的事,可惜这是她自己埋下的祸根,她必须自己承担。 端木泽前脚刚走,端木俊后脚就赶了过来,身上还披着件单薄的内襟,双足未着履。两父子同样的质问语气:“青儿,为何不告诉我,我还有个儿子?” 北宫青心里正闷得慌,将气都撒在了他头上,负气道:“他不是你的儿子!” 端木俊不信道:“你骗不了我,这世上还有哪对父子有我们这般相似的面容?” 北宫青咬了咬唇,斥道:“你走!要不是因为你,泽儿也不会恨我,我不想再见到你。” 端木俊眼神有些受伤,痛心道:“青儿,你就真的这么恨我?若是我死了,你会不会为我流一滴眼泪?” 北宫青想也不想,愤然道:“不会,绝对不会!你若死了,我会大放烟花三日,普天同庆。” 端木俊眼神顿时黯了下来,一抹自嘲的苦笑在唇边泛起,他终于明白什么叫做哀莫大于心死。原来很多事,错过了,就再也无法回头…… 他默然地转身,背影萧索,北宫青心中微颤,忽然有些后悔方才一时冲动下的口不择言。如他这般性格孤傲之人,怎能承受别人的羞辱?可若非是他,她又怎会和儿子产生间隙? 她没有上前拦他,也没有任何道歉之言,这是他欠她的。 一直在旁静默的李澈开口劝慰道:“青儿,你先去歇息,我去劝劝泽儿。” 北宫青顿时回过了神,她差点忘了他的存在,内心有些歉疚:“阿澈,对不起,是我带端木俊来的……” 李澈有些苦涩地微笑道:“先去歇着吧。” 王府的西院是一片荒废了草坪,李澈离开王府十几年,虽然王府一直保存着,但很多地方早已荒废。他回到王府后也没有特意修葺,因为他知道早晚还会离开。 端木泽仰身躺在草坪之上,心情有些烦躁,他无法原来母亲一次次地欺骗他。 端木衡侧身坐在他身旁,陷入沉思。灭族的仇人就在眼前,他不能错过这次良机。他转头望向身侧的端木泽,他是仇人之子,他若要报仇,那么他们之间的友谊也便到了尽头。 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传来,他蓦地回首,看到来人是李澈,起声相迎:“王爷。” 李澈冲他颔首示意,俯身在他们身侧坐下。端木泽见是他来,从地上坐了起来。 “泽儿,你不该跟你娘怄气。” 端木泽不解地问道:“你分明就不是我父王,为何要承认?” 李澈会心一笑,摸摸他的头,道:“你想要一个父亲,而我也想要一个儿子,何乐而不为?” 端木泽内心暖意流淌,抿嘴道:“六叔说的对,你是这世上最善良的人。” 李澈摇头轻叹道:“你娘她也不容易,你这样做,只会伤她的心。” “我打一出世,她就丢下我不管,之后她又骗我说我父亲已经死了。当我满心欢喜地以为我的父亲还活在世上,可她却再一次骗了我,我没有这样不负责任的娘。”端木泽心里甚感委屈,他的愿望很简单,只想跟自己的生父生母生活在一起,可就是这样平常人拥有之物,他却可望而不即。 李澈惟有叹道:“这都是上一辈人的恩怨……” 端木泽执拗地打断他道:“你别说了!不管怎样,我都认你这个父王。至于我娘,你说什么都没用,我不会原谅她。” 一整晚都没有见到儿子,北宫青心中忐忑,来到他房门前,正好见端木衡从房内走出。 北宫青叫住他,询问道:“衡儿,泽儿睡下了吗?” 端木衡瞄了她一眼,不带任何感情,道:“他刚刚睡下,他不想见你。” 北宫青望房门方向深深地望了一眼,看来儿子还是无法原谅她,叹道:“看好他。” 她转身离去,一抬头,就见端木俊大步流星地朝这边赶来。 “泽儿呢?”端木俊的目光越过她,望向房门方向。 北宫青胸中的怒气顿时又涌了上来,推拒着他,斥责道:“你走!你根本不配做他的父亲。” 端木俊拧眉道:“我不知道他的存在,我如何尽一个做父亲的责任?” 北宫青冷笑道:“那你是在怪我了?也不想想当初是谁背叛在先?” 端木俊有些焦躁,解释道:“我都说了,那是意外。我在成婚当日被人下了媚药,才会跟别的女人发生关系。我心里爱的人,始终只有你。” 北宫青不愿信他,嗤笑道:“你若心里真的重视我,又怎会跟别的女人成亲?要我说,从头至尾,你心里只有权势,只有你的皇位。” 端木俊拉过她的手,带着些恳求之色,道:“青儿,我现在已经后悔了,你就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弥补吗?” 北宫青无情地甩开他的手,冷笑道:“你说后悔,我如何信你?天下之人都知圣物在我手中,我怎知你是不是在打圣物的主意才跟随在我身边?” 端木俊面色大变,一拳重重击在梁柱上,扬高声调道:“如果你真这么认为,我无话可说。是,我端木俊今日兵败如山倒,众叛亲离,已经一无所有,但我也不会倚靠女人的裙裾而忍辱偷生。” 就在两人争吵间,房内传出一个厉吼声:“你们要吵,走远点!” 门外的两人同时息了声,相互怒视了一眼,各自转身,往不同方向离去。 在离他们不远处的回廊尽头,李澈凝望着他们的方向,若有所思。在别人眼中,他们日夜争论不休,可是只有他明白,其实她心里还是放不下他。或许这辈子,他都无法取代端木俊在她心里的位置。 第五十章 南蛮之仇 端木俊回到房中后,一个人喝着闷酒,她的言语强烈地刺激到了他,让他感觉很受挫。,让自己喜欢的女人看不起,他端木俊受不了这等羞辱。 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他欢喜地上前开门,可当看清来人是端木衡后,表情明显地显露出失落之色。 “是你……你跟泽儿相处很久了吧?”端木俊回到座位上,继续饮酒。他根本不关心他为何突然前来拜访,只是心中苦闷,想找地方发泄。 “他很渴望有个父亲,我能理解他的心情。” 端木衡径自走了进来,目光复杂地望着他,一颗心从未像此刻这般如此激动、如此紧张。 端木俊诧异地瞄了他一眼,问道:“你没有父亲?” 端木衡拳头紧握,双目赤红:“我的父亲被人杀害,还有我的母亲、我的族人,统统被人杀害。”那一幕幕血腥的场面再次萦绕在他脑海,他永远也忘不了那场灭绝人性的大屠杀,而眼前之人,正是那手持屠刀的刽子手。 这笔血债,只有眼前之人的死,才可以偿清。 “想不到你的身世如此凄惨。”端木俊轻叹,忽然想到什么,说道,“我要离开了,你能否帮我做件事?” 也不顾他是否应下,端木俊走至书桌前,执笔书写下一道圣旨,又从怀中掏出玉玺加盖。他满意地审视着自己亲手写下的传位遗诏,有了它,他便可以安心地离开。 他将诏书转交到端木衡手中,交待道:“替我将它转交给泽儿,我的江山,由我的儿子继承,我也就没有遗憾了。” 端木衡手执着诏书,感觉有千斤重,沉声道:“你打算去哪儿?” 端木俊目光迷离地望向远方,如今的他失去了所有,他最爱的女人离弃他,他唯一的儿子不认他,他感觉自己真的很失败。他苦笑道:“或许……四海为家。” “那你欠下的血债呢?你打算如何偿还?”端木衡赤红着双目,右袖中露现纯金的匕首,狠狠地往端木俊心口处捅去。 端木俊不敢置信地瞪着他:“你……为何?” 端木衡手上又使了一道力,冷声道:“你难道忘了南蛮一族几万人的性命了吗?” 端木俊凭借着最后一丝力,重重地推开了他,惊诧道:“你是……”征战南蛮的一幕幕瞬间在他脑海中闪过,那是他屠杀人数最为众多的一次战役,他不会忘记。也正是这场战役,奠定了他稳定朝局、顺利登位的基石。 “我就是铁笼里的那个孩子。”端木衡手持带血的匕首,再一次步步逼近他。 端木俊已支撑不住,身子顺着书桌一点点地下滑,颤声道:“我死不足惜,答应我……不要伤害他们母子,他们是无辜的。” 端木衡带着仇恨的目光,冷冷地看着他一点点失去气息,一股复仇的快感破体而出。 “哈哈哈——” “爹、娘,孩儿终于为你们报仇了!” “哈哈哈——” 端木衡双膝跪于地上,仰天大笑,面颊上却早已流满泪水。自他五岁开始,他便牢牢地记住了仇人的模样,十一年来,他没有一天忘记仇恨,没有人能体会他是如何度过这十一年。今日大仇得报,他忽然间有些无所适从,生活顿时间失去了目标和方向。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北宫青远远地就听到了他的大笑声,感觉有些异样,于是赶过来看看。刚进门,就看到端木衡跪身于地上,右手上的匕首还在流淌着鲜红的血迹。 她顿觉不妙,往别处巡视,震惊地看到倒在地上的端木俊。 “阿俊、阿俊……怎么会这样?”他的身体已然失去温度,没有了气息,她惊恐地抱着他,全身彻底地发寒。她不敢相信,也不愿意相信眼前的事实。 他不会死,他不能死…… 她红着双眼,转头朝端木衡厉吼:“你为什么要杀他?” 端木衡含着泪光迎向她,道:“我是替我的族人报仇。” “你……”北宫青有些震惊,脑海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端木衡冷冷地盯视着她,道:“你没忘了南蛮吧?” “你是那个孩子?” 铁笼中孩子仇恨、倔强的眼神,她怎会忘记?她当日一念之仁,却给端木俊带来杀身之祸,她痛苦地仰天长啸,老天为何如此捉弄她? “发生什么事了?”门外传来端木泽的声音。 端木衡手中的匕首哐当落地,他此时唯一最不敢见之人便是端木泽,他不知该如何面对他。在他亲手杀了他的生父后,他们还能如何继续从前的友谊? 端木泽进屋后,见着眼前的景象,又是震惊、又是激动,他无法分辨眼前到底是怎么个状况。他只知道他的生父、他刚刚得知的亲生父亲倒在血泊之中,而抱着他的是他的母亲,执有那杀人凶器的是他最好的朋友。 北宫青从儿子眼中看出了他的疑惑,也从端木衡眼中看出他的惊惶和失措,在这一刻,她做出了人生中最重大的一个决定。她起身捡起匕首,冷声道:“泽儿,你爹他背叛我,不但娶别的女人,还跟她生下一女,他不配做你的父亲。” 端木泽不敢置信地摇头,怒喝道:“所以你就亲手杀了他?你好狠的心!他是我的亲生父亲,你竟然杀了他?” “我恨你,我恨你一辈子!”他狂奔着夺门而出,从这一刻起,他永远也无法原谅她,即使她是他的生母。 北宫青在他转身的一瞬间,顿时失去了浑身的力气,她知道她已经无法再挽回。她踉跄地走至端木衡跟前,重新将匕首交到他手中。 “衡儿,上一辈的恩怨,不该延续到下一代。答应我,你会好好守护他,不要再让仇恨成为你们之间的沟壑。” 第五十一章 输了一切 端木衡一直震惊地凝望着她,他不明白为何她要为他拦下杀人的罪责,握着匕首的手不停地颤动。!这是她第二次将匕首交到他手中,第一次,他用这匕首杀了她最爱之人,第二次,他却要用它来保护她的儿子。 他突然之间明白了她的用意,她牺牲了亲情,来成全他、成全他和她儿子之间的友情,他在心底暗暗发誓,此生定誓死保护端木泽。 目送着端木衡离去的背影,南蛮发生的一幕幕在她脑海中闪过。这是她欠他的,她也不愿意看着儿子为了报父仇而亲手杀害自己最好的朋友。她深信端木衡从此会对儿子以死相报,因为她了解他这样的人,就如同了解自己一般。 重新将端木俊紧抱入怀中,酸涩的泪水不住地往下流。之前她还口口声声说,他若死了,她会大放烟花三日,普天同庆。如今他真的死了,真的离她而去,他是否还记着她一时冲动的言语,带着怨恨离去? “阿俊,我错了,我不该那样对你。我不想你死的,不然我也不会去救你。” 往事一幕幕闪过眼前,瑞王府的初见,醉仙酒楼的比斗,齐苍山上的海誓山盟,潼州城楼的相聚……她所能记住的都是那些美好的回忆,事到如今,她早已原谅了他对她所做的一切伤害。 “我说我恨你、不再爱你,其实都是在自欺欺人。从第一眼看到你,我就爱上了你,不管你有多坏、多可恨,我都是爱你的,一直都没有改变……你醒一醒好吗?不要离开我……我答应你,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要去哪里,我都陪你……天涯海角,我都随你去,只求你醒过来……” 失去他,她痛不欲生。她以为自己已经彻底割舍了对他的爱,可是当他真的离开了,她才发觉原来他一直就住在她的内心深处。从第一天入住后,就再也无法驱逐。 李澈已在门外站了许久,他是他的兄弟,曾经伤害过他,跟他爱上同一个女子。他理该憎恨他的,可是当他真的去了,他心中仍是有些触动。 “青儿,他已经去了,你别太伤心了。” 北宫青抬起迷离的泪眼仰望向他,拉过他的手,哀求道:“阿澈,我求求你,你让他醒过来。只要能让他醒过来,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李澈痛苦地拧眉,将她轻拥入怀。端木俊虽然走了,可是却永远留在了她心底,他知道这辈子他都无法挤掉端木俊在她心中的位置。 灵堂上,端木泽一身素白的孝衣,跪身于棺木前。他仿若在一夜之间成长,面容上已不复见从前的纯真和稚嫩,他的眼神中多了沉静和冷漠。如同他的父亲一般,身上已初显君临天下的王者之气。 当他看到北宫青迈入灵堂,他毫不留情地驱赶道:“你走!你杀了他,现在还假惺惺地来祭拜他,我不想见到你。” “泽儿……”李澈想劝阻他,却被北宫青伸手拉住,摇头阻止他。 她默然地转身离去,儿子眼中的冷漠和仇恨如一把刀子插在她心口上,她心如刀割。 几日后,端木泽持遗诏和玉玺入主皇宫,在李澈的扶持下正式登基称皇。他第一件事就是按先皇的礼仪,将端木俊厚葬,入了皇陵。而第二件事则是昭告天下与北宫青断绝母子关系,不准她在有生之年踏入南翼国半步。 皇陵中,在端木俊的墓碑前,北宫青前来做最后的告别。她没有想到儿子的恨意会这么深,竟然到了要与她断绝骨肉亲情的地步,或许这就是她抛弃他五年的惩罚和代价吧。 她抚摸着墓碑,如泣如诉:“阿俊,倘若时间倒转,你会选择放弃权势,跟我浪迹天涯吗?” 她忽然自嘲地轻笑道:“你一定不会。没有了权势,你会无所适从,你也就不再是端木俊了。” “倘若当初我们没有相遇,那该多好……你还是你。而我,只是偶然间落入这个尘世的一缕幽魂,我们没有交集,也没有生死别离……” 她一步步退离,或许此生,她都没有机会再来看他。 “阿澈,帮我好好照看泽儿。五年后,我会在卧龙山下的皇陵等你。” 李澈无奈地望着她,他无法说服端木泽,也无法留住她,只能幽幽吐语道:“我一定会去,你保重。” 回顾下四周,她奢望着能再看儿子一眼,可她最终还是失望了。她骑上马,黯然地策马离去。到头来,她还是输了一切…… 刚出汉嘉城,北宫青突然收到西门翎的来信,称轩辕皓天病危,此时正在西澜国与北沧国的边境幽城,召其尽快赶去见面。北宫青心下焦急,也未待细想,便快马赶往幽城。已经失去了端木俊,她不想再眼睁睁地看着轩辕皓天撒手人寰,她欠下的情债已经够多。 幽城外有座山,名为阴山,地势高,山势险峻,多有异禽猛兽,甚少有人入山。 当北宫青来到阴山脚下时,西门翎已率大军在此守候。 “西门将军,皓天病情怎么样?” 西门翎面带焦虑道:“皇上病情严重,军中的御医束手无策,不过幸而我们在阴山中找到一位隐世高人,如今皇上正在山中高人处医治。” 北宫青有些焦急,问道:“高人的住处在哪儿?你们快带我去。” 西门翎道:“高人脾气怪异,不喜被人打扰。这是高人住处的地图,你只须照着图中的路线寻找,便可找到他。” “好吧。”北宫青皱着眉头接过地图,她最不擅长的就是看地图,经常搞错东南西北,不过没办法,她心中担忧轩辕皓天的病情,只能冒险一探。 告别了西门翎后,她便弃马,孤身上山。 在她转身的瞬间,西门翎嘴角浮起一抹诡秘的笑容,他深信这次她必定有去无回,即使她真的安然返回,他留下的伏兵也不会让她安然回到皇上身边。西澜国的江山,容不得外人的觊觎。 北宫青手持地图寻路,刚开始路线单一,她还能找准方向,可之后路线越来越繁杂,她开始有些迷失。眼前的路越来越狭窄、地势也越来越陡峭,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彻底走错了方向,可是转念一想,既然是高人的居处,自然是在常人不能及之处。想到此,她继续往前行,不想就此放弃。 夜已深,山林间风声呼啸,间杂着野兽的吼叫声,让人闻之毛骨悚然。 怕引来猛兽,北宫青不敢燃火,蜷缩着身子,斜靠在树梢上假寐。 半夜山林的风带着寒意,寒气入侵,北宫青在睡梦中冷得发涩,浑身犹如浸浴在冰水中冷冽。一晚上睡得昏昏沉沉,待她早上醒来时,头脑也是昏昏沉沉。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竟有些发热。 为了尽快找到轩辕皓天,她决定继续赶路, 穿梭于山林间,此地人迹罕至,道路十分难行,再加上有些高烧,北宫青只觉得眼前开始变得有些模糊。 “嗷——” 一阵阵狼嚎声从远处传来,她顿时警醒,手中的银杖紧握。环顾了一眼四周,似乎没有什么可以藏身之处,她于是纵身一跃,跳上了一棵枝干粗大的百年老树。 头脑昏昏沉沉的,她不知不觉在树上昏睡了过去。 在昏睡中,一群野狼围在树底下徘徊不去,一声声地嘶嚎,它们已经有太久没有闻到人的气息,叫声中带着兴奋之感。 “嚎什么嚎?真没见过世面,不就是个人嘛?” 一个脆生生的女童之声从林中传来,带着些粗鄙之音。接着,狼群纷纷动作起来,在西南方向让出一条道,似乎在迎接它们的万兽之王。 在西南方向,一个小小的身影如猴子一般跳跃着从一棵树再跳到另一棵树,身形灵巧,动作娴熟,仿佛她天生就是这般行走。 第五十二章 狼女小丫 待身影走近时,一个身披兽皮的小女孩出现在狼群中,看她年纪应该在十一、二岁左右,皮肤黝黑,头发杂乱,只是她那双黝黑发亮的眼睛十分有神,如同黑夜中猫头鹰的眼睛,对身边的任何事物都充满警惕。、 q i s h u 9 9、coM 她走在狼群让出来的道上,一边时不时地踹上它们几脚,一边不满地数落道:“你们一个个真是狼心狼肺,我小丫每天陪着你们,也没见你们这么热情。” “嗷——嗷——” 被她踢中的野狼嘴里发出委屈的低嚎,掉头往边上走开,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喂,树上的,你谁啊?” 见树上没有反应,她攀着树干,三两下就窜到树上。低头打量着昏睡中的北宫青,她有些吃惊,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脸。从出生到现在,她就在水中见过三次自己的脸,她一直以为自己是这世上最美的人,至少比那些一直跟她生活在一起的狼崽子们要美上几百倍。 可如今看到这个人,她有些嫉妒,拿着她从未洗过的脏手,在北宫青脸上一顿涂抹。直到她的脸跟自己的手一样黑,她才满意地点头。 经她这么一折腾,北宫青悠悠醒转过来,乍见到眼前的小女孩,她吃了一惊,问道:“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小丫有些不满道:“这话是我先问的。” 北宫青仍然觉得头晕眼花,也无心跟她争论,道:“我叫北宫青,我来找山里的神医。” 小丫不解道:“神医?什么玩意儿?能吃?” 北宫青有些诧异,再仔细打量眼前的女孩,她身上只披了件虎皮遮住身上极少的位置,手脚都裸露在外。难道她自幼生长在此,所以不熟悉外面的事物? 北宫青耐心为她解释道:“就是给人看病的,我丈夫就在神医那里看病,我来找他。” 小丫歪着头,眉头紧蹙,道:“丈夫又是什么?你说话怎么这么让人不懂?” “简单地说,我就是来找人的,你知道这里什么地方有人住?”北宫青有些无奈,跟她说话还真是费解。 小丫摇头道:“整座山里面就只有我一个活人,哪还有别人?” “你肯定?”北宫青心中疑惑,莫非这本身就是个局,是西门翎为她设下的局? “当然了,我小丫从不撒谎,不信你问它们。”小丫冲树下的狼群吹了声口哨,底下的野狼一个个昂起了头,看向树上两人。 北宫青低头望去,见到树下几十只野狼正紧盯着她,心中扑扑乱跳。这阵仗未免太过惊人了些,她面上故作镇定,问道:“你叫小丫是吧?你在这里住了很久?” “从我出生就在这里了,从来没有离开过。它们都是我的朋友,嗷——” 随着小丫豪迈的一声狼吼,不止底下的狼群,整座阴山上的狼群都齐声嚎叫起来。听得北宫青浑身打寒颤,忙阻止她道:“好了,好了,我信你就是。” 一个宽敞的洞**中,光线昏暗,洞**内随处摆放着果子、干草和兽皮,还有几只小狼崽睡在草垛中。 北宫青跟随着小丫来到她的住处,一踏进洞**中,一股刺鼻的气味扑面而来,她皱眉道:“这里就是你住的地方?” 小丫极为自豪,昂首夸耀道:“不错吧?” 北宫青苦笑道:“我可以说,它就是个狼窝吗?” 小丫鼓起腮帮,不悦道:“你不乐意住,那就出去。” “不高兴了?可是你这里的确不像人住的地方。”北宫青推搡着她,将她送出洞**外,道,“走、走、走,你先出去,我把这里收拾一下。” “这里可是我家……”小丫被她半推半就着推出了洞**,小嘴已翘上半天高。 大概一个时辰后,北宫青撩着双袖从洞**中走了出来,鼻翼两旁、额上,还有些细密的汗珠。 “好了,进来参观一下吧。” 小丫古怪地瞪了她一眼,走入洞中。 洞**内已完全焕然一新,所有物品都摆放有序,几只小狼崽被安置在角落处继续安睡。而在另一边的草垛上,整整齐齐地铺设着兽皮,铺成一张床。 小丫环视一周后,神情焦急地四下翻找。 “我的小木枕呢?” 北宫青从兽皮底下取出一只半臂大小的木枕,抛给她道:“在这儿呢。” 小丫接过木枕,宝贝地抱在胸前,道:“我警告你哦,以后不许动我的小木枕,这是我娘留给我的。” 北宫青心中触动,问道:“那你娘呢?” 小丫努了努嘴,道:“我娘在我五岁的时候,病死了。” “所以此后就只有你一个人在这里生活?”看着这个孩子,北宫青心中升起一股怜惜之情,冲她招招手道,“过来,我给梳梳头。” “啊——” “啊——” “疼——” 听着跟前的小人儿一声声惨烈的喊叫,北宫青忍不住抿嘴偷笑。她的头发乱得跟鸟巢一般,处处打结,丝毫理不出头绪,都不知她是如何忍下来的。 “忍一忍,谁让你几百年都不梳一次头。” 小丫扭头争辩道:“哪有几百年?也就七年。” 北宫青又强行将她的头转了回去,嗔道:“七年还不够久?” 小丫撇嘴道:“你真罗嗦。” 第五十三章 下山遇伏 经过一番工夫的梳理,总算是将她一头乱糟糟的鸟巢整出个形来,小丫的头发较短,北宫青便给她简单地挽了个发髻,取下自己头上的发钗为她戴上。、仔细一瞧,除了小脸黑乎乎的,倒还算是个小美人。 北宫青拿手在她脸上搓了搓,随便就搓下一团泥,她皱了皱眉,这小家伙也太不爱卫生。瞧见旁边有一盆清水,她取出丝帕浸湿,再使劲地擦她的脸。一块白净的丝帕,瞬间就染成灰色,她真恨不得拿一块雕牌香皂,好好给她漂洗个干净。 “好了,去水里照照。” 小丫经她一番折腾,捂着被她擦疼的小脸蛋,微撅着嘴,有些委屈。她都不明白为何她一定要改变她,她原来的样子有什么不好的?现在把她的脸擦得差点掉层皮,她恨恨地瞪向北宫青,感觉自己是在引狼入室。不对,狼崽子入室,她还能收拾,可是她,她刚才有反抗来着,只是打不过罢了。 看着对方异样的眼神,小丫还是有些期待,毕竟自己从未改变过,也不知现在究竟是什么模样。 她端起那盆水,看向水中自己的倒影,不由地呆掉了。 “呵呵,这个人是我吗?” 小小的鹅蛋脸上镶嵌着一双又大又黑亮的眼睛,一支金钗挽成的发髻自然而可爱,她对着水中的倒影牵唇微笑,右颊上立时印出一个梨窝。 北宫青抿嘴轻笑,真是个傻孩子,她自幼与狼生活在一起,没有人教她该如何做人,想来还真是可怜。 “看你傻乐的,以后记住,要搞好个人卫生。”北宫青拉过她的手,用丝帕上仅留的些许洁净之处为她擦试,数落道,“看看你的手,脏得跟什么似的。” 小丫睁大黑葡萄般的眼睛,怔怔地望着她。她的触摸感如此得亲切和熟悉,她不知已经有多久没有感受过这样的温暖。 北宫青偶然间抬眸,对上她圆溜溜的大眼睛,诧异道:“怎么了?干嘛这么看着我?” 小丫黑黝黝的脸颊上晕出一圈粉红,有些不好意思地转了头:“没什么,我去拿果子给你吃。” 北宫青吃着她递来的果子,心中温暖,这是眼前这个傻孩子表达自己心意的方式,她很受用。酸酸涩涩的果子吃在嘴里却胜过鲍鱼、鱼翅,才是真正的世间美味。 想起她自己的孩子,儿子对她的仇恨那么深,她心中酸涩,原来她这个母亲一直都做得很失败。她将杀端木俊的罪责拦在自己身上,儿子却坚信不疑,原来母子间的信任感仅此而已。最让她痛心的是,儿子竟然昭告天下,要与她断绝母子关系…… 一滴清泪从眼角滑下,接着一串串的泪珠如决堤的水坝倾泻而下,她一遍遍地擦拭着泪水,可还是没能止住。 “你怎么哭了?”小丫见她突然落泪,有些诧异。 北宫青侧过头道:“没什么,是果子太酸了。” 小丫连忙递上自己手中已咬了一口的果子,道:“那你吃我这颗,这颗没那么酸。” 北宫青含泪接过,不想推却她的好意,打望着她,说道:“你做我的女儿吧,我带你到外面的世界去看看。” 小丫摇头道:“外面有什么好的,我不去。” 北宫青故意用言语激道:“你是怕了吧?怕见到生人?” 小丫昂首道:“我才不怕!我只是舍不得我的朋友们。” 北宫青轻声微叹,不愿意再见她继续过着狼人的生活,劝慰道:“你还年轻,还拥有美好的人生,不该一直呆在这里,与野兽为伴。” 小丫闻言,激动地反驳道:“它们不是野兽,它们是我的朋友。” 北宫青安抚道:“好,是朋友!可你是人,应该过人的生活。” 在北宫青的百般劝导下,小丫终于决定离开阴山,到外面去看看。对于外面的世界,她也曾有过期待和好奇,可是同样地,她对外面的世界充满恐惧和不安。 踏上旅程,小丫心中有些不舍,她此时的心情,就如同她身后跟随的狼群一般。她微红着眼圈,冲身后的狼群呵斥道:“去去去,都给我回去!谁再跟着,我让它吃屎!” 北宫青理解她的心情,摸摸她的头,轻斥道:“小丫,不许说脏话。” 小丫回道:“我哪里说脏话了?很干净啊。” 北宫青不由地抚额,简直是鸡同鸭讲。 “走了。” 小丫被她拉着,回头依依不舍地再望了狼群一眼,她不知自己此去什么时候才会再归来。 走了小半天,她们十分幸运地找到了下山的路。北宫青直叹稀奇,来的时候明明赶了一天一夜的路,莫非都在原地打转了? “就是这里了,我们很快能下山。” 她的话音刚落,突然有一队士兵从两旁的树丛中跳出来,将二人包围。 “拿下!” 其中一名首领一声令下,士兵们便蜂拥着上前攻击。 北宫青心觉不妙,拎起小丫的后领,纵身跃起,跳出包围圈。看士兵的服色,应是西澜国的士兵,问也不问就朝她动手,显然是冲着她的命而来。 在西澜国如此想取她性命之人,恐怕也只有他了。想不到他为了取她性命,费尽心机,她真是寒心。 “小丫,在上面好好待着。” 她将小丫放在树梢上,从背后行囊中取出银杖,顿时一道银光乍见,耀眼的光亮划破天际,这是他们逼她的。她高举银杖,自身前划出一道银弧,银光带动着巨大的能量迸射而出。 “啊——” 一声声惨叫传入耳中,北宫青丝毫不感觉怜悯,是他们逼她的,她不是可以任人随意宰割之人。 小丫坐在树梢上目睹着这一切,早已张大嘴,目瞪口呆。许久,她脱口而出道:“你不是人!” 北宫青心弦触动,难道她真的如此心狠手辣? 儿子已经憎恨她,她不想连眼前这个她想将她视作女儿看待的孩子也憎恨、恐惧她,忙解释道:“小丫,我……” 却不想,小丫突然从树上跳了下来,一脸激动地拉着她道:“你一定是万兽之王,比我见过的虎大王还威风。” 北宫青顿时懵了,满头的黑线。 一路上,小丫崇拜地拉着她问东问西,直把她郁闷得想撞墙。她耐心地跟她解释关于圣物的力量和传闻,结果她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越问越多,越问越离题。最后,她索性扮哑巴,任由她在旁继续追问。 下山的路上不断地遇上埋伏,北宫青心中愤怒,想不到西门老贼竟然要对她赶尽杀绝,是可忍孰不可忍。她反击时下手也狠了些,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小丫也在关键时刻召来了她的狼伙伴,共同对敌。 下山之路竟然如此艰险,北宫青不由地苦笑,什么时候自己已成了别人的眼中钉? 第五十四章 恍如隔世 “妈咪,他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杀你?” 面对小丫的讯问,北宫青不知该从何说起,听着她亲昵的具有现代感的称呼,有些忍俊不禁。,她一心想认她这个女儿,可她就是不愿意喊她娘,因为在她心底娘永远只有一个。北宫青无法,就想了几个相近的称呼让她选择,她却恰恰选了这个“妈咪”,不过听起来还是蛮舒心的。 “这世间,最难测的就是人心。小丫,你是个纯朴善良的好孩子,妈咪希望你这辈子都不会改变。” 下山后来到临近的一个小镇,想着要给小丫买几套合身的衣裳,于是找到小镇上一家成衣店。这家成衣店的牌匾有些熟悉,北宫青细想了下,似乎是李澈名下的店铺。 她取出李澈曾留给她的印章给店铺的掌柜看,掌柜立即热情地将她迎进内堂。 “公子早就吩咐过我们,如果有人持公子的印章前来,定要我们好好招呼。” 北宫青听到掌柜的话,心中暖暖的,他总是事事处处为她着想,她如果再辜负他,那么她实在是太没有良心了。 她问掌柜要来纸笔,写了封简短的书信给李澈报平安,她如今能做的,也只有如此了。 “掌柜,托人快马送去给你们公子。” 掌柜应道:“好的。” 一直在里边试衣服的小丫在掌柜夫人的陪同下出来,她嘟囔着嘴道:“妈咪,这个衣服好奇怪,我可不可以不穿?” 北宫青抬眼一看,一条草绿色的碎花裙套在她身上,灵巧可爱,倒是配得恰到好处。只是这个小人儿不适应地扯扯袖子,拉拉裙摆,有些别扭。 北宫青上前拉下她不安分的手,劝说道:“你要学会适应,衣服穿久了,也就习惯了。瞧,多漂亮的小姑娘!” 小丫听到赞美,有些自鸣得意:“那还用说?” 北宫青好笑地轻拍她的头,她还真不谦虚。 北宫青突然想起什么,询问掌柜道:“对了,西澜国的大军现在在何处?” 掌柜道:“您还不知道吗?西澜国打了胜仗,北沧国要求求和,两国正在议和中呢。” “议和?在什么地方?”北宫青并不奇怪这样的结果,似在意料之中。 掌柜回道:“听说是就在幽城外三十里处。” 从成衣店出来,北宫青就带着小丫直奔议和地点,她很有兴趣知道此次前来议和的究竟是北沧国何等人物。 “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回来了——” 来到西澜国的军营,守营的士兵认出了她,争相传告,消息一下子传遍整个军营。 “小青子——” 刚听到一声熟悉的叫喊,北宫青就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轩辕皓天欣喜地搂着她,她终于还是回来了,心中的一块巨石也跟着落了地。 北宫青闻着他身上的气息,脑海中闪过李澈的面容,既然已经知道李澈还活着,她不能再对不起他。她挣扎着退离他的怀抱,避开他的视线道:“我累了,想先歇会儿。” 轩辕皓天脸上的表情明显地顿住,她的疏离和冷淡,已让他察觉到些许信息。他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事实上,从他得知李澈还活着的消息开始,他就预料到迟早会有这一天。 他的眼神逐渐黯淡,心中有道细小的伤口在慢慢地裂开。他假作没在意,依然热情地拉着她往营中歇息。 北宫青有些不自在地挣脱他的手,道:“等等,还没给你介绍一个人。小丫,这就是我的丈夫,你以后叫他父皇吧。” 小丫好奇地打量着轩辕皓天,道:“你不是说他在神医那里治病吗?他现在不是好好的嘛。” 轩辕皓天诧异道:“神医?” 北宫青暂时不想让他知道西门翎欲谋害她一事,她怕无辜牵累到西门惊羽,摇头道:“没什么,我跟她说着玩的。小丫是我在山中偶遇的孩子,觉得跟她有缘,就收了她做义女,你不反对吧?” 轩辕皓天仔细地打量了小丫一番,俯身凑近她,微笑道:“你叫小丫?这个名字有点粗俗,不如朕给你取个名如何?” 小丫摇头道:“不粗啊,我的名字就两个字。” 轩辕皓天被她天真的话语逗乐,大笑道:“哈哈……小丫可以是你的小名,你应该还有个大号,应该取个文雅些的名字,不如就叫轩辕紫菱吧。” 小丫掰着手指细数道:“轩……辕……紫……菱,四个字的,比我的小丫还粗。” “哈哈哈……你这傻丫头!”北宫青也忍不住大笑,点着她的小脑袋,看来得在学识上好好地调教她一番,免得日后笑话百出。 抬眼间对上轩辕皓天深情的眼眸,她眼神有些慌乱,不自觉地侧过了脸。轩辕皓天心中一阵揪痛,一切都回不去了,他的预感果然是对的,上一次的别离,注定很多事会改变。 “你们也累了,先去歇着吧。” 新月初升,北宫青坐在营帐内,有一口没一口地饮着茶。小丫已累得睡下歇息,而她侧耳倾听着一直在外帐门前徘徊不去的脚步声,心神烦乱。 她刻意的疏离,轩辕皓天定然已经感觉到,他此刻在帐外踌躇,不进,也不离开,想必他内心也在挣扎。而她呢,她心底多少有些介意他的隐瞒,他早已知道李澈仍生还的消息,却没有如实相告。另一方面,她对李澈的承诺,使得她内心有些排斥轩辕皓天的亲近。 她很是苦恼,对李澈,她有五年的承诺,而对轩辕皓天,她同样也有五年的承诺。她究竟该如何做,才能两全其美? 帐外的脚步声终于在经历了半个时辰的徘徊后踱远,北宫青也跟着舒了一口气。若是他真的进来,她都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正待她想上榻歇息之际,帐外又有一个脚步声临近,而且来人径直掀帘而入。 北宫青立时神经紧绷,正紧张着不知如何应对,却诧异地对上一张略带俏皮之色的熟脸。 “司徒睿?你怎么在这儿?”她很是惊喜。 司徒睿眨着桃花眼,微笑道:“不欢迎吗?” 北宫青一个飞扑,挂在他脖子上,欢叫道:“想死你了!” 十一年没有见到这位堂哥,再重逢,她是很欣喜的。在母妃那边的亲戚中,也就他和舅舅对她最好。 司徒睿调笑道:“这么热情?小心轩辕皓天吃醋。” 北宫青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他真是白长岁数,还是跟以前一样没个正经。 “上外头说话,别吵着小丫。” 军营外的土丘上,北宫青将这十一年的经历简单地讲述了一番,对于司徒睿,她没有什么可隐瞒的,也没有什么可忌讳的。 “想不到端木俊就这么死了……真是世事无常。还记得当初你为了接近他,不惜女扮男装上台打擂,被人揍得跟猪头一般,想起来……恍如隔世。”司徒睿回忆往昔,不由地感慨。 北宫青苦笑道:“我当时一定特傻,横冲直撞的,根本不考虑后果。” 司徒睿不以为然道:“我不觉得,我觉得你很勇敢。为了爱,不顾一切,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 “可是结果呢?”北宫青笑得凄凉,她和端木俊之间似乎从一开始就注定波折重重,直到他死,也在继续为她制造着麻烦。 司徒睿摇头道:“结果真的这么重要吗?只要爱过了、努力过了,即使最后还是无法在一起,但也没有遗憾了,不是吗?” 北宫青含笑望着他,说道:“我发现你不一样了,变成熟了。” 第五十五章 心绪烦扰 司徒睿伸展了下手脚,看似不经意地说道:“我都已为人父,再不成熟,怎么教儿子?” “你成亲了?”北宫青有些惊讶,但也不奇怪,十一年过去,她的孩子都已经长大,更何况是他了。! 司徒睿有些自嘲地笑道:“我几乎已经记不清她的模样,有八年了吧,我只见过她几面而已。” 北宫青感觉到他内心的悲凉,问道:“怎么回事?” 司徒睿轻笑:“她是母妃逼迫我娶的女子,我根本就不喜欢。成亲当日,我喝得太醉,结果……之后,我也只在几次宫宴上见过她。没想到就那么一次,她就怀上了孩子。母妃很高兴,之后就没再逼我娶妻,我也乐得清闲。” 看他貌似吊儿郎当,其实他内心也是极为敏感之人,可以想象他被迫成亲的无奈。北宫青有些同情他,有那样一个强势的母亲,他的确够受的。 “你这么做,岂不是对那女子很不公平?” 司徒睿嗤笑道:“她是臣相之女,她嫁给我,不过是为了稳固他们家在朝中的地位,有什么可同情的?” 北宫青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会儿,他并非无情之人,事情做得如此绝,可想而知北宫尘给了他多大的压力。不想再提及他的伤心事,她换个话题道:“此次两国议和,是谁的提议?” “议和是父王的主张,可母妃还是不甘心,不断地怂恿皇上出兵,我夹在中间真难啊。”司徒睿苦涩地对天长叹。 告别了司徒睿,在回营帐的途中,北宫青顺道绕至轩辕皓天的主帐。见帐内还亮着烛火,一个颀长的身影在帐内来回踱步,她知道那必定是轩辕皓天深夜未眠。 他一定是在为她的转变而神伤,可她能做什么?她谁也不想辜负,可到头来谁都伤害了…… 她刚想转身离开,帐内突然传出一阵激烈的咳嗽声,她立即停下了脚步,难道他的病情真的在恶化? 不待思索,她快步走进了大帐。 “皓天,你没事吧?快坐下歇着。” 轩辕皓天见她突然而至有些欣喜和意外:“小青子——咳咳……” 北宫青搀扶着他入座,担忧地问道:“怎么变得这么严重?是不是没有按时服药?” “来人,快去端药来。”她吩咐外头的士兵。 轩辕皓天喜悦地望着她,像孩子般笑开:“你不在,就没有人再督促朕服药了。” 还记得上一次他这样笑是在大婚前的宫门外,他的笑容有着渲染之色,连带着她沉郁的心也活络起来,笑嗔道:“以后你再不按时吃药,我就拔你的龙须。”她伸手扯他披散在肩头的黑发。 轩辕皓天也不闪躲,微笑道:“那是头发,朕可没有胡须。” 北宫青作叉腰状,蛮横地下令道:“那你赶紧把胡子养起来,让我拔。” 轩辕皓天颔首浅笑道:“好,朕把胡子养起来,让你拔个够。” 陪着他直待他服完药,夜已深沉,北宫青正欲离去,一双手从她身后将她拦腰环住。轩辕皓天紧贴着她的耳畔,幽幽低语。 “小青子,留下来,不要离开朕好吗?” 北宫青心湖微荡,他很少用此等乞求的话语,他是放下了自尊在求她。她眉头微拧,带着凉意的手抚上他的手背,在他和李澈之间,她已作了选择,或许她可以在别处报答他的恩情。她手上使力,拉开了他的手,沉声道:“皓天,我见到阿澈了……你为何要瞒我?” “朕不想失去你。”轩辕皓天重新紧紧地拥住她,感觉到她已离自己越来越远,他很心痛。 北宫青无奈地低头凝视着他的手,幽幽说道:“我答应你,我会陪在你身边,可是……我忘不了他。” “小青子,你真的很残忍!咳咳咳……”轩辕皓天一阵厉咳,手也跟着松开,身子有些摇晃。 “皓天——” 北宫青想上前去扶他,却被他用力地推开,冷声呵斥道:“你走吧,回到他身边去,朕不需要一个没有心的女人。” “皓天——”看着他背转的身影,北宫青心中揪痛,她无意伤他,却处处伤他。凝望了他许久,她默然地转身,离开了大帐。 今晚的月色很美,如诗如画,可是她的心一团杂乱。所有的事在这些日子接连地发生,她有些难以负荷。端木俊的死、儿子的恨意、山中的遇险,还有面对轩辕皓天的无奈……她到底该如何做才能做到十全十美? 星光闪耀的夜空中,朦胧地浮现出李澈淡雅的笑容,不知他收到她的书信时会否便是这样的笑容? “微臣参见皇后娘娘。” 独孤谋从前头迎面而来,她微愣了一下,抬手道:“将军不必多礼。” 独孤谋身披铠甲,应是在军营巡夜。他关切地问道:“夜已深沉,为何还独自站在这里?” 她长长一叹,问道:“独孤谋,我是不是真的很残忍?我回到他的身边,可是我的心却不在这里,我到底该怎么办?” “我吹首曲子给你听吧。” 独孤谋苦涩一笑,从怀中取出一只埙,独自吹奏起来。 他的埙声带着军人特有的豪迈,却也隐隐传达着悲凉之意。北宫青却听得入神,闭上眼静静地倾听。 “皇上,您听到外面的乐声了吗?皇后娘娘早在南翼国时就与独孤谋相识,石城一战,士兵们中间就有传他们的流言蜚语,如今夜半三更,他们竟大胆地在军营外私会。臣担心皇后娘娘勾结独孤谋,欲夺取西澜国的江山,请皇上务必警醒。” 西门翎巡夜经过大帐,特意入帐向轩辕皓天警示,自她回到军营后,他整日战战兢兢,如坐针毡,不知她何时会报复他。 轩辕皓天也听到了那埙声,跟独孤谋相处已久,他自然听得出他的埙声,可是她竟然和他在一起,他有些微恼,朝西门翎喝道:“你说够了吗?出去!” 西门翎不依不饶道:“皇上,臣为西澜国的江山担忧啊!” “朕说,出去!”轩辕皓天脸色更加深沉。 西门翎却是狠了心要置北宫青于死地,继续说道:“皇上,如今大军中人心浮动,皆传皇后娘娘才是上天挑选的天下之主,臣担心军心有变,迟则生乱。” 轩辕皓天猛地拍桌立起:“够了!朕自有主张。” 西门翎怯怯地抬头瞄了他一眼,自皇上登基以来,他还是头一回看到他发如此大的火,只好告退。 第五十六章 军营骚乱 当第一缕阳光照射在军营最高处的旗帜上,紧随而来一声声高昂的狼嚎。, “嗷——” 紧接着,军营马厩里发生一阵骚动,马匹惊惶地挣脱缰绳,冲出马厩,在军营中四处逃散。恰时,只有少数的士兵在放哨、巡逻,见到此种混乱的场面,不由地如临大敌。还在睡梦中的士兵们也纷纷被外面的骚动惊醒,一个接一个地跑出营帐察看。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北宫青也被外面的声响惊醒,睁眼看到身边的小人儿已经不见踪影,再听那嚎叫声十分熟悉,她不由地抚额,“这个小丫!” 穿戴整齐,跑出帐外,刚好看到独孤谋在指挥着士兵们处理状况。 “将军,军营中的马匹听到狼嚎声,皆惊惶大乱,在营中疯跑。请将军指示,该如何处置?” “你先处理这边。” 北宫青匆匆经过他身边,冲他微微颔首,打了个招呼,便朝狼嚎声传来的方向赶去。 在军营瞭望台的最高处军旗下,一个小小的身影斜坐在栏杆处,悬空晃荡着一双小脚,仍在不断地嚎叫。 “嗷——” 北宫青仰头朝她喊道:“小丫,快停下来,不许再叫了。” “呵呵呵……真好玩!”一连串银铃般的笑声从高处传来,小丫俯视着军营里忙乱的一切,开怀大笑。 北宫青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也就她妈咪在军中的地位特殊,若是换了别人,她早就被拉出去军法处置。 她不由地轻斥道:“你啊,怎么这么顽皮?大清早的,瞎嚎什么?” 小丫攀援着从瞭望台上爬了下来,努嘴道:“谁让你睡这么熟,都不理我?” 北宫青感觉有些无辜,这小丫头天没亮就醒了,一直在床上翻来覆去地闹腾,害她都没法睡安稳,她还怪她起晚。 “怎么回事?小丫,刚才是你在喊叫?” 两人闻声回首,恰好见轩辕皓天带着几个侍卫走来。他的视线与北宫青有短暂的接触,但很快移了开去,经过昨晚的争执,彼此都有些尴尬。 小丫点头应道:“我以前在山里住的时候,每天早上起来都会喊几嗓子。我的朋友们听到我的喊声,通常都会回应我的。” “你的朋友们?”轩辕皓天很诧异。 北宫青为他解释道:“皓天,小丫自幼和狼群一起长大,她无心的。” 轩辕皓天再次与她对视,目光带着意味不明的涵义,转头拍拍小丫的头,安抚道:“没事了,以后想喊,就到没人的地方去。军中的马匹众多,很容易造成混乱,若是弄出人命,你也不想看到吧?”轩辕皓天轻扬浅笑,他的笑容的晨曦中格外地明媚。 小丫努了努嘴,认真点头道:“噢,我知道了。” “朕命人送早膳到你们帐中,一宿未睡,好好歇着吧。”他说这话时,目光凝视着北宫青,昨夜她和独孤谋的独处,他多少还是有些介意。 小丫好奇地打量着轩辕皓天,天真地脱口而出道:“妈咪,我喜欢他。” 北宫青微愣了一下,对上轩辕皓天同样微诧的目光,感觉到一丝异样,拉着小丫道:“我们回去吧。” 营帐中,士兵们进出着将饭菜备齐,小丫蹲坐在桌几前,持筷翻动着菜肴,皱起小眉头道:“为什么没有肉?” 北宫青将一碗粥端至她跟前,劝道:“早晨应该吃些清淡的东西,喝点粥,再吃些糕点,到午饭就有肉吃了。” 小丫自幼生长在山林中,跟着狼的习性,变成肉食动物,无肉不欢。她固执地推开粥,撅嘴道:“我不要,我要吃肉。” 北宫青无奈叹气:“好,这就给你弄肉去,真挑食。” 她朝门外吩咐道:“来人,去弄些肉来。” 门外的士兵应下,小丫连忙补了句:“要好多好多的肉。”士兵愣了一下,拿询问的眼神望向北宫青。 北宫青轻笑,吩咐道:“有多少,都拿来吧,看她能吃多少。” 等到肉上来,小丫就开始埋头苦干,双手左右并用,直接将筷子丢到了一边。没办法,已经教她如何用筷子,可她就是不喜欢,还是比较倾向于最原始的食用方法。 “你慢着点,别噎着。”北宫青也不想阻止她,其实看她这样吃,她也觉得胃口大开。 小丫塞着满嘴的肉,含糊地点头道:“好吃。” 北宫青扑哧轻笑,替她卷起快要沾到菜肴的衣袖,劝道:“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吃到一半,轩辕皓天从帐外进来,他抬头对上北宫青的视线,略微有些尴尬,迟疑道:“朕……朕来看小丫的。” 北宫青原本倒未觉着什么异样,经他这么一辩解,反而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之感。她侧脸抿嘴偷笑,昨晚虽闹得很僵,他还是忍不住先来看她。 小丫黑溜溜的眼珠子紧盯着他,将身前的几盘肉护在胸前,警惕地说道:“这些都是我的。” 轩辕皓天忍俊不禁:“好,朕不跟你抢,都是你的。” 第五十七章 班师回朝 小丫继续埋头在一边猛吃,这边北宫青和轩辕皓天两人无言相对,气氛变得有些尴尬。, “咔、咔。” 小丫嚼碎骨头的声音变得异常响亮,也让此时的气氛愈加诡异。 最后还是轩辕皓天打破了僵局,说道:“朕想封小丫为紫菱公主,你觉得如何?” “你作主吧。”北宫青没有任何意见,毕竟他的册封代表着对她认义女这个决定的认可,她心中还是很感激的。 小丫好奇地抬头,油腻腻的小嘴开口问道:“公主是什么,也能吃吗?” 轩辕皓天微笑着解释道:“公主是一种称谓,朕是皇上,朕的女儿便是公主。” “不懂。”小丫眨巴了下眼睛,摇摇头,继续埋头吃。 轩辕皓天含笑道:“以后,你会懂的。看来得找个师傅,好好教教她。” 北宫青迎上他带笑的眼眸,温声道:“你也一夜未睡吧?黑眼圈都出来了。喝点粥,反正小丫不喜欢吃。”她将小丫推却的那碗粥送到他跟前。 轩辕皓天欣然接过,想到昨晚她和独孤谋的独处,有些别扭地说道:“想不到独孤谋的埙声如此动听,朕以前真没看出来。” 北宫青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嗔道:“你不会连他的醋也吃吧?” 小丫一听到有吃的,连忙抬头:“醋好吃吗?我也要。” 北宫青扑哧一笑,朝帐外吩咐道:“来人,上一坛醋,这里有一老一少都喜欢。” 小丫怕轩辕皓天跟她抢,忙加了句:“要两坛,一人一坛。” “哈哈哈……笑死我了。”北宫青趴在小丫的肩头,笑得直不起腰来,真没见过这么爱吃的,太可爱了。 轩辕皓天也有些无语,蹙眉叹道:“你这丫头,你要喜欢,两坛都归你。” 幽城的战事平定,与北沧国的议和条款也大致敲定,轩辕皓天决定率军即日返回浔阳。司徒睿作为北沧国议和的使臣,也跟着大军同往浔阳,深入商讨议和事宜。 夕阳斜照,十几万大军浩浩荡荡地朝着浔阳方向进发,绿油油的草地在经过十几万人践踏后已不复欣荣之色。高空翱翔的飞鹰盘桓九霄,嘶天长鸣,似在检阅着这支大军,为其送行。 大军的前中位置,一辆金碧辉煌的马车旁,一大一小两人前后并坐在一匹白马上。 小丫扭动着身躯,想挣脱身后的司徒睿:“你下去,我要自己骑。” 司徒睿这几日以舅舅的身份照看着小丫,看到前头的小人儿想摆脱他,苦着脸抱怨道:“青儿,你们还真是母女俩,过了河就拆桥。” 小丫不解地回头道:“过了河为什么不能拆桥?拆了桥,过下一条河的时候,还可以再用啊。” 北宫青坐在马车内,从车窗口冲她高竖拇指,赞道:“小丫,你真聪明,懂得循环利用,很环保。” 小丫干脆地摇头:“不懂。” 同坐在马车内的轩辕皓天也略感诧异地问道:“循环利用、环保,什么意思?” 北宫青噙着笑意,偷瞄了他一眼,朝车外的小丫,喊道:“小丫,你什么时候上了马车了?” 小丫无辜地摇头道:“没有啊,我一直在这儿。” 轩辕皓天顿时反应过来,冲她板脸道:“你敢取笑朕?” 北宫青大笑:“哈哈哈……谁让你学小丫,十万个为什么?” 轩辕皓天挑眉道:“朕是敏而好学,不耻下问。” 北宫青也严肃起来,一本正经道:“好吧,回头好好给你上上课,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做人类社会发展的新趋势。” 三日后,大军回到浔阳,全城的百姓早已闻讯等候在街道两旁观望他们的君主和皇后,他们之中的许多人是冲着皇后的传闻而来。自她率军拿下东旭国后,有关她的各种传闻满天飞,越传越神。百姓们对于传闻往往难以分辨真伪,趋而附之,这便是普通百姓的通病。 北宫青坦然地面对百姓们的瞻仰,她还未曾忘记大婚当日的场景,这些百姓们都是善良淳朴的,也是可爱的。 回到皇宫,北宫青在她的栖凤殿旁找了处空闲的住所安置小丫。 “小丫,以后你就住这儿了,有什么需要就吩咐她们。” 几名宫女跪身拜道:“奴婢们参见公主。” 小丫不解地望着宫女们,问道:“妈咪,她们干嘛?” “傻丫头,她们下跪是为了表示对你的尊敬。”北宫青回首嘱咐宫女们道,“公主自幼生长在山中,对很多日常的事物都不太熟悉,你们要耐心地教她。以后跪拜之礼就免了,只要你们从心底尊重她就行。” “是,皇后娘娘。”宫女们起身退了出去。 小丫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无一不感到新奇。 “妈咪,那你住哪儿?我可不可以跟你一起住?” 北宫青理解她初到陌生的坏境难免会心生惧意,同时也考虑到与轩辕皓天之间的关系,正好借此避开他,点头应道:“好,妈咪跟你一起住。” 夜色如幕,静谧清冷的华清宫,一声声低咳从里面传出。轩辕皓天批阅完这些日子以来堆积的奏章,抬头望了望窗外的天色,不知不觉已在此呆了几个时辰。 他迈步踏出殿外,想去看看她,心中仍抱存着一丝奢望,或许她会改变心意。 “皇后娘娘在哪里?”面对空荡荡的栖凤殿,轩辕皓天心中说不出的酸楚。 宫女听出他话语中的冷涩,小心翼翼地回道:“娘娘说,今晚她在紫菱殿跟公主一起住。” 她这是在有意避着他,他心里明白。他苦笑出声,老天真会捉弄人,他以为自己已经抓住幸福,可一转眼又将一切剥夺。 宫女目送着他黯然离去的身影,也紧跟着往殿外而去。 “娘娘,皇上刚刚去了栖凤殿,询问您的去处。” 听着宫女前来禀报,北宫青正在书写信件的手顿了顿,这是她写给皇甫劲和萧白的书信,交待他们如何安定东旭国的大局,以免有人趁机掀起大浪。一滴墨迹在纸上化开,犹如她的心情一团糊,她蹙眉轻叹道:“知道了,你退下吧。” 第五十八章 携女拜访 走下华丽的车舆,这是专属皇后身份的仪驾。! 北宫青现在的身份不同,出入皇宫也不再似从前般随意,前后都有大堆的人簇拥跟随。她本不想如此麻烦,但考虑到她的一举一动都关乎轩辕皓天的龙颜,不想给他制造麻烦,她尽量收敛心性,依照宫规行事。 “妈咪,这是哪儿?” 小丫跟着她走下车舆,抬头望向挂有“尉迟府”门匾的大门,可惜她不识字,门匾有跟没有一个样。 北宫青拉着她的小手,为其解说道:“这是妈咪的一个朋友家,一会儿你喊人叫叔和姨,要有礼貌。” 小丫似懂非懂地点头:“晓得啦。” 她们的仪驾刚到府门外,府里就收到消息,尉迟鲤在丫环的搀扶下迎了出来,看她的肚子比上回分离时更大了些。 “青姐,你回来了。” 小丫想着方才妈咪的嘱咐,热情地迎了上去,喊道:“叔和姨。” 在场所有人都当场愣住,尉迟鲤好奇地打量着她,问道:“这孩子……” 北宫青许久才反应过来,大笑道:“哈哈哈……你这丫头!阿鲤,这是我在山中遇到的一个孩子,见她投缘,就认她做了义女。她叫小丫,皓天给她取名叫轩辕紫菱。小丫,你该叫她鲤姨。” 小丫努了努嘴,皱眉道:“真费解!” 北宫青忍俊不禁地抚摸着她的头,都不知这小丫头怎么会这么好玩,或许是上天送给她的开心果吧。 府门外,端木杰方从外头回来,见到北宫青在此,神情肃穆地询问道:“青儿,我哥他真的去了吗?”他初闻王府管家送来音讯,他还有些不敢相信,若不是放心不下一家老小,他早就赶回南翼国探个究竟。 北宫青眼神黯了黯,颔首道:“阿杰,你节哀顺便,阿俊他真的走了。” 端木杰浑身如雷击一般,他多希望从她口中得到相反的消息,紧拽着她的手,问道:“是谁杀了他?” 北宫青目光迟疑地望进他焦急的眼眸,她该告诉他,杀害他兄长之人正是他的义子吗? “你别问好吗?”她侧头避开了他的目光,他已背负丧兄之痛,怎能再承受另一个打击? 端木杰似从她眼神中得到了讯息,脚下有些踉跄,颤声道:“难道真是衡儿?” 北宫青猛然抬头,原来他知晓一切,那为什么…… “你早就知道?”她说不出是什么心情,惊讶、疑惑、后悔…… “是我害了他,是我害死了我哥。”端木杰紧拧着剑眉,满脸沉痛和悔悟,他转身往府外狂奔而去。 “阿杰——”尉迟鲤内心焦急,她能明白丈夫此时心中的痛苦,可她行动不便,只能看着他离去干着急。 “阿鲤,你别担心,我去劝劝他。”北宫青安慰着她,转身往端木杰离去的方向追赶。 尉迟鲤眺望着两人远去的方向,心神恍惚,右臂忽然被摇晃了下。她低头望去,正是被独自留下的小丫,正好奇地望着她。 “鲤姨,他们怎么了?” 尉迟鲤甩了甩头,她相信北宫青一定能劝服丈夫,牵起她的小手,道:“没事,鲤姨给你介绍几个小弟小妹,你们一起玩吧。” 院子里,从左到右依次站着端木筝、端木铃和尉迟进三姐弟,他们好奇地打量着母亲身边小女孩。她的年纪也就比他们大上三、四岁,一双圆溜溜的大眼也正打量着他们,充满好奇。 “娘,她是谁啊?”端木筝上前拉着着母亲的衣衫询问。 尉迟鲤为他们介绍道:“这位是你们青姨的女儿,名叫小丫,你们以后都要叫她小丫姐姐。” 三人异口同声地叫道:“小丫姐姐。” 尉迟鲤赞赏地冲三人点头,难得见他们如此乖巧,她都有些不适应了,说道:“小丫,这是我的大女儿端木筝、二女儿端木铃,还有儿子尉迟进,你们岁数差不多,应该会相处得来。筝儿,带着姐姐到府里到处看看。” 端木筝乖巧地应道:“知道了,娘。” 尉迟府花园的假山旁,端木筝领着弟弟和妹妹围着小丫打转,对于她的来历很是不解。 “青姨不是只有泽哥哥一个孩子吗?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女儿?你是从哪里蹦出来的?” 小丫好奇地反问道:“泽哥哥是谁?” 端木铃歪头答道:“泽哥哥就是青姨的儿子啊,你不认识吗?” 小丫诚实地摇头:“我没见过。” 尉迟进也跟着说道:“泽哥哥是我老大,他很聪明的。” 小丫眨巴着眼睛,问道:“老大?老大是什么?” 端木铃小嘴一噘,嗔道:“你真笨,连老大都不懂。老大就是最大的人,我们都要听他的。” 小丫若有所悟地点头,拍胸道:“那从今天起,我就是你们的老大,你们都得听我的。” 三人异口同声道:“凭什么?” “就凭这个。”小丫仰头朝天一声嘶吼,“嗷——” “哇——”三个小家伙吓得抱头逃窜。 小丫撇了撇嘴,有些无趣,抬头见树上有个鸟窝,她当下就爬上树去玩耍。还是和动物为伴有趣,难怪妈咪说人心难测,这里的人总说着她听不懂的话语,让她很费解。动物则不同,它们的喜怒都反应在它们的肢体上,她不必费心地去猜测。 第五十九章 街头偶遇 厢房这边,端木筝三姐弟红着眼圈在母亲面前告状,方才被吓得不轻。, “娘,姐姐好可怕!我们不要和她玩了。” 尉迟鲤有些头大地看着三个儿女,询问道:“怎么了?一个个哭着鼻子?” 端木铃抱住母亲的腿,仰着小脸眼泪汪汪地哭诉道:“姐姐她学狼叫,好可怕。” 尉迟鲤好不容易安抚完三个小的,才蹒跚着来到花园,远远地就看到一个小小身影爬在高树上。她惊得吓出一声冷汗,这要是出点什么意外,她可怎么担当得起? “小丫,你怎么跳到树上去了?快下来,太危险了。” 小丫手里摆弄着雏鸟,有些委屈道:“他们不愿意跟我玩,我还是一个人玩好了。”她将雏鸟放回鸟巢,攀着树枝,一跳一跃,几下就顺着假山往府墙外跳窜而出。 “小丫,小丫——”尉迟鲤大急,忙招呼着下人们去追她。这要北宫青回来,不见了她的人影,她真不知该如何交待。 浔阳城外,北宫青追上情绪有些失控的端木杰,他如今认定是自己间接害死了兄长,无法原谅自己。 两人停驻在护城河的岸边,端木杰浸身于河中央,奋力地拍打水面,想要发泄心中的愤懑。 “啊——” 北宫青斜靠在岸边的柳树上,静静地望着他,不是不想上前劝阻,只是明白他不把心中的愤懑发泄完,不可能听进她的劝。此时最能理解他的也只有她,因为她也是间接害死端木俊之人。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世上的事难以预料。 浔阳大街上,小丫独自一人好奇地东张西望,对外面的事物新奇不已。 经过一家羊肉铺,她被醇香的肉味所吸引,停下了脚步。看着一串串肉串泛着金黄的油色炙烤于火上,她不住地咽口水。 走至铺子前,她左右两手各拿了十串,满足地咬了一口。热油很是烫嘴,她边吐着舌头,边转身离去。 铺子的老板这下急了,忙追上去拦住她:“小姑娘,你拿了东西,还没付银两呢。” 小丫不解地回头问道:“银两是什么?” 铺子老板脸色变了变,以为她是存心来捣乱的,讥笑道:“小姑娘,看你穿得人模人样的,怎么能做行窃之事?” “你说话真古怪,我听不懂。”小丫不想费力地去理解他的意思,继续往前走。 铺子老板这下发怒了,拉扯着她的衣衫,不让她离开。 小丫扭着身子,用力挣扎,不明白他为何要死拽着她不放, 一只手突然攀上铺子老板的手臂,将两人分离。铺子老板有些恼怒地瞪向来人,撞入眼帘的是一名十三、四岁的少年,天蓝色的长衫松垮地罩在他瘦长的身躯上,温润如玉的面颊上带着和煦的笑意。 “大叔,我来替她付银两吧,就别为难她了。” “多谢小少爷。”铺子老板见他如此有礼,又肯替她付银两,便也不再为难她,呵斥道,“算你走运,这次就放过你。” 小丫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只是好奇地盯着蓝衫少年的钱袋研究。她空出一只油腻腻的小手来,直接从他钱袋里取出一锭白花花的银子,问道:“这是什么?” 南宫逸诧异地望着她,方才以为她是因为没有银两才行窃,出于同情,他才帮她。听她如此询问,莫非她真的不知银两为何物? 他试探地问道:“银两啊,你不认得?” “原来这个就是银两。”小丫十分诧异,将白银送到嘴边啃咬。 “哎,那个不能咬!”南宫逸眼皮微跳,想阻止她,可已迟了一步。 小丫觉得牙齿搁得慌,取出白银,一排明显的齿印留在了上头。她将白银丢回他的钱袋中,皱眉抱怨道:“好硬,一点也不好吃。” 南宫逸苦笑,银两自然是不好吃的,因为它根本不能吃。看她的模样似乎是真饿了,他主动提议道:“你饿了吗?我带你去吃东西。” “好啊。”小丫听到有吃的,自然是万分乐意。 浔阳城内人气最高的酒楼还是四国连锁的醉仙楼,恐怕连北宫青本人也不知如今她手中所持的李澈所赠的印章究竟能值几千、几万金。 南宫逸领着小丫来到醉仙楼时,小丫刚把手里的二十串羊肉串消灭完。两人寻了个靠窗的雅座,南宫逸询问道:“你想吃什么?” 小丫想也不想,回道:“我想吃肉。” “那我来点吧。”南宫逸笑容轻扬,还从未见过如此纯真可爱之人。他吩咐着小二点了几样肉食,言行有些生涩。他平常也甚少独自到酒楼用餐,第一回带人来,还有点小小的新鲜感。 小丫从坐定后,就一直在左右张望,生生地将坐在跟前的小帅哥无视。南宫逸有趣地打量着她,她果然很与众不同,若是换作其他同龄的女孩,定会围着他问东问西,不胜其烦。 待到菜一上齐,小丫的全部注意力就摆在了面前的美食上,在山里吃惯了野果和生肉,好难得吃到美味,她是怎么吃都不腻。 “慢点吃,别噎着。”南宫逸含笑看着她埋首狂吃,见她咬鸡腿,连骨头都连着嚼碎咽下,实在有些看不下去,帮着她先把骨头给剔了,再送入她盘子里。 小丫好奇地抬头望向他,见他丝毫未动,问道:“你不吃?” 南宫逸摇首道:“我不饿。” 小丫便不客气道:“那我都吃了哦。” 她边满足地吃着,边用塞满食物的小嘴含糊地说道:“外面的世界什么都不好,就是吃的好。” 南宫逸不解道:“那你是从哪里来的?” 小丫收拾完跟前的一盘肉,舔了舔唇,才回答他道:“我一直住在山里,是妈咪带我出来的。”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h u 9 9 . c o m “妈咪是谁?”南宫逸愈加疑惑,她本身就像是个谜,让人看不透、摸不着。 小丫很不屑地甩了他一眼,嗔道:“你连这个都不懂,真笨!妈咪就是娘的意思。” 南宫逸有些窘意,想他虽只十三岁的年纪,却已是博览群书,很少有问题能难倒他。被她如此轻看,他的脸色微红,不好意思道:“请恕在下孤陋寡闻了。在下南宫逸,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小丫抬了下眼皮,道:“我叫小丫。” “小丫?”南宫逸琢磨着这个怪异的名字,试图从他读过的所有诗经子集中寻找出处,他深信这个名字另有深意。 第六十章 无意入宫 正寻思间,从楼下跑上来一人,急匆匆地上前道:“少爷,南宫将军让您尽快回府,说有要事相商。!” “知道了,我过会儿就去。”南宫逸犹豫地看向小丫,有些不放心将她一人留在这里,问道,“小丫,你住哪儿?我送你回家吧。” 小丫歪头思索了一番,没有理出个头绪,摇头道:“我不记得了,反正是一个很大很大的宫殿里面。” 南宫逸的书童方仲不屑地斥道:“真会说大话,也不知是从哪座山里跑出来的。”他见小丫的吃相如此不堪,料定她定是在蒙骗他家涉世未深的小少爷,骗吃骗喝。 小丫睁大眼睛,惊讶道:“你怎么知道?我就是从阴山里跑出来的。” 方仲以为她存心跟他过不去,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方仲,不得无礼。” 南宫逸不悦地阻止他,回过头时,又是一脸清风拂面的笑容,跟小丫提议道:“要不然这样吧,你先跟我回南宫府,迟些时候我再送你回家好吗?你一个小女孩在街上人生地不熟的,会很危险。” 小丫心想也对,方才出来时没记着回去的路,经他一提醒,她也开始有些担忧,于是同意了他的提议。低头看了看桌上还剩下一小半的肉没吃,她拿恳求的眼神扫向他,问道:“我可以把这些都带上吗?” “当然可以。”南宫逸微微一笑,回头吩咐道,“小二,麻烦打包。” 一路上,方仲带着嫌弃的目光不时地扫向小丫,实在不明白少爷为何要带这样一个行为粗鄙的女子回府。围绕在少爷身边的女孩数不胜数,哪个不胜过她千倍万倍? 他拉扯着自家少爷的衣襟,小声嘀咕道:“少爷,你怎么可以随随便便带人回府呢?南宫将军会不高兴的。你看她,一副没见过世面的穷酸相。” “方仲,不得多言。”南宫逸低声喝止了他,他已看出小丫是涉世未深,性情单纯。正如他自己一般,从边远的山城来到都城,心中有过彷徨和恐惧。他不容许他人如此诋毁她,保护她也成为他心中的一道信念。 他柔声嘱咐小丫道:“小丫,一会儿到了府上,你不要害怕,跟在我身边就可以了。” “嗯。”小丫随口应着,嘴里还不忘忙活。 南宫逸望着她,脸上挂着发自内心的笑容,从怀中掏出手绢为她擦拭嘴角的油渍:“脸上脏了,我帮你擦擦。” 方仲在一旁不乐意了,埋怨道:“少爷,把你的丝帕都弄脏了。” 小丫扬起笑脸注视着他,他是除了妈咪之外,第二个带给她温暖之人。她清亮的黑眸泛着光泽,逸出一丝丝动人的笑意,纯真地说道:“你真好,我喜欢你。” 方仲不屑地讥讽道:“你没有自知之明吗?我们少爷才不喜欢你,脏兮兮的。” “方仲!”南宫逸板下脸呵斥,拉上小丫的手继续往前走。他不想让任何人的言语伤到她,可当事人却根本不在意。 南宫府的大堂,南宫鹰一身朝服坐在上位,他刚从宫中回来,眉宇间有些疲色。自从皇上出征,将浔阳城的一切交给他和尉迟达处理,他丝毫都未敢懈怠,也趁此机会在朝中上下笼络了不少人,为的也是想光耀南宫世家的门楣,为子孙后代留福。可惜家中的独子南宫飞雨无法理解他的用心,一心向往江湖,他唯有将希望寄托在他远房的侄孙身上。 当南宫逸来到大堂时,就见到南宫鹰蹙眉忧叹的神情,他躬身拜道:“逸儿拜见叔公。” 南宫鹰见他如此温文有礼,心中甚慰,转头看向他身后跟随的女孩,皱眉道:“她是谁?” 南宫逸始终牵着小丫的手,未曾放开,为其介绍道:“她叫小丫,是孩儿在路上认识的一个朋友。” 小丫丝毫没留意两人的对话,只是一脸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景观。南宫鹰面色更加黑沉,冷声道:“这孩子真没礼貌。” 南宫逸抿了抿唇,为小丫辩解道:“她刚从山里出来,不懂人情世故,还请叔公见谅。” 对方不过是个黄毛小丫头罢了,南宫鹰根本未放在心上,也不愿再搭理,说道:“对了,有件事要跟你说一声。皇上最近收了个义女,想为她从各大臣家的孩子中找些同龄的孩子入宫伴读,这正好是你表现才华的好机会。叔公已经给你作了安排,明日你就进宫去吧。” 南宫逸面露难色,他小心翼翼地回道:“叔公,孩儿不想进宫。” 南宫鹰面色下沉,拍桌道:“胡闹!皇上膝下无儿无女,现在收了个义女,虽然粗鄙不堪,但皇上和皇后都十分疼爱。倘若你能得到她的欢心,也就能得到皇上和皇后的欢心,以后的仕途一片光明,也算是为我们南宫家光耀门楣。” 南宫逸却很反感,坚持己见道:“叔公,孩儿要入仕途,会凭自己的真本事,考取科举。” 南宫鹰气得胡须上.翘:“好,你能耐啊!就算你考取科举又如何?就你这倔脾气,永远都不可能在官场里有出头之日。” 见南宫逸只是倔强地垂着头,不作答复,他只能放软语气,劝道:“逸儿,叔公是为你好。倘若你将来能当上驸马爷,那荣华富贵就享之不尽。你们一家人世代在偏远的山城居住,就指望着你飞黄腾达,你难道要让你的家人失望吗?” 想到自己远在山城的父母,南宫逸心中酸涩,唯有应道:“孩儿遵旨。” 从南宫府出来后,南宫逸一直闷闷不乐,他能明白叔公的用意,可他就是无法按他的意愿行事。他想靠自己的真才实学迈入仕途,而不是通过裙带关系登上高位。 小丫看他一路都未曾说上一句话,不解地问道:“你怎么了?不开心?” 南宫逸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明天我要进宫去了,以后恐怕再也见不你。” 小丫不解:“那里面很可怕吗?你为什么不高兴?” 第六十一章 公主入学 南宫逸苦笑:“叔公说,让我进宫去陪公主念书,也不知那公主是不是刁蛮任性的主儿。!” 小丫摇头:“我也是公主,我就不刁蛮任性。” 方仲在旁冷笑,讥讽道:“别说大话了,你是公主,我把头割下来让你当板凳坐。” 小丫不悦地瞥他,她已经忍了他很久,虽说她不在乎他人之言,可也有个限度。 “头割下来,血淋淋的,我才不坐。” 南宫逸用眼神警告方仲,平时也没见他如此反常,为何今日处处恶语相向?他将小丫拉到一边隔开他们的视线,问道:“对了,你家在哪个方向,你还有印象吗?” 小丫糊里糊涂地摸摸头,撇嘴道:“我不记得了,我只记得我是从尉迟府出来的,妈咪带我去那里作客来着。” 南宫逸会心一笑,拉上她的小手,道:“那我送你去尉迟府好了。” 斜阳西照下的浔阳大街笼罩在柔和的光线中,其间匆忙行走的人群川流不息,而小手相牵的两人无疑是这川流不息的人群中最引人注目的一对。凡南宫逸经过之处,路人无不驻足,他身上特有的亲和力和温文尔雅的气质,让人赞叹。 “到了。”不知不觉已来到尉迟府门前,南宫逸感觉有些惋惜,希望这条路能一直走下去。虽是初识,可他却对她一见如故,或许是从她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她可以继续保持她的纯真无邪、无忧无虑,而他则不得不接受现实,融入最为残酷的权利场中,他忽然有些羡慕她。 小丫仰头看着门匾上三个她不认识的字,挠头道:“好像就是这里。” “小丫,你跑哪里去了?” 北宫青正好陪着端木杰从城外归来,却在府门前看到小丫跟两个陌生人在一块儿,不由地上前询问。 “妈咪,我去街上玩了。” 小丫开心地迎上前,在外面的世界里,她是她最亲的人,也是她最为倚赖之人。经过方才的一番经历后,她更加体会到母女间的亲情可贵。 北宫青注意到她身旁的南宫逸,用心打量了他一番,少年之中有他如此风姿者,她还是头一回见到,丝毫不逊于她一直最引以为傲的儿子。尤其是他那双清澈如水的眼眸,让她情不自禁地联想到远在南翼的李澈,顿时对他产生十分的好感,问道:“这位是?” 南宫逸躬身作了一揖,礼貌地自我介绍道:“在下南宫逸,拜见夫人。” 北宫青听到他复姓南宫,有些诧异,不曾听说南宫世家有如此出色的子孙,问道:“你是南宫世家的人?跟南宫鹰是何关系?” 南宫逸见她如此询问,便知她定然是对自家的事极为了解,回道:“他是晚辈的叔公。” 北宫青略略点头,想起今日一早与轩辕皓天曾说起为小丫找伴读一事,不由地问道:“对了,皇上在各家为公主找伴读,你叔公有没有让你去?” 南宫逸微愣了下,有些诧异她是如何得知的,他默默点了下头,神情有些沉闷。 北宫青轻笑道:“怎么,你看起来很不情愿?” 南宫逸眸光闪动,正色道:“大丈夫立身于世,当凭己身之能入仕升迁,叔公却命我取悦于公主,来赢取皇上的欢心,晚辈窃以为不可取,所以很是烦忧。” “南宫逸,好,我记住你了。”北宫青暗暗点头,她深信在不久的将来,他的时代终会到来,她在心中记下了他的名字。 旭日初升,紫菱殿内已一阵忙乱,今日是小丫被正式册封为紫菱公主后第一日上学堂念书,所有人都起早为她前后忙活。 小丫换上了公主该有的装束,全身上下经过一番精心的装扮,倒也有模有样。 北宫青将一只特意让丫环们缝制的斜挎的背包套在了她肩上,为她整理好衣衫,满意地点头。女儿第一天上学,她很重视,在意识到自己以往对儿子的疏忽后,她决定弥补,在小丫身上将一切的过失都弥补回来。 “妈咪,这个是干什么用的?”小丫有趣地摆弄着挎包,很有新鲜感。 北宫青耐心解释道:“这叫书包,专门用来存放书本的。记住,以后要用心地跟着夫子学习、识字,不可以调皮,知道吗?” “一定要去上学吗?”小丫其实并不愿意上学,想到要面对很多人,她有些小小的焦虑。 北宫青摸摸她的头,安抚道:“那你还想不想见到昨天的那位小哥哥?” 小丫顿时来了兴趣,睁大眼睛问道:“他也会去吗?” 北宫青颔首道:“你一会儿就能见着他了。” 小丫开心道:“太好了,那我马上就去。” 北宫青轻笑,其实她也挺想知道当南宫逸得知小丫正是他要侍读陪伴的公主时,会是如何的表情。想到此,她抿嘴笑开,她果然是已经老了。她的时代已经过去,未来属于这些充满朝气的孩子们了。 “皇上驾到。”门外传来内侍的宣声。 北宫青领着小丫迎了出去,轩辕皓天大清早地过来倒是少见,这时候他应是刚刚下朝。 “你怎么来了?” 轩辕皓天一身未换下的厚重龙袍,尊贵而高雅。他带着笑意扫过她的脸,又弯身细细巡视着一番精心装扮过的小丫,说道:“朕的女儿第一天上学,朕当然要亲自送她去。” 小丫张开双臂,喊道:“父皇,你背我。” 轩辕皓天欣然弯下身,道:“好,上来吧。” 小丫一个欢跳跃上他的背脊,稳稳地挂了他的脖子上。北宫青有些忧虑地叮嘱道:“小丫,你父皇身体不好,不许调皮。” 轩辕皓天噙着笑意回首:“没事,朕没那么虚弱。走罗,朕的小丫上学去罗!” “呵呵呵……”小丫挂在他的背上一阵欢笑,银铃般的笑声霎时间充斥着整个栖凤殿,连空气中也波动着温馨快乐的气息。 北宫青目送着一老一少慢慢远离她的视线,她已闻到幸福的气息,只可惜不是对的人,即使再完美也有缺憾。或许是她太过贪婪,太过奢望了。 忽然又想起远在南翼皇宫中的儿子,或许此生他都不会再原谅她,她如此的牺牲究竟值不值得? 回到书桌旁,她提笔再次给李澈写了封书信,尽管知道他定会不遗余力地替她照顾好儿子,可她还是忍不住想交待些什么。难为天下父母心,她正在慢慢地学习如何做好一个母亲…… 第六十二章 和亲之议 “拜见皇上,万岁、万万岁。、” 当轩辕皓天背着小丫来到博雅堂时,其他大臣们的子弟已提前等候在课堂上。 轩辕皓天抬了抬手,道:“都平身吧。小丫,下来!” 小丫赖在他身上,噘嘴道:“不要,我不想下来。” 在场的除了负责教学的刘太傅外,还有十五个朝中大臣的子弟们,他们都好奇地抬头看向皇上背上的小人儿,很想知道他们将要陪伴的究竟是何等人物。待见到真容后,所有的人表情各异。 南宫逸也抬头看到了她,震惊的心情无法形容,他几乎以为自己是在做梦。眨了几下眼,眼前的画面未变,他还是无法接受如此惊人的消息。 轩辕皓天半哄半劝:“你看,他们都跟你差不多的年纪。你这样调皮,岂不是让他们笑话你?” “好吧。”小丫嘟着小嘴从他身上跳下,转头在人群中发现了南宫逸,他今日换了身华丽的衣衫,衬得他整个人精神焕发。 她开心地朝他招手,难得在宫里遇到一个认识之人,叫道:“南宫逸,你真的在这里啊?” 南宫逸轻柔地笑开,从人群中走上前:“小丫,原来你真是公主。” 小丫无辜道:“我都跟你说了,是你自己不信的。” 南宫逸面上微窘,笑得羞涩。 “你们认识?那太好了,以后就好好在一起学习。”轩辕皓天又回头嘱咐道,“刘太傅,朕就将紫菱公主交给你了,她没有什么根基,一切从头学起,你定要用心调教。” 刘太傅花甲之龄,费力地躬身拜道:“臣遵旨,臣一定竭尽所能,不负圣恩。” 金銮殿上,轩辕皓天高坐龙座俯视着朝臣,今日的朝议主要针对两国议和展开。在他的右下首的位置坐着北沧国的小王爷司徒睿,他忽然间提出两国和亲的提议,令他有些诧异。而且对象还是南宫世家的千金,他无法擅自决定,便交由朝堂上来决议。 “皇上,关于两国和亲的事宜,请您下旨定夺。” 朝臣们似乎都不反对和亲之事,轩辕皓天微蹙了下眉头,他自幼便和四大世家的下一代玩在一起,对他们的品性多少了解些,也早知西门惊鸿对南宫瑶的情意。他将目光投向南宫鹰,询问道:“南宫将军,此事你是否同意?” 南宫鹰却在心中另有盘算,欣然答应道:“小女能得到小王爷的亲睐,是小女的福份,此事关系两国的利益,老臣自然是欣然同意的。” 轩辕皓天迟疑道:“朕记得瑶瑶曾和惊鸿有过婚约……” 南宫鹰立刻道:“国家大事为重,相信小女也不会有异议。” 一旁的西门翎却不乐意了,气哼哼地瞪着他道:“哼!我们西门家还不稀罕攀你这门亲。” 轩辕皓天有些为难,托辞道:“朕看此事容后再议,小王爷不妨先与瑶瑶接触一番,若彼此情投意合,朕再赐婚不迟。” 司徒睿已在一边观察许久,起身回道:“陛下的安排甚合本王心意,那散朝后,本王就随南宫将军去南宫府拜望一番。” 南宫鹰笑脸相迎道:“欢迎之至。” 栖凤殿内,北宫青坐在书桌前,揣摩着想设置一套完善的政治、经济体制来治理好东旭国。她相信在不久的将来,它定会发挥最强大的效用,不仅使东旭国飞腾于四国之上,也能带动其他三国,达到经济上的融合和渗透。 她做这一切,除了实现自己的理想外,主要还是为了儿子。她答应了李澈要和他远走高飞,那么她就必须为儿子留下一个相对稳定富强的环境让他来继承。她能体会创业的辛苦,她不想儿子活得那么累,她要为他留下无比的财富,以弥补她曾抛弃他的过失。 “妈咪,我回来了。” 停笔,抬眸。小丫正拉着南宫逸从殿门外蹦跳着走进来,一高一矮的两个身影倒似一双金童玉女。汗,她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南宫逸在触碰到她目光的瞬间,有些微窘,应是在为昨日的莽撞而懊悔。他郑重地跪地拜道:“草民南宫逸拜见皇后娘娘。” 北宫青也没唤他起身,既然小丫选择了他做朋友,她就得好好地震慑他一番,以免他日后生出坏心思,利用小丫的单纯。 她低头继续起笔,假作不经意地问道:“你今日见到公主本人,作何感想?” 南宫逸有些战战兢兢,不敢抬头仰视她,回道:“草民年轻浅薄,还请皇后娘娘恕罪。” 小丫很好奇地上下打量着妈咪和南宫逸两人,妈咪平常连宫女也不要求对她跪拜,今日为何如此反常?她伸手拉扯着南宫逸的手臂,道:“你跪着做什么?快起来。” 南宫逸有些犹豫,在未得到上头的允许前,不敢随意起身。 北宫青轻瞄了两人一眼,重新停笔,道:“起来吧。以后你的任务就是帮着公主习文识字,宫中的礼仪可以皆免,但你要记住,朝廷取仕用人可不会再像从前那般用人唯亲。只要有本宫在的一天,就不允许有人徇私舞弊、滥用职权。” 南宫逸猛然抬头,有些诧异她的前后反应,躬身拜道:“草民领旨。” 北宫青绕过书桌,亲自上前将他扶起,轻笑道:“别紧张,你既然是小丫的朋友,到了这里,就当是到了自己家。” 她回头吩咐今早刚刚从东旭国回到皇宫的魏姗姗道:“姗姗,拿些水果和糕点来招待小朋友。” 魏姗姗应声退下,神情有些落寞,她已感觉到皇后娘娘待她与从前已经大不相同。北宫青也暗中观察着她的反应,她此次前来,定然又是奉了上官子卿的命令前来监视她。她无法说穿,可也不代表她可以若无其事地接受她,心里多少有些憋闷。 第六十三章 辛酸之泪 待果点上齐,北宫青亲自招呼着客人,与他们围桌而坐。。小丫兴奋地比划着今日上课的情景,她看起来有些适应和喜欢上与人为伴的学堂生活,她很是欣慰,但同时,她也很担忧。她明白这些前来的伴读的孩子多少都是受了家人的叮嘱,带着某种特殊的目的而来,她害怕小丫在与他们真心相交后最终会受伤害。 “妈咪,南宫逸他可厉害了,连于夫子都夸赞他呢。” 听着小丫对南宫逸的赞赏,北宫青内心也放宽许多,对于南宫逸,她多少还是欣赏的,含笑道:“那你更应该拿他做榜样,好好学习。” 小丫顿时挎了肩,叹息道:“好难,我连笔都握不稳,大家都笑话我。妈咪,我可不可以不学?” 北宫青抿嘴轻笑,拿话激她道:“我们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小丫,难道还怕人笑话不成?” “不理你了。”小丫嘟嘴侧了身。 北宫青抚摸着她的小脑袋,鼓励道:“想不让别人笑话你,你就尽快写出一手好字来,让他们对你刮目相待。在这世上,别人瞧不起你不怕,最怕的是连你自己也瞧不起自己。” 南宫逸也跟着劝说道:“皇后娘娘说的对,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小丫,你别灰心,你一定行的。我记得我刚练字的时候,也是握不稳笔,写得歪歪扭扭。这个时候父亲总是打我的手板子,被打得疼了,也就吸取教训了。” 小丫这下小肩挎得更厉害:“还要打手?我不要。” 北宫青有些好奇他的身世,询问道:“逸儿,你父母不在浔阳?” “我们家不是南宫世家的嫡系传人,世代住在偏远的山城,很少到都城来。叔公去年经过我们那里,见我饱读诗书,就把我接了来,想让我在都城读书参加举试。”提到自己的身世,南宫逸心中酸楚,他的身上寄托了太多人的希望,他感觉到压力。 北宫青轻叹,像他这般小小年纪就要为自己的家人而活,的确不容易,说道:“记住,正如你昨日所说,大丈夫立足于世,不能太依赖于他人,尤其不要卷入权力之争。于浊世而独立,不偏不倚,刚正不阿,这样才能成就一代名臣。” 南宫逸认真地回味着她的话语,清澈如水的双眸闪过睿智的光芒,他忽然之间领悟到自己将来要走的路,真诚地起身作了个长揖:“谢皇后娘娘教诲,逸儿定当铭记于心。” 北宫青欣慰地冲他颔首,或许除了那些物质上的,她更该为儿子物色些能臣、良将,将来可以辅佐他开创空前的太平盛世。 七月的天,日头渐辣,午后的华清宫有些沉闷,空气中浮动着闷热的气息。 刚至宫门前,守候在外的小德子立即迎了上来,他是轩辕皓天的内侍,随侍左右。 北宫青想起当日他为轩辕皓天传信,宫里宫外两头忙活的惨状,不得不感叹时光匆匆。 “皇上可在里面?” 小德子回道:“在,奴才立即进去禀报。” 北宫青抬了抬手,道:“不必了,本宫自己进去。” 轻轻推门而入,在软塌上见到了正翻阅奏章的轩辕皓天,他一直以来都勤政爱民,从不耽误政务,就连回到寝宫也不忘批阅奏章。 他侧躺在软塌上,衣衫单薄,紫色的绸衫松垮地披在肩头。他的眼睑下垂,浓密的睫毛偶尔扑扇一下,神情专注地盯视着奏章。 都说人在专注做事时最显魅力,一点也不假,北宫青站在门内亮光处静静地注视着他。对于他,她心里说不出的感觉。 许是她所站立的位置挡住了光亮,轩辕皓天摆了摆手,又将手伸向软塌边的茶几上。右手虚够了稍会儿,还是没能触到茶水的位置,北宫青有些看不下去,走上前将茶水送到了他手中。 轩辕皓天也不抬头,抿了口茶,说道:“小德子,北沧国刚刚进献了些珍奇的玩物,都送去给皇后。再着御膳房多熬些食补之物一起送去,朕看皇后最近消瘦了许多。对了,再命御膳房研制些美味的食物,送去给紫菱公主,她只喜欢吃肉,对身体不好,要让她逐渐改善口味。” 北宫青鼻中一酸,原来他一直都在默默地关心着自己,每天看着各种各样的玩物和膳食送到她宫中,她根本没放在心上。以为这是皇后所享有的惯例,宫人们只是按例照做罢了,哪知道这是他无微不至的心意。 一滴清泪掉进茶碗中,她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轩辕皓天似感觉到异样,倏地抬头,诧异地对上她含泪的面容。 “小青子——” 北宫青眼神有些慌乱,垂下头道:“茶凉了,我去给你换壶新的。” 轩辕皓天从软塌上坐起了身,拉住她道:“不用了,你来找朕有事?”他的目光带着期冀,又夹杂着些许惊喜之色,他以为她是不会主动来见他的。 北宫青压下了原本心中的事,不想让他失望,摇头微笑道:“没有,我是专程来看你的。” 轩辕皓天脸上一阵欣喜,欢愉地拉着她的手,道:“陪朕去玫瑰园看看吧,再过些天,花期就该过了。” 不想扫他的兴,北宫青欣然答应。 玫瑰园中的花正是盛放之时,再过一段时间,它们也将逐渐凋零。花开花谢,大自然不变的规律,没有什么是常开不败的。正如人生,从来都不是坦途。 北宫青弯身轻抚着玫瑰花瓣,扑鼻而来的是浓郁的花香。 “知道玫瑰为什么带刺吗?”她回首望向身后的轩辕皓天,他已换了身紫色的长袍,优雅而高贵。 “因为它们太美丽太高傲,却又害怕受到伤害,所以在别人折取它时,就会让对方付出相应的代价。” 虽说玫瑰带刺,可还是有前赴后继的爱花之人前去采摘。欲折花,先斩刺,否则便是血肉之痛,但没有了刺的玫瑰,还能如它从前般盎然绽放吗? 第六十四章 是走,是留? “朕不怕伤痛,哪怕比之百倍更甚的伤痛,朕也不畏。、”轩辕皓天自然明白她话外之音,紧握着她的手,双目含情地望进她眸中,前所未有的郑重和认真。 北宫青心中激荡,她怎会不明白他的心意,只是他的爱越浓重,她便越感觉到负担。她深锁着眉头,摇首:“皓天,不要对我这么好,我承受不起。” 轩辕皓天眸光忽暗,痛苦和挣扎之色闪过他的眼眸,他有他的自尊,他不要强留的感情。或许他早该看开一切,他沉吟道:“朕不逼你,如果你真的想回到李澈的身边,朕也不会阻拦。” 北宫青摇头道:“皓天,相信我,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轩辕皓天苦笑:“小青子,朕想要的是你的心。如果你的心不在此,朕留住你的人,又有何意义?” “你去东旭国吧!北宫澄既已将皇位禅让于你,而东旭国的百姓也希望由他们的公主来领导他们,你应该去继承皇位。朕相信东旭国在你的治理下会日益壮大。”他侧过了身,不想让她看到他眼中的不舍。她应当如飞鹰般振翅高飞,而不是硬生生地折断翅膀,困守在他的身边。即使他有万分的不舍,也不愿意她同情和怜悯他,他也有他的自尊。 “可是……”北宫青有些犹豫。 “你走吧,朕不想困住你。”轩辕皓天迈步离开了玫瑰园,他始终没有再回头看她一眼,因而她永远也看不到他目光中的沉痛。 “皓天……”北宫青整个人顿在原处,有些茫然。他给了她自由,她该开心才对,可是为何内心反而愈加沉重? 默默地目送着轩辕皓天离去的背影,她的内心很挣扎,有两个声音在不停地交战。 “你自由了,快回到李澈身边去吧。” “他为了救你只剩下五年的寿命,你现在离开他,你如何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她到底该怎么办?是走,是留? 远处,轩辕皓天的身形突然微晃了下,直直地向后倒地。 北宫青猛然惊醒,立刻跑上前去。 “皓天、皓天你怎么了?”轩辕皓天面色苍白,已失去了知觉,仿佛一具僵硬的尸体一般,没有任何温度。 她顿时慌了心神,抱着他的身体,颤声大喊道:“御医呢?快传御医!” 南宫府的府门外,一辆华丽的马车吱地一声停下,司徒睿一身盛装从马车上下来,他今日特意随南宫鹰到府中拜访,希望能与十一年前曾有过一面之缘的南宫小姐再续前缘。 南宫鹰引领着他进府,殷勤周到,对方虽只是小国的小王爷,却是北沧国皇位的唯一继承人。南宫鹰很看好这门婚事,他相信南宫世家的再次崛起就在眼前。 “小王爷,请!” 穿过前院,经过几进楼阁后,南宫鹰领着他直接通往女儿的闺阁。 在长廊的尽头拐了个弯,迎面撞见南宫飞雨背负着一个包袱,正提剑往外走。 在见到自己的父亲后,南宫飞雨面上有些惊慌,他本想悄悄地留书离开,正如十一年前他偷偷离家一般,却不想父亲今日会提前回府,更未料到他会往后院而来。 “爹。”南宫飞雨低垂着头轻唤。 南宫鹰看他的装束和背上的行囊,顿时大怒:“你这个逆子,你又想去哪里?” 南宫飞雨不敢与他正视,低声说道:“爹,孩儿约了几个江湖上的朋友,打算往飞龙寺参加武林大会。” 南宫鹰气急道:“武林大会?你是什么身份,竟然和一帮乌合之众混在一起,参加什么鬼武林大会?我告诉你,你今日别想迈出这个大门。” 他朝下人喝道:“来人,给我把住大门,不许少爷迈出大门一步!” 南宫飞雨蹙了下眉头,叹道:“爹,你以为这样就困得住我了吗?” “怎么?你还想跟老子动手?来啊,你以为你在山里学了十年的功夫,就可以不把老子放在眼里?老子告诉你,老子也不是吃素的!”南宫鹰涨红着脸,朝下人威喝,“来人,给老子拿剑来!” 司徒睿见父子俩剑拔弩张,忙劝道:“南宫将军,都是一家人,何必动武呢?” 长廊的那头也同时传来一个娇柔的声音:“爹,您这是干什么呀?” 南宫瑶轻提着裙摆从长廊的另一头疾步赶来,方才听到下人的传报,她就知道事情不妙。 司徒睿回眸间见到佳人,心神一阵恍惚,他还能清楚记得当日北沧皇宫中那一舞倾城的美丽女子,十一年来都未曾忘怀。 美人依旧,只不知他是否还有机会俘获美人心。 南宫瑶全副心思都在父兄身上,未曾将视线停驻在他身上片刻,擦着他的肩而过。 “爹,哥,你们有事就不能坐下来好好说吗?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不能说开的?” 南宫鹰黑沉着脸,道:“你问问他,这个逆子又想离家出走,他有没有把这里当成是他的家?” 南宫飞雨有些烦闷,不明白父亲为何如此反对他与江湖中人来往,说道:“爹,孩儿不过是去参加武林大会,又不是不回来。” “你如果是我南宫鹰的儿子,就该想着如何光大南宫世家的门楣,而不是和一些不三不四的江湖人物混在一处。你看看其他几家的人,西门家的两个儿子一文一武,深受皇上器重,还有独孤谋,一人便统帅二十万大军,而你呢?你不务正业,就想着和江湖人混在一处打打杀杀。你若是能把这些精力放在军务上,早就可以跟独孤谋和西门惊羽两人一起成就功业,为我南宫家挣得颜面。”南宫鹰恨铁不成钢,看着其他几家的孩子功成名就,他心里焦急。 南宫飞雨长叹道:“爹,孩儿的心志根本不在于此,你何苦勉强?” 第六十五章 急火攻心 司徒睿瞧见南宫瑶夹在兄长和父亲之间左右为难,娇艳的丽容上带着愁思,他于心不忍,为南宫飞雨说情道:“南宫将军,本王从北沧国来时也曾听闻飞龙寺欲召开武林大会一事。、此次武林大会将汇集四国出名的江湖人物,争夺武林盟主之位,由飞龙寺的主持来做公证人。谁能夺得武林盟主之位,将可以统领四国所有的江湖门派,身份地位之高,连四国的君主都要让其几分颜色。” “真有此事?”南宫鹰半信半疑。 司徒睿郑重点头道:“自然是。飞龙寺的主持此次武林大会,也是希望能促进四国的统一大业。” 南宫飞雨向他投去感激目光,他参加武林大会只是想与人切磋武艺,至于什么武林盟主之位,他并不感兴趣。 南宫瑶也冲他颔首微笑,总觉得他有些面善,不知在哪里见过,可一时又想不起来。 南宫鹰沉思了稍会儿,忽然眼前一亮,拍着儿子的肩头,大笑道:“不愧是我南宫鹰的儿子,目光独具。哈哈,武林盟主,那可比大将军要威风得多。待皇上他日统一四国,他必定会重用你,依靠你来维持武林秩序。好儿子,爹支持你,你一定要夺得武林盟主回来!” “爹……”南宫飞雨很想告诉他自己对武林盟主根本没兴趣,可又怕他不允自己去,欲言又止。 南宫鹰又道:“要去参加武林大会也不急于一时,今晚留下来好好陪陪小王爷,小王爷可是爹的贵客。” 南宫飞雨无法,只能暂时留下。 晚宴时,南宫鹰接到宫中的音讯,得知轩辕皓天忽得疾病昏迷不醒,连忙进宫查探消息,留下南宫飞雨两兄妹招呼客人。 “司徒兄,请。” “南宫兄,请。” 南宫飞雨和司徒睿两人对饮了一杯,而南宫瑶则静坐在一旁抿着茶水。 司徒睿的目光飘向她,举杯道:“南宫小姐,自从北沧国一别,已有十数年未见,今日有缘再聚,共饮一杯如何?” 南宫瑶对上他炽热的目光,脸颊有些微红,低声道:“我不会饮酒,以茶代酒可否?” “在下先饮而尽。”司徒睿豪迈地举杯,一饮而尽。 南宫瑶待他饮完,也跟着举杯小抿了一口,从怀中掏出粉色的丝帕,细细地擦拭着樱红的唇角,直看得司徒睿心神迷醉。 南宫飞雨见他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妹妹瞧,他再迟钝也看得出他的心思,重咳了一声,打断了他的思绪,道:“司徒兄此次前来西澜国议和,不知对浔阳城印象如何?” “浔阳城真是个好地方,景美,物美,人更美。”司徒睿含笑望着南宫瑶,一双桃花眼向上扬起。 南宫瑶双颊更加醉红,避开他的目光,起了身,借辞道:“小王爷慢用,我有些不适,先去歇息了。” “小姐慢走。”司徒睿优雅地摆手,也不阻拦。 南宫瑶临走前轻瞥了他一眼,对他有些好奇,他虽言行轻佻,但眼神纯粹,没有丝毫亵渎之意,顿时对他产生好感,但也仅是好感而已。 “听说司徒兄已然娶妻。”南宫飞雨故意用言语提醒他,他已是有妻室之人,就不该再来招惹他的妹妹,他不希望妹妹受到任何伤害。 司徒睿却坚定地回道:“若是南宫小姐不弃,在下愿放弃一切,只求一生一世一双人。” 南宫飞雨诧异地望向他,不得不承认他内心的确震撼,但他却并不看好这段婚姻,幽幽摇首,不作任何发言。 华清宫今夜又是一片忙乱,宫人们在御医的吩咐下进出为轩辕皓天熬制汤药,宫外等候着一干大臣们,都在为皇上的病情的而焦虑。 北宫青守候在床边,等待着御医的诊断。 “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好端端的,为什么会突然晕倒?” 御医擦拭了下额头的汗水,回道:“回禀娘娘,皇上是一时急火攻心,再加上他先前的遗留病症,才会导致昏迷。皇上的身子越来越虚弱,经不得刺激,希望娘娘日后能多照看着皇上,不要让他过多地操劳。” 急火攻心?她不由地苦笑,他既不想她离开,又为何要如此说呢? “他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御医回道:“须等明日。” 北宫青冲他摆摆手:“好了,你先退下吧。” 她低头俯视着床上静躺的轩辕皓天,他想成全她,却过不了自己一关,何苦呢? 她的手微抖着抚上他的脸,她是不是太过残忍了?嫁给了他,却又不能把心交给他,她不是一个好妻子,也不是一个好母亲。 为何她总是这么失败,什么都做不好,谁都辜负和伤害? 宫外传来大臣们质问御医的吵闹声,她蹙起眉头,有些烦躁。这里头已经让她焦头烂额,外头的大臣们还在那里争论不休,她起身走向门外。 “你们不必再问,皇上已经醒来。他只是最近忙累了,想好好歇息一下,没什么大碍。你们没什么事就别来打扰他,明日的早朝暂停,奏章递送到德公公手中,皇上迟些时候自会批阅。” 北宫青站在宫阶上俯视着群臣,转头吩咐道:“小德子,撤去宫外的侍卫,全部退离五十步。他们的声音太大,皇上需要绝对的静养。”她的面色从容,不容得别人质疑,顿时消去了大臣们的疑问。 “是,皇后娘娘。”小德子应声退下,对她十分地敬佩,她的三言两语就化解了这里的僵局。 宫阶下仍站着西门翎、南宫鹰等人交头接耳,北宫青呵斥道:“你们还留在这里做什么?想让皇上亲自出来赶人吗?” 西门翎等人迟疑了下,躬身道:“臣等告退。” 第六十六章 趁火打劫 回到床榻前,北宫青不由地开始焦虑,若是有一天轩辕皓天真的去了,她该如何应对满朝的大臣?她豁然发现,原来他如此得重要,没有了他,她便什么也不是。, “皓天,你真的忍心丢下我不管吗?”她低低地浅吟。 “小青子,不要离开朕。”轩辕皓天抓住她的手,在梦中呓语。 北宫青低头凝视着他的手,他根本就不想自己离开,只不过是为了成全她。她又怎能如此自私,不顾他的感受呢? 她褪去了绣鞋,爬上床榻,在他身侧躺下。 既然决定要用五年的时间来陪伴他,便要全心全意,希望李澈能谅解她。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亮华清宫的宫阶,宫人们已忙碌了许久,依次列队端着洗漱的用具,等待着宫里最尊贵的两个人的召唤。 轩辕皓天悠悠醒转,手臂伸展了一下,触到身旁之人。他先是一愣,继而一阵狂喜。 她还在沉睡中,恬静的容颜,美得动人。他已许久没有如此近距离地看她,平常的她总带着疏离之感,让他不敢贸然接近。他的手抚向她的面颊,在即将触碰到时又收了回来。他不敢弄醒她,怕她一旦醒来,又会离他远远地。 她的睫毛扇动了一下,他连忙侧身闭眼,仿佛从未醒过。 北宫青睁眼醒来,侧头看到他还未醒,打了个哈欠,小声嘀咕道:“真见鬼了,怎么又梦到黄世仁奴隶我给他堆雪人?” 轩辕皓天嘴角蠕动了下,她梦到了他,他心情愉悦。 北宫青余光瞥见了他的异动,心中生疑,盯视着他的脸,转动着眼珠子,说道:“不过幸好我拳脚厉害,将他狠狠地收拾了一顿。小样的,敢跟我装蒜,小心我拔光你的龙须。” 在看到他嘴角再次**后,她逮起他一缕发丝狠扯。 “啊——娘子饶命!” 轩辕皓天痛嚷着睁开了眼,她下手也真狠,不留情面,扯得他头皮发麻。 北宫青仍不放手,咬牙威胁道:“说,还敢不敢跟我装蒜?” 轩辕皓天装傻道:“朕是天子,是龙,龙怎么可能装蒜?这不是谬天下之大论吗?” 北宫青冲他讪笑:“你好样的。”随后抡起一脚将他踹下了龙床。 “啊——” 轩辕皓天狼狈地从地上爬起,哭笑不得,他还是个病人,她竟然如此下狠手。北宫青整了整身上的衣衫,拽拽地擦着他的肩头往宫外走去,临了,还挑衅地朝他瞥了一眼。 轩辕皓天站在原地傻笑,她终于又回来了。 栖凤殿,司徒睿一早就进了宫,前来找北宫青。 “青儿,你可得帮我,我的终身幸福都落在你手里了。”他一脸郑重地拜托。 北宫青斜躺在软塌上,朝他挥手道:“去去去,我可没那么大的能耐。” 司徒睿蹲身在她跟前,恳求道:“你只要帮我约她出来即可,拜托拜托。” 北宫青挑眉扫视着他,问道:“你是认真的?”她内心里不是不愿帮他,只是感情之事不是外人可以帮忙的,她有些犹豫。 司徒睿坚定地颔首道:“万分认真。” 北宫青凝望了他稍会儿,心中已有了决定。她有意想捉弄捉弄他,比划着要钱的手势道:“那……我得看看你的诚意。” 司徒睿看得莫明其妙:“什么诚意?这是什么意思?” 北宫青抚额,叹道:“笨蛋!银票。” 司徒睿睨了她一眼,这纯粹是趁火打劫,可谁让他有求于人呢。他将全身上下搜罗了一遍,把一叠厚厚的银票送到她手里,说道:“那,我浑身上下的银票都在这里了,应该足够了吧?” 北宫青细细数了数,好家伙,他身上带的银两还真不少,足足有十万两有余,每一张都是上千两的银票。她从中随意抽出一张,打发他道:“别说我不够意思,这一千两留给你慢慢花,这谈恋爱还是得花钱的,我了解的。” 司徒睿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一把夺过银票揣入怀中:“你可真够意思。” 北宫青坐起身,拍拍他的肩,安慰道:“咱们好歹是堂兄妹,这事好商量。” 司徒睿眯眼威胁道:“你要是没把事办成,我要双倍奉还。” 北宫青斜睨他,嫌弃道:“男人这么小气可不行,追女孩子可不得花钱吗?” “那也不是花在你身上。”司徒睿小声嘀咕,就没见过她这么财迷之人。 御花园的花亭中,两女一男坐于亭内,司徒睿已多次向北宫青发出眼神提示,示意她离开。可她偏偏假装看不到,继续拉着南宫瑶的手一顿胡乱瞎侃,有意气他。 “瑶瑶,你看这条最长的线叫生命线,而这条横向的纹路叫感情线。你看你的感情线多粗,一定是个感情丰富、多愁善感之人。再让我帮你看看你有几个情人……”北宫青执着南宫瑶的手掌,为她看手相,脚板上突然被人狠踩了一脚,她不由地惊呼,“哎哟!” 不用看也知道是谁干的好事,北宫青在心里偷笑,看耍他也耍够了,她若再不离开,怕真的得破坏了他的好事。 她捂了下肚子,叫道:“哎哟,肚子疼!你们先聊着,我去方便一下。” 司徒睿抹了一把冷汗,这么蠢笨的理由,亏她想得出来。 南宫瑶却信以为真,担心地说道:“青姐,疼得很厉害吗?要不让御医看一下吧?” 北宫青摆手道:“没事,拉一下就好了。” 司徒睿再一次抹汗,他算看出来了,她是存心捣蛋。南宫瑶微红了脸,未料到她会说出如此粗俗的话语来,有些忍俊不禁。 第六十七章 代批奏章 从远处眺望花亭中的两人,北宫青会心一笑,若是两人真的合得来倒是件美事。、 从御花园回来,她直接绕道华清宫,想去探望一下轩辕皓天,他虽已醒来,但身体仍然虚弱,她有些不放心。 来到宫门前,听到里面传来两个陌生的声音:“谢皇上恩典,臣等夫妇能留在都城与逸儿相聚,感激涕零。” 接着是轩辕皓天的声音:“你们教子有方,朕心中有数,回去吧。” 那两个陌生声音再次响起:“谢皇上。” 北宫青见到一男一女从里面退了出来,男的温文尔雅,眉宇间与南宫逸极为相似,女的婉柔大方,他们应当就是南宫逸的父母了。她朝两人颔了颔首,迈步走了进去。 南宫夫妇诧异地打量着她的背影,询问一旁的小德子道:“敢问公公,方才进去之人是谁?” 小德子翘着兰花指,笑道:“那是皇后娘娘,你们傻眼了吧?” 南宫夫人赞叹道:“原来皇后娘娘真如传说中的天仙那般美丽脱俗。” 当北宫青踏入华清宫时,轩辕皓天又在软塌上翻阅奏章,衣衫单薄,时而传来他的清咳声。她径直走到他身边,问道:“方才两人是南宫逸的父母吧?” “嗯。”轩辕皓天放下手中的奏章,微笑颔首。 北宫青甚感欣慰:“你想得真周到,我也正有此意。”昨日来找他便是为了此事,只是一时无法开口,谁知他已事先想到并且办妥。 “朕派人去寻他们,他们也正好于昨日抵达浔阳探亲。朕想得如此周到,是不是该有什么奖励?”轩辕皓天笑望着她,眼底泛着狡黠之色。 北宫青一阵讪笑,将放在一边,他未曾动过的汤药端至他跟前,道:“有,赏你一碗药喝。” 轩辕皓天大失所望,皱眉道:“可不可以不喝?” “不行。”北宫青板下了脸。 “好吧。”轩辕皓天憋着气将药勉强喝下。 宫人们匆匆地将洗漱用品送入,又匆匆离去。 小德子顺带着将门合上,好难得看到皇上和皇后两人独处,他不忍心让任何人破坏。 此时的轩辕皓天享受地仰躺在软塌上,闭目休憩,只是此时头枕的不再是**的玉枕,而是她柔软的双膝。她的身上传来阵阵幽香,是他久违了的味道,唇边是掩不住的笑意,她终于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身边。 “有没有搞错?林侍郎家要娶小妾,也要你管?”北宫青手中翻阅着奏章,眉头越来越纠结,忍不住咒骂。 “我说你怎么每天有批阅不完的奏章,连这等芝麻绿豆的小事也要你管,把你当擎天柱了不成?” 轩辕皓天抬了下眼皮,不解地问道:“擎天柱是谁?” 北宫青顿时无语,让她怎么解释?告诉他,擎天柱是《变形金刚》中的人物?那他又问《变形金刚》是什么,那岂不是解释个没完没了了。 “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你应该把这些奏章细分了,将轻重缓急的不同奏章依次分类。军政上的大事,你亲自处理,其他零散的琐事,专门设几个职务,由你信任之人接手处理,你只需时不时地抽查检阅即可。再设一个监督机构,用来督促和考核朝中上下所有人的政绩和朝务,优胜劣汰,这样才能调动和鞭策朝臣的积极性,免得养了一大帮子的人浪费皇粮。” 轩辕皓天若有所思地颔首:“这的确是个好主意,这样一来,朕就可以当个甩手掌柜,不必如此烦心了。” “当然了,一个好的领导人,不一定凡事都要亲历亲为。不过这如何选人很是重要,若是因此养出一个巨贪和大权臣,那就违背初衷了。”她知道在古代政法体系不完备的情况下很难使得这些担任重要职务的官员一直保持清廉,倘若稍有不慎就会培养出一两个在朝中一手遮天的大权臣。即使是在现代也还是无法避免**贪污的官员层出不穷,更何况是在古代社会了,她不得不提前权衡利弊。 轩辕皓天很感兴趣地凝望着她,问道:“那你觉得该如何选人?” 北宫青稍稍沉吟了下,说道:“审阅奏章可以交由朝中的老臣处理,他们的经验比较丰富,出不了差错。而作为监察院的监察使,应当选用年轻有才华之士,他们刚刚涉足朝廷,还没有沾染朝中的不良风气,处事会更加卖力且不遗余力。另外监察使每年更换一批,绝不能让同一批人在同一个职位上滞留太久,以免他们以权谋私,与朝中大臣沆瀣一气。每更换的一批人,根据他们的政绩给予升迁,也即是将监察院当做新进官员入仕的踏板。如此一来,朝廷不断地充入新鲜的血液,替旧更新,必定会日益朝气蓬勃……” 轩辕皓天静静地仰视着她侃侃而谈的面容,他很好奇她是如何知晓这么多朝政之事。据他所知,她自幼痴傻,偶尔落水后才恢复正常,此后又逃离皇宫,在外流浪,那么她是从何处学到如此多的事? 他将疑问存放在心中,不想质疑她,他不得不承认她很有才华,完全可以独挡一面,那样即使他有一日忽然离去,也不用再担心。 “小青子,你拟一份奏章,朕择日就在朝上公布。” “你真的要采用?”北宫青很是欣喜,自己的主张能被采用,他便是她的伯乐。 轩辕皓天轻笑道:“只要是对西澜国有利,朕何乐而不为?” “好,我马上就写。”她兴奋地正欲起身执笔,却被轩辕皓天拉住。 “等等,不急于一时。现在朕只想在你怀里好好睡上一觉。”他侧身,调整了个舒适的姿势,双手绕过她的纤腰,满足地闭目养神。 被他这样亲密地拥着,北宫青浑身一阵酥.痒,垂眸凝视着他的睡颜,有种甜甜的滋味在心中丝丝蔓延。脑海中忽然闪过李澈的面容,她心中纠结,安抚了轩辕皓天,那李澈该如何? 第六十八章 宫闱私斗 静静地批阅完剩下的奏章,小德子忽然间匆忙地跑进殿来,低声禀报道:“皇后娘娘,不好了。,” 北宫青搁下手中的奏章,问道:“什么事,慌慌张张的?” 小德子禀报道:“西门惊鸿将军正与北沧国的小王爷在御花园决斗,大家想拦,可还是没拦住。” 北宫青不由地蹙眉,他们也真够大胆,在皇宫里就闹起来,呵斥道:“真胡闹!你看着皇上,本宫去看看。” 御花园的花亭中,刀剑相击之声不绝于耳,漫天的飞花绿叶随风而起,若是没有那二人争女的打斗,当是一幅唯美的画面。 北宫青未料到西门惊鸿如此大胆,竟敢持械入宫,还与作为北沧国使臣的司徒睿打斗起来,她快步走近。 御花园中已围了一圈侍卫,谁也不敢上前劝阻,而仰身斜躺于假山上看戏的,正是轩辕皓天身边的贴身侍卫莫问。北宫青一眼就看到了上头的他,狠瞪了他一眼,他可真行,不但不劝架,竟然还在上头看热闹。 南宫瑶已在一旁看得焦急,方才她与司徒睿相谈甚欢之时,西门惊鸿突然而至,又恰好看到她与司徒睿意外中有肢体接触,西门惊鸿二话不说就和司徒睿动起手来。 “青姐,怎么办?你快阻止他们。” 看到北宫青到来,她如见救星,忙拉着她劝架。 北宫青用眼神安抚了下她,转头朝侍卫们厉声下令道:“来人,此二人无视宫规,擅自在宫禁内动武,给本宫拿下!” 打斗中的二人皆微愣了下,但手上仍未停下。 侍卫们拥上前,包围圈越缩越小。 北宫青又朝假山上的莫问嚷道:“莫问,你若不将此二人拿下,就等着灵剑问罪吧。”她深知仅凭侍卫们根本无法拿下二人,唯有用灵剑谷的谷规来要挟他。 莫问轻瞥了她一眼,身子终于动了下,他以疾风般的速度穿行于西门惊鸿和司徒睿两人身边。只一眨眼的功夫,两人已僵在原地,无法动弹。 北宫青满意地看着莫问惊人的出手,他不愧是天下第一剑客,她抬手下令道:“将此二人押入天牢,谁也不许探视。” “是,皇后娘娘。”侍卫们押着二人退下。 司徒睿和西门惊鸿两人同时震惊地望向她,南宫瑶也慌了神,未料到她会如此处置。 “青姐,你饶了他们吧。” 北宫青背转了身,无情地下令道:“在宫中持械殴斗,等同谋反,谁也不许求情。” 南宫瑶目送着司徒睿和西门惊鸿两人被侍卫押走,急得眼泪打转,美眸氤氲一片。北宫青偷望了她一眼,抿嘴轻笑。 “瑶瑶,不是我狠心,他们二人所作所为实在太过,不杀一儆百,无以整顿宫廷,所以,他们二人之中必死一人。孰死孰活,只待你的决定。”她故作愤然状,只为探一探她的真心。 南宫瑶哪里知道她的九转心思,眼泪落得更急:“青姐,你真要杀他们?” “绝无虚言。我给你一日时间,你想清楚了,他们二人的死活就全掌握在你手中。”北宫青不待停留,毅然转身离去,独留下南宫瑶一人心乱如麻。 华清宫,轩辕皓天已经醒来,座前跪着西门翎,已闻讯赶至宫中,正为儿子求情。 “皇上,皇后娘娘擅自扣押小儿,还请皇上作主。” 轩辕皓天有些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他还未弄清事情的经过,不相信北宫青会无缘无故扣押人,道:“你且暂歇,待皇后娘娘到来,再作商议。” 西门翎却不罢休,进一步说道:“皇上,皇后娘娘手握圣物,在军中声望日升,迟早生乱。皇上当警醒,以免西澜国落入他姓人之手。” 北宫青来到门口时,刚好听到这句话,一边步入门内,一边口气不善地质问道:“西门将军口中的他姓人,是指本宫吗?” 这个西门翎几次三番与她为难,她已一忍再忍,却不想他愈加变本加厉。若不是他的两个儿子是朝廷的栋梁之材,她早就揭发他欲暗中谋杀她的真相。 “小青子,究竟是怎么回事?”轩辕皓天起身迎向她,牵过她的手握于掌中。 北宫青肃然道:“西门惊鸿在宫中械斗,欲杀害北沧国的使臣,挑起两国争端,罪不可赦。”轩辕皓天诧异地望向她,有些疑惑,他不信西门惊鸿会做出如此出格之事。 西门翎有些气急,辩解道:“小儿不过是因为儿女之事与北沧国的小王爷发生摩擦,何来杀害北沧国的使臣,挑起两国争端之说?” 北宫青冷笑着反击道:“那么本宫不过是持有圣物,何来窃国夺权之说?” 西门翎无言反驳,转向轩辕皓天道:“皇上,您与小儿自幼一起长大,他的秉性为人,您最为清楚,他绝不可能做出大逆不道之事,还请皇上定夺。” 轩辕皓天眉头微蹙,摆手道:“西门将军先行退下吧,此事朕会认真思量,明日再给你答复。” “皇上……”西门翎有些着急,怕皇上受美色所惑,听信谗言。 轩辕皓天却不愿再听他之言,断然送客道:“跪安吧。” “臣告退。”西门翎无法,只能退下,临行前冷漠的目光瞪向北宫青,欲杀之而后快。 北宫青接收到他的目光,心中的怒火愈加往上冒。她气哼哼地迈步至窗前,奋力地采撕盆栽的枝叶。 轩辕皓天含笑着走到她身后,侧头凝视她道:“怎么了?谁惹到朕的皇后了?” 北宫青白了他一眼,他分明是明知故问,不予理会。 轩辕皓天抿嘴轻笑,不再逗她,问道:“惊鸿之事,你究竟有何用意?” 北宫青暂时不想告知他自己的真实用意,故意说道:“他们两个目无王法,理当处斩。” “你真忍心杀自己的堂兄?”轩辕皓天轻挑着眉梢,显然不信。 北宫青侧转了身,正对他,说道:“如果你信任我,就将此事交由我来处理,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第六十九章 同生共死 幽暗的天牢中,司徒睿和西门惊鸿两人分别被关在了两个相邻的牢门内,身上被莫问点的**,过了一整晚,至今还未能动弹。, 两人在牢内也争执了一宿,此时声音都有些粗哑,面露疲色。 当北宫青进入天牢来探视他们时,他们两个都以怪异的姿态仰躺在天牢的草垛上,用醋哑的声音继续争论着。 “司徒睿,我最后再告诉你一次。瑶瑶是我的,我们是有婚约的,你休想从中破坏。” “我也郑重告诉你,只要瑶瑶没有做出选择,我是不会放弃的。” 北宫青迈步走向二人,叹道:“唉,你们小命都不保了,还有心思在这里争风吃醋?” 司徒睿一见着她来,忙质问道:“青儿,你到底什么意思?为什么把我也关起来?”他挣扎着想坐起身,奈何身上无法动弹,只能费力地望着她。 北宫青耸耸肩,叹道:“国法难容,即使你是我的堂兄,我也不得不依法行事。” “你六亲不认是不是?算我看错你了。”司徒睿有些气恼,心中虽认定她不会真的杀他,但在这鬼天牢中待了一晚,他火气有些旺盛。 西门惊鸿也很恼怒地质问道:“喂,你凭什么抓我?我不过是与他比武,又没有真要杀他,我到底犯了什么罪?” 北宫青凑近他所在的牢笼,看他至今还保持着被侍卫们推进牢内时的怪异姿态,忍不住想笑。她强忍住笑意,细数道:“你犯的罪可多了。在皇宫内持械殴斗、刺杀他国使臣,其罪一;拒捕不降、无视王法,其罪二;损坏宫中花木、制造混乱,其罪三;无视本宫、对本宫不敬,其罪四……” 西门惊鸿越听越莫名其妙,喝止道:“等等……你分明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北宫青故意气他道:“没办法,谁让站在牢门外的人是我,而在牢内的人是你呢?没有听过什么叫做待宰的羔羊吗?你现在就是那头待宰的羔羊。” 西门惊鸿气得涨红了脸:“你……早知今日,当初就不该从人贩子手中将你救下。” 北宫青背转身,抿嘴偷笑,耍他们也耍够了,该请正主儿上场了。 “今日你们二人之中会有一人被处死,以正国法,至于是何人,本宫会听瑶瑶的选择。”她朝牢门外喊了声,“瑶瑶,你进来吧。” 南宫瑶盈步走入天牢,面带焦色。在看到西门惊鸿倒在牢中后,她快步跑向前,问候道:“惊鸿,你没事吧?” “瑶瑶,我没事,你别担心。”西门惊鸿心中暗喜,她进门后第一个关心的人是他,说明自己在她心中还是较为重要的。 北宫青上前道:“瑶瑶,我已经给了你一天的时间,你考虑清楚没有?你到底想要救谁?” “我……”南宫瑶心中犹豫,左右看了看牢中的两人,虽与司徒睿相识未深,但她也不希望他因此而丧命,她难以抉择。 “既然你还是没有主意,那就两个人都杀了。”北宫青硬逼着她做决定,她想让她看清自己的心意,免得三个人彼此纠缠不清。 南宫瑶忙阻止道:“不要!我……我选小王爷。”她闭上双眼,作出如此决定,对她来说很是艰难。 司徒睿闻言狂喜:“瑶瑶,我定不会辜负你的一片情意。” “瑶瑶,你居然选他?啊——”西门惊鸿备受打击,面上青筋凸起,他在愤怒之下冲破身上的**道,一跃从地上弹起。 他扑至牢门口,痛苦地凝望着南宫瑶,说道:“想不到十多年的相守,还比不上一个油头粉脸的小王爷。瑶瑶,你太伤我的心了。既然如此,那我活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意思?不是要杀我吗?来吧,我还有什么可怕的?” 南宫瑶猛摇着头,上前解释道:“不是的,惊鸿。你听我说,我救他,是因为他是北沧国的小王爷。倘若他死了,很可能会挑起两国的纷争,到时候生灵涂炭,百姓苦不堪言……” 西门惊鸿一阵心寒,冷笑道:“是啊,他的命贵,就我命如草芥,我活该受死。” 南宫瑶抚上他的手,与他在牢门处隔门相对,含泪道:“不是的,惊鸿。倘若你真的要死,我陪你一起死,我永远都不离开你。” 西门惊鸿从愤怒中突然醒过神来,有些不敢置信,狂喜道:“你……你说什么?” 南宫瑶微红了脸,垂头低吟道:“我说……我说要和你同生共死……” “瑶瑶,你说真的?我没有听错吧?”西门惊鸿满脸的惊喜和兴奋之色,爽朗大笑道,“哈哈哈……有你这句话,我西门惊鸿就算是死,也死而无憾。” 北宫青搔了搔耳,甩手道:“吵死了!快把牢门打开,把这聒噪的家伙赶出去。” 西门惊鸿诧异地回头,有些不解:“你什么意思?” 南宫瑶先他一步明白过来,欣喜道:“青姐,你不杀他了?” 北宫青轻笑道:“我若真杀了他,你还不恨我一辈子?快让他走,我见着他就烦。” 西门惊鸿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咬牙道:“别以为我会谢你,睡了一夜的牢,这笔账还没跟你算呢?” 北宫青也没给他好脸色,驱赶道:“聒噪得要死,还不快滚?” 西门惊鸿窃喜地牵起南宫瑶的手,步伐轻盈地往外跑去,他想不到此次牢狱之灾竟有意外的收获,他此时心情的喜悦之情难以言喻。 目送着他们离开后,北宫青命人打开了牢门,去探视地上的司徒睿。他受了如此大的打击,心里一定不好受。其实她也不想这样,但她深知感情是不能勉强的,她不希望待他泥足深陷后才接受事实。 司徒睿紧闭着双眼,眉心紧锁。 她凑到他身边坐下,猜到他心中此时定在生她的气,她不但没有帮到他,还成全了西门惊鸿和南宫瑶两人。 “唉,我这样做也是为了你好。他们两个自幼青梅竹马,感情深厚,我怕你陷得越深,到时候伤得也越重。你也看到了,他们两个彼此相爱,你根本就没有机会……要不然这样好了,我帮你再找个好姑娘。嗯……比瑶瑶更美,更有才情的姑娘?” 第七十章 一只绣鞋 她观察着司徒睿的神情,见他还是不愿搭理,只好继续说道:“那我把银票双倍退还给你总行了吧?” “三倍?” “五倍?” “……” “十倍!再多没有了。!” 北宫青一脸心疼,那可是一百万两银子。 司徒睿终于忍不住,扑哧笑出了声,他睁开眼,没好气地喝道:“快解开我的**道。” 北宫青一阵歉意的讪笑,竟把这茬给忘了。 司徒睿身上的**道解开,他一跃坐起了身,板着脸说道:“你说的,十倍的银两,外加一个美人,我可记着呢。不过现在,你得陪我喝酒去。” 北宫青苦着脸道:“我亏大了。” 司徒睿抿嘴偷乐,方才阴霾的心情一扫而空。经过方才,他也想通了,他们二人情投意合,他硬生生地**他们其中,只是徒增烦恼而已,或许他和南宫瑶是真的无缘。 御花园的一处草坪,司徒睿喝得烂醉仰躺在草地上,身旁横倒着十几个酒壶,他两颊醉红,神志也早已不清。北宫青原本陪着他在此饮酒,喝到一半头痛得厉害,便先行离开。 当西门雪来到此处时,见到的便是这样一幅场景。她原本想进宫来为兄长求情,听闻皇后在此,才寻路而来。没有见到皇后,却见到了烂醉如泥的司徒睿。 她左右顾盼了下,没有见到皇后的人影,也没有其他人在此。她无法,只能上前询问。 “请问一下,有见到皇后娘娘吗?” 草坪上的人没有任何反应,她走近几步,再次询问。 司徒睿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不清跟前之人的模样,以为是北宫青在和他说话,他伸手拉住她的脚踝,带着醉意道:“我的幸福可全栽在你手上了,我若一辈子孤独终老,你可要对我负责。” “你放开!”西门雪又羞又恼,抬脚想挣脱他的手,可他用力太大,她怎么也无法挣开。 司徒睿不但没放,还用力一扯。西门雪一个没站稳,身体前倾着倒了下来,正好扑倒在他胸前。 司徒睿揪起她一个耳朵,用力地拧紧,斥责道:“你这个臭丫头,连堂哥也算计,太不够意思了,亏我还这么疼你。你若不能给我找一个比瑶瑶更好的女子,我跟你没完。” 西门雪两颊烧红,想从他身上起来,可是耳朵被他揪住,还阵阵发疼,她尴尬万分。 “你放开我,你认错人了。” “还装蒜?我可没醉,你就是化成灰,我也认得。”司徒睿一手揪着她的耳朵,一手托着身体坐了起来。他甩了甩头,睁开朦胧的眼望向身前之人。 眼前的景象逐渐由模糊转向清晰,待他依稀看清对方的面容后,他整个人傻住了。 这是谁?他真的认错人了。 发现自己的手还揪着人家姑娘的耳朵,他顿时尴尬万分,连忙缩了手,不好意思地道歉道:“抱歉,我……” 西门雪此时已羞得满脸通红,哪里还敢停留片刻,起身就跑。她跑得太急,脚下绊到一个酒壶,狠狠地往草地上摔去。 司徒睿见状,忙上前扶她,手刚触到她的臂弯,西门雪已爬起身,仓惶逃离。 司徒睿有些发愣地看着她离去的方向,心中流过一丝异样。余光瞥见草地上遗留了一只绣鞋,定是她方才过于惊慌,连绣鞋也忘了捡。他将绣鞋握在手中,那绣鞋的大小刚好和他的手掌齐宽,他唇角轻扬,感觉甚为奇妙。 栖凤殿,北宫青醉醺醺地倒在床榻上,身上沾染酒气的衣衫已让宫女们换去,只着了件单薄的丝质睡袍。 当轩辕皓天迈入她寝宫时,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情景。 “小青子。”他坐在床榻边轻唤了她几声,都未见她有反应。 他俯首在她额头轻吻了下,迈步走到书桌旁。书桌上平摊着她写了一半的奏章,正是关于她所提及的在朝中增设监察院的议题,他大致浏览了一番,频频点头。她所书写的奏章简洁明了,条陈清楚,应是下了一番功夫。 他将奏章重新放回书桌,余光瞥见有一封书信置于案桌的右上角,尚未拆封,再看那信封上的字迹,赫然是出自男人之手。他心头一阵揪痛,难道她暗中还与李澈有联络? 他犹豫着要不要拆看她的信件,紧握着书信的手不停地颤动。 他很想知道书信的内容,想知道她是否要离他而去,他很挣扎。 犹豫了再三,他最后还是将书信放回了原处。若是她真的要离开,他又如何拦得住? “水,我要喝水。” 床榻上传来北宫青的声音,他立刻倒了杯水送到床边。 托着她的身子,喂她喝下几口水,北宫青也昏昏沉沉地醒了过来,看到他在跟前,她甩着头说道:“刚才陪我堂哥喝酒,喝得有些过了。” 轩辕皓天心中惦记着书信之事,声音沉闷地应道:“朕知道。” 北宫青察觉到他的异样,好奇地问道:“怎么了?有烦心之事?” 轩辕皓天目光复杂地凝望着她,心口一点一点地被侵蚀,他的眸光忽而一黯,俯首寻着她的唇瓣深吻辗转。北宫青睁大了眼睛望着他,有些诧异,他放在她腰间的手收得更紧,似要将她融入到怀中。 他满腹的心事都写在了他紧蹙的眉宇之间,她有些心疼,回手抱住了他。 轩辕皓天得到她的回应,有些欣喜,扯开她腰间的衣带,沿着她的下颚一路细吻。他的左手摸到床头上的帐帘,轻轻一扯,如丝般绸滑的绸帐徐徐垂落,遮住了里面的一片春光。 御花园的草坪边,司徒睿静坐在原处观望着来往的宫人。他心想那姑娘定会再次返回重拾遗落的绣鞋,可等了许久,还是没有见到她,他心底不由地失落。 小丫和南宫逸两人方从学堂上归来,经过御花园时看到他坐在草坪上对着一只绣鞋发呆。小丫好奇地上前问道:“舅舅,你在干什么呢?” 第七十一章 东旭来信 司徒睿对着绣鞋悠悠说道:“谁能帮我找到这只绣花鞋的主人,我赏他黄金千两。、” 小丫挠挠头道:“黄金千两可以买很多吃的吗?” 南宫逸轻笑道:“黄金千两可以让你一辈子吃穿不愁。” 小丫两眼发光,主动要求道:“舅舅,那我帮你找吧。” 司徒睿懒懒地瞥了她一眼,说道:“你一个小丫头片子,能有什么办法?” “我想不到,可是南宫逸能想到啊,是不是?”小丫带着信任的目光望向南宫逸,他在课堂上总是受到太傅的赞扬,所以她相信没有什么事能难倒他。 南宫逸本不想管这档子事,可收到她如此希冀和信任的目光,他只能点头道:“您能描述一下事情的经过吗?这样我才能有头绪找人。” 司徒睿这时才注意到他的存在,好奇地打量了他一番,问道:“他是谁?” 小丫自豪地为其介绍道:“舅舅,他是我的朋友,叫南宫逸。他很聪明的,刘太傅经常夸奖他。” 司徒睿不信他能帮到他,甩甩手道:“算了吧,你们小孩子一边玩去,我还是另想他法。” 南宫逸经他这么一说,好胜心顿时被激起,从他手中夺过绣鞋,自信地说道:“一个时辰内,我帮你找到绣鞋的主人。” 司徒睿半信半疑地注视着他,他黑眸中自信的光芒特别得耀眼,最后还是决定让他试试。他将经过大概诉说了一番,关于那女子的容貌,他看得不是很真切,但她身上沁鼻的幽香,他记忆犹新。 他继续等候在原处,还不到半个时辰,南宫逸和小丫两人已兴高采烈地回来。 “舅舅,找到绣鞋的主人了。” 司徒睿有些惊喜,好奇地问道:“这么快?怎么找到的?” 南宫逸娓娓道来:“我们先找了名宫女询问,发现她所穿绣鞋的款式、用料都和这只鞋不同。宫中的用度通常都是统一派发的,即使是不同身份之人,身上的衣料和鞋样也都有据可循。在确定她并非宫中之人后,我们便到宫门处查看今日进出宫门的人员记录,今日进出宫门的人虽多,但唯一一个行色匆匆、脚上只着一只鞋的,就只有一人。” 司徒睿两眼放光,追问道:“快说,她是谁?” 南宫逸和小丫两人偷笑着对视一眼,故意卖关子。司徒睿焦急地催促道:“急死我了,快说!” 南宫逸含笑回道:“她叫西门雪,是西门世家的千金。” 司徒睿顿时垮下了肩,谁家的千金不好,为何偏偏是西门家的千金?想到之前和西门惊鸿间的矛盾,他有些颓丧。 “舅舅,黄金千两呢?”小丫摊手到他跟前,跟他邀功。 司徒睿重拍了下她的小手,没好气地呵斥道:“你们母女怎么一个样?全是财迷。告诉你,舅舅现在身无分文,要银两,找你娘去,她还欠着我一百万两银子呢。” 小丫不乐意地嘟起嘴,他怎么能出尔反尔? 司徒睿瞥了她一眼,突然灵机一动,笑呵呵地凑上前,说道:“小丫,你再帮舅舅一个忙,舅舅回头就把黄金给你送来。” 小丫侧头道:“不帮,谁知道你会不会又骗我。” “绝对不会。”司徒睿信誓旦旦地保证,想不通这小丫头什么时候也变精了。 小丫犹豫了半晌,点头道:“好吧,那你说吧。” 司徒睿笑逐颜开,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道:“你现在呢,就派一个宫女往西门府去,以你娘的名义请西门小姐进宫来。就说是为你找个师傅,教你女红针线的手艺。” 小丫摇晃着头:“小孩子不可以骗人的。” 司徒睿双目一瞪,肃起脸孔道:“这哪里骗人了?你迟早要嫁人,是不是应该提前学习女红针线?” “可是……”小丫苦恼地挠着头,总觉得哪里不对。 司徒睿扶住她的小肩膀,郑重地说道:“就这么说定了,舅舅的终身幸福可全落在你身上了。” 小丫苦着脸,有些摸不着头脑,侧脸望向身旁的南宫逸,希望能从他那里得到些讯息。南宫逸淡淡浅笑,冲她点了点头,既是**之美,何乐而不为? 栖凤殿,妆台镜前,北宫青身着单衣,简单地梳了个发髻。平日里,除却参加比较正式的场合,她都很少细心妆扮,只求简单舒适,所以往往都自己亲自动手。 轩辕皓天站在她身侧,手执眉笔,弯身柔笑道:“朕来为你画眉。” 北宫青从铜镜中凝视着他温柔的举止和暖意的笑容,心念浮动。一直以来,他都善待自己,为她搜罗天下奇花、为她舍身挡箭,对她的亲生儿子,他视如己出,对她收养的义女,他也同样对待。如此良人,她如何能辜负? 铜镜中又浮现李澈清澈如水的眼眸,她如今这样左右摇摆,又怎么对得起他? 她甩了甩头,眉笔不受控地在眉尾的末梢画出一笔。 轩辕皓天手上顿了顿,有些愣神。 北宫青再往铜镜中瞄了一眼,皱眉大叫道:“呀,这都成妖精了。” 轩辕皓天扑哧大笑,举手无辜道:“这不关朕的事,是你自己动了。” 北宫青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拿丝帕一边擦拭,一边想起什么,说道:“差点忘了,今日皇甫劲来信,不知东旭国是否有异动。姗姗,把书桌上的信取来。” 在后边忙活的魏姗姗应道:“是,娘娘。” “是皇甫劲的来信?”轩辕皓天闻言大喜,他还以为是李澈的来信,心情也变得格外舒畅。 “嗯。”北宫青从魏姗姗手中接过书信,大致扫了一眼,眉宇微皱。余光扫到侍候在一旁的魏姗姗,她故作无事地笑道:“虚惊一场,还以为有什么急事呢。姗姗,去端些吃的来,我和皇上在此用膳。” “是,娘娘。” 待魏姗姗离开后,轩辕皓天接过她手中的书信查看,他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让朕看看。” 北宫青见魏姗姗已走远,才放心地说道:“上官子卿果然不甘寂寞,趁我不在,在东旭国搜罗势力,恐怕日久生变。” 轩辕皓天看完信后,说道:“国不可一日无君,朕陪你去趟东旭国。” 见她迟疑,他握起她的手,真诚地说道:“朕与你携手共治天下。” 北宫青怔怔地望着他,他话中的意思,她已然明白。千言万语,只化作此时的四目盈盈相对,两心相知。 第七十二章 出谋划策 西门雪接到宫女传唤来至紫菱殿,却并未见到皇后的身影,她甚觉奇怪。!转身之际,宫女们都已退出,她想找人询问也不可得。 她不敢擅自离去,只好待在原处四下张望。 过了许久,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轻而缓慢。她倏地回头,猛然撞上一双眸光闪动的炽热的眼睛。她很快认出他来,心下顿时一片惊惶,慌乱地背转了身。 “西门小姐,我是来还你绣鞋的。” 司徒睿尽量地放柔声音,小心翼翼,生怕吓着她。 西门雪微微侧了身,瞥见他手中所持的绣鞋,面色更加绯红。想起之前御花园的一幕,她尴尬万分,还从未遇过如此荒唐之事,至今仍心神未定。 “多谢。”她快速从他手里接过绣鞋,提起裙角就往外跑,仿佛后面有虎狼追赶一般。 “西门小姐……” 司徒睿在后面喊她,西门雪却跑得更快,一溜烟的功夫就消失在殿门外。司徒睿有些受挫,耷拉着脑袋,斜斜地倒在了床榻上。 看来他真是没有桃花缘,好不容易先后心仪两个女子,一个已心有所属,一个见了他就跑,他怎么就这么失败呢? “啊——” 他仰躺在床上大喊着发泄。 小丫和南宫逸两人躲在窗台下偷听已有些时候,听到他的大叫声,忍不住笑出了声。 司徒睿早发现了他们,没好气地冲窗外喊道:“你们两个小家伙,给我滚进来!” 小丫和南宫逸两人相互推搡着来至床榻前,司徒睿盘腿坐在床中央,盯视着两人,用警告的语气说道:“今日之事,你们谁要是敢说出去,我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小丫不解道:“舅舅,吃不了当然得兜着走,这也算惩罚吗?” 司徒睿咬牙道:“你存心气我是不是?”小丫无辜地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言。 南宫逸抿嘴偷笑,轻咳了一声道:“王爷,一次失败,不代表次次都会失败,你应该再接再厉才对。” 司徒睿挫败地叹气道:“她见了我就跑,我还怎么再接再厉?” 南宫逸想了想,道:“听说西门小姐擅长医术,对于医书、药材甚为了解,你何不投其所好呢?” 司徒睿眼睛一亮,朝他招招手,拍着身边的位置道:“你过来这里坐。” 南宫逸乖乖地走到他身边坐下后,司徒睿亲昵地揽着他的肩,问道:“我问你,你怎么知道的?” 南宫逸有趣地打量了他几眼,对方的年纪都足以当他父亲了,性情却还如此率性,他微笑道:“我看你对她很感兴趣,所以就多打听了些关于她的事,不是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吗?” 司徒睿赞许地点点头,眉飞色舞道:“你小子有前途啊,快跟我说说,你还打听到什么事?” 小丫摸着小脑袋怪异地看着床上窃窃私语的两人,很是费解,她只知道南宫逸很聪明,连舅舅也对他言听计从。 栖凤殿,北宫青正陪着轩辕皓天下棋消遣,就见司徒睿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后面还跟着要阻拦的宫人。 “青儿,你这次一定要帮我的忙。”人未到,声先至。 轩辕皓天朝后面的宫人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退下。 司徒睿自行端了把椅子在两人之间坐定,毫不忌讳地说道:“你欠我的一百万两我不要了,但你一定要帮我弄到美人。” 北宫青诡异地瞥了他一眼,随口敷衍道:“不就是个美人嘛,你就放心吧,改天我给你开个相亲会,把浔阳城里所有的美人都招来,任你选。” 司徒睿灵光一闪,频频点头道:“这倒是个好主意,那就这么定了,就选明天吧。”他心想这样一来,西门雪定然也会到场,那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见到她了,心里颇为喜悦。 北宫青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不可思议地望着他,道:“你没发烧吧?我开个玩笑罢了。” 司徒睿见她矢口反悔,有些急了:“君无戏言,你可不能信口开河。” 北宫青白了他一眼,耍赖道:“我又不是君。” “你说的,也就相当于是他说的,他是君吧?”司徒睿指了指轩辕皓天,没法,只能将他拖下水。 轩辕皓天牵唇浅笑,看穿了他的心思,问道:“小王爷这是看上哪家姑娘了?” 司徒睿如遇知音一般,顿时豁然开朗,拍着他的肩道:“还是皓天知我心,这个堂妹算是白认了,关键时刻帮不上忙。” 北宫青不乐意了,还嘴道:“你还没对瑶瑶死心吗?人家和西门惊鸿一对,你何必第三者插足呢?” 司徒睿道:“不是瑶瑶,是另外一位姑娘。” “另外一位姑娘?什么时候蹦出来的?”北宫青愈发好奇,这才一天的工夫,他这么快就移情别恋了? 司徒睿有些不好意思讲述事情的经过,含糊其词道:“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你必须得帮我。” 北宫青催促他道:“快说,到底是谁?” 司徒睿嘿嘿傻笑了一通,才遮遮掩掩地说道:“她……她是西门世家的千金,叫西门雪。” 轩辕皓天闻听是西门雪,不由地大笑:“哈哈哈……原来是阿雪,你怎么认识阿雪的?她冰雪聪明,性情温婉,你的眼力不错啊。”之前退婚一事,他心中始终抱有歉疚感,之后也未曾再见过她,内心里也希望她能有个好归宿。眼前的司徒睿倒也不错,他乐见其成。 “那是自然。”司徒睿也颇为赞成,虽只见过两面,但他却已然对她念念不忘。 或许这就是缘分吧,只不知是良缘还是孽缘。 北宫青心里却有些闷闷的,很不舒坦,低斥道:“阿雪、阿雪,叫得这么亲热。她这么好,你当初怎么不娶她?她那时还是你的未婚妻呢。” 轩辕皓天听出她话语中的酸意,心中狂喜,握起她的手,戏谑道:“她再好,也及不上你万分之一。你又泼辣、又霸道,还敢把朕踢下龙床,像你这样的皇后哪里去找?” 北宫青眯起眼,咬牙切齿道:“轩辕皓天,你找死吗?” 司徒睿一看两人跑题,连忙挥手打断两人的视线,焦急地喊道:“停停停,你们小俩口的事先放一边,先关心关心我,我的事才是头等大事。” 第七十三章 宫宴献艺 北宫青和轩辕皓天两人对视了一眼,忍不住偷笑,看他如此急迫的模样,还真是有趣得紧。。北宫青打趣地调侃他道:“堂哥,连个女孩子都追不到,你也太菜了吧?” 司徒睿板下了脸,将左手伸到她跟前,负气道:“一百万两,还来!” 北宫青忙凑上笑脸,掸开他的手道:“别介嘛,谈钱多伤感情?你问皓天,让他给你传授点经验,人家可是高手中的高手。” 想想他一路如何把自己骗进宫,又让自己心甘情愿地嫁给他,她深信她身边之人没有比他更会追女孩子的了。 轩辕皓天却不以为然,无辜地摇头道:“朕怎么没发现自己有这方面的天赋?” 司徒睿深以为然,如找到明灯一般,紧拽着他的手,郑重地说道:“皓天,这一点我绝对认同。你就是我的授业恩师,我的终身幸福就全靠你了。” 这已是他对第二个人说这句话,他现在完全是急病乱投医,所以说陷入爱情中的人都是盲目的。 当晚,宫中举行盛宴,华灯初上,萤火点缀。 此宴名为皇上邀百官女眷入宫陪伴皇后,彰显皇上对皇后的宠爱之心,这也的确是轩辕皓天一直想做的,可又担心皇后不喜应酬。今日借司徒睿之名,两全其美。 宫廷盛宴,丝竹之声不绝于耳,往日华丽的宫殿,今日又充盈了无数的莺莺燕燕,燕肥环瘦,脂粉的香味萦绕在整个宫殿中,让人闻之即醉。 北宫青跟随着轩辕皓天进入大殿,从跪满一地的各色佳丽中穿过,这哪里是什么宫宴,分明就是相亲宴。也不知是谁放出了风声,说今日皇上要在宫宴上另选嫔妃,广纳后宫,所以来人皆换上了最华贵的服饰和最绚烂的配饰,一眼望去,满殿的靓丽之色。 经过最前排的位置时,她注意到了西门雪的身影,她就跪于南宫瑶的身侧,没有经过太多的修饰,一身淡蓝的长裙,片片荷叶缀染,清丽而雅致。 她见西门雪也不过三次,一直都没有留下太深的印象,今日细细观来,倒是个我见犹怜的美人儿。想当初她本是要进入皇宫,随侍轩辕皓天左右的,她的出现搅乱了他们的好事,不知她是否至今仍挂怀。 西门雪似察觉到她停留过长的目光注视,盈盈抬头,秋水剪瞳,脉脉含情,连她都看得有一丝心动。 轩辕皓天在前头也留意到她的异样,踱步到她身边,手环上她的腰际,轻柔地询问道:“怎么了?” 北宫青也察觉到自己的举动有些突兀,转口道:“阿雪果然人如其名,雪肌玉肤,洁白无瑕。” 轩辕皓天也注意到跪在地上的西门雪,许是心中对她仍存着歉意,他亲自上前虚扶了她一把,提高声调道:“都平身吧。” 女眷们纷纷谢恩起身,好奇地将目光投向这位年轻英明的君王。轩辕皓天自登基以来,勤政爱民,从不贪恋美色,也很少召见官员的亲眷,所以很多女眷都是第一次见到他们的君王。 北宫青置身其中都能感受到空气中波动着阵阵强有力的电波和压迫感,胸中突然闷闷的,不是滋味。 轩辕皓天的目光停留在了西门雪身上,带着几分怜惜之色,轻叹道:“阿雪,许久未见你入宫,消瘦了不少。” 西门雪美眸中萦绕着水波,水雾氤氲。听到他一声问候,她心中愈加酸涩,快速地垂头,欠身道:“谢皇上挂怀。” 西门雪身上丝丝缠缠的哀愁和轩辕皓天无形中流露的怜惜之情在空中交汇,化成一股莫名的力量直袭北宫青的心头,胸中愈加沉闷了。她这是怎么了,为何会因着轩辕皓天对其他女子的垂怜而烦乱不堪呢? 别扭地甩开了他怀在自己腰际的手,她大步流星地率先走至玉阶之上,有些负气的味道。 轩辕皓天手上空悬,不解地回头看她,她下垂的眼帘,视线有意避开他。他先是一愣,继而欢喜万分,她终于也会因着他而情绪波动。 他收敛着内心的喜悦,摆手示意女眷们入座,随后才悠悠来到她身边入座。假作未察,他兴致极好地一一打量着满座的女眷,各色姿容,有妖艳魅人的,有雍容华贵的,也有娇俏可人的,可在他眼里却仅仅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谁也无法进入他眼中,他身旁的风景早已使眼前的一切黯然失色。 而下面在座的女眷们得到他的目光垂青,一个个心潮澎湃,满怀欣喜。谁都知道他们的君王独宠皇后一人,甚至为救皇后不惜舍生忘死,多少人入宫为妃的美梦因此破灭。可今日不止有风言皇上即将纳妃,他此时略带兴致的目光和皇后阴沉的面容,使得她们更加相信传闻不假,纷纷显露出最佳的一面迎向皇上审视的目光。 北宫青实在有些忍不下去了,咬牙切齿地朝他低语道:“别忘了今日宫宴的目的。” 轩辕皓天唇角扬笑,却不压低声响,平声说道:“皇后不提醒,朕倒是快忘了今日设宴的初衷。这满殿的风华绝艳,看得朕眼花缭乱,想不到我西澜国竟有如此多的美人佳丽,真是国运昌隆之体现,国之幸甚。” 底下的美人们闻言皆掩嘴嫣笑,谁能料到皇上如此风趣。 北宫青暗中咒骂了一声“昏君”,面上不敢再流露出半点怒意,她是看出来,他在有意气她呢。 轩辕皓天悠然浅笑,心中无限得意,扬声道:“今日朕宴请各位,是想为大家介绍一位贵客。” 他朝下首的小德子吩咐道:“请北沧国的小王爷进殿。” 底下的美人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此时才反应过来,原来今日的主角不是皇上,而是北沧国的小王爷,面上多少有些失落和懊恼。 司徒睿迈步从殿外走来,一身华丽的朝服,本就风采出众的身姿,更加衬得耀眼夺目。一双桃花眼在众女中扫过,很快锁定西门雪所在的位置,他款步迎上前,拱手作揖道:“西门小姐,之前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西门雪在他走近之时就有些心慌意乱,低垂着头,小声道:“小王爷不必放在心上。” 看到她的闪躲,司徒睿多少有些失意。上头轩辕皓天出了声,缓和气氛:“阿雪,朕记得你弹了一手好琴,不如在此晚宴上弹奏一曲助兴如何?” “遵旨。”西门雪十分拘谨地应答,内心多少有些不愿。 待焚香置琴完毕后,西门雪优雅落座,纤长的葱指刚拨动了一声琴弦,底下座位中忽然站出一人,娇声回道:“启禀皇上,小女不才,愿伴舞一曲。” 她的话音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她身上。袅袅的身姿,婀娜而立,美艳的姿容透着股傲然的气质,她的目光直视着龙座上的轩辕皓天,丝毫无退缩之意。 北宫青闻听到如此熟悉的声音,骤然抬头,待看清此女容貌,手中微抖了下,杯中的酒水溅出几滴。 “林薇儿!” 十来年未曾听闻她的讯息,今日却在此大殿之上意外地看到她,北宫青心中感慨万分。 第七十四章 东旭兵变 轩辕皓天早已忘了她,只觉得她的面容有些熟悉,似在哪里见过,启口问道:“你是哪位大臣家的千金?” 林薇儿眸光微闪,其内划过一丝失落,他竟已忘了自己。。她走至殿中央,盈盈拜道:“小女林薇儿,乃是吏部侍郎林可忠之女。”轻柔如棉的声音,悦耳动听,即使是女子也能感觉到阵阵酥意,她不愧是青楼出身的女子,懂得如何吸引男人的心。 北宫青不由地冷笑,吏部侍郎之女,她的身份可真多。 “林侍郎的千金?朕倒是头一次听闻。”轩辕皓天回想着记忆中对官员家眷的情况了解,似乎林侍郎家并未有如此一女。 北宫青在此时出了声,语带讥讽道:“林姑娘何时到的西澜?记得第一次见你是在东旭国,第二次见你则是在北沧国,这次再相见已时隔十数年,却是在西澜国重逢,看来林姑娘的江湖阅历匪浅哪。” 林薇儿坦然淡笑,丝毫未觉尴尬:“小女是漂泊的苦命,自幼流落他乡,近来才重新认回生父,终于有了安身之所。比之皇后娘娘的遭遇,小女自认已无所求。” 她的一番话语戳到了北宫青的痛处,她的亲生父母都不在这个世界,她这具身体的父母也已辞世。她的皇妹跳楼身亡,皇弟隐匿江湖,远走他方,而她唯一最为珍视的儿子也恨她入骨,与她断绝母子关系。她现在所有的不过是身边丈夫的垂爱和远在南翼的李澈的爱恋,除了这些,她究竟还拥有什么? 她何时变得如此可悲? 再次重新审视身边的丈夫,原来自己可以这样快乐地活着,全是因着他在身边默默的支持和关怀。而她却还三心二意地徘徊在他和李澈之间,她究竟是何等的残忍和无情? 方才胸中的憋闷,她忽然豁然开朗。她很困惑,很挣扎,感觉自己心中的平衡木正在慢慢地靠向轩辕皓天,她不该如此才对。 她倏地站起了身,匆匆说了句:“我有点不舒服,先回去歇息了。” 轩辕皓天有些紧张她,唤住她道:“小青子,哪里不舒服?朕传御医来帮你看看。” 北宫青心绪烦乱,挣脱他道:“不用了,你不要再对我这么好……”说到后半句时,她话中带着颤音。她含着泪眼挣扎地深望他一眼,若是再如此下去,她怕自己会真的爱上他。她有些害怕,她不能这么做,也不允许自己如此。 “小青子——”轩辕皓天从她眼神中读出了些许讯息,他心中微痛,她始终还是无法真正地接纳他。 “堂哥之事就拜托你了。”北宫青说完这一句,便快步离殿,再也不曾回首。 轩辕皓天目送着她离开,心口处一点一点被不知名之物侵蚀,他闭目长叹,或许他该知足了…… 北宫青从宫宴出来后就直接牵了匹马出了皇宫,她只想找个地方冷静一下,想想自己现在究竟该怎么做,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白日里喧闹的街市如今已行人稀疏,她的马蹄声踩踏在青石板上格外得响亮,她有些心不在焉,更不知自己此时正往城外驶去。 城门已在此时紧闭,城门外传来喧闹之声,中间夹杂着兵刃撞击的声响。 北宫青来至城门口,顿时醒过神来,抬头仰望时,城楼上的士兵们正陆续架弓备战。 有敌来袭? 这是她第一个反应。 忙招手唤来一名守城的士兵相询,那名士兵认出了她,忙跪拜行礼。 询问之下,才知是东旭国一支百人军队前来求援,他们分辨不出真伪,所以只好暂时闭门,作迎敌的准备。 北宫青闻听此消息,心中微凛,难道东旭国真的出了大事? 在士兵的引路下,她登临城楼之上,借着城楼上的火光放眼望去,底下零散地聚着几百人,身上多少都挂了彩。他们所竖起的旗帜上赫然是“皇甫”二字,难道是皇甫劲的部下? 她高声朝城下喊道:“皇甫劲可在城下?” 底下人群中策马走出一人,英挺的身影,赫然就是皇甫劲,他仰头朝城楼上喊道:“公主,东旭国兵变,上官子卿占领了皇宫,企图窃取皇位。请公主速速回国,统领朝政。” 这无疑是最坏的消息,想不到上官子卿下手如此之快,她还是低估了他。 确认了皇甫劲的身份后,她立即命人打开城门,引士兵们入城。 跟皇甫劲细细询问了事情经过后,才知道上官子卿在这十一年来不断地在军营中、皇宫中安插自己的党羽,几乎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难怪他如此爽快地答应与她下注,他手中的筹码远比她想象的要多得多。 “走,跟我进宫。”要对付上官子卿,如今也只能依靠西澜国的兵力了,她现在想尽快见到轩辕皓天,跟他商讨出兵事宜。 月朗星稀,夜色如水。 今晚华清宫的守卫比往常少了一半,宫人们都在宫阶外伺候着,见着北宫青前来,个个眼神闪烁,有些慌乱。 北宫青好奇地扫了一圈,吩咐身后的皇甫劲道:“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去去就来。” 一路迎着宫人、侍卫们奇异的目光,北宫青心中愈加好奇,总觉得哪里不对。走至宫门前,德公公上前拦住了她。 “小德子,你好大的胆子,连本宫也敢阻拦?” 在她的威吓之下,德公公有些为难地低语道:“启禀娘娘,皇上此刻正在为国事繁忙,娘娘还是明早再来吧。” 北宫青愈发感觉到不对,疑惑地打量着他,德公公虽然在内宫中地位显赫,但从来不敢在她面前造次,莫非里面出了什么事,他才有意阻拦?他越是阻拦,她心下越是好奇,定要进去看看不可。 挥袖斥退了他,一只脚刚迈进宫门,就听到里面传来一声声让人闻之便脸红心跳的欢.爱之声。她霎那间顿足在了原地,如五雷轰顶,有些难以置信。 头脑顿时一片空白,心痛,一阵阵地揪痛。 他真的会如此待她吗?她有些不信,不是亲眼所见,她不愿相信。 她快步地走入,她希望这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觉。 敞开的帐帘丝毫未遮盖其间凌乱的被褥和散乱的衣衫,幽暗的光亮下,床榻上一对男女互拥着,青丝交缠,单薄的衣领敞开。在听到有人进入后,他们谁也没有分心,依然火热地相互亲吻抚摸。 北宫青怔在了当场,那衣领大敞、情.欲正浓的男子正是她最不愿意看到的轩辕皓天,而在他身下婉转情动的不是别人,亦是她最不想看到之人——林薇儿。 第七十五章 一步险棋 为何偏偏是她?为何他要背叛她? 她仿佛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曾几何时,他已在自己心里占了如此重要的位置,看到他和别的女人寻欢,她会如此地心痛? 床上之人停止了动作,只是稍稍转头望了她一眼,冷淡的声音说道:“朕的皇后什么时候才能懂礼数?进门前,不懂得先通报吗?” 他漠视的目光深深刺痛了她的心,原来她在他心里根本什么也不是,是她自作多情,以为他是需要她的。! 目光稍移,看到他身下林薇儿妖冶而带着胜意的笑容,她的心顿时寒彻通透。 既然他已经不再需要她了,她还留在这里作甚?强忍住眼眶中的泪水,她不允许自己落泪,她要留守住自己最后一丝骄傲。 她漠然地转了身,冷冷地说了句:“抱歉,打扰了。”她拖着沉重的步伐离去,她想快点离开这里,离开这个乌烟瘴气而又沉闷之所,可脚下似灌了铅一般,怎么也挪不动。 轩辕皓天在她转身之际,眸光也跟着黯淡,眼底深处满是痛苦挣扎之色。 林薇儿双手环上他的颈,仰身迎合他,却被他奋力地扯手拉开。身上的热度忽然撤离,林薇儿看着他冷酷离去的身影,失落之感霎时间布满全身。 皇甫劲等候在宫门外的长阶下,不多时就见北宫青从宫门出来,整个人失魂落魄一般,失去了神采,他拾阶而上,上前相迎。北宫青自长阶而下,头脑已是一片空白,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她脚下忽然一个虚踩,从宫阶上滚落。 皇甫劲大惊,情急之下朝她飞扑而去,嘴里直呼:“青儿——” 北宫青滚落的势头太猛,皇甫劲紧拥着她一齐从百级的石阶滚落。守宫的侍卫和宫人们见状,也一齐围拥了过来。 北宫青经过如此剧烈地碰撞和翻滚后,终于醒过神来,手上和身上传来阵阵剧痛。抬头看时,自己被人牢牢地拥在怀中,而身下的皇甫劲额头已撞破了一块,鲜血直涌。所幸身上并无大伤,她连忙爬起身,又将手伸向他。 皇甫劲微微错愕,盯着葱白的纤手,他不敢亵渎。 北宫青在他发愣之际,主动握上他的臂弯,将他从地上拉起。 她一刻也不想停留在此,沉闷地出声道:“我们先出宫,待出宫后,我再为你包扎伤口。” 皇甫劲抹了把额头的血渍,硬气地回道:“我没事。” 东方的天空刚露了个鱼肚白,浔阳城外,一支百人的军队徐徐向城外开出。 在队伍最前面的三人中,右首一人银甲披身,微风凛凛,额头处缠了几圈洁白的纱布;走在中间的是一名十二三岁的女童,肩上斜挎一只布包,形容可爱;而走在左首之人虽是男装打扮,但细心之人还是能从她的体态看出端倪,她腰间配一把宝剑,背上负有一个狭长的行囊,神色肃然,不容亵渎。 身后的浔阳城越趋越远,原以为这里会是她的容身之所,可最后却似做了一场梦…… 北宫青最后再回首望了一眼巍峨耸立的浔阳城。 再见了,西澜国。 再见了,皓天…… 她并不怪他,他本就是高高在上的皇帝,拥有后宫三千本就是他的自由。她没有将真心寄放在他身上,又怎能强求他把一颗心都放在她身上呢? 她默默的祝福他,希望他一生平安。从此后,他们便是陌路人,不会再有任何交集。 “妈咪,我们为什么要离开浔阳?” “妈咪带你去我们自己的国家。” “那父皇呢?他不跟我们一起去?” “这里才是他的家,他应该留在这里。” “……” 马蹄声越来越远,越来越急,大军之后扬起满天的风沙,待风沙逐渐降下,尘埃落定后,大军已消失在远处的地平线。 城楼上,从暗角处走出一人,明黄色的龙袍,在逐渐升起的晨曦中愈加明亮晃眼。轩辕皓天站在城楼最高处眺望着消失在远方的军队,身上的力量顿时失去了大半。他的身子摇摇欲坠,在身旁小德子的搀扶下才勉强站稳。 “传旨臣相,命其领三十万大军协助皇后平乱。” 小德子心疼地看着自己的主子,痛惜地摇首,分明是舍不得皇后,为何又任其误会而绝然离去呢? 三日后,北宫青率军来至狼谷关,与萧白残留的几千人马汇合到一处。 狼谷关紧闭关卡,不允任何人出入。 北宫青、皇甫劲、萧白三人决定暂时驻扎关外,另作决策。 如今的形势不容乐观,上官子卿狼子野心,早已对东旭国的皇位垂涎三尺,他决不会轻易放她过关。目前唯一威慑他的,便是她手中的圣物。她宁可放弃圣物,也不能让东旭国的子民浸浴在他的淫威之下。 她决定下一步险棋,不成功便成仁。 翌日,天明时分,她便命人送上拜帖,要与上官子卿亲自会面。 两日后,上官子卿亲临狼谷关。 城楼之上,上官子卿一身鲜艳的红袍,格外得显眼。 他矗立于城楼最高处,神态自若,朝城下策马上前的北宫青笑语道:“青儿,什么时候来了狼谷关?怎么也不事先传个信?我也好早来相迎。” 他既如此无耻,她又何必客气? 北宫青端坐于马上,傲然直视着城楼上的红袍男子,扬声道:“上官,听闻我不在的期间,你替我整顿朝政,使得满朝上下万众一心,我还没来得及谢你呢。你这个护国公还未授封,便已行使了护国公的义务,真乃百官楷模。待我登上帝位,君临天下之时,我必定重重赏你。” 上官子卿闻言,仰天哈哈大笑,不知是笑她天真无知,还是笑她不自量力。 他的笑声未歇,远处传来隆隆巨响。他止了笑声,放目远眺,只见十几里外,黄沙滚滚,似有千军万马奔腾而来,他的眼神骤然收缩。 北宫青也闻听到那万马奔腾的巨响,回首观望。 北宫青第六卷 天下归一/ 第一章 圣物被夺 许久,才逐渐看清大军军旗上的标志“西门”,西澜军中西门世家的军队分成两拨,一拨归西门翎统帅,而另一拨由西门惊羽掌管。。若来人是西门翎,那她今日怕是凶多吉少,若是西门惊羽…… 是西门惊羽! 她已在大军之中看到了白衣翩跹的西门惊羽,即使在行军作战中,他也极少着铠甲,所以很好辨认。想不到来的是他,难道是轩辕皓天命他而来? “哈哈哈……青儿,你回家何必这么大的阵势?万一吓坏了东旭国的百姓,那可就不妙了。”城楼上的上官子卿已恢复了从容之姿,谈笑自如,丝毫未被如此阵仗而威慑住。 西门惊羽牵马行至跟前,看他一身风尘仆仆,定是从南翼的边关日夜赶来,算算日子,应是半路没有任何停歇。 “皇后娘娘,皇上传旨,命下臣领大军前来护送。” 北宫青听出他话中言外之意,他心里始终还是惦记着她,她很感激,可除此之外,又有什么意义? 她不想再与他有任何牵连,婉言拒绝道:“臣相的职责已尽,本宫一家到家,你们可以回去了。” “皇后娘娘……”西门惊羽未料到她会拒绝,有些焦虑。 北宫青漠然回道:“从此后,再没有皇后娘娘。” 她回手抽出身后所负的圣物,一道银色的寒芒自银杖往外无限扩散,霎时间恍了所有人的眼。她高举圣物,朗声道:“从即日起,我便是东旭之主,谁敢不从,如同此关。” 她厉喝一声,双手持杖往关卡的城楼方向竖直劈下。 一道寒芒乍现,连带着无穷的余波,将整座关卡硬生生地从中劈开。 立于关卡中央的士兵们皆从崩裂处直接摔落,一抹红影从半空翩然跃起,稳稳地停在了关卡左边完好无损处。上官子卿早就听闻圣物的威力,只是未曾亲眼所见,如今见识到它的威力,想占为己有之心愈盛。 他隐去眼中的震惊之色,率先领头朝城下的北宫青呼道:“恭迎女皇陛下!” 在他之后,其余的士兵们也跟着跪拜高呼:“恭迎女皇陛下!万岁、万万岁!” 北宫青仰头直视着上官子卿,他在想什么,她岂会不知?她就是要让他见识到圣物的威力,而真正能操控圣物之人当今世上除了她,也就只有她的儿子。他想要拥有圣物的力量,就必须倚赖她。她正是抓住了他这样的心理,才敢与他赌上一赌。 耳边是响彻天地的欢呼声,可她的心愈加沉重,在她面前的不是一片光明通途,而是危机重重的荆棘之地。 告别了西门惊羽,她领着几千士兵在欢呼声中穿过已然残破的关卡,奔赴远处即将属于她的作战领土。 西门惊羽遥望着她,她已不再是当年在人贩手中为逃生巧言相戏的少女,也不再是石城之上为心爱之人而手持屠刀、奇谋百出的女子。如今的她已如火凤涅磐重生,不久的将来便会飞腾于九霄碧空,傲视天下。 夜宿狼谷关临近的小城,此地距离江越还有五日行程。 北宫青自入住行馆后,往返身边的皆是上官子卿安排之人,言行处处受制。 若说北宫墨是猛虎,那上官子卿便是野狼。回想起初回东旭国时,她为伺机复仇,忍辱偷生,莫非此次又要屈服于上官子卿的淫威之下,伺机而动吗? 她身着单衣,斜倚在窗台边,望月沉思。 更深露重,她久久难眠。 想起西澜皇宫中的轩辕皓天,他如今是否美人在抱,早已将她忘却? 想起南翼宫中的儿子,他是否仍忌恨着她? 想起靖王府的李澈,他是否还在痴痴地等待着她? 或许,是时候,她放弃一切,与李澈一起携手遨游四海。 可是她不甘心,这天下不能落入上官子卿这般满怀狼子野心之人的手中。他若得天下,迟早会威胁到自己的儿子、威胁到轩辕皓天,一个是自己的亲生骨肉,一个是自己的恩人和丈夫,即使他们现在都不再需要她,她也要尽自己所能去守护他们。这是她欠下的债,她必须还。 就在她出神之际,腰间突然环上一双手,一个魅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我的陛下,想什么想得这么入神?” 北宫青吃了一惊,直怪自己太过大意,连身后有人靠近都没留意。上官子卿从身后拥着她,她感到阵阵厌恶感,心思辗转了百番,她没有推拒和挣扎,只是巧言轻笑道:“朕在想,朕登基后,这第一件大事,是否该广纳后宫?” 感觉到他在自己腰间的手僵了下,她心中得意,淡笑着回了身。纤手抚上他的脸,眸光流转着在他俊秀的面容上扫了一遍,她继续说道:“可惜护国公掌有大权,地位匪然,定然是不愿意屈居后宫的,想想就让人痛惜。” “让朕想想,这满朝才俊中,还有谁更适合做朕的后妃?嗯……要不也来场选秀,在东旭国上下广选青年才俊,任朕挑选。朕最为偏爱的,便是美貌年少的男儿……” 上官子卿面色骤沉,抓紧她的手,喝道:“你休想广纳后宫!别忘了,你现在还是西澜国的皇后。” 北宫青无所谓地轻笑道:“朕既已决定成为东旭之主,便不再是西澜国的皇后,莫非护国公连朕的私生活都要干涉?” 上官子卿扼制住她的下颚,目光阴沉地威胁道:“你最好看清形势,东旭国如今是我的天下,我可以让你坐上皇位,也可以将你拉下来。你最好给我乖乖的,不要惹怒我,否则……你那个叫小丫的义女倒是可爱得紧……”他肆意地笑开,酬志满怀,丝毫不担心她能逃出自己的掌控。 北宫青心中骤紧,若是他真拿小丫来威胁她,倒是真不好办了,看来她得尽快想办法送走小丫才是。她反手一击,挡开了他的手,脚下轻移,瞬间已距离他三尺之地。 上官子卿未显露太多的惊讶之色,拂了拂袖,笑道:“天色也不早了,陛下早点歇息吧,臣告退。” 临踏出门前,他忽然顿足,回头道:“对了,圣物就先交由臣保管,陛下尽可安心。” 北宫青心觉不妙,正欲扑往床榻上抢夺圣物,谁知一条黑影如疾风闪电般从她身侧飞掠而过,先她一步将圣物抢到手中。北宫青与他在匆促间对了一掌,对方深厚的内力,将她硬生生地甩至墙角。 内息有些紊乱,想不到上官子卿身边竟有如此高手,若是莫问在此,应可与他一敌。 上官子卿却在此时假惺惺地上前,将手伸向她,她随手掸开,满腹的怒气。 “黑子,怎可对陛下如此无礼?还不向陛下赔礼道歉?” 北宫青这时才抬头看清那被称为“黑子”的神秘人物,他全身上下黑衣笼罩,面部戴了个钨金打造的黑色面具,站在暗光处根本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黑子在接到上官子卿的命令后,简单机械地冲她颔了颔首,随后带着圣物瞬间消失在黑暗中。真是个可怕的人物啊…… 圣物被夺,倒也没什么,他们得到圣物如同得到废铜烂铁一般,只是要除去上官子卿,首先就得先除去这个所谓神秘高手——黑子,着实极有难度。 “陛下早先安歇。”上官子卿噙着笑意慢慢退去,得意之色尽写脸上。 青歌尽——端木俊(一) 亲们,以下是关于端木俊的一些片断剪辑,通过这些片断来缅怀一下这位让人又爱又恨的大帅哥。。 嗯嗯,就是这样滴。 ******************************************************************** 一.初遇 “慢着!” 马车帘子的一角被掀起,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刚毅的脸来,两道剑眉横飞入鬓,一粒妖艳的朱砂痣点缀在眉心位置,双眸深邃晦暗,如幽潭一般深不可测,从中射出一道凌厉的目光射在北宫青惨白无血色的脸上。 北宫墨是吗? 她的口气倒不小,连他也没有把握做到的事,她能做到? 不过,这名女子对北宫墨的恨意极深,留着她,也许日后可以作为对付北宫墨的武器。 “王爷?”何晟诧异地抬头望向主人,猜不透主人的心思。 “把她一起带上。”清冷的话语再次响起,何晟一惊,以为自己听错了。待他回过神来时,帘子已经垂下,只有绸帘一角的微微摆动,显示着它曾经被掀开过的痕迹。 二.错爱 转头透过书房的窗口看到端木俊的背影,挺拔如松,巍峨如山,气势威武。时间仿佛在此刻停止了转动,天地之间,她的眼中只剩下那道英挺的背影,寻寻觅觅,觅觅寻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不知为何,只是一道清冷的背影她就不可自拔地沦陷了,一片梧桐叶自眼前轻缓地飘落,摇摇曳曳,起起伏伏,如同她此时的心湖,涟漪层叠。浓密的羽睫扇动了一下,她感觉到胸口有些窒息之感,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一见钟情? …… 端木俊则斜身往旁边的屏风上一靠,不急不躁,闲适地往四下里打望,观察酒楼的布置。 这里每张桌子都用雅致的屏风巧妙地隔开,使得客人们在用餐时,不会受其他桌客人的打扰和窥视。每面屏风上写有精美的诗句和应景的画作,如离他最近的这面,上面写着四句:“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他暗暗点了点头,唇边逸出一抹赞赏的笑意,这首诗配合着应景之画作,意境深远,透露着诗人远大的胸襟和抱负,确实难得。 北宫青来到大堂时,正好撞见端木俊颀长的身躯斜倚在屏风上唇边带笑的优雅画面,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她只觉得自己的双脚已然不听使唤,连步子也迈不动,死死地定在那里。为何对他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尤其是他眉心那颗妖冶的红痣,仿佛牵动着她悠远的思绪,让她慢慢地沉沦。不似今生,似在前生见过。 三.追逐 “来人,把这女人给我丢出府去!”端木俊似失去了耐性,朝外冷冷一喝,转身消失在窗口处。又是个贪慕虚荣、攀龙附凤的女子,他平生最为不屑。 …… 瑞王府的雨花亭,雏菊初放,淡淡的黄色稀稀疏疏地点缀在花圃间,一股沁鼻的芳香扑面而来。雨花亭中坐着一身玄衣的端木俊,银冠束发,威严而俊朗,微蹙着眉头,打量了一眼一身侍卫服打扮的北宫青,脸色一沉,冷冷地说道:“谁让你把这女人带来的?” …… 端木俊感觉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战,一拍桌子站起来,厉声喝道:“主子说话,有你奴才插嘴的份儿吗?” “**!人长一张嘴不就是为了说话的吗?”北宫青一时气盛,也跟着一拍桌子,声响比他还大。 “我看天色也不早了,我还是先打道回府吧。”端木杰来回看着怒目而视的两人,尤其是兄长的瞳孔正在危险地收缩,隐隐有暴风雨来临前的凝重,他忙站起身,拉着北宫青就要往外走。 …… 窗户倏地打开,露出端木俊勃怒的清俊脸庞,眼神锐利地朝树上扫了一眼,冷声喝道:“来人,将这疯女人丢出府去!” …… 端木俊的脸色更深了一层,眼神阴鸷锐利地望进她眼底深处,冷声喝道:“本王警告你,不要让本王将你丢出去第三回。” 四.情动 “好啊,你杀啊。反正我活在这世上也是多余的,能死在你手上,也不枉我来这异世走一遭。”北宫青毅然地扬起脖子迎向他,闭上双目,委屈的泪水自眼角滑下。 如果死了,也就一了百了了,在这个陌生的异世里她已经吃尽了苦头,再不想这么累地活着。能死在自己心爱的人手上,或许也是种解脱吧,总比爱着一个人,却得不到他的心来得畅快些。 晶莹的泪珠自眼角一路滑下,在细腻的面颊上留下一道透明的液痕,修长的睫毛被泪水湿润,有几丛粘合在一起,这样的她让端木俊有一丝心颤,情不自禁地揽过她的腰,俯身往她柔软的红唇上吻了上去。 北宫青眉头一动,瞬间有种触电的感觉,怎么也想不到他会突然吻她。他的唇凉凉的,没有什么温度,可是只是轻轻的碰触就让她神思混乱,心神迷醉。还没等她回味过来,他冰凉的双唇就已快速地离开,他的吻犹如他的人一般带着寒冷的温度,却又让人欲罢不能。北宫青眼神迷醉地睁开眼,心神仍有些恍惚。 端木俊很满意她的反应,带着几分讥笑,挑眉道:“怎么样?现在反悔还来得及,本王方才的话仍然有效。” 北宫青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转身气冲冲地离去,这个男人太恶劣了,竟然这样戏弄她。委屈的泪水不受控制地哗哗流下,她加快了脚步往自己的房里跑去,她现在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好好地痛哭一场。 ……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轻笑,北宫情诧异地回过头去,却意外地见到端木俊正斜倚着身子靠在一棵枫树旁一脸兴味地望着她,唇角轻逸着一抹笑容,未来得及收起。这副画面犹如她在酒楼初见他一般,她顿时有些呆住了。 “看够了吗?”端木俊不知何时已欺近她身前,凑近她耳畔轻声低语。 北宫青浑身一颤,他的气息若有若无地喷在她耳朵里,惹得她心里痒痒的,嘴上却别扭地回道:“你有什么好看的,谁稀罕?” “过来帮我吧,我需要你。”他的声音带着些蛊惑,让她不知不觉中沉醉。 不知何时,他的唇已贴了上来,轻轻地舔舐.着她的唇瓣。她顿时懵了,这是什么状况?前一刻他还说自己是个无关紧要的女人,下一刻他却在吻她,他到底在想什么? …… 端木俊在下面深深地回望着她,柔和的月光洒在她的身上,仿佛一道圣洁的光芒笼罩在她身周围。她的歌声柔美而动听,他仿佛受了蛊惑一般,无法将视线从她身上挪开,他不得不承认,这一刻他是真的动了心。 月光下,端木俊难得地应着北宫青的要求陪她一起坐在屋顶上赏月,北宫青甜蜜地依偎在他怀里。这是她想了许久一定要和心爱之人一起做的事,如今终于梦想成真,只是唯一的缺憾,他并不是出于真心,这也是她感到最为悲哀之处。 她的手指划过他的脸庞,指尖细细地勾勒他五官完美的线条,他眉心的砂痣妖冶而魅惑,听闻眉心有痣的人大多深藏机谋、心思缜密、智谋奇高,有草里藏珠的说法,这样的人日后必定大富大贵,但是他的这粒砂痣太过显眼,连泼墨般的浓眉也无法掩住它的光芒,失去了草里藏珠的原意,不知是福是祸。 他的鼻梁挺拔,皮肤细腻光滑,皇家的人基因就是优良,让人羡慕。他的薄唇上没有一丝细纹,他是很少笑的,他难得一见的笑容犹如致命的罂粟花,让人痴迷、让人欲罢不能。他的唇很柔软,带着冰凉的温度,可是一旦碰触后,它又可以变得无比火热。 …… “阿俊,不要背叛我好吗?”北宫青偎在他胸前,突然轻声开口,尽管知道不可能,但她还是存了那么一点点希望。 端木俊闻言,身形一动,若有所思地低头望向她。方才在他怀中迷醉沉沦的她,他以为已经将她完全掌控在手中,可是现在他却有些不确定了。 北宫青悠悠说道:“女人的心其实很简单,只希望自己所爱的男人真心地待她、疼她,可是同时女人的心也很复杂,一旦那个男人背叛她,她会做出你完全无法想象的事情来。” 端木俊紧盯着她的眼睛,淡淡地问道:“如果有一天我背叛了你,你会怎么做?” 北宫青抬头坚定地迎向他的目光,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会亲手杀了你。” …… “逞能。”端木俊的一声低喝,将北宫青从神游中惊醒过来,这才发现独孤谋早已离去。 “你刚才说‘本王的女人’,是真的吗?”北宫青有些窃喜地瞄向他,心中的甜蜜似乎盖过了手上的疼痛,她终于拨云见月熬出了头,打动了他的心吗? 谁知端木俊脸色一沉,酷酷地回道:“本王不记得有说过这句话。” “分明就有,你怎么能耍赖?嘶……好痛。”北宫青有些急了,他怎么能睁着眼说瞎话呢?伸手去扯他的衣衫,不小心碰到了伤口,疼得她龇牙咧嘴。 端木俊拉过她的手,检查了一下,伤得挺严重的,得立即处理伤口才是。他一弯身,将她横抱于胸前,迈步往瑞王府方向走去,口中冷冷地说道:“以后,不许在本王面前与别的男人亲近。” 北宫青窃喜地埋首在他胸前,心里甜滋滋的,他果然跟以前不一样了,真的开始关心她了。他是在吃醋吗?他竟然会为她吃醋,她真的好开心,两眼偷瞄着他轮廓分明的英俊脸庞,心里从未有过的幸福和甜蜜感,小声说道:“若是你有危险,我一定会豁出性命去保护你的。” “本王还没无能到需要女人保护的地步。”端木俊好笑地斜睨着她乐得合不拢嘴的笑脸,平静的心湖也跟着泛起层层涟漪,一股暖流流遍全身。 有多久,他不曾再体会到温暖和幸福的滋味,他的心情变得愉悦,步伐也轻快了许多,连带着着面庞上冷峻的线条也变得柔和起来。 北宫青感觉到他的变化,发现面容柔和的他更加帅了,真是越看越喜欢。她借故将手伸到他嘴边,撒娇道:“阿俊,好疼,你帮我吹吹。” 端木俊有些别扭地瞪了她一眼,喝道:“别得寸进尺,本王没这个耐性。” “那我自己吹。”真不解风情,北宫青委屈地瞄了他一眼,只能可怜兮兮地自.慰自怜。 端木俊低头扫了她一眼,唇畔浮起一抹化不开的笑容。 五.甜蜜 一声轻笑从头顶传来,北宫青抬眼瞄去,正好撞见端木俊尚未来得及收起的明媚笑容。这样阳光灿烂的笑容竟然也会出现在这个冷情的王爷脸上,她不是在做梦吧?她使劲地眨了眨眼,盯着他的脸细瞧。 端木俊面上一窘,立即收起了笑容,脸上却仍有些微红迹象。 北宫青心中一喜,摊开手掌摆在他跟前,撒娇道:“阿俊,好疼,你帮我吹吹。” 端木俊眼皮上挑,似有发作的迹象,吓得她连忙收回了手,低头诺诺地说道:“还是我自己来吧。” 手刚收回来一半,却被端木俊给拦住,放到他嘴边轻轻地呵气。一阵痒痒的湿热感自手心传来,北宫青感觉整个人都飘起来了,他温柔的举动和线条柔和的侧脸在摇曳的灯火下如昙花绽放一般动人心魄,她感觉自己醉了,彻底迷醉在他温柔的气息中。 …… 暖日和煦,午后的齐苍山清幽雅静、秋意深浓,落叶零零散散地随风飘落,点缀在这条僻静的山路上。 北宫青拉着端木俊的手,步履轻盈地奔跑在狭长的山路上,风作歌来云伴舞,仿佛空气中带着香甜的气息。她侧头望向身后的端木俊,他今日换了件藏青色的锦袍,领口处用金丝线绣有飞腾的五爪蟠龙,昂藏的身躯挺拔如松,紧抿的薄唇略有微翘之势,冷峻的脸部轮廓也变得异常柔和,显示着他的好心情。北宫青感受到他的愉悦,心似飞到云端,轻飘飘的。她至今才亲身体会到爱情的魔力,它可以让人时而欣喜若狂,时而伤心欲绝,时而又患得患失…… 好不容易甩开了端木杰,终于有机会和端木俊过二人世界,北宫青不禁暗自窃喜。想起初见时,她只是远远地看到他的背影,就无可救药地爱上了他。再次见面便是在醉仙楼,他倚屏浅笑的雍容姿态,深深地印刻在她脑海里,无数次出现在她梦中,成为她最美好的回忆,初恋的回忆。虽然他也曾几次三番地伤害过她,无情地将她丢出王府,可是现在一切都不重要了,她心里只容得下那些美好的回忆,只记得他偶尔难得展露的柔情。 她垂眸凝望着他们相牵的手,幸福的笑容在唇畔灿烂地绽放,她会永远记住此刻。她手里相牵的这个男人,是她不顾一切一心一意追求而来,她从此不会再轻易地放手,除非…… …… 夕阳无限后,只是近黄昏。 北宫青斜倚在端木俊的怀中,静静地看着日落,不由地感叹:“阿俊,若是时间能永远地停留在此刻,那该多好。” “若是你喜欢,以后我可以常陪你来。”端木俊修长的手指滑过她的耳际,为她挽上一缕飞扬的青丝,他的目光出奇得柔和而动人,几乎让她以为身在梦中。 他的一个动作、一个眼神,就让她沉醉痴迷,她真的是无药可救了,可是那又怎样,爱上了就是爱上了,哪怕就是跟着他堕入地狱,她也无怨无悔。她抓过那只略显粗糙的大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来回摩挲。他因常年握剑,手上留下的粗茧,擦过她细腻的肌肤,有些**之感。她满足地唇角上扬,梨涡浅笑,陶醉地轻语道:“有你这句话,我就心满意足。” “阿俊,我再为你唱首歌吧,这一生我只为你一人而唱。”她仰起头望进他深邃的黑眸,美目中传递着丝丝柔情,这一生,除了眼前这个男人,她不会再为任何人而唱。 “嗯。”一丝浅笑自他唇角逸出,夜空中瞬间多出两颗璀璨的星星,相依相伴,穿透了黑幕,撒下点点余晖。芳草依然清香,虫儿依然欢鸣,云淡风轻。 …… 端木俊仰头望着夜空中那两颗同样璀璨的星星,彼此争辉相映,思绪飘向远方,沉吟道:“前世儿女情,还欠你多少,还你在今朝。我们前世真的有情债纠缠吗?” “就算前世没有,今生也注定会有,你是我北宫青看上的男人,我是绝对不会轻易放手的,我会一直追着你,不死不休。”北宫青双手环上他的头颈,目光笃定,毫不掩饰地显示着她的占有欲,余光瞥见夜空中那右边的一颗星闪烁了一下,瞬间压下了左边一颗星的光芒。 他们此时谁也不会知道,他们的命运注定会如这双子星一般,相牵相连,永远彼此吸引分离不去,却又互争光辉,永远重叠不到一处。 …… 端木俊放下手中的木枝,又是牵唇一笑,朝她招招手道:“过来。” “做什么?”北宫青清澈的眸子一亮,忍不住有些心猿意马,心口处怀揣的小兔子也跟着不安分地乱跳,难道他是想…… 她眼神一闪,他就猜到她的心思,既然决定要将她留在身边,他会给她一个正式的名分。端木俊好笑地抬手拍了拍大腿,用眼神向她示意道:“收起你的胡思乱想,躺我腿上睡吧。等过些天,我跟父皇请旨,娶你为王妃,给你一个正式的名份。” 他说要娶她,是真的吗?为何她感觉那么虚幻,似在梦中? 她窃喜地挪步到他跟前,不客气地枕上他的腿间,低声嘟囔道:“什么嘛,人家哪有胡思乱想?那个……就不能提前洞什么烛、花什么夜吗?” 竒 書 網 ω ω w . q i δ h μ 9 ㈨ . c ó M 她微红着脸颊,偷瞄向他,正好被他逮个正着,撞进他饱含促狭笑意的眼眸。她赶紧闭上双眼,自欺欺人地念道:“我睡着了,在说梦话……” 山洞外,夜色迷人,漫天的星光闪烁,正北方的那两颗双子星依然最为璀璨,时而有耀眼的光芒扑闪。今夜,注定一夜美梦。 青歌尽——端木俊(二) 六.生恨 而他又会答应吗?北宫青紧张慌乱地转头望向端木俊,而他也正震惊地举目望着她,俩俩相望间,无数复杂的情绪纠结缠绕其中…… 父皇的意思已经很明显,护国公的势力极大,他若是娶了纪晴,也就拥有了绝对的实力与太子相争,父皇这是在用那个独一无二的位子在考验他,在暗示他皇位与爱情两者之间他只能选择其一。. 父皇这是在惩罚他啊,他害死了他最珍爱的儿子,现在他也要夺走他最喜爱的女人。 父皇啊,原来我在你心里永远也无法取代那个人。 端木俊眼神复杂地望着她,内心十分挣扎。为了那个位子,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弟弟沉入潭底,从此午夜梦回,噩梦缠身;为了那个位子,他手持青锋剑纵横沙场,双手染满鲜血;为了那个位子,他用心经营,收买朝臣,与太子争锋相对。 如今,那个他梦想的位子唾手可得,他如何能放弃? 可是她…… 她的出现搅乱了他的心湖,让他初次尝到了爱情的甜蜜,但…… …… 追近时就撞见她和上官子卿之间看似十分暧昧的举动,他心底顿时无比恼怒,引马到两人边上,冷眼俯视着马下的两人,厉声喝道:“快跟我回去,不要在这里丢人现眼!” 北宫青听到他的声音,猛然抬头望向他,愤怒地撕咬着红唇,泪眼中布满痛楚和憎恨。丢人现眼吗?她在他心里就如此不堪? 方才在皇宫里他的犹豫和动摇,伤透了她的心,他若是真心地喜欢她,又如何会犹豫、如何会动摇? 似是为了报复他的无情,她鬼使神差地一把拉下上官子卿的脖子,踮起脚尖,吻上了他的唇。上官子卿有些微愣,突如其来的状况让他有些发懵,可是心底某处似乎有些不一样的情愫在悄悄地流转。 端木俊怒视着两人,手上的青筋暴突,冷冷地撇下一句“贱人!”,策马挥鞭,扬尘而去。 …… 三日后,端木俊率领着二十万大军浩浩荡荡地向南蛮进发,北宫青迎风站在城外的土坡上.翘首遥望着他,他今日骑了一匹焰火色的高头骏马,穿着一身银色的铠甲,银色的头盔,白色的披风迎风招展,整个人在阳光下耀眼夺目。 这个男人是第一个让她动心之人,也是第一个她费尽心思去追求之人。如今他已离她越来越远,待他再次归来,他的身边将会多出一个女人,而那个女人却不是她。 她的心好痛、好痛,她最终还是失败了,她没能征服他的心,没能战胜他心底最渴望的权利和野心。 第一次,她的眼底燃烧起熊熊的野心,犹如草原上的野火一般,恣意地蔓延。 第一次,她极度渴望得到他想要的权利和野心,想将它们统统握在手心里。她要让他来求她,让他后悔当初背弃了她。 七.复合 抬头望向夜空中的残月,回想起王府的某个夜晚,月亮要远比今日圆得多,也明亮得多,那个玲珑剔透的女子坐在树梢上,唱着柔美而动听的歌曲。柔和的月光洒在她身上,仿佛一道圣洁的光芒笼罩在她身周围,那夜的她比任何时候都迷人,都深深打动他的心。 如今,那个月光下圣洁迷人的女子已离他远去,以后再没有人坐在树梢上对他唱着炙热的情歌,再没有人奋不顾身地挡在他身前以柔弱的身躯护他,再没有人牵着他的手欢笑着飞奔在山间的小道上…… 他是不是真的错了? 如果再让他选一次,他会改变初衷吗? “阿俊!” 端木俊心神一凛,突然听到那个熟悉的呼唤声,忍不住甩了甩头,一定是他想得太投入,产生了错觉。 “阿俊!” 再次听到那个熟悉的呼唤声,他猛地回头望去,在柔弱的月光和火光掩映下赫然站着一名身穿侍卫服的男子,朱唇皓齿,眉清目秀,眼眶中闪烁着点点晶莹。原来这不是他的错觉,真的是她来了。他无法形容自己此时波涛汹涌的心境,两眼直直地望着她,仿佛穿透了千年的尘埃,时间永远地停驻在了这一刻。 他很想上前一把将她拥入怀中,可是脑海中突然闪过大街上她与上官子卿亲吻的一幕,内心再次掀起狂澜,他面色一沉,冷冷地喝道:“你来这里做什么?军营里岂是你一个女子可以随便出入的?” …… “我明白了……从今以后,我会从你的眼前消失,不会再纠缠于你……希望你……早日达成自己的心愿。” 她毅然地转身,不愿再作停留,身后的这个男人一次次地伤害她,伤得她遍体鳞伤,她已无法承受再一次的伤害。也许,是到了她该放手的时候了。 “别走!” 身后一阵疾风袭来,接着落入一个带着丝丝寒意的怀抱,耳边响起端木俊压抑低沉的唤声,北宫青顿住了脚步,有些不敢置信。 …… “留在我身边,哪里也别去。” 听到头顶上方传来那个带着磁性的低沉嗓音,她惊诧地猛然抬起头,闪着晶莹的泪花望向那张冷峻的脸孔,他竟然又折了回来,是她的幻觉吗? “别傻愣着了,跟我一起去城南看看。从今天起,你就是本王的贴身侍卫,本王去哪儿你也得去哪儿,未经本王允许,不得离开本王视线半步,听到了没有?” 端木俊向她伸出了右手,目光柔和地望着她,几乎让她以为自己身在梦中,可是他霸道的言语却是唤醒了她,让她又惊又喜。将右手递向他,在他的扶助下,她站起了身,破涕而笑地嗔道:“哪有你这么霸道的?” “走吧,哭哭啼啼的,可不像你。”端木俊含笑深望着她,抓紧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握。夜晚的空气中忽然飘来一阵馥郁的芳香,墙角下一朵昙花在黑暗中悄然绽放,他的心突然之间被一种无形的幸福滋味所填满。 …… 北宫青是第一次亲临战场,从头到尾亲历了一遍战场的恢宏和悲壮,全身不由地热血沸腾,也和城下奋勇杀敌的将士们一起融入到胜利的喜悦当中。城下的人群中,端木俊一身银色的铠甲在阳光下反射着耀眼的光亮,他回头仰望城楼之上,那道清丽的靓影显得格外得醒目,他情不自禁地扬唇一笑。 北宫青转头刚好撞见他明媚的笑容,心中犹如注入一股暖流,向四肢扩散开去,她高举起手向城楼下用力挥舞,高声喊道:“阿俊,你是最棒的!” “王爷万岁!” 底下不知谁带头高呼了一声,其他士兵们也一起齐声呼喊:“王爷万岁……” 端木俊策马自欢呼的队伍中穿过,他的视线一直凝望着城楼上那道清丽的靓影,唇畔的笑意久久不散。城楼上的这个女人将会成为他的左膀右臂,跟他一起坐拥这天下…… …… 混乱之中,一匹焰红的骏马急驰而出,冲撞开挡在它前边的人群,肆无忌惮地向着高台上奔来。在它的后边跟着一匹黑色的骏马,顺着它冲开的道路紧紧跟上。 “青儿!” 听到那熟悉的唤声,北宫青在相搏中转头望去,只见端木俊骑着他那匹焰红的骏马正凝神朝她奔来,一身染满鲜血的银色铠甲那么得触目惊心,而在他身后的是一身黑色铠甲的端木杰,也是满身的鲜血,可想而知他们刚刚经历过一场浴血之战。 他终于来了!她一直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下了。 八.生疑 突然,他的动作停了下来,一下子离开了她的身体,一股冰凉的寒意立刻笼罩全身,她迷蒙地抬眼望向他,却见他手里正拿着一块纯白的丝帕,丝帕的一角赫然写着“端木”二字。 “快说,这是哪来的?” 他的目光闪烁着复杂的神色,似恐惧、似挣扎,他的语调略显激动,带着质问的口吻,已没有了方才的温柔。 …… 端木俊牵马停在了她跟前,视线落在她身后,那黑衣男子消失处,冷声问道:“他是谁?” “谁啊?”北宫青顺着他的视线,回头看去,刚才那个黑衣男子已消失得无影无踪,这才明白过来他的意思。她心底微微有些失落,一个不相干的人竟比她的生死安危更能引起他的关注吗? “那个男人。”端木俊的眼中闪过一丝怀疑之色,微敛着眼神直视她的眼睛。 …… “是啊,你的老情人,他现在恨不得跟我决一死战呢。”端木俊的语气有些不善,眼底也划过一丝阴霾,可见他对独孤谋的仇意。 北宫青有些委屈地望向他,他至今仍如此看她,不怕她寒心么?她也提高了语调,直视着他的双眼,愤愤地冲他吼道:“阿俊,你明知道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人,为何还要这样说?” 端木俊的眼底露出几丝慌乱的神色,伸手揽过她,将她纳入怀中,低低地沉吟道:“我只是不想失去你。” 北宫青感觉到他是在乎自己的,心中浮起喜悦,伸手回抱住他,闷声说道:“只要你不背叛我,我就永远不会离开你。” 城楼之上,月光之下,两具身影紧紧地相拥,天边极目处的双子星也同时闪亮,发出耀眼的光芒。 …… 端木俊的目光仍是盯着那个方向,冷声问道:“那个人是谁?” 北宫青没有察觉出他话语中的怒气,不以为然地耸耸肩,回道:“只是一个朋友而已。” “朋友,还是情人?”他的目光稍移,两眼死死地盯在她手中的面具上,他可不会忘记刚才那人脸上的面具与她的是一对的,心里醋意翻涌。 北宫青心里咯噔一下,顿时领会过来,他怕是因为看到他们两个都戴着同样的面具,误会了吧。感觉到他的醋意,她心里还是有些窃喜,嬉笑地凑上前,挽着他的手,说道:“阿俊,你别误会,他真的只是我一个朋友而已。” 端木俊胸中存着一股怒火,重重地甩开她的手,低喝道:“你真以为我那么愚蠢,会相信你的话?” 北宫青被他推得脚下踉跄,差点没站稳,心中的火气也跟着上窜,仰头冲他吼道:“你爱信不信,反而我跟他是清白的。”她重重地将面具丢在他身上,气呼呼地往里走去,她也是有脾气的,哪能让人整天这么折腾,太孬心了。 端木俊眼神一敛,本来已经不悦的脸色更深了一层,抬起右脚狠狠地踩在那张落地的狐狸面具上,她还是第一次用这样极端的态度对他,心中在愤怒的同时也隐隐有些失落,同时又有些揪心之痛。抬头再次望向那个白衣人消失的方向,为何他的身影跟那个人如此之相似,就连他的眼神也一模一样,真的会是他吗? 他紧紧地握起拳头,指甲嵌入掌心之中,拳身微微地发.颤。那个缠绕了他五年的噩梦,真的化为现实,来报复他了吗?如果真的是他,他真的还在人世,那他…… …… 端木俊却是沉下了脸,一脸薄怒地喝道:“你也认为我敌不过独孤谋?” 北宫青心知他定然又误会了,忙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 “报……王爷,独孤谋再次前来叫阵!” 听到传令兵的话,北宫青眼神一凛,迸射出冷冽的光芒,握紧右拳,咬牙咒骂道:“欺人太甚!” 她强势地压下端木俊正要起来的身子,下命令般道:“你不许动!我去会会他。” 端木俊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离去的身影,直到消失在门外的拐角处,唇边泛起一抹诡异的邪笑。她终于发怒了,她方才的神情尽显王者风范,这就是他要的效果,也不枉他出城与独孤谋对决故意诈败的用心。这些天以来,他从她身上一再地观察到那股潜藏的无限魄力,他深信只要给她一个舞台,她定然会发光发热,独当一面。他无法否认有利用她的嫌疑,因为只有她才能克制气势如日中天的独孤谋,也只有她才能打击独孤谋的气焰,他太了解独孤谋对她的心了。 青儿,你别怪我!战场之上本就是残酷的,你说过你会帮我的。 …… “这个人,你应该认识。”他深邃的目光射向那辆华丽的马车,今日他就是想让她在众目睽睽之下无所遁形,这样她就再也没有什么能隐瞒他。 “我认识?”北宫青的手心不断地冒冷汗,心中那个不好的预感愈来愈强烈,企图将手从他手心里抽回,却被他紧紧地握住,迈步朝前走去。 “走吧。” 那辆马车停了下来,从马车后面走来一骑,上面坐着一位外形粗犷身披铠甲的将军,只见他利落地跳下马,走到马车边上,躬身说道:“王爷,我们到了。” “哎哟喂,颠死本王了!小曹子,你给准备的什么破马车,下回本王再也不坐了。” 听着马车内传出一个熟悉的声音,北宫青惊得脚下一个踉跄,她怎能忘记在她逃出宫那日,便是这个略带稚嫩的声音救了她。可是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还有端木俊为何要带她来见他? 她的目光惊疑地望向端木俊,而他也正静静地看着她,带着探究的目光。她顿时恍然大悟,他是在试探自己呢……心底一阵凉意,她挣扎地抽出了被他紧握的手,这个男人为何总是这样,一次次地试探她、伤害她? 青歌尽——端木俊(三) 九.决裂 “啪”的一声,一记火辣辣的耳光打在了她脸上,她震惊地回眸望向端木俊,不敢置信他竟然会动手打她。, “你究竟有何居心?”端木俊怒喝着将一封书信丢到她脸上,咬牙切齿地斥道,“你看看这是什么?昨日我收到这封匿名信,我还不信,现在你如何解释?” 北宫青颤抖着手,弯腰捡起那封被雨水打湿的书信,打开来一看,半数的字迹已被雨水浸.湿,但她仍能看到其中的几个字。 “……八卦阵乃苏青所献……” 她心下一阵惊惶,她最害怕的事竟然如此突然地撞了进来,连忙扯住他的衣衫,说道:“阿俊,你听我解释……” 端木俊一把拉开她,将她重重推倒在地,毫不留情地下令道:“来人,将苏青和所有弓箭手关押入狱,等候军令。” …… 北宫青抬头望了他一眼,他也是一身的戎装,带着股浓浓的血腥味。他终于还是来了,可惜迟来了一步,若刚才来的人是他,或许她会原谅他,可是现在,她已对他彻底死心,冷笑道:“那是因为我傻、我笨,我以为只要我真心相待,你就会爱上我、在乎我,结果我错了,错得一塌胡涂。在你心里,永远都只有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我在你心里永远都无法得到你的信任。” “我得谢谢你,你的一巴掌彻底打醒了我,我不该再对你痴迷、不该再对你抱有任何希望,因为你根本就是个冷血无情之人,没有资格得到任何人的爱。” “哈哈哈……你,端木俊,从今日起,将变成真正的孤家寡人,没有人会再傻傻地将真心交托于你,没有人会再为你夜唱情歌……我,北宫青,自今日起,再也不爱端木俊,若违此誓,就让我母仇永远无法得报……” 她振振有词的誓言如铁锤般重重地敲击在他心上,心口一块块地陷落,她冷峻的目光,已见不到一丝爱意和柔情,有的只是无尽的恨意和无情。他真的错了吗? “你……那你就永远在牢里呆着,直到你来乞求本王的那一天。”一股怒意直冲脑门,端木俊无法容忍她的傲慢和无视,狠狠地丢下话,愤然转身。 “来人,自今日起,不许任何人接近她,尤其是康王。若有闪失,诛灭九族。” …… “青儿,你……”端木俊倏地推开了她,两眼满是震惊和不信,身子也跟着踉跄了下,倚在了石壁上。 北宫青已在他推开之际,拔下了匕首,殷红的鲜血一滴一滴地随着刀锋淌下。终于报复了他,她该高兴才是,可是为何内心却更加难受,沉重得让她喘不过气来。 “是你背叛了我,我说过,如果你背叛我,我会亲手杀了你。”她握刀的手在不停地颤动,全身的细胞都在叫嚣,她一点儿也没有报复后的快感,反而内心某处像失落了一大块,也跟着刀锋上的残血一样滴答滴答地下淌。 端木俊半扶半倚地靠在石壁上,望着她微颤的手和激动的神情,心情却反而平静了许多。他一步步走近她,说道:“青儿,我知道我不该怀疑你、不该把你囚禁起来。可是,我是爱你的。直到你离开后,我才发现,原来我一直都是爱你的。” “太迟了,一切都太迟了。从你在城楼上打我那一巴掌开始,我们就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他的步步逼近让她感觉到慌张和无措,北宫青撕声大喊着后退。 …… “阿俊,不如选这根吧。” 她将烧火棍递到了他跟前,两眼定定地望着端木俊,郑重地说道:“你愿意相信我吗?” 端木俊迟疑地回望着她,他甚至说不出她手中之物究竟为何物,心中猜疑不定,不明白她如此做的用意。 北宫青痛心地苦笑,她真是天真,她早该知道他不会相信她。也许他真的爱她,然而在权势面前,在天下的诱惑之下,她永远都只能退居其次。 这样的爱情,是她期望的吗? “阿俊,你口口声声说爱我,可是连最基本的信任都不能给我,你还能让我对你有何期冀?” 她凝望着手中的烧火棍,嗤笑道:“一根小小的木棍就试出了你的心,你太令我失望了。” …… “你知道了?”端木俊脸色绷起,将冷冽的目光投向魏姗姗,带着几分威胁之意,也只有她才可能将此事告知她。 北宫青痛心地控诉道:“端木俊!你究竟要骗我到几时?我竟然会那么傻,一次次地相信你的谎言。” “你听我说,那是意外……” 端木俊急于解释,却被她硬生生地打断:“什么都不必说了!从今往后,我不会再信你。” “青儿,你听我解释。”端木俊紧紧拉住她,不让她离开。 “滚开!” 她毅然地拔刀,在他手背上划开一道口子,致使他不得不下意识地松手。北宫青挣脱了他的束缚,拉着魏姗姗往客栈外飞奔而出。 十.爱逝 端木俊面色冷冽,他没有预计到她的武功精进如此之快,痛心地喊道:“青儿,你若是真的嫁给了他,我一定会带兵踏平西澜国。” “走!”他最终还是下令突围出城,他不能拿自己的性命冒险,更不能拿南翼国的安危冒险。 北宫青平静地目送着他突破士兵的包围圈离开,他的出现,抑或离去,已经再无法掀起她心潮的巨浪。十年的时间,她终于放下了。 …… 端木俊没有再阻拦她,只是对着她的背影,痛心地说道:“青儿,我现在一无所有,难道你还要离开我吗?” 北宫青停下脚步,背对着他道:“这是你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 “你好狠的心……既然如此,我活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意思。” …… 端木俊眼神有些受伤,痛心道:“青儿,你就真的这么恨我?若是我死了,你会不会为我流一滴眼泪?” 北宫青想也不想,愤然道:“不会,绝对不会!你若死了,我会大放烟花三日,普天同庆。” 端木俊眼神顿时黯了下来,一抹自嘲的苦笑在唇边泛起,他终于明白什么叫做哀莫大于心死。原来很多事,错过了,就再也无法回头…… …… 端木俊拉过她的手,带着些恳求之色,道:“青儿,我现在已经后悔了,你就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弥补吗?” 北宫青无情地甩开他的手,冷笑道:“你说后悔,我如何信你?天下之人都知圣物在我手中,我怎知你是不是在打圣物的主意才跟随在我身边?” 端木俊面色大变,一拳重重击在梁柱上,扬高声调道:“如果你真这么认为,我无话可说。是,我端木俊今日兵败如山倒,众叛亲离,已经一无所有,但我也不会倚靠女人的裙裾而忍辱偷生。” …… 端木俊凭借着最后一丝力,重重地推开了他,惊诧道:“你是……”征战南蛮的一幕幕瞬间在他脑海中闪过,那是他屠杀人数最为众多的一次战役,他不会忘记。也正是这场战役,奠定了他稳定朝局、顺利登位的基石。 “我就是铁笼里的那个孩子。”端木衡手持带血的匕首,再一次步步逼近他。 端木俊已支撑不住,身子顺着书桌一点点地下滑,颤声道:“我死不足惜,答应我……不要伤害他们母子,他们是无辜的。” …… 重新将端木俊紧抱入怀中,酸涩的泪水不住地往下流。之前她还口口声声说,他若死了,她会大放烟花三日,普天同庆。如今他真的死了,真的离她而去,他是否还记着她一时冲动的言语,带着怨恨离去? “阿俊,我错了,我不该那样对你。我不想你死的,不然我也不会去救你。” 往事一幕幕闪过眼前,瑞王府的初见,醉仙酒楼的比斗,齐苍山上的海誓山盟,潼州城楼的相聚……她所能记住的都是那些美好的回忆,事到如今,她早已原谅了他对她所做的一切伤害。 “我说我恨你、不再爱你,其实都是在自欺欺人。从第一眼看到你,我就爱上了你,不管你有多坏、多可恨,我都是爱你的,一直都没有改变……你醒一醒好吗?不要离开我……我答应你,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要去哪里,我都陪你……天涯海角,我都随你去,只求你醒过来……” 第二章 美人之计 翌日启程时,上官子卿特意安排了辆华丽的马车供北宫青乘坐,自己也堂而皇之地上车与她共乘。、北宫青强忍下心中的愤怒,拥着小丫坐在一旁,今日她另有筹谋,不宜与他争论。 马车行进至一山谷,前方忽然传来隆隆巨响,几块巨石从山谷上坠下,挡住了山路。 得到军士传报后,上官子卿便下令士兵们搬移石块,清除障碍。 小丫在马车中甚感好奇,吵嚷着要下车观看。北宫青应允,暗中朝车外的皇甫劲使了个眼色。 再回首时,正对上上官子卿疑虑的目光,她忽而身形一晃,抚着额头深吟。上官子卿近前扶住她,询问道:“怎么了?” 她身子略倾,靠在了他身上,低吟道:“我头有点晕,靠一会儿就好。” 上官子卿微感诧异,就势将她揽入怀中,低头吸.允着她发上的清香,此刻他已盼望许久,思绪也跟着飘忽。 那日在东旭国小镇的客栈中,无意间瞥间她美好的胴.体,想得到她的心念愈盛。如今她近在身边,他的心不由地再次蠢蠢欲动,可是他也清楚她不是随意可以碰触的。在江山和美人之间,他首选江山,可若是美人唾手可得,他也不介意顺手拈来。 北宫青此时却在想着希望皇甫劲能顺利地带着小丫离开大军的追击范围,上官子卿没有了可以威胁她之人,她便可以无所顾忌。 马车外,忽然有人来报:“公子,皇甫劲携带小公主闯出军队,往南而去。” 北宫青闻听此讯,心弦顿时紧绷起来,她猛然抬头,双手环上上官子卿的脖颈,用双唇堵住了他正欲发令之口。她只希望能借此来为皇甫劲拖延时间,带着小丫顺利逃往南翼国。 上官子卿有片刻的吃惊和呆愣,霎时间明白了她的用意,唇上的柔软感和罄人的芳香,令人流连忘返,他有些不舍离开。反守为攻,他强势地将她抵在了马车壁上,唇舌并用地反吻她。 任由外头的士兵再三询问,马车内没有任何回应,只听得浓烈的喘息声从里面传出。 萧白已在外观察许久,此计是昨夜他们三人暗地定下,互为接应。如今皇甫劲已安然脱身而去,他必须保护陛下,免受贼子的欺凌。他大步流星地走向马车前,扬声禀报道:“陛下,皇甫劲私自挟持公主,臣请命带兵追赶,还请陛下示下。” 北宫青用力地推离身上的上官子卿,喘息着说道:“皇甫劲好大的胆子,待我亲自去追赶他。” 上官子卿摩挲着她红肿的樱唇,邪肆地笑道:“只要你能讨我欢心,我尽可以放她安然离去,你不必耍那么多心计。不仅如此,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送给你。” 北宫青推开他的手,冷笑道:“只怕,我想要的,你未必能给。” 上官子卿却志在必得:“除了圣物和我的命,别的我都可以给你。” “可我想要的,恰恰就是这两者。”她邪肆地笑开,带着嘲讽之味。 上官子卿黝深的眸子敛了又敛,强压下心中的怒意,好言劝道:“青儿,我们为何不能好好相处?你我之间并无深仇大恨,轩辕皓天也背叛了你,为何不能试着接受我?我有兵权,你有操控圣物的能力,我们一起联手打天下,有何不好?” 看来他是已经尝试过操控圣物而未果,才会跟她如此提议,北宫青心中轻笑,他还需要她的助力,便不会对她不利。她悠然地整了整衣衫,偏离了他几分距离,重新端坐于属于她的座位上。心念一转,他既想与她联手,不如就先顺了他的意,日后再作图谋。她假作随口问道:“林薇儿也是你的人?” “她不过是我手中的一颗棋子,轩辕皓天若是真能自持,不为美色所迷,又如何会背叛你?”上官子卿有意提到轩辕皓天,借此来打击她。 北宫青面色一沉,扬声道:“你不必在我面前诋毁皓天,你与他相比,一个是地,一个是天,你永远也及不上他。” 她不屑的语气,让轩辕皓天有些恼怒,沉声道:“我到底哪里不如他?” “至少他不会强迫我做我不愿意做的事,他用他的真心打动了我,让我心甘情愿地嫁给他,甚至……甚至爱上他。”到最后,她的声音弱了下去,正是因为如此,她才会见到那一幕而痛彻心扉。 上官子卿明知她是故意用言语激他,可他高傲的性子容不得自己输于他人,他凝视着北宫青,郑重地丢话道:“我会让你心甘情愿爱上我。”说完,他起身跳下了马车。 马车外,传来他怒气十足的话语:“都是干什么吃的?赶紧清除路障,继续赶路!” 北宫青长长地舒了口气,与他这样的人相处,真是费心费神,他目前应该不会再对自己有不轨之举。她真后悔,当初怎么会惹上他,真是后患无穷。 皇甫劲带着小丫马不停蹄地赶了三日三夜的路,终于来到南翼国的边境,此时已是人疲马乏。守城的士兵因见他身上穿着东旭国将领的铠甲,将他一举拿下,押往汉嘉城。皇甫劲也不反抗,有南翼军的押送,反而更加安全。 距汉嘉城还有一日,囚车徐徐行进于官道之上,有一小队军马随护。端木衡正好策马路过回城,见囚车中有一女童,想起昔日自己被囚之时的困境,他上前询问。 皇甫劲见他身着官服、仪表不俗,便将事情原委相告,求其将小丫送至靖王处,也即当今皇上的皇叔——李澈。端木衡感念当日北宫青代其杀人之罪,于他有恩,便欣然应下。皇甫劲则单人独骑返回东旭国,他放心不下远在东旭国的北宫青。 在返城的路上,端木衡与小丫同坐一骑,小丫心中牵挂着娘亲,不由地问道:“衡哥哥,妈咪她会不会有事?我很担心她。” 端木衡低头,柔声劝道:“小丫放心,你母亲足智多谋,又手持圣物,不会有事的。” “皇甫叔叔说,南翼国的皇帝是妈咪的亲生儿子,也是我的弟弟,是真的吗?”小丫带着期待的目光抬头询问,在她心底很希望有一个兄弟姐妹,如同她在尉迟府见到的那三姐弟一般,她很羡慕。乍听到自己还有个弟弟,她心中很是期盼。 端木衡微愣了下,轻柔地笑开:“是的,你会见到他的。”放下了仇恨的端木衡已然脱胎换骨,目光中不再有执念和深沉,整个人也变得开朗和洒脱。 小丫开心地笑道:“嗯,他是我的弟弟,我一定会罩着他。” 端木衡听到她如此纯真的话语,笑得更欢。 ********************************************************************** 开始最后一卷了,结尾要交待的事情太多,初次写文收放有些掌握不好,若是情节跳跃太快,请指出来。 还有一件,欢迎大家投稿番外,文中任何喜欢的人物都可以,本人比较懒散,不想动笔了(捂脸奔走……) 第三章 长公主 进入汉嘉城时,天幕已然降下。, 端木衡心里惦记着回宫禀奏公务,对坐于身前的小丫说道:“小丫,一会儿到了靖王府,我在门口把你放下。我还有要事回宫禀奏,就不送你进门了。靖王府的人都很和善,你只需将自己的身世告知,他们便会善待你。” 小丫面上露出失望之色,道:“衡哥哥不跟我一起去?我……我有点怕。” 端木衡转念一想,她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又对自己如此依赖,不忍心丢下她一人,便折衷道:“要不然这样,你先跟我进宫。待我办完正事,再送你回靖王府,如何?” 小丫闻言,立即欢喜地点头。 端木衡身为宫中的侍卫统领,进出宫门自如。他领着小丫入宫后,暂时将她安置在偏殿,他自己则往御书房禀奏公务。 小丫看着偏殿里宫女们往返忙活着,甚感无趣,便悄悄溜出偏殿往别处游玩。 待在西澜国的皇宫时日已久,来到南翼国的皇宫,她未觉太多新奇,只是走马观花浏览一番,走着走着便迷失了方向。 忽见一只白兔由前方花丛中穿梭而过,小丫顿时来了兴致,使出从前在阴山中的捕猎挤俩,几个扑跃就逮住了白兔。 白兔的毛色纯白,甚为珍奇,小丫轻抚着兔身,无限欢喜。最近经历了太多事,她忽然间成长许多,心中多了挂念。今日见到此白兔,令她回忆起阴山那些无忧无虑的日子。 “大胆!你敢碰本宫的白兔,本宫斩了你的手!” 一声娇喝传来,小丫抬头望去,见来人一身华丽的宫装,年龄与她不相上下,却是满脸的盛气凌人。跟随其后的有两名宫女,正朝她走来,蛮横地夺去她手中的白兔。 小丫愣在了原地,不明状况。那宫装的女孩走上前,二话不说就甩了她一个响亮的耳刮子。 脸颊上传来阵阵痛意,小丫这才反应过来,她怎肯无端地受人耳光,如野狼般一个纵跃扑到了她身上,将她压倒在地,顺手回了她几个耳光。 “长公主!” 宫女们纷纷跑过来拉扯她,而倒在地上的长公主端木樱已气得涨红了脸,抬手就揪扯对方的头发。两个女孩互揪着头发,谁也不肯放,缠打在一起。 “住手!” 一记厉喝由远及近,宫女们见到来人纷纷跪地,而地上的二女仍厮打在一处,形容早已凌乱不堪。 端木泽和端木衡两人听到宫女的传报,特意赶来察看,看到眼前荒唐的一幕,不由地又气又恼。 “来人,将她们二人分开!” 端木泽再次一声厉喝,身后的侍卫一齐涌上前,这才将二人分开。 端木樱满头散乱的发丝,面部红肿,对着端木泽颐指气使地命令道:“皇帝,本宫要你杀了这个野丫头!” 端木泽厌恶地扫了她一眼,若不是看在她是他同父异母的姐姐份上,早已将她逐出宫廷,哪容得她三天两头地在宫里作威作福,使蛮耍狠。他的目光稍移,落在了同样形容不堪的小丫身上,冷声质问道:“你是什么人?不知道宫里的规矩吗?” 小丫刚刚挨了打,现下又被人如此质问,心里很委屈,转头看端木衡也在,红着眼跑到他身边:“衡哥哥,我不要呆在这里了,你快带我离开吧。” 端木衡方才也怔住了,这时才回了神,理着她散乱的头发,安慰道:“别怕,我这就带你离开。” 端木樱这下更不乐意了,呵斥道:“你打了本宫,还想安然离开?来人,给本宫拿下此人,拉出去砍了。” 端木衡见形式不妙,忙回禀道:“皇上,她不能杀,她是你的姐姐。” 端木泽蹙起眉头,不悦地盯向小丫,上下打量:“姐姐?朕有一个姐姐已经够头疼了,又哪来另一个姐姐?” 端木樱闻得此言,气哼哼地转了头。她身为长公主,虽然一直未得父皇的宠爱,但在宫里也没人敢惹她。自从她这个弟弟继位后,对她态度冷淡,时常不闻不问,她的处境更加堪忧。 端木衡放低了声,在他耳畔说道:“她是你娘所收的义女,你娘目前在东旭国受制于上官子卿,所以差人将义女送往靖王寄养。臣还未来得及将她送往靖王处,暂时先将她带进了宫。” 端木泽闻言,面色立即下沉:“朕何来娘亲?朕早已下旨昭告天下,与她脱离母子关系,她的义女与朕何干?把她丢出南翼国,既是她的义女,朕也不容许她进入南翼国半步。” “皇上……”端木衡欲言又止,他们母子间的隔阂,一直是他的心病。是他直接导致了他们母子间的误会,他总想做些什么来弥补。 小丫听他如此说他们的娘亲,心里顿时起了怒火,如野狼扑食般扑向了他。 “你这个不肖子,我咬死你!”她将端木泽扑倒在地上,低头狠咬他的脖颈。 端木泽猝不及防,没能躲开。双手狠推着她,可是她咬得紧,他越是使力推,脖颈处越是疼痛。 “啊——你这个疯子,快下来!来人,快将她拉开!” 侍卫们拥上前,想拉开她,而她的嘴上叼着端木泽的肉,不敢随意撕拉,情境极为难堪。端木衡见状,也忙劝道:“小丫,快松口!” 她仍是未理会,他只能继续劝道:“小丫,你不是说要照顾你弟弟吗?你现在怎么在伤害他?” 小丫嘴上一松,放开了端木泽,从地上爬起来,斜睨着地上的人,翘嘴说道:“你是我弟弟,我会慢慢管教你的。” 端木泽被侍卫们搀扶着起了身,捂着颈上紫青一块处,愤怒地瞪视着她,冲她大吼道:“疯子!还想管教朕?你长了十个脑袋吗?” “你就是刘太傅常说的,屡教不改,孺子不可教矣。”小丫毫不畏惧地迎视他,将刘太傅经常用在她身上的话转送给他。 “你……”端木泽这下更怒了,毫不留情地下令道,“来人,将她押入天牢!不许给她饭吃!” “皇上!”端木衡心里一惊,还想劝阻,却被端木泽冷声喝断:“谁也不许多言!否则,与她一同入牢。” 端木衡无奈地目送着小丫半拖半拉地被侍卫们带走,看来只能请动靖王,才能将她从牢里弄出来。他开始有些后悔,就不该把她带入宫来,她如此单纯的性子,怎么适合待在宫中呢? 第四章 姐弟相处 光线昏暗的天牢中,石床的一角,一个小小的身影蜷缩着打瞌睡,小脑袋歪倚在双膝上。!瘦弱的身影,让人怜惜。 端木泽驱散了牢内的狱卒,只身来到牢门前,脖子上还缠着厚厚的一圈纱布。 这样的地方,她竟然还能睡得这么熟,不知该说她随遇而安好,还是该说她缺心眼。 他打开牢门,迈步至她跟前,揪起她一缕头发就使劲地撕扯,直把她扯得痛醒,才松开手。 小丫不满地皱着小脸,睁开迷蒙的眼睛,待看清眼前之人后,她立马警觉地跳起了身,周身防备。 端木泽不由地哼笑:“现在才知道怕,是不是晚了些?” 小丫抿唇凝视着他,眼前的少年比她还小上两岁,可是满身的高贵之气,目光深邃而沉静,无形之中给人一种压迫感。他气势凌人的神态和不善的言语,让她很愤怒可又不忍怪责,因为在她心底,他就是自己的弟弟,弟弟就算再错,也是弟弟。她深吸了口气,平静地说道:“你是我弟弟,我不跟你一般计较。” 端木泽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喝道:“谁是你弟弟?你最好认清楚状况,她认的你,朕可不认。” 小丫挠了挠头,不明白他为何如此固执:“你不认我没关系,反正我认你就是了。”她上前伸手摸到他脖子上的纱布位置,关切地问道:“脖子还疼吗?让姐姐看看。” “离朕远点!”端木泽拍掉她的手,冲她大吼,面色愈加铁青,气冲冲地转身离开了天牢。真是搞不清状况的野丫头,他快被她逼疯了,他发誓这辈子都不承认她这个姐姐。 端木泽怒气冲冲地走出天牢,也不知自己究竟是怎么了,为何一遇上她就这么失控。如今他已是一国之君,一言一行都不能再像从前般任意妄为,满朝的文武和他的子民们都在看着他,看他一个十岁的孩童如何治理好国家。 有时候,他会感觉到压力,可是他对自己说他不能退缩,他是天命所归。他不能让任何人看轻,尤其是远在西澜国成为西澜国皇后的那个人。 对于她,他心中爱恨交加,他无法忘记她曾经在他身上所付诸的爱,可他也不能忘怀自己的生父就是丧命在她的手中。 今日再次闻听与她有关的消息,他心绪更加乱了,或许是因此,他才如此敌视那野丫头吧。 “泽儿。” 前头传来一声轻唤,自他登基称帝后,就只剩下一人仍一如继往地如此称呼他了。 他欣然抬头,望向徐步而来的皇叔,皇叔无论何时都淡若清风,雅若秀竹,他打心眼里景仰。皇叔平常若无大事都不会进宫,将一切朝政大权都交到他手中,让他自己决断,只有在他无法决策之时才会去寻他指教。他今日突然进宫,必有要事。 “皇叔,您怎么进宫了?” 目光注意到李澈身边的端木衡,他顿时明白过来,心里有些憋闷,有种被出卖之感。 端木衡察觉到他不悦的神色,忙躬身回禀道:“皇上,臣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还请皇上见谅。” 李澈也在此时开了口,轻轻地询问:“泽儿,那孩子呢?” 端木泽忽然有种受冷落之感,沉声吩咐狱卒道:“来人,将她**来!别让那污秽之地脏了皇叔的羁履。” “皇叔,朕先回寝宫了。”他微微颔了晗首,负气地离开。 李澈又在他身后出声道:“泽儿,脖子上的伤不要紧吧?” 端木泽脚下顿住,心中微微一暖,皇叔还是关心自己的。他欢喜地咧嘴笑开,回首道:“没什么,不过是被狼崽子咬了一口。” 李澈微笑着摇首,还真是个孩子。 靖王府的花亭中,悠扬的琴声源源不断地传出,时而高昂,时而低沉。有心之人还是能听出这琴声之中暗含着淡淡的忧愁和困扰。 小丫托着腮帮坐在石凳上,静静地凝听着琴声,虽不懂琴音,可是听着听着就有些入了神。她从不知道这世上有如此美妙的琴声,让不懂琴音之人,也为之沉醉。 最后一个扬长的琴音止歇,李澈抬头望向身前认真听琴的小丫,一抹浅笑慢慢在唇边漾开。真是个单纯可人的孩子,难怪她会如此钟爱。 他轻轻启口问道:“小丫,在这里还住得习惯吗?” 小丫点点头道:“挺好的,就是不能见到弟弟,我有点想他了。” 李澈讶异道:“他对你那么差,你还想他?”那天宫里发生的事,他已有所耳闻,想不到这两个孩子刚见面就闹出这么多事。 小丫一本正经地回道:“是我咬了他,他才生气的,我不怪他。我是姐姐,姐姐就应该照顾弟弟。” 她的话音刚落,远远地,从亭外几十步远处传来一个怒气十足的声音:“都跟你说了几百遍了?朕不是你弟弟!” 端木泽下了朝,就鬼使神差地往靖王府跑,心里总觉得有什么记挂着,放不下。刚进府没多久,就听到他们的对话声。莫名地,听到她喊他弟弟,他就来气。 小丫欣喜地起身迎向他,细瞧了一眼他的脖子,道:“弟弟,你来啦!脖子还疼吗?” “疯子!”端木泽咒骂了她一声,绕过她往花亭中走去。 小丫根本没在意他的言语,看到了他身后的端木衡,笑逐颜开道:“衡哥哥,你也来了。” 端木衡弯身抚上她的头,柔声问道:“小丫,住得还习惯吗?” 小丫点头道:“嗯,要是衡哥哥也能搬来这里住,那就好了。” 端木泽在前头回身斥道:“你以为别人都跟你一样那么闲吗?”见她注意力转移到了端木衡身上,他有些不爽,心中闷闷的。虽说她的无知和幼稚实在让他很头疼,但他却希望她的注意力只放在他一人身上。 小丫快步跟了上来,甜甜地笑道:“弟弟,不如你搬来跟我一起住吧,这样我就可以天天照顾你了。” 端木泽无法忽视她甜美可人的笑容,让人感觉到窝心,他有些别扭地斥道:“谁需要你照顾了?” 小丫费解地挠了挠头,忽然想到什么,眼前一亮:“弟弟,你最近是不是火气太旺了?妈咪说喝菊花茶可以降火,我给你去泡杯菊花茶吧,妈咪教过我的。” 端木泽气得差点吐血,他真怕自己一时没忍住,一掌拍死了她。他深喘了几口气,道:“……朕火气旺,也是被你气的。皇叔,朕回宫了。”他朝亭里的李澈匆匆拜别后,就大步流星地离开,再不离开,他真要疯了。 小丫不明所以,还在后面关切地说道:“这就走了?那我让衡哥哥给你带去宫里喝。” 前头端木泽闻言,脚下的步伐更快了,一转眼就消失在了院子的尽头。 花亭中的李澈早已笑得合不拢嘴,看来泽儿真是遇上克星了。 第五章 昏君之道 景和殿外,朝阳初升,金灿灿的光芒照亮了整个大殿。! 玉阶尽头,大殿正中,一身绛红龙袍、手持灵剑的北宫青昂首矗立,目视着下方跪了一地的百官。 她头戴九龙金冠,有两串珠帘自然垂于耳际,皆是最为上乘的东海明珠。身上的龙袍乃是她亲自设计,轻盈而不繁复,干净利落。胸前的飞龙图腾有一半藏于云下,有冲开云雾破天之势,让人一览之下顿时热血沸腾。 绝美的容颜在金色和红色的交辉掩映下绚烂得让人不敢直视,手中的灵剑置于身前,凌厉的目光扫过群臣,尤其在左首最前位置的上官子卿身上停留了片刻。 从此后,这里就是她的战场。 底下的大臣中谁忠谁奸,她暂时无法分辨,但是她发誓一定会慢慢拔除上官子卿在朝中的力量,成为真正掌握乾坤的一国之君。 朝阳步步上升,耀眼的光芒移上了她绝色瑰丽的面颊。 她徐徐抽出了灵剑,剑鸣声瑟瑟作响,剑身反射的金光霎时间晃过整个大殿,跪于玉阶下的百官齐齐震了一震。她指剑向天,轻启朱唇,高声唱道:“朕受命于天,统领东旭国,誓以除奸佞、安邦国、开创万世基业为己任,谁愿与朕同行?” 她清亮的声音远远地传下玉阶,片刻寂静之后,阶下群臣齐呼“臣愿于吾皇同行”,万岁之声响彻全殿。 她一声干脆利落的“平身”后,百官纷纷起身,皆以异样而震憾的目光仰望玉阶上的女子。 她是这异世近千年来出现的第一位女皇,若不是城池攻陷、先皇让位,没有人会承认她。也正因如此,朝中大部分的臣子都轻易地倾向了一心收买朝臣的上官子卿。可如今,大殿之上,她的豪言壮志和君临天下的气势,让他们不得不重新审视她。 上官子卿阴鸷的眼神牢牢地盯住她倾国倾城的面容,她字字句句都在针对他,“除奸佞、安邦国”,她竟敢在百官面前公然挑战他的威信,他一定会让她尝到与他对抗的后果。 北宫青眸光流转,视线落在了他薄怒的俊脸上,方才立威是一回事,目前还不宜明着和他对干是另一回事。她迈步走下玉阶,来至他身前才停下,巧颜轻笑道:“朕今日隆登大位,护国公功业至伟。传朕御旨,于西山为护国公建一座逍遥宫,赐黄金五十万两,锦缎千匹,美人三百,以示表彰。” 她此话一出,满殿哗然,她这般奖赏,无疑是对臣子最大的恩宠,无人不艳羡。 上官子卿却是黑沉下了脸,不悦地扫向她,她所赠之物于他来说毫无益处。想他身为天下第一富商,金银珠宝、美人锦缎应有尽有,何须她来赏赐?她不过是想将他驱离皇宫,令他堕身于贪图享乐中罢了。 他冷冷地回了声:“谢陛下隆恩!” 北宫青无视他的怒意,转身面向群臣,扬声道:“今晚朕在宫中设宴,各位把家眷都带来,朕要好好认识一下。” “臣等遵旨。”整齐的应答声再次响彻宫阙。 北宫青满意地扬手:“退朝!” 清漪殿,如今女皇的寝宫,北宫青没有沿用先前几个皇帝留下的寝宫,而是另外收拾了一座宫殿。改朝换代后,后宫空置,诺大的一个皇宫宫殿数百,却到处空荡荡的。她之所以选择这座清漪殿,是因它位置僻静,殿后便是一座竹林,最重要的是它曾是司徒嫣的寝宫。 回到寝宫后,她便换下了龙袍,穿上便装往宫中四下巡游。 尽管已经屏退了随侍的宫人,身后还是悉悉索索地跟了不少影子,不用问,他们必定就是上官子卿派来监视她之人。 经过一座假山时,她用障眼之法躲开了他们的跟踪,躲在暗处观察究竟是哪些人如此关注她的行踪。待看清后,她心中略略有了数,又重新回到他们的视线中,继续悠哉地闲逛。 第一日登基,还不宜有过多的行动,午膳时,她乖乖地回到了皇帝专门用膳的仪和殿。 十米的长桌,几百道膳食,看得她两眼发直。 奢侈啊! 想她在西澜国时也不见轩辕皓天一餐摆膳超过二十道,这一个人吃几百道的膳食,简直是天打雷劈的奢侈。 她立马改了条宫规,从今后宫中的膳食都只按量供应,吃多少做多少,一餐不得超过五个菜式。有浪费者,扣除宫帑。 她对吃的不是太挑剔,宫中御厨的手艺倒也不是盖的,只是每样菜在吃之前都由专门的尝菜内侍来品尝试毒,她内心有些不安。这可是刀尖风口上的活,一个不慎就得丢了性命,她于心不安,便赏了这名名为小全子的内侍百两银子,把他高兴得直磕头。 一边用膳,一边听着钟鼎奏鸣之声,真是快活似神仙,当皇帝就是享受啊…… 这一餐饭,她足足用了一个时辰,酒足饭饱,外加听了场超级的“交响乐”,她都觉得自己快堕落了。难怪这天下的君主没有几个不是昏庸的,整日在宫中如此贪图享乐,谁还有闲心去关心朝政,劳心劳力? 酒足饭饱,也该做一下饭后运动。今日算是豁出去了,就做他一日昏君又如何?她越是碌碌无为、贪图享乐,上官子卿才越能对她放松芥蒂。 她下旨召集了宫中所有的侍卫来进行拔河比赛,并设下彩头,赢的一方每人赏十两银子。 待所有人集齐后,她才顿悟,这里可是皇宫,侍卫三千。三千人的拔河比赛,真是前所未有,无比地惊人。 总管太监李碌还真找来了近千米长的绳索,于是一场轰轰烈烈的千人拔河比赛在景和殿前的空旷场地上进行。所有的宫女和太监也都跑来加油助兴,场面极其壮观。 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拔河比赛上,她悄然地观察着每个人的神情和反应,在所有人都沉浸在喊闹中时,有十余人的视线不时地飘向她处。她有意地移动了几个位置,他们的目光也跟着飘移,她用心地记下他们的容貌,他们便是她首要除去之人。 这一场闹剧很快传遍了宫内宫外,此时她怕是已在人们心中坐实了昏君的名号。 第六章 大殿探听 距离夜里的宫宴还有一个时辰,百官及其家眷已陆续进宫,往宫宴的地点——暮阳殿聚集。。 华灯初上,人潮陆陆续续地充盈暮阳殿,使得足以容纳几百人的大殿逐渐升温。嘈杂的谈话声、寒喧声此起彼伏,好不喧闹。 暮阳殿内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一根粗壮的红梁旁,一名小太监埋首蹲坐在那里,没有人留意到他,也没有人驱赶他。小太监低埋着头,肤色有些不自然的黑,倒像是污迹沾在了上头。谁能想到他们此时正在等候的女皇陛下,此刻就伪装潜伏在他们中央,窃口斤他们的对话呢? “听说陛下召集了宫里三千侍卫于景和殿前拔河玩闹,真是太不像话了,这哪里是一国之君该有的作为?” “所以说女人不能治国,即使她再英勇善战、足智多谋,也未必能治理好一个国家。” “我看我们东旭国是无望了,早晚为他国吞并。” “那倒未必,别忘了陛下还是西澜国的皇后,东旭国若有难,不还有西澜国做后援吗?” “长此以往,东旭国必改姓为西澜国,我们还是另立新君为妙。” “我看也是。” “……” 听着这些人的话语,北宫青倍感压力,看来她要面临的问题不止来自上官子卿,更多的是群臣们对于东旭国前途的忧虑。不过庆幸的是,他们投向上官子卿并非受利益所诱,她还有机会。 她起身又往别处绕了一圈,各种各样对她的评语都有,果然是人心叵测啊。大殿之上那山呼万岁的荣耀之下各藏心机,她今日若不是蓄意来走这一遭,恐怕怎么也不会知道他们在私底下究竟是如何看她。 想得出神,无意间撞上前头一人。 劈头盖脸的喝骂声接着而来:“死奴才,长不长眼?连老夫都敢撞?” 北宫青稍抬了下头,眼前之人正是季相,怕他认出自己,她躬身回了句“奴才得罪了”,就急急地想要退离。 季相却不肯放过她,喊住她道:“你是哪个宫里的奴才?如此不懂礼数?” 北宫青想了想,回道:“回季相,奴才是在清漪宫伺候的。” 季相沉吟了一会儿,似有些忧虑和顾忌,问道:“清漪宫?那皇上现在何处?” 老狐狸,想探听我的行踪…… “回大人,皇上此时正在沐浴更衣,稍候就会出来见各位大人。”她心想这个理由应该再合理不过。 季相却突然脸色大变,厉喝道:“胡扯!方才老夫刚刚在殿外遇上李总管,他正命人四处寻找皇上下落。你从实招来,皇上究竟去了哪里?” 他的喝声太大,立即吸引了周围大臣们的注意力。北宫青心里一惊,若是让大臣们当场认出她来,那岂不是尴尬得要命?幸好他不是怀疑自己的太监身份有假,她心思辗转了一番,低头回道:“皇上只让奴才上这儿查探一下,看诸位大臣到底是如何在背后议论她的,至于皇上去了哪里,奴才的确不知。” 她的话音一落,周围顿时一片鸦雀无声,甚至有不少倒吸气的声音。 她心中冷笑,你们现在怕了吧?有种在后面说人坏话,就不敢当面说么? 季相的面色也顿时柔和下来,好言说道:“小公公,在宫中办事,最重要的是秉持以和为贵四字真言。方才你听到什么、看到什么,不妨权当未曾发生过,如何?” “是啊,小公公,以后在宫中立足,大家还需彼此照应。” “小公公年轻有为,将来前途无量。” “……” 身边一转眼就围了一圈人,迫得她有些喘不过气,耳边东一句、西一句的,她都听不真切,总之就是把他夸到天上去了。 手上也忽然间多了许多银票、珍玩之类的东西,她真正是苦笑不得。 匆匆与众人辞别,她低头挤出人群。来到殿外,总算是呼吸了口新鲜的空气。 气息还未调稳,身后又传来一个淳厚的声音:“小公公,在下龙千羽,能否代为向皇上引见?” 北宫青认定他必又是个趋炎附势之辈,心中有些不屑,头也不回道:“阁下想毛遂自荐,不妨先对上我一联,对得上,我便应你之请。” 身后寂静了片刻,出声道:“公公请出联。” 北宫青想了想,此等趋炎附势之辈早打发早了事,不妨就出个千古绝对难住他:“听好了,我的上联是:望江楼,望江流,望江楼上望江流,江楼千古,江流千古。” 身后又陷入一片静默,料想他也答不出来,她迈步就往前走去。 “等等!” 后面的人叫了一声,她于是放慢了脚步,且听他到底有何言辞。 “公公且容我些时间,宫宴之后,在下一定给你一个答复。” 他的执著,倒是有些出于她的意料,反正宴后也无事,就给他个机会好了。 她背对着他,始终没有看他一眼,朝后面挥挥手,高声道:“宫宴结束后,你就在这里等我,我自会来找你。” 龙千羽矗立在原地,好奇地目送着小公公瘦小的身影离去,不由地感叹。皇宫中一个小小的太监竟也有如此出色的学识,出乎他的意料。 宫宴即将开始,北宫青匆匆回了清漪殿,准备沐浴更衣。 李禄正领着宫人四处寻找她,见她安然归来,还一身太监的服饰,甚感诧异。 屏退了所有人,独将李禄留下,她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听说李总管家中还有一位老母亲,如今可都安好?” 李禄心中一惊,他的老母亲如今已在护国公的人监视下,皇上忽然问起,莫不是也想打他们的主意? “回……回皇上,他们都一切安好。” 从他瑟瑟发抖的声音中,北宫青听出了些许端倪,看来自己的猜测是对的。如上官子卿这类无耻卑鄙之人,恐怕像是会干出挟持他人家属之事,她心中顿时有了主意,轻笑道:“那就好,改日将你的老母亲接进宫来,朕想见见她。老人家的肚子里总是有很多故事,朕最喜欢听故事。” “是……奴、奴才遵旨。”短短的一句话,李禄却已是冷汗淋漓。 第七章 江东四杰 “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恩泽时。”浸泡在温度适宜的浴池中,水雾迷蒙,脑海中忽然闪现出这两句诗。 她不是杨贵妃,没有三千宠爱于一身。她独自挣扎在这个诺大的宫廷中,处处堤防、步步为营,忽然感觉好累。 “阿澈……”她低低地轻吟出声,她多希望现在李澈能陪伴在她身边,让她依偎、让她倾诉。 浴池的屏风后传来一个沉稳的脚步声,她顿时心生警惕,宫人们的脚步声都是细碎而轻慢的,来人必定不是宫人。她的身子自动地下滑入水中,只露出头留在水面上。 “陛下沐浴,是否需要臣随侍左右?” 听到上官子卿无耻的声音,她怒从心生。看来要整顿宫廷,得先从身边的内侍宫人身上先开刀,否则她夜不能寐,时刻都得小心堤防着他。 “护国公日理万机,朕怎么敢劳烦?请护国公在门外稍候,朕随后就来。” 上官子卿不但未走,反而迈步凑近她身后,弯身从她背后撩起她的长发,啧啧赞道:“真诱人!那一夜若不是端木俊搅局,你早已是我的人。” 北宫青甩了下头发,避开了他,大笑道:“哈哈哈……护国公也太天真了,我北宫青岂会在乎区区的贞节?倘若真是如此,我早就嫁给端木俊了。”嘴上虽如此说,她心中还是有些担忧,万一他真用强的,她恐怕难以逃脱。 上官子卿邪肆地笑开,站起身,从池边俯视着她隐没在水中若隐若现的诱人身姿,挑眉道:“你不必激我,我上官子卿自问这点自制力还是有的,不过……你若是敢在我眼皮子底下耍花样,我可不敢保证会有什么后果。” 北宫青从水中的倒影看到他横扫在自己身上肆无忌惮的目光,胸中愈加发闷,扬声喊道:“来人,恭送护国公。” 她这一声命令有等于没有,根本无人应和。上官子卿得意地笑开,已经给了她震慑,他的目的也达到,甩袖慢慢悠悠地迈步离开。 北宫青气得面色铁青,用力地甩手击打水面,她发誓早晚有一天要将他碎尸万断。 暮阳殿歌舞升平,钟磬之声不绝于耳,于宫灯交辉相映下,更显庄严和肃穆。 北宫青于宫阶下,抬头仰望着诺大的宫殿,油然而生一股沉闷之意。今晚的宫宴便是一场暗战,她不但要从中辨认忠奸,还要寻觅可以为她所用的人才。 从先前私探的结果来看,大部分的朝臣都倾向于上官子卿,她想招揽人才,唯有从年轻一辈的后秀中选拔了。 身上还是绛红龙袍,金丝绣龙,衣摆却是拖地五尺,额前凤坠摇曳,映出她水漾的眸光。 她拂开了前来搀扶她的李总管,自方才她受辱于上官子卿,他坐视不理后,她从心底里排斥他。手上轻提裙摆,她迈着稳健的步伐走上织锦铺陈的玉阶。 前方,便是属于她的龙椅,她却有些不敢坐。 它,太过冰凉。 怔怔地望着金龙盘绕的龙椅许久,方才浴池之辱,她无法忘怀。何时,她才能真正安坐于此龙椅之上? 身后传来悉悉索索的议论声,她才惊觉自己出神已久。 倏然转身,美眸扫过整个大殿,一抹魅人的浅笑浮起在唇边。 她不是那么轻易能被打倒的,上官子卿,你休想击垮我。 满堂华彩之下,顿时寂静无声。 高烛华灯,将她纤长的身影投在玉阶之上,云髻峨嵯,绰约婀娜,此时满殿的光华都汇集于她一身。 迎着众人惊艳的目光,她轻启朱唇,扬声道:“诸位爱卿今晚携家眷而来,朕心甚喜,诸位务必趁兴而来,尽兴而归。” “谢陛下,万岁、万万岁!” 满殿的万岁声,回荡不绝。 她扬了扬手,钟磬之声再次响起,歌舞继续,酒菜也由宫人们陆续奉上。 北宫青斜倚在龙座上,一手托腮,一手随意地从随侍宫女手中的果盘里取来果子食用,双目四顾,时而观看宾客们的举止,时而扫过舞池中的舞姬。却不知她此时慵懒的体态在暧昧的灯光下愈发显得妩媚惑人,底下已有不少年轻的男子凝视着她发呆。 上官子卿坐在她的左下首,与玉阶只有一步之遥。注意到许多道灼热的视线聚焦在她身上,他握杯的手一紧,朝那些目光横扫而去。 北宫青无意间瞥到了这一幕,心中微动,坐端了身子,止了歌舞,轻咳道:“我东旭国人才济济,年轻一辈中更是英才辈出。今日不妨各显才艺,让大家都来评判一番如何?” “回皇上,年轻一辈中确实人才济济,但无论才华、品貌,首推江东四杰,不妨请这四位出来展示一下才艺如何?”起身谏言的是季相,不知他打的什么主意。 北宫青倒是来了兴趣,好奇地问道:“江东四杰?何许人也?” 季相见她感兴趣,忙详细介绍道:“回皇上,此江东四杰为首的乃是龙大学士之子龙千羽,此人擅长书画、弈棋之道,尤其是弈棋上的造诣,无人能出其右……” “龙千羽?”这个名字怎么这么熟?北宫青在脑海中搜寻了一番,忽然眼前一亮,那不就是之前在殿外想要毛遂自荐的那位吗? 原来竟是位才子,她几乎就错过了,看来她得改一改这意气用事的坏毛病,忙问道:“他在何处?” 宾客中走出一人,二十岁上下,颀长的身形,儒雅的风姿,一身洁白的衣袍上染有泼墨的荷叶,气质高贵清华。 他低晗着首,迈步至殿前,衣袍轻甩,飒然跪地拜道:“臣子龙千羽拜见皇上。”他的声音淳厚嘹亮,喊声响彻大殿。 “平身。” 北宫青好奇地凝视着他,待他慢慢抬起头后,她倏地站起了身,满目的震惊之色。 这世上怎会有如此相像之人? “阿澈!” 她情不自禁地唤出了声,面对殿下那张酷似李澈的容颜,她几乎混淆了。 满殿的宾客都惊讶地看向她,不明白她为何如此失态。唯有上官子卿明白其中就里,也略为诧异地打量着龙千羽,这世上竟有如此相像的两人,连他也几乎认错。 龙千羽轻蹙了下眉头,不解她为何如此惊诧,不安地低下头去,心思百转。 虽是酷似的容颜,但他没有李澈那般清澈如水的眼眸,也缺少了李澈身上谪美如仙的气质。他不是李澈,她苦笑,徐徐坐下了身。 “季相说你才华出众,朕这儿有一联,不知你能否对上?”他虽不是李澈,她也不想将他置于风尖浪口,有意想难住他,这样一来他才不会成为上官子卿的眼中钉。 “望江楼,望江流,望江楼上望江流,江楼千古,江流千古。”她徐徐念出了上联。 果然,龙千羽的脸色变了又变,猛然抬头迎向她,再看她的眼神也带着异样之色。 底下有学识的才子和大臣们也在寻思着她的上联,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第八章 宫廷起火 “哈哈哈……都是朕的不是,出联难住了龙才子,扫了诸位的兴,朕自罚一杯。!”北宫青大笑着自饮一杯,目光留意着龙千羽的神情变化,他至今仍陷在沉思中。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让他难堪,她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但是没办法,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为了保住他,她不得不如此。 “陛下……”龙千羽双目间忽然迸出异样的神采,他心中已有了下联。 北宫青倒是没料到他真的在短时间内就对出了下联,心中暗叫不妙,摆手打断了他,假作无视道:“不是还有另外三杰吗?也请出来让朕见见。” 宾客中又走出三人,年纪与龙千羽相仿,皆是品貌出众之辈,各有千秋。 三人走至殿前,齐齐跪拜道:“臣子苏幕、苏遮、吕布,拜见陛下。” “吕布?”听到这个名字,北宫青不由地嗤笑出声。吕布戏貂蝉,众所周知,这个名字倒是极易引人遐想。 吕布因她出联将自己的兄弟难住,心里早就有些不顺。现下见她突然发笑,误以为是在耻笑他,他脸色微沉着回道:“臣子吕布,不知皇上有何见教?” 北宫青极有兴致地打量着他,健硕的身材,肤色有些偏暗,应是常在外游走,不似其他三人面色白净,看起来像柔弱的书生。 她不由地出声问道:“你擅长武艺?” 吕布微愣,点头道:“回皇上,臣子自幼习武,对武艺极为偏好。” 北宫青拍案叫绝道:“哈哈,不错!改日我赠你一方天画戟,你就是我东旭国的人中吕布。” 吕布愈加困惑了,不明白她到底何意,只得依礼谢恩。 剩余的其他二人,她也只粗浅地询问了一番,没有给几人展示才艺的机会。她已在心中记下四人,决心定要笼络四人为她所用。 随后的宫宴极为沉闷,她早早地宣布散宴,已经迫不及待地想再去会一会那江东四杰之首的龙千羽。 宫宴之上的人皆已散尽,龙千羽等候在殿外,四处张望,他心中疑问重重,不将此疑问解开,他心有不甘。 一声轻咳从墙角处传来,他回头望去,见一黑影晃过,他心生疑虑,便跟了上去。那黑影似有意与他躲藏嬉戏,在他的视线范围内时隐时现,不知不觉已来到一处偏僻的宫殿。 黑暗处,站着一名太监服饰装扮之人,背身而立。龙千羽定神观望了许久,终于迈步走上前,躬身拜道:“臣子龙千羽,拜见吾皇。” 北宫青面朝着黑暗处,唇角上扬,他果然是个聪明人。 “你的下联呢?” 龙千羽似长舒了一口气,扬声念道:“印月井,印月影,印月井中印月影,月井万年,月影万年。” 北宫青蓦地回首,正好撞见他清雅的面容上未来得及收起的自信神采,那张酷似李澈的脸,却有着别样的洒脱和自信,她终于相信这世上的确有长得如此相似之人。 龙千羽也惊诧地回望她,他想不通堂堂的女皇为何作如此打扮,可即使是如此粗鄙的太监服下,还是难掩她与生俱来的清贵气质。他绝不相信她如外面所传的是个碌碌无为,昏庸无道的君主。 北宫青一边打量着他,一边笑侃道:“龙公子果然才学出众!方才在大殿之上,朕让你难堪,你不会记恨于朕吧?” 龙千羽谦恭地答道:“臣子不敢。” 北宫青收敛了笑容,郑重地凝望着他,道:“千羽,能否助朕扫除奸佞、定国安邦?” 龙千羽眸光微闪,探问道:“皇上是指护国公?” 北宫青苦笑:“很可笑吧?朕乃堂堂的一国之君,却有名无实,大权旁落。就连召见自己的臣子,也须这般偷偷摸摸……” 龙千羽心有所悟,双膝拜倒在地,凛然誓言道:“臣子龙千羽,愿为陛下效劳,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她果然没有看错人,单手扶起了他,感觉到他手上微颤,她轻笑道:“千羽,你可知为何朕初见你时会如此惊讶?” “臣子不知。”龙千羽茫然摇首。 北宫青举头南望,神思飘远:“你长得很像一个人,他性情如水、淡泊名利,他胸藏谋略,却看透世情,他本该超脱于红尘俗世、无忧无虑,可却因着一个人……” 因着她,他才涉入这混浊的尘世,几经生死。他一心都放在自己身上,可她却时常摇摆不定,辜负他的一片真心。她愿用余生来陪伴他,还他的债,可是现在,她还不能放弃…… 龙千羽凝望着她陷入沉思的神情,她的眼神缥缈而虚空,其间有太多他看不懂的情愫。 “或许正因为心中牵挂着这个人,他才觉得此生没有虚度。”他浅浅地低吟。 北宫青讶异地回望了他一眼,他眸中的深沉超过了他的年龄,几分老练、几分哀思。 她从袖中取出一封秘旨,交到他手中,嘱咐道:“从明日开始,你们江东四杰离开江越城,游历四方。朕给你们五年的时间,替朕招揽天下有才之仕。这是朕的秘旨,凭此可以调用各地方的官兵,但切忌务必小心行事,莫过于张扬。待事成之日,你们四人便是朝廷的梁柱,加官进爵,青史留芳。” “臣子领旨谢恩。”龙千羽小心地收起秘旨。 又是一个寂静之夜,乌云遮月,夜空暗淡。 清漪殿北面的一座废弃宫殿忽然燃起大火,火光冲天,照耀了寂静的黑夜。 身处清漪殿,也能闻到浓烈的烟味。 宫人和侍卫们忙着救火,喧闹声不断地传入清漪殿,北宫青慢慢悠悠地从龙榻上起身。她丝毫不担心火势是否会烧至她的住处,她只知道过了今夜,就有了调换宫卫的借口。 “回禀皇上,火势越来越大,相邻的两座宫殿也烧起来了,您还是快点移驾别处吧。”太监总管李禄匆匆忙忙地跑进殿中,神色慌乱。 北宫青不动声色,懒懒地坐于软塌上,边饮着茶,边说道:“慌什么,等火烧过来再走也不迟。” 忽然想到什么,她询问道:“护国公可有闻讯赶来?” 李禄回道:“已经通报了护国公,他此时应该就在进宫的路上。” “既然有护国公主事,那你就更不必惊慌,该干嘛干嘛去,朕要继续小憩,除非火烧到了清漪殿,否则不要打扰朕。”她又重新回了龙榻,决心赌上一把。 李禄面带难色,犹豫了再三,只好领命:“奴才遵旨。” 第九章 死生之念 这几日气候干燥,宫殿的木料遇火即燃,经过一个多时辰的救火,火势仍然没有变小的趋势。、忽然一阵狂风刮过,自东向西,几簇火苗顺着宫殿之间的花藤而蔓延,很快烧到了清漪殿。 十分奇异地,清漪殿的檐顶似浇了一层不知名之物,火苗稍稍触及,大火便在整个屋檐上呈燎原之势肆意地蔓延。 北宫青侧躺在龙榻上,已依稀闻到焦油的味道,她的唇角微微牵动,那是她亲手洒上的焦油,哪有烧得不快不彻底的道理? 殿外已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她知道是时候出去了。 “皇上,火烧到清漪殿了,请皇上快快移驾。”来的还是李禄。 她脸色骤沉,从龙榻上跳了起来,呵斥道:“你们是怎么做事的?火都烧到朕的寝宫来了,你们想烧死朕吗?” 李禄吓得跪地磕头:“奴才不敢,请皇上快快移驾。” “青儿,快走!”门外传来上官子卿的喊声。 她心中一动,在他进门的瞬间就破口大骂道:“上官子卿,你想烧死朕,取而代之,又何必惺惺作态?朕不走,朕是真命天子,朕就不信区区一场大火便能烧死朕。”她执拗地别过头,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打算。 上官子卿黑沉着脸,又气又恼,一把扯过她的腕肘,喝道:“这个时候,你还闹什么别扭?这场火不是我烧的,你再不离开,就得葬身火海了。” 她用力地甩开了他的手,坚持道:“朕几经生死都无事,又何惧大火?” “你想自寻死路吗?好,我不拦你!”上官子卿愤怒地转了身,头也不回地出了大殿。 周围的空气都开始沸腾起来,氧气越来越稀疏,整个大殿的宫人都早已跑了出去。北宫青独自一人矗立于殿中央,不由地心生悲凉,大难临头各自飞,在这宫中没有一个人真心地待她。 忽然之间,她脑海中产生一个念头,不如就这样去了吧。她本就不属于这里,在这异世中沉浮挣扎,不是她所愿。或许,她能回到原本属于自己的地方,重新过回属于她的生活…… 她慢慢阖上了眼,轻摆衣袖,身子舞动而起。 泽儿已不再需要她,皓天也有了新欢,还有小丫,阿澈定会好好地照料她…… 回忆起十一年前的那个除夕夜,她于船头一舞,献于李澈。那时的她挣扎于他和端木俊之间,心扉难启。而如今,斯人已去,唯留下在她心中写下淡淡痕迹的李澈。她若就此翩然离去,他是否会伤心入骨、痛彻心扉? 她霍然睁开眼,原来到最后,心中唯一留恋的竟只剩下那一身白衣胜雪的李澈。 “阿澈,我再不与你分开。” 眼前一道红影掠过,还未等她反应过来,身子已被人斜扛着飞出了殿外。她定睛回望身后的大殿,正梁上的横木在下一刻哐当落地。 “你是不是疯了?真的想寻死吗?” 脚还未着地,耳边就充斥着上官子卿火爆的怒骂声,他甚少如此发火,即使再生气也不会如此怒吼。 北宫青轻瞪了他一眼,她即使想寻死,又关他何事? 上官子卿此时却是心潮起伏不定,眼见着她在熊熊燃烧的火焰中悠然起舞,丝毫没有逃生的**,他忽然心口揪紧,难言得沉闷。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她不能死…… 在她猝不及防之下,他忽而一把将她揽入怀中,咬牙狠声道:“你若再敢随意寻死,我一定要你好看!” 北宫青顿时懵了,他到底发什么神经? 用力推开了他,她斜睨着他,冷声道:“朕方才身处火海中,宫中上下竟无一人相救,他日若是有刺客临门,朕横竖都是个死。你不是早就盼着朕死吗?何必假惺惺地救朕?” 上官子卿不悦地眯起眼,质问道:“你究竟想如何?” 北宫青扬声道:“朕要调萧白入宫,统领宫中三千侍卫,保护朕的安全,否则,朕寝食难安。” 上官子卿阴沉着脸,犹豫了许久,终于点头道:“这次就依了你,不过你最好不要得寸进尺,你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的掌控之中。” “朕困了,移驾灵毓宫。”她飒然转身,离开了前方仍在熊熊燃烧的宫殿,余下的一切,反正有上官子卿,他一定不会坐视大火将皇宫烧个干净。 牺牲一座清漪殿,换来萧白的入宫护驾,以及她一直筹谋之事的施行,一箭双雕,完全值得。 那一夜的大火究竟何时扑灭,她根本没关心,只知道第二日清晨醒来,早朝经过那几座宫殿时,满地的狼藉和灰烬,惨不忍睹。除旧更新,当从她的寝宫开始,是该找工匠来好好整修一番了。 靖王府的花亭中,小丫缠着李澈教其弹琴,一阵阵不堪入耳的琴声传入府中下人的耳朵,都不由地摇头苦叹。平常听惯了王爷的仙乐,如今听到这根本不成乐的琴音,连吃饭的胃口也差了。 “师兄,先吃点糕点,休息一下。小丫弹了一上午的琴,肯定也累了。”夏晓雨拎了个食盒迈入亭中,盈盈的身姿,更显丰腴。 小丫见有吃的,立刻停下了手中的琴弦:“谢谢雨姨。” 夏晓雨浅笑着凝视她:“小丫真是越来越乖巧了。” 小丫往嘴里塞了几块糕点后,啧啧赞道:“真好吃,我留一些给弟弟。” 夏晓雨扑哧一笑,说道:“傻丫头,宫里美味佳肴多得是,你还怕皇上没得吃?” 小丫煞有介事地摇摇头,道:“那怎么一样?姐姐给的,跟别人给的,意义完全不同。” 李澈闻言赞许地点头,泽儿何其幸运,能遇上如此疼爱他的姐姐,可惜他至今还无法接受她。他微微笑道:“稍候,我就让人送进宫去给他,他看到一定会很高兴。” “他一定又会生气吧?我真搞不懂,为什么他这么爱生气?”小丫有些丧气地垮下了肩,她不是感觉不出来,每次他来都是怒气冲冲地离开,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惹到他了,他总跟自己生气。 李澈安慰地摸摸她的头,说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他会认你这个姐姐的。” 小丫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很快就将注意力转移到了糕点上。 远处,吕翔手持一只信鸽,匆匆而来。 待到得亭中,他将从信鸽腿上取下的书信交到李澈手中。 “公子,东旭皇宫近日一场大火烧了清漪宫及其周围的几座宫殿……” 李澈心中一惊,急问道:“青儿有没有事?” 吕翔无声地叹息:“她安然无恙。” 李澈紧盯着手中的书信,久久地凝视,他的手突然收紧,将书信攥在了手心,一字一句道:“我要去东旭国。” “公子……”吕翔有些担忧,好不容易换来平静的生活,他不希望公子再次陷入纷争。 李澈执意道:“整顿人马,十日内乔装分批进入江越城。” 吕翔心知无法阻止公子的去意,唯有颔首应道:“是,公子。” 距离宫中大火已是第五日。 景和殿上,北宫青端坐于龙座,俯视着玉阶下的朝臣。 “飞龙寺召开武林大会已有些时日,据闻已推选出武林盟主。飞龙寺历来在四国享有声誉,寺内得道的高僧也不记其数,朕有意想请飞龙寺的住持来担任我们东旭国的国师,以此来号召天下、收拢天下人心。诸位爱卿以为如何?” 她的话音一落,底下立即有人站出来表态:“皇上此议甚佳,飞龙寺乃是飞龙皇朝时的国寺,若是能请动住持前来担任国师,东旭国便可轻易获取天下人心,万民来朝。” 其他大臣们也纷纷应和:“正是如此。” “飞龙寺的住持岂是能轻易请动的,皇上可有把握?”说话的是上官子卿,他心中有些迟疑,飞龙寺乃是他先祖在位时的国寺,若是能予他助力,自然是好,可倘若…… 他疑虑地扫向玉阶上的女子,她究竟安得什么心,想以此来增强她的势力吗? 北宫青不顾他疑惑的目光,飒然笑道:“朕一个人去请自然不行,若是护国公与朕一同去请,此事必成。” 上官子卿犹豫了稍会儿,心中料定她必玩不出什么花样,便作揖应道:“臣愿随皇上同往。” “很好,三日后,我们便启程。”玉阶上高亢的声音响彻大殿,传到殿中每个角落。 清漪殿仍在清理废墟当中,灵毓宫暂时成了女皇的寝宫,守护女皇寝宫的侍卫也全部换上了新的脸孔。 萧白自入宫后,立即调换了北宫青身边所有的侍卫,换上自己的心腹。 “陛下,皇甫将军已经回到江越,他此时正在四处收拢人马,待陛下出巡后,他会率人暗中保护。” 听完萧白的禀奏,北宫青在书桌前停了笔,仰头说道:“宫中的一切就交给你了,朕希望待朕回来时,宫中已是另一番景象。” 萧白颔首道:“陛下尽可放心,臣定当拔除护国公安插在宫内的耳目。” 北宫青又加了一句:“别忘了,好好地翻修清漪宫,别误了朕的大事。” “是,臣不敢忘。”萧白躬身退去。 三日后,女皇的御驾徐徐往北沧国行进,五千士兵护驾。 临近北沧国边境时,官道两旁忽然出现伏兵,有三千人马黑衣蒙面伏击大军。 外边是激烈的戈矛相击之声,御驾里边北宫青闭目静听,勾唇浅笑。 差不多是时候了…… 她霍然睁开双目,起身掀帘,步下车舆。 第十章 金蝉脱壳 外边,上官子卿正指挥着军士们应敌,无暇顾及她,御驾旁围了一圈的将士护卫。! 她举目扫向保护圈外正奋力冲击的黑衣人,其中一人目光锐利、武艺超群,她一下子就将目光锁定在他身上。拂手击开身前的侍卫,她边大呼“救驾”,边向他靠近。 上官子卿回首注意到了她,策马过来,她顿觉不妙,脚下的步伐迈得更大。 那黑衣人已离她三步之遥,忽然一道黑影闪过,仿佛就是一霎那的功夫,黑衣人胸前中了一掌。 又是他! 北宫青忘不了那神秘黑影可怕的掌力,担忧地望向受伤的黑衣人。 乱军中,一道纤瘦的丽影几起几落,瞬间已来至黑衣人身旁。她搀起黑衣人,便冲出重围,临行前,她意味深长地回望向北宫青,欲言又止。 虽只一眼,北宫青已认出那面纱之后的真容,不动声色地冲她微微颔首示意。今日,她怕是无法逃脱了…… 一股强大的蛮力将她推倒在床榻上,北宫青忍痛坐起,怒视着床榻边的两人。一个红衣胜火,一个黑衣笼罩,一红一黑强烈的对比,刺激着她的双目。 “我早就警告过你,不要在我眼皮底下耍花样,可你偏偏不听。从今日起,黑子会寸步不离地跟着你,直到回到东旭国为止。” 北宫青胸前起伏不定,怒火中烧,转头盯向那一身黑色、不见面容的神秘男子,他身上冷得可怕,几乎没有存在的气息。若是他一直监视着她,那么她还怎么成事? 上官子卿留下黑子后,便匆匆离去,应是去追截黑衣人的下落。 北宫青心知无法逃脱,索性就倒在床上安睡,床边直身挺立着一身暗黑的男子,仿佛幽灵一般守着她。她烦闷地侧转身,思考逃生之法。 不知道皇甫劲伤势如何? 他方才中了黑子一掌,伤势应该不轻,幸好有皇甫野秋及时赶来相救。若是他真的因此而丧生,那她无疑又是欠下了一笔血债。 皇甫劲,这个她最初相识、又捉摸不定的男子,让她心中忐忑不安。 回首再瞥了一眼床边的人,若是莫问在此该多好,她也不至于处处受制。 一处荒凉的山洞中,有几名黑衣人守在洞外,神色有些疲惫。洞内,上千名黑衣人三三两两地靠在一处,彼此疗伤,半数以上的人身上都挂了彩,伤势大小不一。 在山洞的最里处,黑衣人首领扯下了脸上的面巾,露出一张轮廓鲜明的国字脸。他身旁的女子正半跪着掀开他的衣衫,为他察看伤势。 “大哥,你的伤势很严重,我们还是先回城中,把伤养好,日后再图大事。”皇甫野秋面带忧色。 皇甫劲断然否决道:“不行!陛下还在等着我去救她,我怎么能丢下她不管?” “陛下、陛下,你心里、眼里就只有她!十一年了,你每天都在为她而活,你什么时候为自己而活?你跟她之间,根本就不可能,你为何自欺欺人?”皇甫野秋微红着眼,一直藏在心底的话,忽然之间压抑不住,不得不发。她实在为大哥感到痛惜,这些年来,他为能在军营中立身,忍辱偷生,饱受磨难。他至今看似荣耀的位置背后,不知付出了多少心血和汗水,她实在为他不值。 “小妹,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我既认定了她,此生便是生死无悔,你不必相劝。” 皇甫野秋痛苦地闭上双目,这么多年了,她始终徘徊在他心门之外。 “我明白了,既是如此,我留在这里也没有任何意义。从此后,我会跟随师傅在道观静修,你多保重吧。”她黯然转身,不愿再此停留。 皇甫劲心中一紧:“小妹,你要出家?” “试问这世间还有什么值得我留恋?”背对着他,眼中已是氤氲一片,她不再迟疑,迈步离去。 “小妹……”皇甫劲心中微痛,他不是不明白小妹对他的心意,只是他心中无法再容纳另一个人。 已过三更,屋内屋外一片寂静。 北宫青侧躺在床榻上辗转难眠,她已在此睡了整整一下午,原本想养足了精神,夜里再图逃脱之计。谁想那黑子也跟着在床边站到现在,一步都未曾离开。 她真怀疑他是不是外星人,竟然都不需要如厕。 她忽然坐起了身,视线牢牢地锁住黑子,开口道:“朕要如厕。” 黑子身形一动不动,没有给出任何反应。 她凑近了身,拿手在他睁着的双眼前晃了晃,听说三国时的张飞睡觉就是睁着眼的,莫非他也属于睁眼都能睡觉之人? 一只冰凉的手突然制住了她,将她推离几分。北宫青揉了揉被他捏疼的手,真是个不懂怜香惜玉之人,她狠瞪了他一眼,往门外走去。 他们暂住于一处华丽的别院,乃是上官子卿在此置下的产业,房内没有如厕之所。 茅房位于厢房的北侧,其间需经过两道院门,一路上巡逻的士兵不断。上官子卿为防皇甫劲的人再次来救人,特意加强了守备。 “朕可能要很久,你还是先回去吧。”她在进茅房前,挥手驱散他。 她在里面如厕,外面守了个大男人,这像什么话? 谁知黑子竟是一动也不动,背对着她立于门外,目不斜视。 北宫青在他身后扮了个鬼脸,都不知上官子卿哪里找来这么个怪物,不过倒是个称职的手下,若是能将他收为己用就好了。只可惜越是他这样的人,越难收服。 她转身入了茅房,里面黑漆漆的,只能借着幽暗的月光看到些许物事。她捂着鼻子直扇风,用惯了宫中的私人马桶,已经不适应这类公用的了。 她放下手中的灵剑,如今无论她走到何处,都不忘随身带剑,这样她才有安全感。刚想解开裤带,肩上突然搭上一只手,她吓了一大跳,正欲出声尖叫,嘴上又被一只手捂住。一道黑影从头顶上方飞了下来,她睁大了眼,待看清来人的面容,一颗紧绷的心顿时松了下来。 皇甫野秋用手比划着两人身上的衣衫,示意两人换装。北宫青微愣,待明白她的用意后,有些犹豫。倘若如此,她的确能顺利地逃脱,可是她呢?她必定会有危险,她断然摇了摇头,拒绝了她的好意。 皇甫野秋蛾眉微蹙,目光朝外稍移,待得对方也跟着回首顾盼之际,她突然一个手刀劈在她颈上。北宫青顿时失去了知觉,颓然倒下。 黑子在外等候许久,一直未见里面有动静,转身正欲上前察看。里面的门突然打开,女皇陛下用手掌捂着嘴脸,从里面走出来,似是为里面恶臭的空气所薰而致。她低首走在前头,步伐极快,黑子也早已习惯她不按常理的怪脾气,没有生疑。 半个时辰后,北宫青从臭味袭人的茅房中醒来,眼前已不见了皇甫野秋的身影,暗觉不妙。外边没有太大的动静,皇甫野秋的身份应当还未暴露吧。她迟疑了片刻,悄声往别院外潜出。 曾在叶轻舟处得知灵剑谷弟子在四国的大致分布,她知道在北沧国的边境就有几名灵剑谷弟子求生于此。 她手持灵剑,摸索到城中一家红叶镖局。 红叶镖局的镖头王蒙,乃是她大师兄朱枫之首徒,为人耿直。自艺成出谷后,他在老家开了家镖局,招收镖师、替人押镖。他的镖局盛誉极好,从未失过一趟镖,在江湖上也是名望极高,饱受好评。 他接到北宫青的拜贴后,就亲自迎出了门。 北宫青在辈分上高了他一辈,一个四十来岁的大汉一口一声师叔唤她,她还真有些不好意思。 “师侄,我现在急需灵剑谷弟子的相助,我希望你能在最快的时间内齐集几百人,帮我救出东旭大军中的一名女子。” 王蒙恭敬地回道:“师叔请放心,这一带的灵剑谷弟子,我常有联络。聚集几百人应该没有问题,请师叔先在镖局中耐心等候。” “嗯,辛苦你了。” 果然不出她所料,皇甫野秋的身份很快被揭穿,上官子卿将她绑缚于城楼上,逼迫她现身。 北宫青乔装混在人群中,仰望着城楼上烈日炙烤下的皇甫野秋。她的身上血痕累累,然而面上却是平静无波,仿佛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北宫青心中不安,是她连累她遭受此罪。 肩上被人轻拍了下,她蓦地回首,却撞上一双清澈如水的眼眸,那眼底化不开的温柔之色,勾起她心底最为柔软之处。她喜出望外,在他的牵引下,随他一起离开了人潮。 “阿澈!”来至一处偏僻之所,她欣喜地投入他怀中,她万万没有想到会在此遇上他。他的到来,无疑是雪中送炭。 “青儿。”李澈轻拥着她,只是低低的一声呼唤,可声音中带着的颤抖之声,才显露他内心的激越。 “阿澈,我再也不和你分开。”抬眸时,美目中水雾萦绕,经历了这许多的坎坷,唯有他始终未变,始终在她回眸处静静地等待。 李澈低眸回望着她,这一句,他已等待千年。柔和的唇型向上扬起,一抹温暖的笑意在他唇边漾开…… 第十一章 禅位诏书 柔和的月光下,一双清影坐于镖局的屋顶上,相互依偎。! 镖局的镖师和下人们见此皆不由地赞叹,怕世上再难见此惊艳的风景。 “阿澈,你说北沧国是不是我们的福地?我每次来此,都会遇上你。”晚风吹拂着发丝,有多久,她未曾像现在般舒畅惬意。 李澈拂下她几屡飞扬的乌丝,淡淡笑道:“或许是吧。” 北宫青倚在他怀中,抬眸询问道:“泽儿和小丫都好吗?” “泽儿暂时还无法接受小丫这个姐姐,不过他绝不会伤害小丫,我猜他已将小丫放在了心中。”想到两个小辈间的相处,他不由地轻笑。 北宫青望月微叹:“小丫涉世未深,性子单纯,我将她从深山中带入世间,不知是福是祸。” 李澈却道:“世人各安天命,是福是祸,皆有因缘。” 北宫青再次抬眸,用异样的目光扫视着他,嗤笑道:“我发现,你快立地成佛了。” 李澈抿唇浅笑,忽然旧伤处隐隐作痛,他的眉宇微拧,露出一丝痛楚之色。北宫青察觉到他的异样,起身相询道:“你怎么了?” “没事。”李澈只是浅笑着摇首。 “你身上的寒疾还没有除去吗?”北宫青心中愈加担忧,想起他身上的旧疾,忙扯下首腕上的佩珠,重新戴在了他手上,“你快带上它,可以缓你身上的寒气。” 李澈心中一片暖意,即使身上的寒疾与旧伤交替地折磨着他的身体,也早已算不得什么。他紧握着她的手,送到颊边来回摩挲,低柔地说道:“别担心,我没事。” 堂下汇集了王蒙连夜召集而来的灵剑谷弟子,总共有三百余人,各个背负宝剑,精神气十足。 北宫青抬头看了看微蒙的天,此时正是救人的最佳时机,待到天明时,怕是再难救人。 “各位同门,师傅将灵剑赠于我,对我寄予重托。天下大业,万民福祉,全系我辈身上。我希望各位同门能助我扫平四海,统一天下,为万民谋福。”她高举灵剑,凛然面向众人,她的大业需要他们的相助。 弟子们齐齐躬身回道:“弟子谨遵号令。” 北宫青满意地颔首,下令道:“在天明之前,救下城楼上被绑缚之人。事后,大家各自散去,往四国召集所有灵剑谷弟子,三个月后齐聚东旭国的都城江越,我自会派人与你们联络。” 这一夜,又是个动荡之夜。 在晨曦还未萌现之初,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城,正在经历着一场腥风血雨。 混战之中,北宫青和李澈二人冲到了城楼之上,解开绑缚在皇甫野秋身上的绳索。被拷打过的皇甫野秋面上已失去了神采,疲惫的面容,眼神也失去了光泽。 “野秋,你受苦了。”北宫青喉中哽咽,她如此恩情,她永世不忘。 皇甫野秋徐徐抬起头,唇边露出一丝苦笑:“我不是帮你,我是帮我大哥。” 北宫青心上蓦地一凛,搀扶着她往城下走去。 刚至城下,突然出现一支大军将他们团团围住,为首的便是上官子卿。 上官子卿坐于马上,狂肆地大笑道:“想不到又在此见到李兄,看来今日有意外的收获。” 北宫青上前一步,喝道:“上官子卿,你想作什么?犯上作乱吗?” 上官子卿挑眉轻笑道:“臣是率军来迎接陛下的,何来犯上作乱之说?” 北宫青回首观望了眼目前的战局,虽说他们拿下了城楼,可城楼下皆是上官子卿的人马。显然,他是早就派人设下陷阱来守株待兔,她虽洞悉,却不得不为,明知是虎**,她也要闯上一闯。目前的形势不容乐观,她唯有先拖上一拖,等待援军。 “朕不喜欢大军相随,护国公还是先行一步前往飞龙寺,朕随后即到。” 上官子卿轻笑着摇头道:“那怎么行?皇上乃一国之君,岂能没有仪驾?” 城楼外,一阵隆隆的马蹄声传来,北宫青心中一喜,看来援兵已到。她大笑道:“朕自有仪驾相随。” 待看清援兵的领兵之人,北宫青还带着笑意的脸顿时沉了下来,来的援兵不是皇甫劲的人马,却是她万万没有想到之人——北宫尘。她一身的戎装,气势逼人,而在她的身后,是足有五、六万的人马,一眼望去,无边无际。 “哈哈哈……欢迎各位来到北沧国,本宫听闻女皇陛下来到此地,特意前来相迎。”北宫尘笑得狂傲,就连上官子卿的脸色也沉了几分。 济陵城中的一处别院,守卫森严,里三层、外三层全是披甲的士兵守卫。而在屋顶上隐蔽之处,暗藏着许多的弓箭手,整个别院简直就如铜墙铁壁一般牢不可破。 院子中,榕树下,三人围着石桌而坐。 北宫青盯视着对座的上官子卿,面色冷冽,若不是他在城中闹出大的动静,北宫尘也不会得知她到达北沧国的消息。她如今也不会身陷险地,受到北宫尘的软禁。 上官子卿被她盯得太久,终于抬了下眼皮,戏谑道:“你盯着我瞧也没用,还是想想怎么脱身吧。” “你有黑子保护,还须担心安危吗?”北宫青讥笑,他自以为计谋得逞,可以捉到她,却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上官子卿眼眸收缩了下,并未回话。李澈却在此时出声道:“目前大家坐在一只船上,不如摒弃前嫌,通力合作如何?” 上官子卿勾唇笑道:“还是李兄明智。” 北宫青瞪了他一眼,回首又换上温润的笑颜道:“阿澈,我听你的,你说怎么办吧?” 李澈放低了声音,与二人细述计策。 过了午时,北宫尘在十几名士兵的护卫下,来到院中。 她一到来,院中和屋顶上的弓箭手都提高了警惕,蓄势待发。毕竟这院中的三人都身怀武艺,不是好惹之人,她唯有慎之又慎。 十一年的时间过去,北宫尘比从前更为阴狠毒辣,行事雷厉风行,单从她如何指挥着军队将他们一干人等拿下,便可窥一斑。 北宫青瞪视着她,质问道:“北宫尘,你究竟想做什么?扣押一国之君,你可知后果?” 北宫尘狂肆地大笑道:“一国之君?你姓北宫,本宫也姓北宫。你一个臭丫头都能成为东旭国的女皇,本宫为何就不能?” 北宫青未料到她竟存了这般心思,疑惑道:“你也想称帝?” 北宫尘给了她肯定的答案:“没错!只要你乖乖地写下禅位诏书,本宫就饶你不死。” “你休想!”北宫青断然否决,她决不向她屈服。 “那么本宫就先杀了你旁边之人,看你写是不写。”北宫尘作了个手势,屋顶上的弓箭手一齐弯弓搭箭,瞄准院子中央。 心思百转千回,北宫青一个箭步奔向上官子卿,张臂拦在他身前,喊道:“我不许你杀他!你若杀了他,我就跟你拼命!” 上官子卿和李澈同时一愣,又齐齐领悟过来。上官子卿阴鸷的目光盯住她的后脑勺,她竟如此盼着他死,他心中恨意丛生。 北宫尘也是呆愣了许久,忽而大笑:“哈哈哈……你休想唬弄本宫,东旭国的一切,本宫了如指掌。你对上官子卿恨之入骨,想借本宫之手除他,你果然聪明。可惜,你骗不了本宫。本宫数到三,你若不写禅位诏书,本宫就让他万箭穿心而死。”她的指尖指向李澈方向,屋顶上的弓箭手也齐齐调转了箭头,朝李澈身上瞄准。 北宫青心下大惊,还未等她开始数数,已伸手阻止道:“慢着!你要禅位诏书,我可以给你,但你要答应放过我们二人。” “青儿!”李澈讶异地望向她,眼底深处满是复杂之色,有喜悦、有感动、有担忧…… 北宫青回首凝望他,一抹灿笑在唇边绽放,笑如春花烂漫:“阿澈,我现在只想和你在一起,区区皇位于我,毫不足惜。” 她清脆悦耳的声音回响在院中…… 天地之间,重围之下,只剩下俩俩相望。 这一刻,他已等待了十一年。 在他充满暖意的回笑中,她伸手向北宫尘,掷地有声道:“拿纸笔来!” 洋洋洒洒的一纸诏书,将她至今所习的书**底发挥到了极致,她满意地扬唇勾笑。 停笔,盖玺,卷册。 她将诏书握在手中,与北宫尘协商道:“诏书我已写完,待到我们安全离开,我就把它交给你。” 北宫尘寻思了一番,只要拿到诏书,她的死活她根本不关心。她侧转身,作了个手势,侍卫中间顿时让出一条道来。 北宫青手持诏书,与李澈两人顺着侍卫们让出的道离开,上官子卿也随后跟上。 别院外,停着北宫尘的座驾,只有几名宫女和侍仆等候在旁。 北宫青与李澈对视了一眼,彼此心领神会。 “北宫尘,你的诏书!” 她将手中的诏书远远地抛掷上空,趁着北宫尘去接那诏书的空隙,与李澈两人挥剑斩断马缰,夺了两匹马飞奔离去。 “北宫尘,放亮你的眼睛,看看那上面究竟是给谁的诏书,哈哈哈……” 她狂肆的大笑声,跟随着马蹄声越趋越远。北宫尘顿时沉下了脸,一把夺过侍卫呈上来的诏书,仔细阅览。 “……传位于北宫小王……” 她竟然使诈,将她名字中的“尘”字多加了一笔,枉她方才还亲自紧盯着她书写,竟没有察觉到如此小却又最致命的纰漏。她奋力地撕扯着诏书,面色如焰,竭力大喝道:“给本宫把人抓回来!” 上官子卿懒懒地看着这场闹剧,这是他们三人方才定下的计策,北宫尘虽然算得上是个人物,可还是棋差一招。他飞身几个纵跃,消失在远处的巷角。 第十二章 再临皇陵 人流稀疏的官道上,两匹马并肩疾驰,丝毫没有放缓速度的趋势。。 “青儿,方才之言可是真心?”虽是计策,李澈还是忍不住想问。 北宫青闻言侧过头,巧然嫣笑道:“自然真心!待我除去上官子卿,我与你一起纵游四海,从此不问世事。” 李澈浅笑不语,眉宇间升起一股忧愁,他不知自己是否还能等到那一天…… 再次光临飞龙寺,古刹依旧,人事已非。 昔日腼腆稚嫩的小住持,如今风华正茂,只是鼻梁两边和眼睑下的褐色斑点还能依稀辨认。 “小云,这次我不远千里而来,请你去东旭国担任国师之位,你可不能推托。”北宫青一见面就强势地向他提出要求。 云水方丈手捻佛珠,淡淡浅笑,见到昔日的故人,不甚欢喜。 “北宫施主,不妨在寺中小住几日,容贫僧与师叔和各僧众商讨之后,再给予答复。” 北宫青亦知此等大事,他无法当即决断,便应道:“好吧,不过时间不能太久,迟则生变。”她心中还是很担忧,无论上官子卿,抑或北宫尘,都不会安然坐视她逍遥自在。 飞龙寺崖下的皇陵中,北宫青和李澈两人在里面忙活了整整两日,一面重新恢复皇陵中原有的机关,一面另外设置了新的机关,专门用来对付上官子卿。 “阿澈,休息一下吧。”北宫青拉着李澈寻了处干净的地方坐下,衣袖拭汗。 李澈坐定后,将水袋递向她,说道:“上官子卿这两日也该到了。” 北宫青牛饮了一大口水,抹着嘴角,说道:“到时候只要把他引到这里,他必死无疑。只是,他身边有一个很厉害的人物,武艺高强,不是那么容易对付。”黑子的武艺高深莫测,怕是联合二人之力也未必是他对手,她不得不忧虑。 李澈淡笑道:“到时候见机行事吧。” 眼前是历代飞龙国皇帝的棺冢,其侧乃是成堆的金光灿灿的珠宝金饰,未料想上官子卿前次探入皇陵竟未寻到祖先的棺冢所在。只可惜,金银虽美,却入不了二人之眼。 “阿澈,我一直没告诉你,其实我并非这个世界之人。我来自另一个世界,或许距离现在有千年之久……”北宫青斜倚在李澈肩头,悠悠地述说,从此以后,他们之间便不再有任何秘密。 “千年?”李澈侧头相询。 北宫青思绪飘向远方,有多久,她不曾再想起她所生所长的那个世界。那里科技发达,有她的亲人、朋友,有她的学业…… “你可能无法想象,两个相距千里之人,可以通过电缆彼此通话。你也无法想象一个人在几个时辰内便可抵达千里之外。几千年后,这个世界将会有天翻地覆的变化……” 李澈静静地聆听,他丝毫不怀疑她的话,长叹道:“千年,人力所不能及也……天将你送到我身边,我李澈死而无憾。” 北宫青郑重地侧脸与他相对:“不,是我遇上你,死而无憾。” “阿澈,来到这个世界,我九死一生,历尽艰辛。曾经爱过,也曾经恨过,可到头来,一直默默守候在我身边之人,始终是你。我何其幸运,能遇上你。” 水漾的眸光泛着晶亮的光泽,里面写着真诚和炙热,谁也无法体会在她经历了这许多的变故后会是如何的心境。仿佛这世间一切的苦难,她都已尝尽,而最终能给予她温暖的,还是一直默默相守的李澈。 李澈轻颤着指尖,抚上她的脸,眉宇紧蹙:“青儿,若有一日,我离你而去,你切莫悲伤。我已为你和泽儿安排了一切,你们母子退可安居南翼,进可逐鹿天下,此生无忧……” 心中骤然一凛,一种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他这是在托付后事啊。 她跪身半立于他身前,紧盯着他眼眸深处,认真问道:“阿澈,你跟我说实话,你身上的病到底如何?” “阿澈,不要对我有所隐瞒,我要知道真相。” 面对她咄咄的逼问,李澈有些迟疑,最终仍是敌不过她慑人的目光,轻叹道:“我身上寒疾未愈,十一年前遭上官子卿的手下暗算,伤在心口不到几寸的位置,心脉损伤严重,就连我师傅也无法医好我。少则三年,多则五年,我恐怕……” “啊——”北宫青难以抑制地破喉大喊,一股惧意直袭心头。 “老天为何要如此捉弄我?五年,为何又是五年?为何凡我身边之人,一个个都要离我而去?”她拔剑狂舞,剑气凌乱地劈砍在金银财宝堆中,珠链散乱,金银相击。 “皓天为救我,箭伤未愈,只有五年的寿命,如今你也……难道我真是天煞孤星,注定孤独一生吗?”再仰首,已是泪流满面,莫非老天真的不再眷顾她,要夺走她的一切? 李澈平静地起身,他早已看破生死,唯独放不下她而已。 “青儿,命是天定,谁又奈何?” 北宫青骤然回首,决然道:“不,我一定会便寻天下名医医好你,我不要你死!明日,自明日起,我要广邀天下名医,汇集东旭。我一定会治好你的病,还有皓天的伤……” 回眸间看到撒满一地的金银珠宝,她倏地丢下手中的灵剑,疯一般地将金银珠宝揽入怀中:“金子,这些金子,我要统统搬回东旭国,遍赏天下名医。我要创建天下第一医舍,专门研制你的病症,对症下药。若是他们治不好你的病,我就将他们统统活埋,为你陪葬。”她几乎是竭力地嘶吼,天知道这个噩耗带给她多大的震动。 李澈心痛地拥住她:“青儿,你冷静一点。为一人而犯天下怒,你倘若真如此做,那与飞龙国的亡国之君有何分别?” 北宫青回身紧拥着他,埋首啜泣:“阿澈,不要离开我,我不能再失去你!我好害怕,我不想再一个人孤零零地活在这个世上。” 一夜未眠,两人相拥着静坐在棺冢前,低低地互诉衷情,汲取温暖。 皇陵之中,不见天日,只有四壁的火种照明。外边已是烈阳高照,而陵内依旧日夜不分。 忽听得顶上传来机关触动的声响,北宫青和李澈两人立即警醒,自暗门处探到外边观望。精心设计的机关乃是专为上官子卿而相候,只待他踏入皇陵一步,此地便是他的葬身之处。 机关的触动声一阵接着一阵,惨叫声迭迭不息。 自暗门处的猫眼朝外瞄了一眼,两人都有些讶异,来的竟不是上官子卿的人马,却是追击而来的北宫尘。她本人正催促着士兵们继续探视机关,而她自己则停驻在原地,徘徊不前。 北宫青心中有些犹豫,论理,她处处针对她,欲夺其皇位,她理当杀之而后快。可论亲,她是舅舅的妻子,虽不是挚爱,可毕竟是一家人,她不想让舅舅难过。 “臭丫头,快给我滚出来!你若是再不出来,本宫就烧了整座皇陵,本宫说到做到。”外边传来北宫尘咄咄逼人的威胁之声。 北宫青心中顿时大怒,她不欲取她性命,可她却步步紧逼。右手按在了机关上,只要她稍稍一动,就会有数千枝箭齐射而出,正好以她为靶心,可是她真要取她性命吗? 千钧一发间,一个厉喝声从外面传来:“北宫尘,你敢烧我先祖的皇陵,我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声音方落,一身红袍的上官子卿出现在了她的视线中,满脸的盛怒。 “哈哈哈……本宫怎么忘了,你上官子卿乃是飞龙国的余孽。来人,拿下上官子卿!” 随着北宫尘的一声令下,外面的打斗声骤起,刀剑相击之声愈演愈剧烈。 北宫尘的人马虽多,可洞**之内空间狭小,数千之众反而成了累赘,相互拥挤。上官子卿的人马虽少,但个个精锐,不到半盏茶时间,已杀得北宫尘无还手之力。 “上官子卿,你现在可是在北沧国,你若杀了本宫,你定然无法走出北沧国一步。”北宫尘在上官子卿的威逼下,步步后退,高傲的面容上已是血色全无。 上官子卿勾唇一笑,邪肆地扬声道:“我上官子卿权倾天下,你可知这北沧国的大军中有一半是我的亲信,你说我敢不敢杀你?” “不可能,本宫不信!”北宫尘猛摇着头,难以置信。 “不信?”上官子卿仰天大笑,“那你以为你驻守在皇陵外的几万人马,为何不前来营救?” 暗门后的北宫青闻言,心中也是大惊,本以为他只是在东旭国势力庞大,想不到在北沧国也有如此庞大的势力,她再次低估他了。他接下来的言语,更是让她双耳轰鸣。 “不妨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昨日正午时分,我已发兵攻下了济陵皇宫。你这个太子妃,早已是名存实亡。” “不可能!我夫君呢?”北宫尘嘶声大吼。 上官子卿狂肆地笑道:“太子妃死到临头,还惦记着你的夫君,果真是夫妻情深。你放心,你的夫君对我还有价值,我会留着他,好好供养。” 北宫尘踌躇了再三,最后决定道:“好,本宫愿降,只求你让我夫妻相聚。” “很好,太子妃请。”上官子卿作了个手势相送。 第十三章 喜事临门 北宫尘从残余的士兵保护圈中走出,颓然的面容瞬间老了十岁。、 q i s h u 9 9、coM 北宫青在暗门后握紧了拳头,今日若不除上官子卿,必成大患。 “啊——”外头传来北宫尘的惨叫声,待她再细看时,只见上官子卿单手紧掐着她的脖颈,肋骨断裂的声音紧接而至。 “为何?”北宫尘残余着最后一口气息质问。 “从来没有人敢拿箭对准我上官子卿,你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上官子卿手上的劲力加大,北宫尘断了最后一口气息,颓然垂头而亡。 “上官子卿!”北宫青悲愤地转动手中的机关,她尚未决定是否要杀北宫尘,他却先一步动了手,她今日决不能让他活着离开皇陵。 乱箭自四壁中齐射而出,洞**内的士兵无一人逃生,纷纷倒在乱箭之中。 上官子卿抓过北宫尘的尸首护在身前,又随手拾起地上一具尸体护在身后,一步步退向洞外。 北宫青和李澈两人立即追了出去,与他厮打在一处。上官子卿的武艺竟是深藏不露,丝毫不比那神秘的黑子弱,两人不由地暗暗心惊。 忽然一道黑影再现,黑子如期而至,前来护主。 李澈胸前中了他一掌,嘴角淌出几滴血。 北宫青稍稍分了心,立即为上官子卿制住。 千钧一发间,洞**外传来一声佛唱:“阿弥陀佛,我佛慈悲,施主切勿再造杀孽。” 上官子卿闻声,眉宇微拧,松开了制住北宫青的手。 高僧了尘和云水方丈一齐出现在了洞**口,方才出声的正是了尘。 北宫青没有了束缚,立即奔向李澈,察看他的伤势。 “叔公,飞龙国的大业未成,你不但不致力于复国大业,还要维护他人,你对得起飞龙国的列祖列宗吗?” 听到上官子卿的话语,北宫青十分震惊,愕然抬头望向了尘,想不到他竟然也是飞龙国的皇族后裔。 了尘持佛礼唱道:“往事已矣,施主为何还如此执著?朝代更替,乃是大势所趋,逆天而行,必遭天谴。” “什么逆天而行?我乃是飞龙国的嫡传子孙,我才是天下之主。”上官子卿虽不服,却也不敢对他不敬。 了尘摇首叹道:“为何两兄弟性格如此迥异?若知如此,当初就不该让你叔父带你离开……” 上官子卿惊诧道:“两兄弟?难道我还有兄弟在世?” 了尘没有回他,只是将目光转向了北宫青,持佛礼道:“北宫施主,你之所请,敝寺已经通过审议。老衲愿与方丈一同前往东旭国,弘扬我佛慈悲,你看如何?” 北宫青闻言大喜,从方才上官子卿的反应来看,了尘明显就是唯一能震慑住他之人。有他在身边,无疑是多了张护身符,她忙不迭地点头应道:“多谢大师,在下感激不尽。” 北沧皇宫中,一片哀号。皇帝驾崩,太子妃死于非命,皇族受囚,接二连三的噩耗充斥着宫中的各个角落,人人自危。 东宫殿外围了近千人的大军,将东宫殿围了个水泄不通。 北宫青和李澈两人到此,却被护卫拦在了殿外。 “大胆!谁敢拦朕?” “没有护国公的令牌,小人不敢放行。”那护卫虽不放行,但言行仍显谦恭,她毕竟是一国之君,虽无实权,但他也不敢贸然得罪。 北宫青怒喝道:“混账!他可以砍你的脑袋,朕同样可以。” “大胆奴才,连皇上也敢挡,不怕掉脑袋吗?”身后传来上官子卿略带戏谑口吻的话语,北宫青转身怒目扫向他。 “朕要见舅舅,还不放行?” “只要你答应我,助我拿下西澜国和南翼国,一统天下。我不仅可以让你见他,甚至你身边的所有人,我都不会动他们一根汗毛。”他的目光别有深意地瞥向李澈,带着警告的意味。 北宫青紧要牙关,心中恨透了他,可是为了保住她的亲人和爱人,她不得不向他妥协。 “好,朕答应你。”她在心中打定主意,只要拖延时日,待她羽翼丰满,他休想再操控她。 “你早答应多好,也不必我费那么大的心思。明日一早,我们便返回东旭国,你千万不要给我再出岔子。” 北宫青狠瞪了他一眼,拉上李澈,气冲冲地往殿内走去。 大殿中,书桌前,司徒峰一派悠然地弯身站立着专注作画,丝毫不见阶下囚的窘困之色。而在他座位边上,静坐着低头专心雕刻木偶的汤玉。两人一立一坐,同样地专注和怡然,此情此景,让人不忍心惊扰。 “青儿,你们来了。”司徒峰发现了他们的到来,抬眸淡笑。 “青儿!”旁边的汤玉也抬首相望,而他口中的称呼,让北宫青不由地愣住。 他轻扬地笑开,竟是无比地风华绝代:“青儿,不认得我了么?我可是会伤心难过的。” “你……”北宫青愈加乍舌,有些难以置信。 他继续轻柔地笑着,柔似二月的春风:“你说会永远陪着我,你食言了。” 司徒峰见她一直发愣,不由地提醒道:“青儿,他已经恢复记忆了。” 北宫青惊喜道:“真的?这是近几天以来最好的消息了。” “一转眼,连青儿也长这么大,我不得不服老了。”汤玉的目光紧锁在她的脸上,眼底的眸光饱含意味,让人看得生涩而酸楚。 北宫青心知他定是想起了母妃,怕他伤感,开玩笑道:“你可一点也不老,还是天下第一美男子。” “你这样说,就不怕有人吃味儿?”汤玉轻笑着望向一直在旁浅笑不语的李澈,如此风骨脱俗之人,世上少见,他心中暗暗赞叹。 北宫青轻瞪了他一眼,竟然挑拨离间,巧言兮笑道:“阿澈才不会,你是天下人眼中的第一美男子,而阿澈是我眼中的天下第一。” 三人闻言皆舒心地笑开。 于哀中寻乐,她能做的也只有如此了。幸而司徒睿仍在西澜国,逃过一劫。 次日,她带上司徒峰和汤玉两人一齐前往东旭国,一方面是上官子卿欲以二人相胁,另一方面,她也想就近照料舅舅和母妃昔日的情人,也算是尽了孝道。至于日后之事,日后再说,她深信人定胜天,没有迈不过去的坎。 三个月后,东旭国皇宫中的清漪殿重建竣工,宫殿内大部分的物件都由天下第一神匠汤玉亲自动手制作,人人皆知汤玉乃天下第一神匠,却不知他更是设计机关暗道的高手。 子夜时分,殿外的宫人都已安歇,唯有几名侍卫站岗护卫。 北宫青侧卧在龙榻上,听得枕下传来轻叩声,她面上一喜,忙起身打开了机关。龙榻中央顿时打开一道口子,口子的暗处露出李澈温润如玉的俊脸来,她伸手将他拉了上来。 李澈自进宫后,与司徒峰、汤玉三人被安置在东面的宫殿。东宫守卫甚严,他们平常见面的机会甚少,只有到了夜深人静之时,才能通过暗道相会。 也不知上官子卿究竟安得什么心,故意分开两人,一见着他们两人在一起,他就处处找茬,在朝堂上与她难堪。为了在朝堂上顺利实施政令,她不得不隐忍,平常尽量少与李澈碰面,只在夜里与他私会。 一番火热缠绵后,两人相拥而眠。 多亏了汤玉设计的这条地道,不止可以通往他们居住的东宫,甚至将此地道挖到了宫墙外,他们因此才可以时常出宫联络宫外之人秘密行事,当然也方便了他们暗中偷情。 “阿澈,我最近感觉有些不对,不知道是不是……”北宫青微红着脸颊,埋首在他胸前,心中半喜半忧。 李澈低头,有些担忧地询问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北宫青抬起泛红的面颊,支吾道:“我想……我可能有了。” “真的?!”李澈惊喜地欢叫而起,扶着她的双肩,再次确认道,“青儿,这是真的吗?” “轻一点!”北宫青噤声,好笑地看着他偶尔失常的欢态,道,“看把你高兴的。” “我来给你把把脉。”李澈拉过她的手探脉,双目一亮,从中迸射出两道异样的光彩,欢声笑道,“我们有孩子了,已经两个月了呢。” 北宫青心中也甚是欢喜,调笑道:“那你能不能探出到底是男是女?” 李澈苦笑道:“我又不是神仙,怎么能探得出来?不管是男是女,只要是我们的孩子,我都喜欢。” 看着他格外欣喜的面容,脑海中忽然闪现儿子的身影,千般滋味霎时涌上心头。李澈察觉到她的异样,抚上她的脸,轻柔地说道:“又想起泽儿了?有吕翔看着他,不会有事的。” 北宫青心有感触,埋首入他怀中,沉吟道:“这个孩子,我一定会好好地疼爱,决不会再抛弃他。” 李澈的眸光也忽然黯了下去,幽幽说道:“有他代我陪着你,我也就安心了。” 北宫青心中微痛,他身上的病,她一直放在心上。她伸手抚上他的唇,不允他再说:“不许说不吉利的话!医舍的名医已经招募得差不多,从明天开始就让他们给你会诊,集思广益,总会有医治好你的办法。今后我们母子都需要你,你更不能轻生,知道吗?” “好,我都听你的。”李澈轻柔地笑开,不想她难过,可心中仍是隐隐不安。 第十四章 大殿症脉 景和殿上,齐集了百余名闻名四国的大夫,轮流着为坐于殿中央的李澈症脉。, 待所有人症过一遍,已是大半日过去。 北宫青坐于龙椅上,待最后一名大夫症脉完毕,焦急地问道:“怎么样?你们都说说,靖王爷的病到底有没有治?” 底下的大夫们相互对望,面上皆有难色,其中一名年长的大夫大着胆子起身回禀道:“回陛下,靖王爷心脉损伤严重,又有寒疾经年缠身,身子早已羸弱,怕是……” 他此话一出,其他大夫们也跟着纷纷应和:“是啊,我等也无能为力……” 虽是已预料到结果,北宫青还是气盛至极,猛拍龙座,骤然而起:“一个个全是饭桶!朕招你们来,是要你们商讨症断之法,而不是让你们来告诉朕不能治。” 李澈见此,忙劝道:“青儿,别这样。” 北宫青鼻中酸涩,初识绝望滋味,待稳定心神后,她平心静气地说道:“朕方才失言了,还请诸位见谅。朕相信学无止尽,以目前的医学或许无法医治,但一年后、两年后,你们一定能想出新的症断方法来。朕在江越开设天下第一医舍,为的也是想齐集天下医人的智慧,不断地创新,促进医学的发展。你们只管潜心钻研医术,朕可以给你们提供无限量的财力支持。只求你们在五年之内,务必探寻出医治靖王爷的方法,朕在此拜谢你们了。” 她弯身朝玉阶下的众大夫们长长作了一揖,心中饱含辛酸之苦。 大夫们受宠若惊,忙纷纷跪地拜道:“陛下,小人等必定竭尽所能,不负重托。” 恰时,宫人来报,灵剑谷大师兄朱枫拜会。 北宫青大喜,忙亲自出殿相迎,早前飞鸽传书至谷中,终于盼到大师兄前来东旭。 待朱枫为李澈把完脉,北宫青催促地问道:“大师兄,如何?” 朱枫蹙眉摇头道:“少则三年,多则五年。” 北宫青脚下一个踉跄,大师兄是她最后的希望,如果连他也无可奈何,那么…… 她屈身跪地,眸中含泪,恳求道:“大师兄,求你一定救救他。” 朱枫忙起身相扶:“师妹快请起,我尽力而为。” 李澈心中感触,伸手拭去她面上的泪水,得她如此厚待,他别无他求。 “陛下,西澜国的大将军独孤谋携西澜国皇帝的贺礼求见,恭贺陛下隆登大位。”宫人再次传报,北宫青心中又是诧异,又是疑惑。 她登位至今已有三四个月,轩辕皓天一直未派人前来相贺,反倒是现在平安无事,他却忽然派人前来,究竟是何用意? 她迟疑地望向李澈,怕他心中不悦,犹豫了一阵,才吩咐道:“请他往偏殿相叙。” “阿澈,我去去就来。” 李澈目送着她离开,心中有些忧虑。她目前的身份仍是西澜国的皇后,他们在一起本就有违伦理,若是轩辕皓天召她回去,那他又该如何? 朱枫似看出了他的心思,轻笑道:“王爷,你的病其实并非全然无解。我听闻西澜国皇宫中有一镇国之宝,名为火麒麟,乃是天下罕见的名贵药材,恰好能解王爷身上的寒疾,只不知王爷肯不肯向西澜国的皇帝讨要?” “先生此话可当真?”李澈惊喜之后,脸色顿时转为黯然,他怎么可能去向那个人讨要国宝呢? 朱枫有趣地观望着他的神情变化,说道:“只是听闻,但也有六、七成的把握。” 李澈蹙眉道:“先生方才为何不说?是怕青儿为难?” 朱枫摇头轻笑:“让她去跟自己的丈夫讨要国宝来医治她的情人,试问这世上哪个男人肯答应?” “若是如此,我宁可不治。”李澈不由地苦笑,即使他如今求生的**浓烈,他也不愿意让她去跟她的丈夫讨要物品。朝朱枫躬身作了一揖,郑重道:“请先生答应我,千万不要向青儿提及此事。” 朱枫浅笑不语。 北宫青迈步进入偏殿,独孤谋已在此相候片刻。他一身戎装,风尘仆仆,没有停歇便入了宫。她倒是很惊讶,上官子卿为何没有拦阻他。 独孤谋上前一拜:“皇后娘娘。” 北宫青摆手道:“朕已是一国之君,不再是什么皇后娘娘。” 她顿了顿,回想起远在西澜宫中的那个男子,忍不住问道:“皓天他……他还好吗?” 独孤谋毫不忌讳地直视着她,低叹道:“皇上近来身子不适,时常咳嗽不止。你还在怪他吗?你走后,他就不曾再宠幸他人……” 北宫青明白他想说什么,打断了他,道:“朕亲眼所见,难道还有假?他已不再需要朕,朕还留在他身边做什么?” 独孤谋本还欲劝她,见她背转了身,态度决然,只好转移话题道:“他此次让我带来了玫瑰花的花种,他说你喜欢……还有你从前用过的衣物、首饰,另外,另外还有一道圣旨。” 北宫青转身,接过他递来的圣旨,仔细浏览了一番,手上跟着剧烈地抖动。 皓天,你竟然如此绝情,可是为何又将那花种送来? 是了,那花本就是你为我而寻,你不再需要我,便也不再需要这花了。 一抹苦笑在她唇边逸出,她何曾没有背叛他呢,他们之间始终还是缺少了缘分,在错的时间遇上了错的人。 她摘下手上他曾亲自为她戴上的宝石戒指,是时候做一个了结了。将戒指交付到独孤谋手中,她擦着他的肩离开了大殿。 “替朕将这枚戒指交还给他,让他多多保重。” 独孤谋手中握着那枚戒指,犹如千斤重。大婚当日,他曾经亲自送嫁,将她送到皇上的身边,可是如今,曲终人散,他不由地苦笑。 御花园的一角,李澈蹲身在地上,挽着衣袖翻土播种。 一身洁白的长衫已沾染红壤,白净的额头细汗点缀。 北宫青自早朝回来,心中正抑郁苦闷。上官子卿又在朝上驳斥她开设免费学馆,供适龄的孩子上学,普及教育的主张。他的论点是当前东旭国应当集中精力锤炼军队、训练出一支精锐之师,日后足可以横扫西澜国,早日实现统一天下的大业。而他驳斥的论点是开设学馆耗费朝廷财力,且收效太缓,没有任何益处。最可恨的是,其他大臣们都全部附议,气得她半路就退了朝。 经过御花园,恰巧撞见这一幕,她好奇地上前询问道:“阿澈,你在做什么?” 李澈从忙碌中抬起了头,暖日霎时间照亮了他白净的肤色,他淡笑道:“我将这些花种栽下,待来年必能开出一片花田。” 北宫青低头看了看那颜色特别的红壤和他手中的用具,不由地惊讶:“你以前种过此花?” 李澈流转着眸光,回道:“父皇还在世时,我曾在宫中种下这些花,想不到辗转经年,花种流落了到这里。” “原来……南翼皇宫里的玫瑰花,是你种下的!”她直叹世事难料,世间竟有如此巧合之事。当日在南翼宫中,若不是无意间被那片玫瑰园所吸引,她也不会认识那阴晴不定的端木紫,也不会有之后的指婚和献图…… “我来帮你吧。”她也想通了,一切既已注定,又有什么可追悔的? 远远地,瞥见一抹鲜红往这边走来,接着传来上官子卿略带戏谑的声音:“二位可真清闲,竟有雅兴在此栽花。” 北宫青停下了手上的活,嘲讽道:“这朝中的大小政务,护国公一人全权包揽,朕自然清闲。” 上官子卿随手摘下身边的一片绿叶,看似漫不经心地说道:“你还在怪我驳斥你的主张?若是天下大定,我自然赞成开设学堂,可是如今正是我们整顿军马、统御天下之时,我们如何能将财力分散他处?” 北宫青反驳道:“西澜国的兵力强盛,可不是你稍稍策反就能谋取的,朕敢断定,四、五年内,你绝不可能拿下西澜国。与其如此,不如安境养民,今日之顽童,他日便是治国之能臣。开设学堂,广施教育,乃是强国富民的可持续发展之路。” 上官子卿沉吟了许久,蹙眉道:“你几乎就说动我了,不过,我等不了这么久。近月内,我就会对西澜国用兵。” 北宫青愤然道:“你纯粹是拿士兵们的性命来满足自己的私欲,你是不可能获胜的。” 上官子卿却摇了摇头,轻笑道:“忘了告诉你,出战的人不是我,而是你,我要你替我攻下西澜国。” “凭什么?”北宫青有些气极,他纯粹是拿她当枪使了。想让她替他打天下,门儿都没有。 “就凭你最重视的人都在我的掌控之中,哈哈哈……”上官子卿别有深意地在一旁继续忙活的李澈身上注视了许久,大笑着离开。 “无耻小人!”北宫青愤愤地咒骂,她当然不会坐视自己重视之人落在他手中。最不济,她可以先将他们从秘道中运送出去,可这样一来,就前功尽弃,她必须另想他法不可。 李澈此时已站起了身,走近她身旁,说道:“想要让他放弃伐战的念头,只有一个办法。” 北宫青眼睛一亮,她怎么忘了身边还有一个谋士,忙追问道:“什么办法?” 李澈只轻吐了两个字:“内乱。” 北宫青恍然大悟,看来是时候召集灵剑谷的弟子了。 第十五章 又是五年 江越城中一处隐秘的别院,数百人齐聚在此商讨大事。. 北宫青召集了其中辈分比较高的十余名灵剑谷弟子于屋中商谈,谈至尾声,忽然有客深夜造访。 众人顿时大惊,以为他们的行踪败露,待看清来人后,愈加惊奇。 “小云,你怎么来了?” 来人除了云水方丈,身边另有两人相随,其中一人正是南宫飞雨。 北宫青再次见到南宫飞雨,也愣了下,待相互认识后,才知另一人正是飞龙寺上推选出的新任武林盟主孟柯。而南宫飞雨与孟柯脾气相投,结为异姓兄弟,现任副盟主之职。二人在云水方丈的游说下,前来相助,共商大业。 目前虽有众多武林人士相助,但北宫青始终认为治乱不能单凭武力,当取人心为上。况且上官子卿目前的势力深不可测,不是一时之间能瓦解的,于是她下令众人暗中培植势力,潜伏以待。 景和殿上,百官俯首,山呼万岁。 总管太监憋着他尖细的嗓音高喊:“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每每听到他这样的喊声,北宫青都忍不住想笑,可每当他的声音方落,底下通常都是一片寂静无声,只有那些得到上官子卿眼神提示的官员才敢上前禀奏政务。 今日却有些特别,李禄的声音方落,一名四品的将军上前禀奏道:“启禀皇上,余川郡不知何时出现一群乱党,他们打着四王爷的旗号,欲起兵造反,还请皇上派兵镇压,早作定夺。” “乱党?好大的胆子!”北宫青将目光扫向玉阶下首的上官子卿身上,通常这类事,他都会大包大揽,绝不让她插手,“护国公,你看此事由谁去最为合适?” 今日的上官子卿却有些例外,并未立即发号施令,而是反问道:“陛下心中可有合适的人选?” 北宫青似从中嗅出些什么怪味,推说道:“朕身边哪有可用之人?还是请护国公派兵镇压吧。” 上官子卿不以为然道:“皇上身边不是还有皇甫劲这员猛将吗?何不派他前去?” 他似乎打定主意不想管这档子事,北宫青心中猜忌,莫非他已看出事情端倪? “来人,宣皇甫劲。” 自从北沧国回来后,皇甫劲一直在府里养伤,未出过大门,只有她心里知道,他一直在暗中为她整练军队,收拢人马。 待皇甫劲来至殿上,北宫青将事情原委与他细说了一番,皇甫劲欣然愿往,上官子卿却另外给他安排了一员副将,作监视之用。 平乱之事方定,又有官员禀奏赋税之议。北宫青坐在上头,只觉得腹中搅动得厉害,干呕不止。撇下满朝的文武,她朝门外飞奔而去。 上官子卿盯着她离去的方向,眸中疑光闪烁,其他大臣们也是极为惊诧,相互交头接耳。 清漪殿,北宫青呕吐了一阵,才稍觉舒服些。上官子卿突然领着几名大夫前来探视,名为探视,实则已对她方才的反应起疑。 上官子卿所带的人马与萧白的护宫侍卫在外僵持,北宫青则被黑子制住,强迫地经由大夫为她把脉。 “回、回护国公,皇上乃是喜脉。”大夫经症断后哆哆嗦嗦地回禀,额头上全是冷汗。 “什么,喜脉?”上官子卿目光阴沉地扫向歪倒在龙榻上的北宫青,他一把掐住她的下颚,喝问道,“它是不是你跟李澈的孩子?” 北宫青挣扎着摆脱他的束缚,道:“是又如何?朕的大位早晚需要子嗣来继承。” “你可以有子嗣,但它必须是我和你的。”上官子卿忽而将她推倒,大力地撕开她的衣襟。旁边的人都纷纷侧过了脸,进退不是。 北宫青开始心慌了,他眼底深处的怒意如烈火一般燃烧,仿佛能将人化为灰烬。她一边后退,一边喝问道:“上官子卿,你想干什么?” “我要你为我生孩子。”上官子卿也跟着上前。 北宫青已退至床角,心神慌乱,如今她唯一的筹码也就只剩下她自己了:“上官子卿,如果你再碰朕一下,朕就咬舌自尽。” 上官子卿面色更为阴沉,朝外喝道:“来人,给我杀了李澈!” 北宫青闻言大惊,忙阻止道:“等一下!你放过他,朕以后再不和你作对。” 上官子卿慢慢冷静下来,眼底的盛怒也逐渐退去,他也不知自己为何会如此失控。他调整了下心绪,优雅地步下龙榻,沉声道:“只要你以后不再与李澈见面,我可以不杀他,也可以让你的孩子平安地生下来。” 北宫青斟酌了一番,目前最重要的就是保住孩子,保住她和李澈唯一的孩子,便点头应道:“让他去医舍,让朕的大师兄继续医治他。” 上官子卿忽然笑开,那笑中带着不屑和高傲:“反正他也就五年的寿命,他若是能活得过五年,那是他的造化,活不过,那也只能怪他命薄了。” “阿澈,你好好地治病,我一定会把我们的孩子平安地生下来。” “你在宫里一切小心,宫外的事就交给我。” 五年了,与李澈临别前的话语仍在耳边,不知道他现在的病情究竟如何。 自李澈入住医舍后,医舍便为三千大军重重包围,里面的人无法出入,外面的人进去也需经过一道道的审查。她想尽一切办法与他联络,或是探听他的消息,却都毫无所获。 “皇上,护国公来了。” 北宫青正倚坐在窗边,凝神静思,听到身后传来魏姗姗的唤声,她平静地回首瞄了她一眼,随后又回过头,身子丝毫未动。 魏姗姗是上官子卿安插在她身边的眼线,四年前她又再次找上门,她没有推拒,深知只有让上官子卿安心了,她和她的孩子也才能安全。 “母皇!” 一个稚嫩的声音伴随着沉稳的脚步声传来,她心中一惊,骤然回首。见到四岁的女儿正身在上官子卿的怀中,她心神一阵慌乱,急急地上前,从他怀中抢过孩子。 “上官子卿,请你离朕的小公主远一点!” 上官子卿眼神黯了黯,有些受伤之色。 怀中的小人儿却摇着手中的波浪鼓欢声开口道:“母皇,这是爹爹送给我玩的。” 欢腾的鼓声,一声声击打在她心口上,她低头俯视着怀中纯真可爱似仙童一般的女儿,心情愈加沉重。她竟然认贼作父,好一个上官子卿,竟然在一个四岁的孩童身上使计策。 “静儿,你听清楚了,他不是你的爹爹,你的爹爹叫李澈。” 许是她的语气过重,端木静被吓到,抽噎着哭出了声:“呜……” “她还是个孩子,你跟她凶什么?”上官子卿从她手中夺过端木静,抱在怀中摇晃着诱哄,面容上满是慈和疼爱之色,“静儿乖,不哭,爹爹带你放纸鸢去。”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h u 9 9 . c o m 端木静闻言,抬起了红肿的明眸,破涕而笑,拍手欢叫道:“好啊,好啊,静儿想要放纸鸢。” “静儿!”眼睁睁地看着端木静跟着上官子卿离开,她的手心生寒,心底产生无限的恐惧感。难道连女儿,她也留不住吗?她如何对得起静儿的父亲、身陷大军包围中的李澈? “皇上,国师求见。” 北宫青闻言大喜,亲自迎出了门。也只有国师出入宫中,上官子卿才不会阻拦。 屏退了宫人和侍女,北宫青将云水请入内殿详谈。 “小云,朕托付你打探的事如何?” 云水持佛礼道:“皇上放心,李施主一切平安。” 北宫青心稍宽了些,继续问道:“朕的大师兄可有找到医治他的良方?” “朱施主近年来试遍了所有的良方,可是仍未见效……”云水面上也有些惋惜之色。 北宫青身子颓然地滑落,难道真的没有救他的方法了吗? 云水伸手扶起她,安慰道:“皇上切勿悲伤,天无绝人之路,我佛慈悲,必会照拂善心之人。” 北宫青心念一动,忽然计上心头,诚恳地请求道:“小云,朕要你半月后在西山开设法坛,为阿澈祁福,你务必要答应。” 云水微愣,不明白她的用意,但仍是点头道:“小僧照办便是。” 月至中天,江越城的一处别院中,孟柯、南宫飞雨及王蒙等灵剑谷弟子皆汇集于此。 “师叔,这五年来我们灵剑谷的弟子在四国到处开设镖局、武馆,掩人耳目,招收门徒,如今已有数万之众。只待您登高一呼,他们便可化作数万精兵助您扫除奸佞、完成大业。” “陛下,在下已召集武林同道,愿以陛下马首是瞻,在所不辞。” 听完王蒙和孟柯两人的汇报,北宫青心中甚慰,她隐忍了五年,在宫中受尽上官子卿的欺压,终于换来成果。 “辛苦诸位了。半月后,你们率领各自的所有人马埋伏于西山,朕要于西山之上诛灭上官子卿及其党余。” “是。”众人齐声应和。 北宫青目光转向南宫飞雨,她现在最担心的莫过于那个武功深不可测的黑子,他一日在世,她便一日提心吊胆。无论李澈还是女儿,都仍在上官子卿的掌控之中,有他在,他们二人的性命随时都有危险。 “师弟,你持我的灵剑前往西澜国,让莫问于半月内赶至西山,我需要他替我除去一个绝世高手。”她深信这世上只有莫问能替她除去这个大患,而能号令莫问这个绝世大侠的,也就只有她手中的灵剑了。 南宫飞雨接过灵剑,颔首道:“师姐放心,包在我身上。” 北宫青转身望向窗外繁星点缀的夜空,唇边泛起一抹魅人的浅笑:“明日就是一年一度的科考举试,东旭国终于将迎来新的春天。” 第十六章 新科状元 “宣,新科状元,龙千羽。。” 随着李禄一声尖细的宣唱,大殿上下的文武百官皆回首望向殿门处。一身红衣锦袍的龙千羽迈着稳健的步伐步入殿中,红衣映染面颊,如霞晕染,一时间恍了所有人的眼。 北宫青坐在上首,眼前一阵恍惚,仿佛眼前正向她走来的,便是五年来朝思暮想的李澈。 清澈如水的眼眸,谪美如仙的气质,那分明就是李澈,难道是她产生了幻觉? “臣子龙千羽,拜见吾皇,万岁、万万岁。” “平身。”北宫青回过了神,摆手示意李禄,“宣旨。” 李禄展开圣旨,高声念道:“……状元郎文采风流,乃国之贤才,现封为吏部侍郎,位列朝堂……” “谢皇上隆恩。” 自朝堂回来后,北宫青一直心神恍惚,龙千羽熟悉的面容时时浮现脑海。难道真是她日有所思、夜有所想,才会有此幻觉? “皇上,吏部侍郎龙大人求见。” 听到宫人禀报,她微愣,忙回身招呼道:“快宣。” 仍是那一身光鲜的锦袍,眉宇清朗,意气奋发,可这背后又似藏着淡淡的愁思,他究竟是谁? “臣子龙千羽,拜见吾皇。” 直到龙千羽的参见声再次响起,她才回神示意道:“爱卿平身。” “不知爱卿有何事禀奏?”她直直地盯视着他的双目,越看越像。 龙千羽有意避开她的视线,躬身道:“臣听闻安康公主的生辰即将来临,特意准备了一件小礼物,烦请转赠。” 他从怀中掏出一只晶莹剔透的玉兔,只有半指大小,却是雕工精美、活灵活现。端木静的生肖正好属兔,想不到他如此细心。 北宫青从他手中接过玉兔,玉兔在手中触手生温,如此名贵的玉器,怕是价值不菲。她诧异地抬头打量他,难道他是想借讨好小公主来博取功名吗?可是据她对他的了解,他不像是如此阿谀奉承之人,那他究竟目的何在? “听说小公主长得极为可爱,不知臣是否有这个荣幸目睹芳颜?”他再次的突兀请求,更加让她生疑。 寻思了下,她朝外头招了招手:“去把小公主带来。” 在等待的过程中,龙千羽略显拘束地回首四顾,没有与她太多的眼神接触。北宫青静静地打量着他,若有所思,莫非真是岁月变迁改变了一个人的心性和气质? “皇上,小公主来了。” 魏姗姗牵着端木静的小手,蹒跚走来。 端木静一进殿就挣脱了魏姗姗的手,两腿短腿蹭蹭地向北宫青跑来,一路磕磕绊绊的,差点摔倒。 北宫青弯下身,直待她自己跑近,才将她抱了起来。 “母皇。”端木静在她怀中软软地呼唤。 看着小人儿眼角还带着眼屎,像是刚刚醒来,北宫青会心笑道:“静儿,方才在睡觉吗?” 端木静频频地点着头,一边双手比划,一边用稚嫩的声音描述道:“静儿方才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在天上飞,飞得好高、好远。” 北宫青抿嘴轻笑:“你想飞到什么地方去?” 端木静甜甜地歪头笑道:“我想飞到天上去,然后摘好多好多的星星,送给母皇。” “静儿这么惦记着母皇,母皇就奖励你一只小玉兔,你看喜不喜欢?”她将手中的玉兔展现在她面前。 端木静欣喜地接过,一双梨涡浮起在面颊上:“好漂亮,谢谢母皇。” “你应该谢谢这位龙大人,是他送给你的。”北宫青早已在暗中观察了龙千羽许久,他凝视在静儿身上饱含柔情的目光,分明是有口难言,他真是李澈吗?但这又怎么可能? “谢谢你。”端木静朝着龙千羽一记甜笑。 龙千羽微愣了下,旋即也展露出一抹醉人的笑容,但仅仅是一瞬间,他便躬身道别。 “阿澈!”北宫青在他迈出殿门的瞬间轻唤,可对方连一丝停顿和迟疑都没有。莫非一切纯属巧合? 四月春花烂漫,窗外香气袭人。 北宫青斜倚在窗口,心绪愈加烦乱。 五年了,她无数次的容忍、忍耐,何时才是个尽头? 上官子卿在朝上作威作福,设重兵看守她的亲人和爱人,气焰一日更盛一日。 都说十年磨一剑,可她已经磨练了整整十六年之久,至今仍毫无建树。莫非她本就是个庸才,即使天命所归,也注定一事无成? “听说你要往西山设坛为李澈祈福?简直荒谬!想不到连国师也跟着你胡闹。”身后突然传来上官子卿的质问声,他果然越来越肆无忌惮,连宫人的传报都省了。 三年前,发迹于西山的贼寇规模越趋越大,皇甫劲几年下来都未能剿灭叛党,于是萧白也被派去剿贼,宫中的守备再次落入上官子卿手中。当然,贼寇的势力壮大,多少也是她在背后操控着,目的在于阻止他攻伐他国,可因此也付出了相应的代价。 早就料到他会坚决反对,她淡淡地回道:“朕去祈福,怎是胡闹?” 上官子卿不悦地说道:“你为百姓祈福,为东旭国祈福,我自然答应,可是如今你却是为了一个男人祈福,岂不是荒谬至极?” 北宫青有些气堵:“你……像你这般无情无义之人,哪里懂得情为何物?设坛祈福,朕势在必行,明日朝堂之上,朕自会与众臣商议。” “我倒要看看,谁敢答应?”上官子卿怀揣怒气,甩袖离开。 入夜后,清漪殿外渐趋宁静。外头残月如钩,星月暗淡。 枕下传来轻微的敲击之声,北宫青骤然醒来,急急地打开机关。 见到来人后,不由地有些失落。曾有多少个夜晚,她闻听着这熟悉的轻叩声,等待着爱人的到来,可如今他身陷重围,恶疾缠身,她何时才能救他出险地? “这么不欢迎我吗?”皇甫野秋见她神色黯然,不由地调笑。 北宫青苦笑:“哪里。” 皇甫野秋收敛了笑意,正色道:“大哥让我来问你,究竟要如何行事?” 北宫青从枕下取出事先准备好的圣旨,交到她手中,说道:“让他今夜依次光临各个大臣的家中,务必要胁他们明日在朝上统一口径。” “没别的事了吧?”皇甫野秋收起圣旨后,就急欲离开。 北宫青感觉到她的疏离,不由地叫住她,问道:“野秋,为何自从北沧国分别后,你就对我十分疏离?” 见皇甫野秋只是背对着她,不作言语,她追问道:“野秋,能据实相告吗?” 皇甫野秋踌躇了许久,叹道:“你可知我大哥对你的心意?” “你……”北宫青眉头微蹙,顿时明白了一切。 皇甫野秋苦笑道:“我本想离开,随我师傅于道观出家,可是我怕他太过痴傻,不把自己的性命放在心上,所以才一直跟随着他。待到他不再需要为你出生入死,我便回道观去,希望他的一片痴情没有错付。”她说完,重新钻入地道之中,片刻间消失在地道尽头的黑暗中。 原来,她又在无意中造下了孽,她不由地苦笑。 晨曦初升,逐渐照亮恢宏壮丽的景和殿,似洒上了一层金粉。 大殿上的众臣们正在为设坛祈福一事展开讨论,两边的局势十分明朗,女皇主张设坛,而护国公坚决反对。大臣们附议哪方的主张,便是站在哪方的阵营。 “皇上,既然此事决定不下,不如就少数服从多数,大臣们各自选择一方。同意设坛的,站于大殿右边,反对设坛的,站在左边。皇上以为如何?” 北宫青定睛一看,却是刚刚上任礼部侍郎的龙千羽提出此议,她连连赞道:“甚好,甚好!” 她边说边两眼紧盯着上官子卿的神色变化,只见他双瞳收缩,冷冽的寒光自他眸中射出,一一扫过阶下的大臣们,尤其是经过龙千羽脸上时,寒光更甚。这些大臣们哪里敢与他对视,被他目光一扫,一个个打着哆嗦。唯有龙千羽傲然独立,纹丝不动。 上官子卿似很满意他们的反应,勾唇一笑,再次抬眸看向玉阶上的女皇。 “如果陛下觉得有必要,试试也无妨。”他得意地笑开,酬志满怀。 虽是已有了措施,北宫青心中还是隐隐不安,这些个大臣们一个比一个奸猾,最能耐的就是见风使舵、色厉内荏,天知晓他们会不会乖乖地就范。 “那就开始吧。”她说得轻松,手心里却已是满把汗。 上官子卿也察觉出她的紧张,笑得更加肆意。 玉阶下的人潮开始涌动,上官子卿原本就站在左首第一的位置,因而他不需挪动半分,只是目视着前方,自信地等待可以预想的结果。 许多大臣们面色有些焦虑,时而观望上官子卿的脸色,时而瞅向玉阶上的女皇。利弊之择,他们难以决断。 眼看着底下大多数的人踌躇在中间,不左不右,北宫青实在有些坐不住了,两个手心满是冷汗。为了掩饰内心的紧张和焦虑,她猛地一拍龙座,立身而起,大喝道:“你们犹豫来犹豫去,究竟是何态度?” 她的厉喝声回荡在大殿中央,震慑之意甚浓,方才还在犹豫的大臣们立即不约而同地急奔向大殿右方,朝着玉阶方向垂头躬身而立。 第十七章 西山祁福 上官子卿逐渐收敛了笑意,目光下沉,三分之二的大臣都站到了大殿的右方,与他对峙而立,他怎能不气恼? 玉阶上方一个笑声逐渐响起,由小转大,最后是放声大笑。、 五年来,北宫青还是初次尝到胜利的滋味,心中喜不自胜。 “既然诸位爱卿都赞成设坛祈福,那此事就这么定了。护国公,你没有其他异议吧?” “哼!”上官子卿气冲冲地甩袖,迈步离开大殿,他此时的脸色要多难看,便有多难看,身后继续传来女皇肆无忌惮的大笑声。 今日便是西山设坛祈福之日,北宫青在宫女的服侍下换上了最为隆重的盛装,里三层、外三层。天子出巡,万民朝拜,若不是如此,她定然不会穿这繁复沉重的装束。 着装毕,她持起灵剑,灵剑的回归,代表着她所等之人已经就位。 今日之举,不成功便成仁,无论成败,都将载入东旭国的史册。 上官子卿,今日你我便决一雌雄。 “母皇。”端木静的一声娇唤打断了她的思绪。 回首时,见到女儿正在上官子卿的怀中笑靥如花,她目光收敛,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借辞催促道:“上官子卿,吉时将至,我们快快启程吧。” 上官子卿轻笑道:“我正是来提醒你,吉时将至的。” “那你带静儿来做什么?”她心中更为担忧,倘若他拿静儿为质,那她该怎么办? 果然不出她的意料,上官子卿说道:“静儿自然是与我们一同前往。” “不行!”她断然否决。 上官子卿开始有些生疑:“为何?难道西山上有危险?” 北宫青怕他起疑,忙推说道:“她身子瘦弱,经不起颠簸,还是让她留在宫中吧。” 上官子卿却不以为然,摇头道:“李澈是她的亲生父亲,她为生父祈福,更能孝感动天,不是吗?” 北宫青料定他必是为以防万一才如此小心行事,怕他识破她的计策,功亏一篑,她决定孤注一掷,点头道:“好吧,把静儿给朕。” 上官子卿似仍有顾虑,避开了她伸过来的手,侧身道:“不用了,还是我来照看静儿。” 北宫青蹙眉,看来只有半途再另想他法,将女儿弄到自己身边了。 御驾出游,沿途的百姓列道跪拜两旁,山呼万岁。 这一声声的万岁,却并未让北宫青感到荣耀感,上官子卿一日不除,她一日难以安坐皇位。 抵达西山时,已近正午。 祭天、祈福……一道道的事项皆条程有序地进行。 设坛虽是旨在诛灭上官子卿,可她仍是满怀着万分的诚心祈求上苍保佑李澈。 “静儿,到母皇的身边来,为你父亲向上苍祈福。” 北宫青跪身于西山之巅的法坛前,身边围着飞龙寺的僧众,她朝仍在上官子卿怀中的女儿招招手,这是将女儿唤到自己身边的最好时机。 上官子卿不疑有他,便将端木静放到地上,任她由宫女牵引着走向她的母皇。 “静儿,坐到法坛上边去,母皇不让你下来,你千万不要下来。” 北宫青抱起女儿,让她坐在法坛正中央,这个位置是最安全的,由飞龙寺的众僧侣护卫她,她便可无忧了。 她暗中朝云水使了个眼色,迈步走至朝臣前,朗声宣道:“爱卿们,朕自登基以来,处处受制,政令无法布施,法度无法维护,这是朕的过失。朕悲哀啊,朕堂堂一国之君,却得委身听命于臣下之命,这是何等耻辱?” 她自腰间拔出灵剑,剑光闪烁,剑身迎风而鸣:“今日,朕要在此西山之上,诛奸佞、斩小人,收拢皇权、荡平朝野。谁替朕斩下上官子卿头颅,朕许他封侯拜相,黄金万两!”她气势逼人的讨逆之声回荡在山巅,顿时惊煞了不知情的大臣们。 埋伏在山下的将士带头高喊:“斩杀上官子卿!”接着一波接着一波的喊声此起彼伏,伏兵也自山下、山间潮涌着奔向山巅。 “斩杀上官子卿!” “斩杀上官子卿!” “……” 上官子卿脸色大变,愤怒的目光扫向举剑高呼的北宫青,万没料到她会在此设伏,并且欲取他性命。他身边的护卫纷纷向他靠拢,与潮涌上来的伏兵相抗。 上官子卿紧盯着她,质问道:“青儿,你真要取我性命?” 北宫青毫不留情地呵斥道:“闭嘴!你不配喊朕的名字。” 上官子卿盛怒,咬牙道:“那你就休怪我无情了。黑子,给我杀了她!” 一个黑影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他总是来无影、去无踪,让人防不胜防。北宫青下意识地倒退了几步,也朝着后方大喊一声:“莫问,此人就叫给你了。” 也是同样的来无影、去无踪,莫问凭空地就出现在了众人眼中。高手对决,意念为先,众人只看到一青一黑两道影子交缠相斗,至于他们究竟用了何招数,谁也无法分辨。 北宫青趁此机会,与南宫飞雨、孟柯等人一起围攻上官子卿,上官子卿不敌三人,身上已伤了几处,慢慢退至崖边。 “爹爹,小心!” 激烈交战中,忽然传来端木静娇嫩的呼喊声,略带着哭腔。 上官子卿心神一凛,余光扫向法坛的正中央,那个可人的小小身躯正焦虑地关注着他的安危。他忽然笑开了,笑得灿烂绚丽,原来这世间还有真正关心他、在乎他之人。 他稍稍一分神,孟柯抡起一脚重踢在他心口上。 “啊——” 上官子卿飞身离开了崖边,直直地往下坠落,整个山巅回荡着他的叫喊声,充满惊惧和绝望。 “公子!” 一道黑影也跟着跳入崖下,竟是黑子舍身跟随上官子卿而去。 “爹爹!我要爹爹!” 端木静大声地啼哭,眼泪哗哗直流。 北宫青回到她身边劝慰,心生感触,想不到女儿对他竟有如此深厚的感情。她一直以为上官子卿是为控制她威胁她才有意接近女儿,如今看来,或许他确实可恨,但他对女儿的疼爱却是用了心的。 “你还我爹爹!还我爹爹!你是坏人!” 女儿幼小的拳头击打在她胸前,她心底生寒,辛酸之泪夺眶而出。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儿子和女儿都恨她? 上官子卿一死,他的手下也纷纷归降,这场平乱很快止息。 为防有变,北宫青立即下令皇甫劲、萧白和王蒙等人分兵几路缴获上官子卿手下诸将的兵权,剿灭余党。而北沧国那边,她早已遣送舅舅出宫,赶赴北沧国稳定政局。 安排完一切后,她便马不停蹄地赶往医舍,那里有她思念了五年的爱人正在等待着她,她已迫不及待地想见到他。 眼前是熊熊的烈火,黑烟直冲云霄,整个医舍都笼罩在烈焰和黑烟中。 “不!” 当北宫青来到医舍时,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她破声长嘶,肝肠寸断。 难道她还是晚来了一步吗? “阿澈!” 她奋不顾身地往火海中冲去,身后一股强大的力道将她拦住。 “青儿,不可!” 她回头一看,拦住她的正是龙千羽,她用力地挣脱他,甩手给了他一巴掌。 “谁敢拦朕,朕要他人头落地!”她双目赤红,神情极为激动。 “青儿,是我!我是阿澈。”“龙千羽”使劲地摇着她的双肩,心中又是震动、又是焦急。 北宫青逐渐回过神来,心绪收拢,定定地望着他一边浮肿的脸颊,足足半盏茶的时间,她的眼神中百感交集。她伸手抚上他的脸,忽而大哭,忽而大笑,心中说不出的滋味。 李澈的眼眶已然湿润,紧紧地将她拥入怀中,得她如此相待,他此生无憾。 东旭国经过这一场动乱后,朝野上下呈现一片欣欣向荣的新气象。 女皇平乱后,颁出四道圣旨: 第一道,大赦天下,免除百姓赋税三年; 第二道,罢免半数以上的百官,启用年轻一辈的新人当政; 第三道,收拢东旭国和北沧国两国的军权,重新编制军队; 第四道,开设国家学堂,实行免费义务教育制度。 圣旨公布后,举国上下一片欢腾,女皇为庆贺此次平乱,举国欢庆三日,并将这一日五月初一,定为国庆日。 满天的烟花绽放,绚烂夺目,东旭国的这个夜晚是名副其实的不夜天。 盛大的宫宴还在继续,而宫宴的主人早已悄悄离开了宴席,来到这清漪宫的青瓦之上与爱人相会。 李澈又换回了他胜雪的白衣,独坐于檐顶,迎着晚风,衣袂翩跹,青丝舞动。 北宫青来至檐下,一个飞身轻盈地落到他身边,嫣红的脸颊,有些微醉,迷离的神色,更添了几分魅人的诱惑。 “阿澈,我们这样像不像是在偷情?”她脚下一个踉跄,倒入了他怀中,不知是故意,还是酒意醉人。 李澈闻着她身上醇香的酒味,不由地轻笑道:“我觉着,倒像是你在调戏我。” 北宫青抬眸瞅向他,流转着眸光,戏谑道:“你到底是不是真的阿澈?不行,朕要验身,查明正身。” 李澈轻快地笑开,月光的余晖洒在他清俊的面容上,也更显动人。 第十八章 一丝希望 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白居易的长恨歌如今也印证在了女皇身上,只不过不是云鬓花颜金步摇,而是灿若星辰俊美颜。 外头的新任太监总管小全子已在殿外喊了第十遍,里头还是一点回音也没有。眼看着早朝的时间临近,刚刚上任的小全子,又是着急,又是无奈。 “青儿,快去吧!别让百官们握有话柄。”李澈推了推怀中赖床的女子,外头的叫喊声不断,连他都有些听不下去了。 “朕不干了,朕要退休!”北宫青抱怨着,一口咬在了他身上发泄。 李澈忍着痛意,扑哧发笑,这皇帝的位置岂是想当就当,不想当就不当的。 景和殿上,女皇斜倚在龙座上,不断打着哈欠,睡眼朦胧。 底下的大臣们相互对望,有些不敢惊扰,别看上头坐的是个女子,可手段却一点也不输于任何一个男子。单从她当日诛灭护国公及其余党时雷厉风行的作风,和罢黜百官时丝毫不留余地的性情,谁敢顶着风头得罪她? 最终还是由现今官拜忠勇侯的皇甫劲先开了口:“陛下,如今东旭国和北沧国都已大定,只是两国合并后,许多官职的人选难以评定,还请陛下示下。” 北宫青打了个哈欠,随口说道:“所谓唯才是用,选择官吏,当以他的才干和政绩来评定。至于他究竟是哪国人,这根本不重要。待他日天下一统,四国皆是一家,哪还有国界之分?” “那么请问陛下,何时出兵讨伐西澜国和南翼国?”这次问话的却是大将军萧白。 经此一问,北宫青整个人都惊醒过来,她早就意识到迟早会面临这样的问题,可她如何能对自己曾经的丈夫和亲生儿子动兵呢? “得天下,未必要靠武力。自今日起,朕会陆续颁布经济法和贸易法,吸引四国的商人齐聚东旭国,待到东旭国掌握了四国的经济命脉,那么离统一大业也就只有一步之遥。” “陛下,龙千羽为了救靖王爷,舍身替死,葬身火海。臣等请陛下为他立祠,以示表彰。”说话的是江东四杰之一的苏幕。 自从她下旨,朝议上免去万岁之类的虚词套话后,大臣们问话、回话也变得随意、直接许多。 龙千羽自愿入医舍将李澈替换出来,结果却不幸葬身火海,她心中一直歉疚,的确应该为他做些什么,以报答他的忠诚和仁义。 “准了!再赐龙大学士一家人黄金千两,锦缎百匹。” “臣替死去的龙千羽谢陛下隆恩。”苏幕眼眶有些湿润,他们江东四杰自结识以来,情义深厚,犹如手足兄弟。龙千羽的突然亡故,令其余三人伤心不已。尽管三人如今都已是位列朝堂,官至高位,可还是难忘手足之情。 朝议继续进行,谈论的无非是些关乎民生用度之类的琐事,谈至半途,一个小太监突然急冲冲地闯入大殿。 “陛下,不好了!” 北宫青认出他是照顾李澈的侍从,若无大事,他定不会如此鲁莽地闯入大殿,不由地皱起眉头,问道:“什么事,慌慌张张的?” “陛下,靖王爷他……” 北宫青骤然而起,直接从玉阶上冲了下来,焦急地问道:“阿澈他怎么了?” 小太监匍匐在地,小心翼翼地回道:“靖王爷他突然昏厥过去,叫唤不醒。” “快、快去请朕的大师兄!”她的声音还回响在大殿,人已消失在了殿外的长阶上,留下满殿摇头轻叹的大臣们。女皇虽然英明睿智,可惜始终过不了情字一关,不知是福是祸。 “大师兄,他的病情究竟如何?”北宫青焦急地等待着大师兄的症断,内心忐忑不安。 许久,却等到八个字:“病入膏肓,药石难救。” “不会的,一定还有其他法子。”北宫青感觉浑身的力气顿时抽空,难以接受,她跪身于朱枫跟前,恳求道,“大师兄,朕求你,一定要想办法治好他,他不能死。” 朱枫伸手扶起她,看她如此伤心,很是为难,沉思了片刻,叹道:“唉,我原本答应他不说的,不过事到如今,倘若再不说,怕是真来不及了。” 北宫青似看到一丝希望,忙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朱枫坦言道:“我听闻西澜国皇宫中有一镇国之宝,名为火麒麟,乃是天下罕见的名贵药材,应当能解他身上的寒疾。” “火麒麟?”听到这个消息,她又喜又忧,喜的是李澈的病终于有了希望,忧的是那可是西澜国的国宝,那远在西澜宫中的他,会将国宝拱手相让吗?她开得了这个口吗? “那火麒麟可否解箭伤?”她忽然想到若是火麒麟能救李澈,那么是否也能救轩辕皓天? 朱枫摇头道:“火麒麟呈阳性,乃是猛药,只适合治至阴至寒之症。箭伤却是外伤,与此全然不同。” 北宫青拧眉,抱着一丝希望,问道:“大师兄可会治箭伤?伤处离心口不到一寸。” “你说的可是西澜国的君主?”朱枫从她的话语中听出了些端倪,沉吟道,“能否治愈,得亲自看过才能断定。” 北宫青心中大喜,若是大师兄能治好轩辕皓天,那么她再求取火麒麟,也就不会太过突兀了。 “求大师兄随朕往西澜国一趟,为轩辕皓天症病,可否?” 朱枫轻笑,她之所请,他如何能退却? “也罢,我也想亲眼一睹火麒麟的真容,就随你走上一趟。” 清漪殿,炉香缭绕,热气袭人,扑鼻而来一阵浓烈的药味。 李澈的体温偏寒,唯有依靠这些火炉来取暖,这次的病症来得甚急,使得他整个人都憔悴了,面色惨白,双目无神。 回想起早晨分别时,他还是一副精神焕发的模样,如今却是另一番模样。 幸而他已清醒过来,神志尚清。 “静儿,爹爹病了,你给他唱歌听,他听了就会很快好起来。”北宫青抱着端木静坐在床头,软语轻哄着。自西山回来后,端木静伤心了一阵,不过她毕竟还是个四岁的孩子,很快就忘记了悲伤,现在也认回了自己的生父,这让北宫青很是欣慰。 “真的吗?”端木静甜甜地浅笑,对于生死她还不是太懂。 “爹爹,静儿唱歌给你听,你要快点好起来。” 李澈略显苍白的双唇,勉强扯出一抹微笑,他如今有可爱的女儿、深爱的女子相伴,已不枉此生。 “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 听着女儿娇嫩悦耳的歌声,北宫青鼻中酸涩,微微侧过了头,隐去眼眶中即将落下的泪滴。她暗暗下定决心,即使再难,她也要往西澜国求取火麒麟治愈李澈。 李澈察觉到她的异样,轻握上她的手,以示安慰。 “阿澈,我这几日会离宫一阵,你在宫里好好养病,等我回来。” “你要去哪里?” 面对李澈的询问,她不敢如实相告,怕他多心,只好托辞道:“舅舅那边局势不稳,需要我过去主持大局,少则十日,多则半月,我必回来。” 李澈眉头微蹙,迟疑道:“你,是要去西澜国吗?” 她目光闪避地移向别处,轻笑道:“我去西澜国做什么?你别瞎想了。这些日子,就让静儿陪着你。” 端木静闻言,甜甜地叫道:“爹爹,静儿每天唱歌给你听。” “静儿真乖。”李澈轻抚着女儿甜美的容颜,笑中带着淡淡的愁思。 日夜兼程赶往西澜国,一路上跑死了三匹马,原本十日的路程,硬是五日就赶到了。 当北宫青牵马来到浔阳城外时,面容已然十分疲惫,满身的风尘,稍稍一抖动就能刷下一层厚灰。同来的大师兄早被她远远地甩在后头,她已等不及要早一日见到轩辕皓天,即使开口求药再难、再违人情伦理,她也顾不上了。 进城后,身边不时有成队的巡逻士兵经过,隐隐让人感觉到不安,似乎有什么大事正要发生。她故意牵马往人多处走,顺路探听城内的情况。 “听说了没?皇上近日来卧病不起,西澜国怕是很快要变天了。” “可不是,这些日子暮阳王陆续地往城内调兵,搞得人心惶惶,怕是有起兵造反之意。” “小声点,要是让暮阳王的人听到了,说不定会拉去砍脑袋。” “……” 听着这些流言,北宫青心中愈加担忧,莫非轩辕皓天的病情也到了无法治愈的地步? 幸而她如今是一副男装打扮,且时隔数年,军士和百姓们都没有认出她来。她加快了脚步,往皇宫方向走去。 走至半途,见前方的路途受阻,路人皆围观在此。 她好奇地上前观看,却是轩辕茗率了一支五十人的侍卫军拦截了一辆马车。马车内之人乃是她的老熟人——南宫瑶及其幼女,南宫瑶气恼地瞪视着轩辕茗,他竟如此胆大妄为,当街拦阻她的车驾,还大放轻佻之言调戏。她已暗中支使了从人,前去召唤她的夫君,只待他前来相救。 第十九章 临终托付 “南宫小姐,本郡王一再诚意相邀,为何如此冷淡?不过是去府上喝杯水酒,又不会吃了你,你怕什么?”轩辕茗座于马上,围着马车打转,言语轻佻。、 南宫瑶紧怀着女儿,冷声道:“郡王爷,我夫君很快便来,还请郡王爷自重。” 轩辕茗扬长大笑道:“哈哈哈……西门惊鸿区区一名武将,能给你什么?你不如弃了他,跟从本郡王,本郡王许你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围观的百姓闻言皆皱眉摇头,早就听闻暮阳王之子骄纵跋扈、欺压良善,今日所见果然不假。北宫青也只在宫宴上见过轩辕茗几面,未有过深入接触,听得他如此轻浮之语,顿生厌恶之感。正欲上前解围,突然巷角处传来一阵急切的马蹄声。 “轩辕茗,小爷今日就让你知道我西门惊鸿究竟有何能耐!” 一声宏亮有力的厉喝声随之而来,众人皆不约而同地齐齐向他望去,也纷纷让出道来。 只见西门惊鸿一身铠甲坐于骏马之上,手持一杆红缨长枪,威武非凡。他丝毫没有减缓马速,以全速奔入轩辕茗身后的侍卫军中。手中的长枪一挑一刺,冲开侍卫军,直直往轩辕茗奔来! 一腔鲜红的热血冲天喷射,吓得百姓们皆闭目侧头,待再睁开眼时,轩辕茗整个身子已横叉于西门惊鸿手中的长枪之上。 众目睽睽之下,西门惊鸿竟然当街行凶杀人,所杀之人还是当今皇叔暮阳王之子,这岂不是将天捅了个大窟窿? “惊鸿!”南宫瑶捂着女儿的眼睛,不愿让她看到这血淋淋的一幕,喉中尖叫出声。 北宫青眼见着这一幕,也有些发愣。这个西门惊鸿真是胆大包天,这许多年未见,性子还是如此火爆。不过她倒是蛮欣赏他方才之举,惊艳的一枪,畅快淋漓。轩辕茗这厮着实可恶,当街调戏有夫之妇,杀了也不可惜。只是,怕是后患无穷啊…… 轩辕茗身边的侍卫皆乱了阵脚,不知如何是好,其余百姓也惊吓得跑开,怕受累遭殃。人群倏地一散开,北宫青所立的位置立刻显得突兀。 西门惊鸿已在马上发现了她,掷下长枪上已经断气的轩辕茗,惊讶地问道:“你怎么回来了?” 北宫青抬头调侃道:“西门将军好是威风,一枪挑了郡王爷,只是有没有想过会是什么后果?” “青姐。”南宫瑶也在马车内发现了她,朝她打招呼。 西门惊鸿高昂着头,丝毫不惧:“我管它什么后果?这恶徒对瑶瑶屡次调戏,这口气我岂能咽得下?” 北宫青苦叹:“你啊,就是太过鲁莽!要除轩辕茗,又何须自己动手?也罢,反正人也杀了,你还是快快带瑶瑶出城,不要再回府了。另外召你父兄速速带兵回城,我估计不出数日,浔阳城必乱。” 西门惊鸿听她这么一说,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有些别扭地朝她拱手道:“多谢提醒。” “青姐,保重。”南宫瑶朝她挥手,跟着西门惊鸿一道直奔城外。 “嗒、嗒”清脆的马蹄声在青石板铺成的大道上格外地响亮,越临近皇宫,心情愈加沉重。想起当日离开皇宫时,那难堪的一幕,她心中踌躇。数年后再次相见,她究竟该如何面对他? 华清宫,轩辕依婷拭着清泪倚坐在龙榻边,双目已然红肿。这些日子以来,皇兄病情加重,久卧不起,时而醒来,时而昏迷。太医们都束手无策,她也乱了心神。 夫君和公公都率兵驻守在边关,都城内只剩下她一人,她便领着女儿搬回了宫中居住。谁想皇兄的病情突然有变,宫中的一切都须她来定夺,她顿时六神无主。 皇兄的睫毛动了下,幽幽醒来,她大喜,忙唤来太医症断。 轩辕皓天却摆了摆手,示意太医们退下。 “皇妹,朕的时日无多,有些事需要托付给你。” 轩辕依婷半跪在床头,小声抽泣:“皇兄,你别多想,你会好起来的。” 轩辕皓天虚弱地摇头:“朕的身子,朕自己清楚。朕一旦撒手离去,浔阳城中必定大乱。你早早收拾行囊,前往边关你丈夫和公公那里,着他们带兵返回浔阳,朕料定暮阳王必定造反。” 轩辕依婷频频点头,咬唇道:“皇兄,你膝下并无子嗣,那皇位该有何人来继承?” “朕,早已有了安排。”轩辕皓天抬起右手,在那小指上所戴的赫然是一枚泛着红光的宝石戒指,他静静地凝望着它,神思悠远。 许久,他脱下了戒指,交付到她手中:“待朕驾崩后,你将这枚戒指捎去东旭国,她看了之后,就会明白……”只可惜,他此生都无法再见她最后一面。 轩辕依婷心疼地看着他黯然神伤的表情,为他不值:“皇兄,你这是何苦呢?既然想见她,为何又不唤她前来?你如今命在旦夕,她却在东旭国举国欢庆,与别人双宿双栖,她根本不配你如此待她。” 轩辕皓天抬手阻止了她:“当日,是朕逼她走的,你不可怪她。” 当日在大殿上看着她眼神挣扎地离去,从那一刻起,他便彻底放弃了。他已为她做尽了一切,他已经尽力了,不想再困住她。 当她失魂落魄地迈步走出华清宫,他的心也跟着失落,从此后再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使他展颜欢笑。五年了,他已不知快乐为何物…… “皇后娘娘回宫了,皇后娘娘回宫了……”宫门外隐约传来一个接一个的声音。 轩辕皓天整个人都跟着颤了一下,转头望向大门的方向,催问道:“皇妹,你听到了吗?朕是不是产生了幻听?” 轩辕依婷也听到那一声声的传报,几乎也以为是自己产生了幻听。 “皇后娘娘回宫了,皇后娘娘回宫了……” 轩辕皓天大喜,挣扎着起身,却一不小心翻身从龙榻上滚落。仿佛使劲了他所有的力气,他挥开前来扶他的宫人,踉踉跄跄地走向宫门外:“小青子,小青子真的回来了。” “皇兄!”轩辕依婷喉中梗塞,从衣架上取了件厚实的斗篷,快步追了上去。 轩辕皓天站在百级的长阶高处,凭栏而立,放眼远眺。 第二十章 遥遥相望 长阶下,宫人们欢愉地奔走相告,口中大喊着皇后归来的喜讯,可是他目所能及处却怎么也寻不到那一抹思念已久的丽影。、 她怎么可能回来呢? 他苦笑着摇头,是他太过奢望了。 北面的宫门忽然一股躁动,陆续传来侍卫及宫人们的请安声。 他再次定睛远眺,终于,一袭青衣映入他的眼帘。 虽是男子装束,虽是寻常的青衣布衫,可丝毫掩不住她内里不断外溢的光华,轻快利落的步伐、毫不做作的走姿,真的是她回来了。 “小青子,你终于回来了。”他低低地轻吟。 感觉到一道强烈的目光投射在自己身上,北宫青不自觉地抬头遥望。 宫阶之上,那颀长清瘦的身影,熟悉而陌生。 皓天,你怎么变成这副模样? 她停下了脚步,与阶上之人,遥遥相望。 大婚之日,她便是站在此处举目远眺。 那日的他,也是站在长长的宫阶之上。 那日的他,头戴九龙皇冠,身披绣有飞龙的大红喜袍,丰神俊朗的面颊上带着动人的笑容。 而如今,耀眼的神采和光华已从他脸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苍白和疲乏。 他究竟是怎么了? “皇上!” “皇兄!” 宫阶上的身影在众人的呼喊声中,如纸片一般飘然倒下,她在宫阶上已见不到他深邃而沉痛的眼眸,也见不到他脸上一闪而过的痛苦和萧瑟。 “皓天!”她大喊着奔向宫阶,喊声回荡在宫殿内外。 她推开围绕在轩辕皓天身边的众人,半扶着他,问道:“皓天,你怎么样?为何变得如此憔悴?” 轩辕依婷哭红着眼,呵斥道:“你既然走了,还回来做什么?你害我皇兄还不够吗?” 轩辕皓天稍稍缓过了神,睁开眼,摆手道:“皇妹,退下!” 他饱含深情的目光望向北宫青,一丝神采从黯淡的眸光中挣扎着逸出:“小青子,扶朕到玫瑰园走走好吗?” “可是你现在……”北宫青心头莫名地酸痛,她希望能从他脸上看到从前谈笑风生、略带狡黠的神色,可惜这一切都变得那么遥远。 “朕没事,朕看到你来,精神也好多了。”他借着她的力道,勉强站起了身,固执地步下长阶。 繁花簇锦,彩蝶飞舞。 自然界的一切,不会跟随着人世间的悲欢离合而改变,当开则开,当败则败。 只是昔日开得繁盛的玫瑰园如同它们的主人一般失去了原有的神采,花儿开得稀稀落落,枝叶也许久未经打理。 轩辕皓天一病就是数月,每日勉强地撑着败落的身体前去早朝,下朝后拖着疲倦的身子处理政务,不知有多久没有亲自打理这片花园。往常,他都不许任何人踏进这玫瑰园一步,因而也没有其他人来帮着照看。 轩辕皓天观赏着眼前的花园,惋惜地悲叹:“小青子,你不在,连花儿也感到寂寞了,不再似从前般开得鲜艳。” 北宫青心头酸楚,他也感到寂寞了吗?他不是有林薇儿陪着他吗? “皓天,我请了大师兄来给你症病,他稍候就到,他一定能医好你的病。” 轩辕皓天苦笑着摇头,他知道自己的生命已走到了尽头。他很欣慰,在他弥留之际,还能再见她一面。 “小青子,朕一直很想知道一个答案,你能满足朕吗?” 北宫青感觉到他身体的重心正慢慢地倚向她,她有些坚持不住:“你问吧,只要我回答得上来,我一定告诉你。” 轩辕皓天深望着她,眉宇紧拧,许久,才幽幽开口道:“你……爱过朕吗?” 霎时间,百般滋味涌上心头。 爱吗? 当初离开他,不就是纠缠在这个答案中吗? 轩辕皓天见她久久不语,痛苦地闭上了双目,一抹苦笑从唇边逸出。到头来,他还是输了。 “朕,明白了。” 手上的力道突然抽空,他仰身倒入玫瑰丛中,清瘦的身影,如风中的秋叶,萧瑟地飘落。白色的衣襟沾染了零散的花瓣,勾勒出一幅唯美的图画…… “皓天,皓天……”她使力将他从玫瑰丛中拉起,心神慌乱,微颤着手探向他的鼻间。丝毫感觉不到一缕气息,他真的去了,带着遗憾而去。 她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要犹豫,为什么要让他带着遗憾而去? “皓天!”她痛苦地抱着他,颓然地滑倒在花丛边,此时已是泪流满面,“不是的,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是爱你的……” “啊——”她悲戚的嘶吼声远远地传开,声音所及处,众人皆俯身跪地,悲凉哀伤的情绪瞬间传遍整个宫廷。 皇上驾崩了,西澜国有史以来最为年轻、最为英明的君主至此与世长辞…… 从日落到日出,再从日出到日落,她就这样静静地抱着他,坐在玫瑰园中。她的眼泪已经流干,剩下的只有那点点滴滴无法遗忘的回忆…… “飞雨,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随便动刀剑,太粗鲁了。” “咱们是斯文人,应该用斯文人的方式解决纠纷……” “我这件衣裳是在西澜国的彩蝶绣坊定做的,至今为止总共穿了两次。定做时的原价为一千二百两,除去穿了两次的折旧费……也罢,我也不占你便宜,咱们就把零头抹去,算你一千两好了。” “这位小兄弟果然有见识,看到这袖口上的蝴蝶图案没有?它,就是用金线绣上去的。” “……” 若是没有那最初的意外邂逅,他仍是西澜国最受人景仰的年轻君主,他仍然可以在谈笑风生中驾驭群臣、傲视天下,成就一代君主的霸业。然而这一切,皆因她的出现而毁灭,是她误了他,是她毁了他的一生,她何其罪孽…… “皇后娘娘,不好了!暮阳王造反了。” “皇后娘娘,暮阳王带兵包围了皇宫,您快快振作,主持大局啊!” “皇后娘娘……” 耳边不时传来侍卫和宫人们的传报声,她逐渐从麻木中清醒过来。他已经不在了,她现在所能做的,就是替他守护好这个皇宫和他倾注了一生心血的这个国家。 她徐徐站起身,双腿的麻意直抵脚心,她强忍住脚上传来的不适,沉声下令道:“你们看好皇上,宫中的所有侍卫都随本宫前去迎敌。” “是,皇后娘娘。”侍卫们顿时犹如注入了强心剂,找到了主心骨,回复声高亢而热烈。 宫门已被冲开,敌军如潮水般涌入,形势危急。 第二十一章 守卫皇宫 “杀!”北宫青手持灵剑,冲在最前,身后跟随着上千的侍卫与敌军厮杀。、 原本在宫门口顽强抵抗的侍卫们见到援兵到来,顿时也精神大振,跟随着他们的皇后一起奋勇杀敌。 灵剑在手中嘶鸣,剑光所到处,饮血不止。 她化悲伤为力量,大开杀戒。谁敢掠夺她所要守护之物,她愿化作鬼魅、恶魔,奋力相护,一往无前。 敌军逐渐被杀回了宫门外,北宫青立即下令道:“关闭宫门,不许放进一个叛贼!” “弓弩手,射!” 无数的箭枝从城头射下,死伤无数,在强势的箭阵攻击下,敌军逐渐退离了宫门,不敢再贸然前进,战局这才稍稍稳定。 “皇后娘娘,宫内侍卫死伤大半,只剩下不到两千人了,该怎么办?”侍卫统领跪身相禀,满身的血迹,目光希冀地望着北宫青。在他心底,她就是他们唯一生存的希望。 北宫青浑身上下经过鲜血的沐浴,让人看一眼就生畏,强烈的血腥味刺鼻难忍,她此时却是顾不上这些细末枝节。她立于城头,俯视着城下宫门外的敌军,拧眉问道:“城外的援军最快几时能到?” 侍卫统领担忧地回道:“离浔阳最近的军队便是尉迟将军所率的虎贲军,估计也得三日后才能抵达。可我们恐怕支持不了三日……” 北宫青回头扫了他一眼,冷声道:“身为侍卫统领,怎能说丧气话?哪怕是坚守到最后一个人,也得给我守住!” 虽然心底也知目前的困境,怪不得他的悲观,可若是连她也失去了信心,这个皇宫还怎么守得住? “命令所有宫人架锅烧油,一旦敌军攻城,就将滚烫的热油给我往城下倒。另外,准备几百万两金银,明日一早,他们一旦攻城开始,就给我不断地往城楼下抛撒金银。” “这……”侍卫统领有些迟疑,还未见过如此迎敌的。 北宫青催促道:“还愣着做什么?到底是钱财重要,还是守住宫门重要?” 侍卫统领恍然大悟,高声应道:“是,娘娘英明。” 当如雨水般的金银财宝从城楼撒下时,底下的将士们都近乎疯狂,纷纷丢弃了手中的兵器,去捡那足以养活一家老小数十年的一锭锭金灿灿的金子。军人拼杀疆场为何?说到底不过是为了养家糊口。 可惜,他们选择站在了叛逆的一方,就怪不了她了。 趁着底下军心大乱之际,北宫青率着一百骑从宫门杀出,斩获敌军无数。 见好就收,待敌军退去,她立刻率着人马返回。 艰难的一日就这样熬了过去。 原本已成深紫色的青衣,此时颜色更深了一层。 “皇嫂,去休息一下,换身衣裳吧。”轩辕依婷第一次登临城头,俯视着城下尸首成堆、金银遍地的悲壮景象,她终于意识到眼前这位皇嫂此时的重要性。 北宫青一直在凝思着守城之策,听到她的唤声,回过了头。身上浓烈刺鼻的腥味,她若是不提醒,她几乎不觉。 “多谢皇妹提醒。”跟她之间,总觉得生疏,但她今日这一声皇嫂,却让她感慨万分。看到她,就忍不住想起至今尸骨未寒的轩辕皓天。他刚刚离开,就有人起兵造反,他若地下有知,该多心痛? 黎明时分,天刚刚微亮。 从皇宫的最高处飘出一盏盏会飞的灯笼,随着风向,飘向浔阳大街。 已经放飞了一批孔明灯,侍卫统领有些疑惑地问道:“皇后娘娘,这能成吗?” 北宫青毫不犹豫地下令道:“继续点火!” 日渐初升,鸡鸣之声相继而起,大街上也开始行人流动。 “看,那是什么?上面好像有字。” “是从皇宫方向飘出来的。” “……暮阳王造反……凡除逆者,砍杀士兵一人赏白银百两,杀主将一人赏黄金百两,砍下暮阳王头颅者,封侯拜相,赏黄金万两……” 一时之间,来自皇宫的讨逆令散布到浔阳城的各个角落,很快成为全城的热点。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上千名年轻的志士,自发地组织一支勤王讨逆的队伍杀向皇宫外的叛军。 “杀!” 从城楼处远眺,正有一支百姓组成的队伍与叛军厮杀,喊声震天。 其中另有一支训练有素的百人军队从东北方向杀入,领头的两人一男一女,格外得醒目。 “皇后娘娘,快看!是尉迟郡主和郡马爷。”侍卫统领率先认出了二人,面上甚是欣喜。 “阿鲤、阿杰!”北宫青认出两人正是端木杰和尉迟鲤,大喜,忙下令道,“打开宫门,接应他们入宫。” 他们的到来,无疑是雪中送炭,北宫青喉中哽噎,都说患难见真情,在此艰难的时刻,他们还能冒死来救,这份恩情,她永远都不会忘记。 “阿鲤、阿杰,你们怎么来了?” 尉迟鲤将双刀插回腰间,说道:“我爹的兵马还有一日才能赶到,我们先来援助一阵,能拖一时是一时。” “辛苦你们了。”北宫青眼眶微红。 又是艰难的一日过去,城下的尸骨也多了一倍,百姓组成的义军毕竟比不上训练有素的正规军,很快便被击溃,死伤不计其数。 敌军今日又折损了几千人,军心低落,料定今晚他们不会再攻城,只是明天又该如何应付呢? 第二十二章 藏珍阁 “皇后娘娘,还有一日,我们该如何抵挡?”侍卫统领如实地问出了所有人的担虑。, 北宫青遗憾地叹道:“可惜,圣物不在本宫身上。” 自上官子卿死后,她一直未寻到被他取走的圣物之下落,平常时候并不打紧,此时此地却是最为急需。 “你可知宫中何处地方最为安全?”经过这一日的激战后,她相信明日敌军的攻势必定会愈加猛烈,在他们等待援军的同时,暮阳王的人马恰恰害怕援军的到来。 侍卫统领回道:“要论安全,恐怕只有藏珍阁了。” “藏珍阁?”在宫里待了这么久,竟然从未听过有这么个地方,她不由地诧异。 侍卫统领道:“那里犹如铜墙铁壁,专门用来存放各国各地进贡的奇珍异宝。为防宝物损害或被盗窃,所以在建造藏珍阁时,先皇下令,让工匠们用了最结实的石料,水火不侵。” 奇珍异宝?她眼前豁然开朗,那么火麒麟也极有可能就藏在其中了。当机立断,她下令道:“所有人退守藏珍阁。” 轩辕依婷却在此时上前阻止:“不行,藏珍阁乃是皇宫禁地,除了历代君王,任何人不得进入,就连我也从未踏入过一步。” “人命关天,现在顾不得这么多了。这些侍卫和宫人们都与我们一道为守护皇宫而战,难道我们还为着维护那些莫须有的规矩而白白断送他们的性命吗?”本着人道主义精神,她坚持下令道,“所有人听令,与本宫一起退入藏珍阁。” “谢皇后娘娘!”应答声格外得高亢,此时每个人的心中都充满了暖意,一起御敌的斗志更浓。 藏珍阁位于皇宫的西南面,因是禁地,此处少有人迹。 藏珍阁看似与其他宫殿无甚区别,但其四面的围墙皆为巨石垒成,坚不可摧。唯一的一面铜门高数丈,宽六、七尺,宏伟壮观。 “这里就是藏珍阁了。”侍卫统领回道。 北宫青上前推了推大门,门上没有把手或同环之类的装饰,也不见有锁挂在上头,好奇地问道:“怎么进去?” 侍卫统领躬身回道:“需要有钥匙才能打开大门。” 她又问道:“那钥匙呢?” 侍卫统领有些为难道:“钥匙只有皇上一人才有。”他的视线不由地飘向由身后侍卫所抬着的轩辕皓天的尸首。 “不用找了,在我这里。”轩辕依婷从后面走上前,摊开掌心,露出一枚红宝石镶嵌的戒指,道,“这是皇兄临死前,让我交给你的。他说你看到后,自然会明白他的心意。” 北宫青怔怔地看着那枚戒指,心潮翻涌。原来他早已将藏珍阁——宫中最为神圣之所的钥匙交到了她手里,这是何等的信任? 皓天,我究竟对你做了什么?到底伤你有多深? 隐忍下心中的情感起伏,她拿戒指打开了大门上的机关,下令道:“进阁。”声音已是半含沙哑。 举目皆是世上罕见的珍稀宝物,难怪说西澜国民富国强,几乎天底下最为珍贵的宝物都聚集在了这里。侍卫和宫人们见此皆惊诧不已,一个个瞪大了眼睛围观着一件件藏品。 北宫青很快从各种稀奇的宝物中收回了视线,火麒麟,这是她目前最为关心之物。她加快了步伐,围着收藏宝物的木架一一快速浏览。最里层的木架后摆放着一个漆黑的小木匣,五指长宽,外表朴素无华,可还是一下子就吸引了她的注意力。有一股浮动的暗波自木匣中隐隐散出,她能感觉到那能量的波动,其中必定有异。 她上前打开木匣,一股热意扑面而来,而鼻中吸入的却是令人振奋的仙气。 麒麟状根须的植物,通体火红,她暗自欣喜:“难道这就是火麒麟?” 轩辕依婷早注意到她似乎在四处寻找着什么,上前说道:“火麒麟乃是治病的圣药,却独独治不好皇兄的旧伤。” 想到轩辕皓天,北宫青的神色顿时变得黯然,倘若火麒麟能救两人的性命,那么她又该如何抉择? “对了,林薇儿呢?为何没有见到她?”不知为何,突然想到了她,她不是应该待在轩辕皓天身边吗? 轩辕依婷回道:“你走的那天,皇兄就将她逐出了宫门,她企图利用美色接近皇兄,皇兄十分痛恨。” 北宫青摇头叹道:“毕竟有过一段情缘,又何必如此绝呢?” 轩辕依婷有些焦急,原来她心中一直还惦记着当日之事。她事后也是从宫人口中得知此事,她根本就不信,皇兄的为人如何,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难道你现在还怀疑皇兄?他是故意做给你看的,他从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你的事,他只是想逼你离开。”她的语气有些急切。 “皓天……”一股悲凉的愁思笼罩周身,即使现在懊悔、悔恨,都不再有任何意义。轩辕皓天已在她心底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她欠了他太多太多。 静守在轩辕皓天的尸首旁,三日过去,尸体已经僵硬,寒得砷人。形势险峻,连为他下葬、操办丧事的时间都没有,老天待他何其残忍。 半日过去,在藏珍阁外打探的端木杰急匆匆地退入阁中。 “青儿,不好了。大军已经包围了这里,并且正在门外点火焚烧。” “难道天真要亡我?”她有些绝望了,以他们现在所剩的实力,根本无法与外头的大军相抗衡。若是固守,很有可能被活活得烧死在里面,虽说这楼阁坚固,可谁知道它能否经受得出大火的不断炙烤呢? 看了眼身旁的黑匣子,李澈还在远方等待着火麒麟的救治,它必须安全地送出去。 “阿杰,无论如何,你都要离开这里,将火麒麟送去东旭国,阿澈的病只有靠它才能治愈。拜托了。” 端木杰毫不犹豫地回绝道:“不,应该你去。五哥真正想见的人是你。” 她苦笑着摇头,这里所有的人都视她为主心骨,她若一走,他们便再也没有了生还之机,连生存的意志也会被摧毁,所以,她不能离开。忽然之间感觉身心疲惫,她叹息道:“阿杰,我活得好累,我想好好地歇息了。你还有阿鲤、还有你们的儿女需要照顾,我希望你们能幸福地过完一生,实现我所不能实现的梦想。” “青儿,不许说这等丧气话!我们决不会独自逃生,我们能熬过去的。”端木杰说这话时,目光飘向自己的妻子,那饱含意味的眼神,只有他们夫妻才懂。 第二十三章 旱雷惊响 “咳咳……有烟,烟进来了。。”离大门方向最近的几名侍卫开始频繁地咳起来,顺着他们的方向望去,果然见大门底下的缝隙有烟冒进来。 北宫青连忙吩咐众人用衣物将缝隙堵上,这时,其他与外面相通的气窗也开始不断地往里灌烟,熏得里面的人咳嗽不止。 “皇嫂,怎么办?”轩辕依婷痛苦地边咳边询问。 照此情形下去,阁内的氧气势必越来越稀薄,到最后,他们非窒息而死不可。北宫青痛定思痛后,打算搏上一搏,下令道:“打开大门。” “皇后娘娘……”众侍卫皆很诧异,但无形之中又愿意相信她,便照她的吩咐打开了大门。 藏珍阁外烟雾缭绕,还有几尺高的火焰在欢快地跳跃着,而在那烟雾和火焰背后,是黑压压的一片大军。大军的最前端,是一身戎装的暮阳王。 “哈哈哈……你们终于肯出来了。” 北宫青半捂着鼻子和嘴,艰难地说道:“咳咳……暮阳王,你篡逆谋反,其罪当诛。今日即使让你侥幸夺得皇位,你的好日子也不会长久。逆天者亡,相信你明白这个道理……咳咳。” “本王乃皇室宗亲,真龙天子,何来逆天之说?你们今日就等着葬身火海吧,也省了本王的力气。”暮阳王仰天长笑,仿佛皇位已然到手。 藏珍阁外的大火愈烧愈烈,一阵阵热气袭面而来,北宫青捂面倒退了几步,莫非今日真要葬身于此? 转身看了看身后的侍卫和宫人们,每个人的脸上都带有惊恐之色,不约而同地用希冀的目光望着她,他们的生死此时都系于她一人身上。她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压力,她不该连累他们的,或许她一死,他们便有了生路。 手中的灵剑徐徐拔出,霎时间,空中一声旱雷惊响,雷声未歇,暴雨倾盆。北宫青手上顿了顿,仰天大笑:“哈哈哈……暮阳王,看到了没?朕,才是天命所归。” 噼里啪啦的雨点打地声很快淹没了她的大笑声,暮阳王的人马淋在大雨中,略显狼狈。她拔出灵剑,指剑向天,扬声道:“所有的将士听着,倘若你们现在弃暗投明,朕尚可以既往不咎。待到援军一到,你们叛乱谋逆,乃是诛连九族之罪,朕决不会手软。” 军士们方才早已被那旱雷所惊慑,人心浮动,暮阳王见此,焦急道:“你们别听她胡说,赶紧给我攻进去,将她拿下!” 军士们相互对望,踌躇不决,暮阳王气急败坏,大喝道:“你们都造反了是不是?” 北宫青唇边泛起一抹得意的笑容,天意昭示,他再人强马壮又如何? “暮阳王,看剑!”趁着他们心神混乱之际,她飞身跨过已然熄灭的柴木堆,持剑往暮阳王身上刺去。 短兵相接,不过数个回合,她挥剑斩下暮阳王首级,雨中嗡鸣的剑身上仍淌着鲜血。 “暮阳王已死,谁还想造反?” 军士们见暮阳王已死,人心更加涣散,纷纷归地拜道:“请皇后娘娘恕罪!” “请皇后娘娘恕罪!” 一声声的降语回荡在宫阙内外,这一场动乱终于画上了句号。 而此时,各路援军也先后抵达皇宫,见到眼前的这幅场景,不由地惊诧。 尉迟达、西门翎、南宫鹰等老将各自率领一支军队杀入皇宫,已将暮阳王驻守在宫门的将士诛灭。 尉迟达率先上前,开口问道:“皇后娘娘,皇上他……” 北宫青大略地扫了一眼他们所率领的各路军士,心底升起一股隐忧,略微沉吟了一番,她下令道:“所有人,跟本宫一起前往皇陵。” 皇陵之中,轩辕皓天静躺于水晶棺,衣着整齐,尘纤不染。 北宫青亲自为他梳理好发丝,在他身旁摆下近百朵玫瑰花,就让这些花代替她在此陪伴他。 四面墙壁上的壁画仍在,她若有所思地凝望着那面未曾雕刻的墙壁,悠悠说道:“皓天,你在这里好好地安歇吧,我会替你完成你未完的心愿。” 迈出皇陵的那一刻,身后的石门徐徐降下,她的心也跟着那石门不断地往下沉。从此后,他们阴阳相隔,永世分离…… 眼前跪拜的是十几万大军和一班文武百官,全部身着丧服,陷于哀痛之中。 轩辕皓天的死,无疑是西澜国最大的损失,给这些大臣们带来的剧痛,可想而知。 强忍下心中的悲伤,她将手中的遗旨递送给小德子,沉声道:“宣旨!” “……朕将皇位交托于皇后北宫青,望众卿一心辅佐,共图大业……”小德子的宣读声带着穿透力,远远地传遍十几万大军。 “不可能,这一定是矫诏。”西门翎震惊地站起身,不愿接受这个事实。 北宫青目光骤然收缩,从中迸射出一道寒光,嘴上不冷不热地说道:“交给西门将军,让他看个仔细。” 西门翎从小德子手中夺过遗旨,上下细看了一番,连连摇头道:“不可能,不可能的……皇上怎么会把皇位传给一个外姓之人,还是一个女人?” 北宫青一把从他手中夺过遗旨,不容他再有任何质疑:“无论你信与不信,自即日起,朕就是西澜国的一国之君。” “所有人听令,皇上驾崩,举国同哀,一个月内举国上下不得喧哗嘶闹,更不得奏乐吟唱,全国的百姓皆需穿戴孝服,为皇上送行。” 底下一片静默,所有的人都在相互观望,难以决断。 百官中,独孤谋率先拜道:“是,臣等遵旨。” 接着陆陆续续地,其他大臣们也跟着下跪:“臣遵旨,吾皇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万岁。”如潮水一般的应和声自十几万人中爆发,响天彻地,振聋发聩。 “你们、你们……”西门翎一时急火攻心,一口气竟没有喘过来,当场昏厥。 “父亲!”西门惊羽两兄弟纷纷上前相扶,面色焦虑。 第二十四章 南翼进军 北宫青冷冷地扫了他一眼,她已忍他够久了,今日若再纵容他,日后必定后患无穷。!心思辗转了一番后,她扬声宣道:“西门将军一生为国操劳,功不可没,朕赐他黄金万两,封忠义侯,着其在府上静养,此后不必入朝听政。” 西门惊羽用诧异的目光望向她,但也仅仅是片刻,他的眸底恢复了平静之色,拜谢道:“臣,替父亲谢皇上隆恩。” 北宫青满意地点头,洞悉他已明白自己的用意。 “独孤谋!” “臣在。”独孤谋应声。 “朕封你为兵马大元帅,着你提领西门将军所部的全部人马,返回边关镇守,没有朕的旨意,不得随意回朝。” 独孤谋疑惑地望向她,不明白她为何要将自己支离浔阳城,但也不敢违命,俯首应道:“是,臣遵旨。” 北宫青并不是真的有意想将他支离,只是想将西门翎的部下与西门翎分开,以免他起兵造反,在浔阳城闹事。 “尉迟将军。” “臣在。”尉迟达抬头应声。 “朕封你为安乐侯,赏黄金万两,您老也安心在府上享天伦之乐吧。” 尉迟达拜谢道:“臣领旨谢恩。” 北宫青轻转着眼眸扫过他平静无波的面颊,不愧是德高望重的老将,明事理、忠君上。若不是怕四大世家的老将手中兵权太盛,她一定不舍得放他归家,颐养天年。 目光稍转,视线停留在他身旁的贤婿身上,她继续封赏道:“端木杰,你护驾有功。朕封你为左将军,提领浔阳城所有兵马,守卫浔阳。” 端木杰微微一愣,面上有些不情不愿之色,她心中轻叹,浔阳城叛乱方息,守备要事只有交给她最为信任之人才合适。明白他不喜欢朝务,她只能退让一步,无声叹道:“朕许你不必早朝。” 端木杰面上露出喜色,这才高声接旨:“臣领旨。” “南宫鹰……” 还未待她说完,南宫鹰已略带怒意地说道:“你不必说了,不就是回家养老吗?” “你们几位老将军,为西澜国立下汗马功劳,皇上生前也常对朕说,没有几位老将军,就没有今日的西澜国。如今各位的子嗣皆以成为国家栋梁之才,是时候让年轻的一辈来承继老将军的遗志。” 她的一番话,引得南宫鹰感慨万千,终于,他妥协道:“你不必说了,臣领旨便是。” 华清宫,白绫未撤,炉香缭绕,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轩辕皓天的气息。 北宫青屏退了所有宫人,独留下西门惊羽一人。 “惊羽,朕封赏了所有的人,却独独没有封赏你,你可知为何?” 西门惊羽眸底波澜未惊,似根本不在意这些,躬身回道:“臣未建尺寸之功,不敢邀赏。” “朕知你是淡泊名利之人,不会在意这些身外之物,可是朕却想托付重任于你,望你切莫推辞,只因你是朕心目中唯一的良相。”她语重心长,并非奉承之言,对于他,她也无须奉承。 “皇上……”西门惊羽平静如水的眸底终于有了波动。 北宫青摆了摆手,打断他道:“朕现在已是三国之君,离天下一统只有一步之遥。朕想将皇位传于泽儿,由他来承继天下重责,可惜他尚年幼,需要良相的扶持。朕希望你能扶持他,助他安定天下。” 西门惊羽深深一叹,俯首道:“皇上良苦用心,臣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有了他的保证,她便彻底放了心。 这时,宫门外有侍卫匆匆来报:“报!南翼国趁我国内乱之际,突袭边关诸城,边关已连失五城。” “什么?”北宫青震惊,一股冷彻的寒意自脚底而生,“泽儿,难道你真要与娘为敌?” “惊羽,浔阳城就交给你了。”看来她必须亲自去面对这一切,他们母子间的死结也到了不得不解开的时刻。 “堂哥,能否辛苦你一趟,护送朕的大师兄和火麒麟速速赶往东旭国。阿澈的病情,已经等不及了。”临行前,她将火麒麟交到司徒睿手中,端木杰负责皇宫内外的守备,不方便离开,目前她可信赖之人也只有他了。 司徒睿知道她此时的难处,宽慰道:“放心吧,你也别太着急,母子间没有解不开的心结。” 南翼军大营,数万的帐篷有秩地错落分布,一望无际。 在正中央的大帐中,端木泽一身戎装,正与将士们商议战事。五年的时间,已让他变得更加沉稳机敏、运筹帷幄。满朝文武,他驾驭得得心应手,游刃有余,没有人再敢小视他。 刚毅俊美的脸庞看不出喜怒,底下的将士们商议战事时,总是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就怕无法投合皇上的心意。 在大帐的外头,一名红衣少女手脚绑缚,为两名士兵所押,立于帐门右侧。少女皮肤有些黝黑,一张鹅蛋脸上镶嵌着一双如皓月般的眸子,仅是这对眸子就能人一再地回顾相望。此时的她手脚受制,她一边挣扎,一边朝帐内大喊道:“端木泽,你个不肖之子,你快放开我。” 帐内正在汇报军情的将士闻声,尴尬地停了下来,用眼神询问上座的皇上。端木泽头疼地皱起眉头,他这个名义上的姐姐,还真是难缠,他下令道:“来人,去堵住她的嘴。” 待帐外的喊叫声逐渐停歇,他挥手示意道:“继续。” 方才正在汇报的将士继续道:“皇上,西澜国已经调兵前来,不日就会与我军正面对战,我们当速战速决才是。” 端木泽冷静地沉思了稍许,下令道:“明日全面攻城,谁敢退一步,杀无赦!” 将士们齐齐振奋地领命,各自散去。 待将士们散去后,端木泽才下令将门外的小丫押进来。他亲自走上前,暗笑着打量着被堵了嘴、满脸怒气的小丫,说道:“朕现在放开你,你不许再大喊大叫。” 小丫执拗地撇过脸,不愿理会,待身上的束缚解去,她一把扯下嘴里的布条,质问道:“她是你的亲娘,你怎么能跟自己的亲娘作对?” 端木泽脸色微沉:“朕早已和她断绝母子关系。” “你简直不是人,我再也不认你这个弟弟了,我找妈咪去。”小丫愤愤地转身欲走,却被他拉住了手。 “不许走!”端木泽有些心慌,害怕她真的离而他而去。 五年的相处,他们之间似姐弟又非姐弟的关系,已经让他习惯了她的唠叨和关爱。她突然之间说要走,他的心顿时仿佛失去了一样极为重要之物,空落落的。 小丫挣扎道:“腿长在我身上,我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别走!别离开朕。”端木泽从后面紧紧地拥住她,如泣如诉,他从来没有像这一刻心神慌乱。 小丫顿时怔住,感觉到他的身体在微微地颤动,她一下子就心软了。抚上他的手,轻拍着他的手背,安慰道:“弟弟乖,姐姐不离开你就是了。” 端木泽又好气又好笑,咬牙在她耳畔斥道:“蠢女人!” 小丫不乐意了,噘嘴道:“你干嘛骂我?” “谁让你那么蠢?”端木泽薄唇微抿,不由地偷笑,手臂又收缩了几分,心底趟过暖流。她虽然是蠢,可他却喜欢,喜欢她的纯真、善良,喜欢她的毫不做作。 第二十五章 心结难解 大帐的不远处,一个颀长的背影萧瑟地转身离去。、 从很早开始,他就看出皇上喜欢她,也正因如此,他才克制着自己的感情,尽量地远离她。他是这世上最没有资格与他相争之人,他的身上还欠着一身的血债。 停留在军营外的一条小溪旁,流水湍湍,可他的心极为凌乱。 为了保住他,他们母子反目为仇,多少年了,他一直耿耿于怀。如今他们母子就要在战场上针锋相对,他到底该如何做才能化解这场干戈? “衡哥哥。”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他骤然回头,在那一刻他心头涌上一股欣喜。 “衡哥哥,你一个人在这儿做什么?”来的是寻他而来的小丫,端木衡年长稳重,又对她极为照顾,所以她总喜欢缠着他玩。 “没什么,四处闲逛。你呢,怎么不陪着皇上?”端木衡目光复杂地望了她一眼,侧过身,找了处干净的地方坐下。 小丫也紧挨着他而坐,丝毫没有顾忌,不满地抱怨道:“别提了!妈咪怎么会生出他这么不肖的儿子,竟然和自己的娘作对。” 端木衡幽幽一叹:“他不明白事情的真相,所以才会如此。” “真相?什么真相?”小丫好奇地转头询问,一双美目明眸善睐。 端木衡侧开脸,努力想忽视她的视线,可心还是不按节奏地狂乱跳动。 小丫见他避而不答,扯着他的衣袖,继续追问。端木衡有些无奈,起身道:“他们母子间的间隙总有化解的一天,你不必太过担心了。” “噢,好吧。”低头看到他起身处留有一块玉佩,正是她三年前于他的生辰之日所赠,她开心地捡起,“衡哥哥,原来你一直戴着它呢。” 端木衡面上微窘,他的确将它视作珍宝,三年来从不离身,可是……他必须狠下心,不能再跟她如此亲近,他推开了她递送过来的手,冷冰冰地说道:“我正想将它还给你,它太花哨了,不适合我。” 小丫费解地瞅了眼手中的玉佩:“花哨吗?那我回去挑一块不花哨的给你。” 端木衡心中感动,但仍是一副冷相,拒绝道:“不用了!我不喜欢玉佩。” “不喜欢吗?可你那时候说很喜欢的。”小丫越来越猜不透人心。 “小丫,人会变的,我已不再是你从前认识的衡哥哥。以后,没什么事,不要再来找我。”他挣扎地再次回首望了她一眼,举步离开。 小丫自回到营帐后就一直在发呆,端木衡冰冷的话语,让她有些受伤。来到南翼国后,他一直是自己最为信赖之人,可是现在他突然的疏远,她很是难过。她想不通他为何如此大的变化。 “你怎么了?下人说你没用晚膳。”端木泽掀开帐门,不请自入,看到的就是她托着腮帮发呆的模样。 小丫瞄了他一眼,叹道:“衡哥哥到底是怎么了,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端木泽面色有些黑沉,他怎会不知端木衡在她心中的份量,有些妒意:“他跟你说什么了?” “他说,以后没什么事,让我不要再去找他。他是不是讨厌我,不喜欢我了?” 端木泽心中一紧,试探地问道:“你喜欢他?” 看她在沉思,他有些慌乱,厉声喝道:“朕不准你喜欢他!” 小丫被他吓了一跳,委屈地撇嘴道:“我喜欢他,又关你什么事?老是对我这么凶,一点也不可爱。” 端木泽一时语塞,他是一国之君,怎能用可爱来形容他,冲她大吼道:“总之,你只许喜欢朕一个人,不许喜欢别人。” 小丫习惯性地往后缩了缩脖子:“你老骂我,又那么不孝顺,若不是因为你是我弟弟,我才不喜欢你。” 端木泽好笑地看着她的反应,仿佛他总在虐待她一般,放软了语气,有些不自然地说道:“那、那朕以后不骂你了,还不成吗?” 小丫眨巴了下大眼睛,手探上他的额头:“弟弟,你没事吧?” 端木泽彻底被她打败,还从没见过这么愚钝的女子,习惯性地呵斥道:“蠢女人!” 小丫长呼了一口气,这才正常嘛,刚刚那个口舌不灵之人怎么像他? 端木泽对于她的反应哭笑不得,趁她不备,在她微撅的小嘴上轻啄了一口。柔软的触感和芳香的滋味,让他心情顿时大好,大步流星地走出帐外,远远地说了声:“早点睡,不许再胡思乱想。” 小丫怔怔地杵在了原地,右手抚上自己的唇瓣,这到底是什么,为何有种被雷击到的感觉?她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头皮,现在还有些发麻。 翌日的一场攻坚之战,南翼军势如破竹,仅花了半日时间就拿下了范城。比之端木俊统兵时还要深入西澜国腹地两百里。 军士们欢庆大胜,对于国君制定的一系列作战方案佩服不已,他们甚至幻想着有一日能攻下西澜国的都城浔阳。 而与此同时,北宫青快马加鞭地赶路,也到达了独孤谋驻军的栎城,与驻守范城的南翼军遥遥相望。 独孤谋先她两日到达栎城,迟迟没有与南翼军开战,因为他拿不准新皇的意思,毕竟是母子俩,她一定不会想与自己的儿子开战,所以他坚守城池,耐心地等待着她的到来,他深信她一定会亲自赶来。 北宫青站在城头,远眺着驻扎在城外的南翼军营,已经有五年没有见到儿子,不知道他现在长成何等模样,是否还像当初一般恨着她? “皇上,是战是和,还请定夺。”独孤谋站在她身后,深知她内心的苦楚,可毕竟战场是残酷的,战场之上无父子,她必须作出抉择。 第二十六章 孤身入营 “独孤谋,若是你,你会如何做?” 独孤谋诧异地抬头,未料到她会如此询问,回道:“臣也不知。、” “他是朕的孩子,是朕身上掉下的一块肉……”她心痛地闭上眼,再睁开时,目光一片明朗,“打开城门,朕要亲自去见他。” “皇上……”独孤谋有些忧虑,但最终还是没有阻止。 城门打开,一匹黑色的骏马自城门中飞驰而出,马上之人身披红色的斗篷,头顶皇冠,如一道红色的流星飞驰在原野上,耀眼而夺目。 对面的南翼大军开始骚动,持械列阵,来的虽是一名女子,可他们还是感觉到了逼人的气势。 离南翼军的前军还有一箭之地,骏马停了下来,马上之人扬声喊道:“朕要见你们的皇上。” 士兵中间不少老兵是认识她的,曾经就是她带着他们练习阵型,击败西澜国的大军。在他们心目中,是极为尊敬她的,士兵中间不约而同地让出一条道来。北宫青策马前行,目光扫过。站立两旁向她行注目礼的士兵们。一张张熟悉的面容映入眼帘,她直叹岁月不饶人,那些峥嵘岁月已一去不复返。 早有士兵前去大营禀报,当端木泽策马来到阵前,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她从容地牵马穿过大军,倒不像是孤军深入敌营,反倒像是女皇在检阅自己的军队。其实她早已是卫冕的天下之主,他如何能敌得过她?可他心中就是介怀,介怀她杀了自己的生父,他无法原谅。 “泽儿。”终于看到儿子的面容,长大后的他更像他的父皇了,她几乎无法分辨。眼眶中已蕴满泪水,喉中也开始有些哽塞,她的泽儿终于长大**。 端木泽深望着自己的生母,眼神挣扎,他还能清晰忆起灵剑谷中的点点滴滴,忆起母亲对他无限的关爱,只是那日血腥的一幕,他更加记忆深刻。 她是他的杀父仇人,他无法忘记。 他的目光乍寒,冷声道:“女皇陛下孤身入营,莫非将我南翼大军视作无物?” “泽儿,娘很想你。”千言万语,只化作这一句,她心痛万分。 端木泽执拗地侧头道:“朕没有娘。” 北宫青眉头紧锁,长叹道:“泽儿,娘不会和你争,你要天下,娘可以拱手相让。” 端木泽想也不想,便回绝道:“朕不要任何人的施舍,朕可以凭借自己的实力夺取天下。” 北宫青心痛地摇头:“为了一己之私,置天下人不顾,视天下的子民为蝼蚁,这就是你为君五年来的心得吗?你太辜负你皇叔对你的尊尊教导。” 端木泽气恼地冷哼:“你凭何身份来教训朕?你是朕的杀父仇人,你没有资格指责朕的不是。” 北宫青仰头,强抑住眼眶中的泪水:“泽儿,你父皇是娘这辈子最爱之人。他的死,没有人比娘更痛,你为何不能体谅娘的心情?” “既然爱他,为何还要杀他?”端木泽几乎是嘶吼出声,他无法理解自己母亲的所作所为。 北宫青双眼紧闭,她要如何给他答案呢? 大军后面,突然传来一个声音:“皇上,她没有杀你的父皇!” 北宫青倏地睁开眼,见到来人正是端木衡,怕他说出事实的真相,忙喝止道:“衡儿,你退下!” “妈咪!”小丫也随后跟了来。 北宫青吩咐她道:“小丫,快拉他离开!” 端木衡摆手阻止了小丫,跪身于北宫青和端木泽母子俩之间,诉说道:“不!这件事憋在我心里五年了,谁能知道我内心的折磨?我若再不说出来,我会发疯的。” 端木泽已经察觉到事情的异样,追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北宫青冲他摇头,他若说出事实真相,他便性命危矣。 “衡儿!莫忘了你对朕的承诺。” “皇上他已经长大,已不再需要我的保护。”端木衡挺身跪立,娓娓道来,“青姨,请允许我再这样喊你。第一次在浔阳城的城门口见到你,当时我是那么得恨你,是你害得我家破人亡,遭受灭族之灾。我打定主意要接近你,然后伺机杀了你。可你一直待我很好,让我体会到母亲般的温暖,我下不了手。当时我就跟自己说,你不是我真正的仇人,你也是受害者。” “那日,当我见到端木俊住进了靖王府,我知道我报仇的时机到了。我趁他不备,用匕首刺穿了他的心脏,我大仇得报,以为我的一生也就此结束了。可是,你却为我揽下了杀人的罪责,给了我一条活路。我当时不知有多震惊,不明白你为何要这样做,可是后来我明白了。你是不想让自己的儿子在失去父亲的同时,又失去一个朋友。你要我好好地守护他,用自己的生命来保护他。我真的很羡慕泽儿,他所拥有的母爱,是我想得而不可得……” 他的脸颊上已淌下热泪,情真意切,边上的小丫也早已感动得泪流满面。 端木泽不敢置信地跳下马来,摇头道:“这不是真的,你为什么要杀朕的父皇?” 北宫青也跟着跳下了马,解释道:“泽儿,当年的事,是你父皇有错在先。他率军屠杀了南蛮全族,只留下五岁以下的孩童,将他们押回南翼一辈子为奴为仆,衡儿就是这些孩子当中的其中一个。这一切都是上一辈人造下的孽,死者已矣,就让这些往事随风而去。” “杀父之仇,岂能不报?”端木泽紧握腰间的佩剑,右手抖动。跟自己相处五年之久的好友,竟是自己的杀父仇人,他一时之间难以接受这个事实。 “皇上,这些年来,你一直视臣为兄弟,臣很珍惜这份友谊。你说的对,杀父之仇,岂能不报?希望臣的死,能使你们母子尽释前嫌,能换来天下太平,臣死而无憾。”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端木衡袖中露出匕首,直直地**了自己的心口。 还是那把匕首,它饮了端木俊的血,如今又饮了他的血。 “衡儿!” “衡哥哥!” 北宫青冲过去相扶,朝大军中呼喊:“快、快传军医!” 端木泽脚下一个踉跄,跌倒在了原地,他此时的心情,谁也无法形容。 营帐内,随军的太医们正在为端木衡急救,帐外,北宫青等人守在外面,谁也没有离开。 回头审视着呆呆发怔的儿子,北宫青心痛地斥责道:“泽儿,你何时变得如此冷酷?他杀你父皇情有可原,可他视你如兄弟,倾心相随,难道这些情谊你丝毫不在乎吗?泽儿啊,这世上有太多的生离死别,珍惜眼前人,才是最重要的。你的父皇、义父,都相继地离开了娘,如今你的皇叔也在江越皇宫里危在旦夕,娘经历了这么多的生死,恨过、悔过,娘不希望当你失去后,才后悔莫及。” “泽儿啊,摸摸你的良心,他可曾用心地待你,可曾做过一件对不起你之事?如此真心相待的朋友和兄弟,你还能从这世上找出一人来么?成帝王者,能有几个真心相待的朋友?你若失去了他,你不会后悔么?” “娘,你别说了。孩儿知错了。”端木泽“砰”地双膝跪地,眸光含泪。 北宫青心潮涌动,跪身上前拥住了他,有多久,她不曾拥抱自己的孩子,有多久,她不曾这样近距离地接触他。 “泽儿,天下父母心,无论孩子有多错,做娘的永远都是爱他的。” 端木泽顿时泪如泉涌,倚靠在她肩头痛哭:“娘,孩儿罪该万死,做了这么多让你伤心难过的事,孩儿简直禽兽不如。”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古来成帝王者,哪个没有犯过错?”北宫青流下了辛酸的泪水,儿子终于体谅了她的心情,冰释前嫌。 端木泽退离了几分,俯首拜道:“孩儿不配做一国之君,愿将皇位拱手相让,助娘实现天下统一大业。” 北宫青没有推辞,如今天下仍然纷乱,要真正统一还需时日。她愿意扛起这重任,为儿子扫除荆棘,让他得以安享天下。 “这天下迟早是你的,娘会为你斩除荆棘,给你留下一个太平的盛世。我们母子联手,共同治理天下,开创一个前所未有的新世界。” 端木泽欣然颔首,泪光闪耀的黑眸中映出同样含泪欢笑的母亲。小丫见此,也含泪怀抱母亲,一家人其乐融融。 第二十七章 放飞纸鸢 一个时辰后,太医终于从营帐内掀帘而出,额头上汗珠细密。, “太医,他的伤势如何?”端木泽率先开口询问。 太医躬身回道:“回皇上,命是救过来了,得好好地静养,估计三日后才能醒来。” “那就好。”北宫青长松了一口气,总算没有造成大遗憾,她也就放心了。 “泽儿,娘得马上回东旭国去,你皇叔的病情紧急,不知道火麒麟究竟能不能救他。”是时候,她该离开了,她心系李澈的病情,心中十分忧虑。 端木泽应声道:“孩儿安顿好一切,会即刻往东旭国相叙,请替孩儿跟皇叔问声好。” 小丫见她要走,忙说道:“妈咪,我跟你一起回去。” 端木泽闻言,面色下沉,朝她喝道:“你不许去!” 小丫蹙眉道:“为什么不许?” 端木泽蛮横地回道:“朕不许!” 北宫青奇怪地打量着儿子,他如此怪异的反应,里面一定有文章:“小丫,你先在这里照顾衡儿,待他病情好些,再和你弟弟一起来东旭国吧。” 端木泽有些不乐意了,埋怨道:“娘,你怎么能未经孩儿同意就随便认女儿呢?总之她这个姐姐,孩儿这辈子都不认。” “不认姐姐,那认什么?”北宫青见儿子脸色微窘,隐有些红晕上浮,顿时恍然大悟,饶有兴致地在两个孩子中间来回巡视,轻笑着调侃道,“那娘先走了,你们姐弟俩一定要相互照顾,相亲相爱哦。” 端木泽闻言,脸上的红晕又深了一层,气呼呼地瞪了她一眼,余光偷偷地瞄向一旁迟钝的小丫。果然,她没看出其中的端倪,只是傻呼呼地点头应道:“噢。” 东旭皇宫,御花园的上空,有只彩色的纸鸢迎风飘飞。线的那一端,一只大手握着小手,慢步奔跑,咯咯的欢笑声不绝于耳。 皇宫里最为受宠的靖安小公主,对别的不甚在意,却偏偏独好玩纸鸢。但凡宫中的人听到悦耳的欢笑声,那必是小公主又在放纸鸢。 “爹爹,我要它飞得再高些。” 李澈暖笑注视着她,这个小不点真是让人爱不释手,小小年纪就重诺守信。每天早晚第一件事便是跑到他房中唱歌给他听,稚嫩的嗓音,偶尔还忘词,直把他乐得忘记了病痛。 他边放着手中的线,边问道:“静儿,为什么这么喜欢玩纸鸢?” 端木静仰头望着纸鸢,撅着小嘴说道:“因为我想跟它一样,可以飞得高高的,从天上看地上的人。” 李澈不由地轻笑:“那有什么不同?” 端木静掰过了脸,一本正经地回道:“当然不同,在地上,我只能仰头看别人,可是到了天上,别人都得仰头看我了。” 她才四岁,矮小的个头,自然看谁都得仰头。李澈听了此话,心中却闪过一丝忧虑:“高处不胜寒,站在高处,不一定是好事。”他这个女儿性子里多少有些她母亲的影子,不知是喜是忧。 端木静没明白他的话,注意力又转回到纸鸢上,欢叫道:“再高一点、再高一点。” 当北宫青日夜兼程地回到宫中,正好见到父女俩在御花园玩耍的温馨画面,她的眼眶逐渐湿润。他的面色红润,行动自如,唇边掩不住的笑意,他又重新变回她初识的阿澈。 “阿澈!”她哽咽地唤出了声,脚下也加快了步子,朝他跑去。 李澈回首,眸中迸射出一道光芒,下一刻,怀中一阵温暖。 “阿澈,你的病真的治愈了吗?”闪着泪光的美眸仰望着他,心中满是欣喜。 李澈回了她一个安心的笑容:“你看我现在的样子,还像有病吗?” 北宫青破涕而笑:“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没事的。” 一旁的端木静高仰着纤小的脖子,来回打量着爹爹和母皇,嘟嘴道:“母皇,静儿也要抱抱。” 北宫青低头轻笑,弯身捞起小女儿,手指挠在她腋窝下:“朕的小静儿,想母皇了没?” 端木静扭着小腰肢,咯咯笑着点头:“想。” 北宫青低额抵着女儿的小额头,几日来的辛劳一扫而空:“母皇陪你们一起放纸鸢。” 端木静开心地拍手:“好!” 一阵阵欢笑声随着高飞的纸鸢飞翔在御花园的上空,所有路过御花园的宫人都忍不住止步观望,皇宫里已许久没有如此动人的欢笑声。东旭国的春天还未过去终于来临,东旭皇宫里的春天再度来临。 第二十八章 开国定都 “大师兄,阿澈的病真的彻底治愈了吗?”朱枫已先她一步返回了东旭皇宫,虽然看到李澈恢复了神采,她还是有些不放心。.只有问过大师兄,她才能安下心来。 朱枫避开了她的视线,低眸凝视着手中的茶杯,有些迟疑。 北宫青心口一滞,颤声问道:“大师兄,是否还有什么病症?” 朱枫抬起了头,展露出一抹笑容,摇头道:“没有,再调理一阵就无大碍了。” 北宫青这才放下了心口的大石,松了口气道:“多谢大师兄了,这份恩情,朕会永记在心。” “师妹不必多礼。” 经过宫廊时,远远看到司徒睿背了个行囊正欲出宫远行,她快步上前喊住了他。他却假装未闻,低头继续往前走。 北宫青感觉蹊跷,一个纵跃跳到了他跟前,拦住他的去路:“你怎么了?干嘛见着朕就跑?” 司徒睿见躲不开,勉强扯出一抹笑容:“青儿,你回来了。” 北宫青扫了眼他身上的包袱,问道:“朕还没谢谢你千里送药之恩呢,怎么急着走?阿澈如今病情痊愈,你功不可没。说吧,你想要什么赏赐?” “还是免了吧,没什么事,我先回西澜国了。”司徒睿苦笑,面上有些尴尬之色,“青儿,我……我对不起你。” “说什么胡话呢?”北宫青不解地蹙眉,而司徒睿已绕过她,匆匆地离开。 月上柳梢,皇宫中宫灯高挂,灯火通明。钟鸣、丝竹之声不时地从暮阳殿传出,酒香萦绕,舞姿摇曳。 所谓醉生梦死,也不过如此。 女皇陛下披散着长发,只着一身松垮的便衣,斜倚在殿前的玉阶上,一双雪白的玉足不着寸缕暴露在空气中。她一边欣赏着宫里舞姬们的舞蹈,一边手执酒杯遥敬端坐在下首的李澈,面颊上染着红霞,已有些微醉:“阿澈,你什么都好,就是太拘束了。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哈哈哈……痛快!做人就是要及时行乐,该喜则喜,该悲则悲。” “好诗!”李澈细细地体味着诗句,击掌称赞。 “那不是我的诗,我乃天下第一窃雅贼。”她肆意地舞着双足大笑,无拘无束。 李澈勾唇浅笑:“窃雅贼?这个名号倒是有趣。” 她仰头饮下一杯:“这天底下,有鸡鸣狗盗之小贼,有窃国之大贼,而我却是那剽窃古人诗词的窃雅之贼。只可惜,这些出名的文人此时此刻都还未出生,或许根本就不会出现在这个世界,我便得了最大的便宜,堂而皇之地当这天下第一窃雅贼。” 李澈举杯遥敬:“青儿不做这天下第一窃雅贼,也已是天下第一人。” 北宫青晃着手指,对向他:“呔!你这阿谀奉承的小厮,怎得拍得朕的马屁这么舒坦?” 李澈忍不住大笑。 她板下脸,故作呵斥道:“大胆!敢在朕的面前露齿大笑,你冒犯龙颜,藐视圣上,朕罚你……过来让朕亲一口。”冲他勾勾手指,一副垂涎三尺之相。 李澈笑得更欢,却未有丝毫动作,女皇公然调戏,连底下舞乐之人也都抿嘴窃笑。 这时,小全子突然进殿禀报,煞了风景:“启禀皇上,皇甫将军求见。” 北宫青无趣地撇了撇嘴:“真扫兴!这笔账先记下了,回头再讨。” 小全子一直低着头,听她如此说,以为是针对他,不解地抬头道:“皇上,奴才没欠您账啊。” 北宫青有些微愣,待反应过来,眼珠子一转,诈他道:“怎得没欠?你当上大内总管后,一定得了不少好处吧?以后一九开账,朕九你一,休想隐而不报。” “这……奴才遵旨。”小全子狠擦了一把冷汗,这也宰得太狠了。 北宫青侧脸偷笑:“还不快宣人?” 待小全子战战兢兢地退出后,李澈蹙眉打量着她的衣着,不想让别人看到她此时放浪形骸的媚态:“青儿,去换身衣裳再见吧。” “有什么不妥?”她低头看向自己身上,不过是没有着履,他也未免太过拘谨。 李澈无奈地摇头,也不再纠正她。 “皇甫劲拜见吾皇……”皇甫劲进殿后低首叩拜。 北宫青忙阻止道:“免了,私底下就别来这些俗套。” 皇甫劲抬头,在见到她的仪容后,明显地愣住,视线不由自主地飘向她裸露在空气中的双足,久久不语。 一声轻咳自左首传来,李澈有些微恼皇甫劲的无礼。 北宫青轻瞄了他一眼,坐正了身子,将双足藏于裙裾下。 “这么晚进宫,有要事?” 皇甫劲面部有些不自然,躬身回道:“回禀皇上,臣是来替野秋向皇上辞行的。” “她,还是要去道观?”北宫青有些不是滋味,这事多少和她有些干系。 皇甫劲颔首:“是。” 她倏地站起,朗声道:“皇甫劲听旨。” 皇甫劲微愣,旋即俯首道:“臣,听旨。” 她斟酌了一番,道:“这些年天下杀伐过甚,百姓无法安居,朕心甚为不安。着你率领三百工匠前往慈云观,为朕修葺道观,广施善缘。” 皇甫劲蹙眉,更加不解她的用意。她故意沉声喝问道:“你想抗旨?” “臣不敢。”皇甫劲战战兢兢。 她放缓了语气道:“皇甫将军,你为朕戎马十数年,朕心中感激。如今天下太平,你也该停下来,好好歇歇。听说慈云观的风水不错,仙气甚重,你就当是游山玩水、休养生息吧。护国大将军的位置,朕永远为你虚席以待。” “臣遵旨。”皇甫劲心头一热,躬身退出了大殿。 李澈细细地注视着他的神情变化,忧叹道:“他此去,也未必能放下心结。” 北宫青悠悠地回忆往事:“我第一次见他,是在一个破庙,当时我正在逃亡,他曾救过我,而我却连累他失去了妹妹。我以为他会一直恨我,却不料再见时,他又屡次帮我……” 李澈若有所思地感叹:“此人心志坚韧,一旦认定了谁,便从此不会改变。” 八月初一,天下一统,万民来朝。 女皇正式定国号为汉,定都于江越城改名后的长安,改年号为皓天元年,借以纪念西澜国最为杰出的一代年轻帝王。女皇的独子端木泽,被立为储君,靖安公主和紫菱公主的封号未变,李澈封为齐王,为太子仲父。 另一道圣旨同时下达四国,凡四国的公卿贵族皆须迁徙至长安,一来使得长安名至实归成为天下之首府,二来便于监视各国要臣的动向,以免生乱。圣旨下达之日,各国人心惶惶,纷纷猜测女皇的用心,但最终在女皇派出大军帮助各家“护送搬迁”下,所有人都遵旨陆续搬入了重新改建后的长安城。 此外,四国的土地进行了重新划分和命名,将天下划分为九州八十一郡,设立九个封疆大吏,所有重要官职实行五年民主选举制度,由该州的所有居民投票推举,九州的州长直接向女皇负责。 此制度下达,官员皆议论纷纷,闻所未闻,忧喜各半。要问今日长安城最为热门的话题是什么,随便找个小童便能回答你:“你是乡下来的吧,连这个也不知道?三日后,女皇陛下要亲自挑选州长了,凡是年龄在十八岁以上,有德才之人,无论男女,都可以报名参加。” “那怎么挑选人才?” “女皇陛下说了,治州如治国,谁能献策治理好一个州,使得一州的百姓丰衣足食、地方兴盛,就让谁当州长。管你是学富五车、精通诗文子集,还是个泼皮无赖、贩夫走卒,一律同等对待。” 也正因如此,今日的长安城空前绝后的热闹鼎盛,人潮如流。 第二十九章 长安街头 川流不息的人潮中,有四人前后而行,异常得引人注目。,看似四名男子同行,其中两人却身材纤细,时而露出女子媚态,乃是女扮男装。 北宫青随手摇着把折扇,翩翩公子的打扮,朝边上的李澈说道:“阿澈,今天我们一家人难得一起上街血拼,我一定要逛个够本。” “血拼?”李澈有些费解,她嘴里经常蹦出些奇怪的词汇,让他难以理解。 “就是逛街购物啦。”北宫青回头朝后边的小丫招了招手道,“小丫,我们淘宝去,他们俩就负责拎包了。” 端木泽闻言,俏皮地颔首道:“遵命。” “儿子真乖,让娘亲一个。” 她作势就要扑上,吓得端木泽撒腿就跑:“救命啊!” 北宫青有些挫败,转而面向李澈,堆笑道:“阿澈,那你替他。” 李澈眼皮微跳,这可是大街上,他们还都是男子装束。他眼神飘忽地转向别处,手指遥指前方一处画摊道:“那边的画摊不错。”说罢,他挪步移开。 北宫青更加挫败,只能将最后的希望寄托于小丫身上。她的目光刚移到她脸上,小丫忙追着端木泽就跑:“弟弟,等等我!” 远远地,就看到端木泽在那头大笑,拉上小丫往别处逛去。 北宫青咬着下唇,不由地憋闷:“岂有此理!本女皇的香吻,少说也是一吻千金,一个个的,都不识货。”没办法,身边的人都跑光了,她也只能自慰自怜。 逛了一个时辰,也血拼了一个时辰,什么有用的、没用的,中看的、不中看的,统统买下。回头看李澈和端木泽两人,两人已双手拎满东西。 看母亲还要买花伞,端木泽忍不住抱怨道:“娘,我拎不动了,你还想买多少?” 北宫青回手弹了他一记脑门:“臭小子,这么点你就喊累,我还有一半没买呢。” 端木泽夸张地垂肩泄气道:“我的娘啊,你买这些,宫里又用不上,买了也是浪费。” 北宫青煞有其事地甩头道:“这重要的是享受买的过程,你小孩子家不懂。” “我看,你就是败家。”端木泽小声嘀咕。 北宫青叉腰作河东狮:“老娘不发威,你造反是不是?” 端木泽忙缩了脖子,摇头道:“哪敢呢?我乖乖拎东西就是了。” 北宫青得意地轻瞪他,他们母子之间又回到从前的快乐时光,真好。回头看李澈正含笑观望着母子俩,他此时定也是和她一样的心情,她心中温暖,上前拎过他手中之物,尽数渡到了儿子手中。 “阿澈,你累不累?都给他拎,他年轻,多的是力气。”“啪”地打开折扇,举在他耳畔扇风,“我给你扇扇,可别热坏了。” 端木泽艰难地从身前一叠高过他视线的物品中张出头来,委屈道:“娘,有这么区别对待的吗?” 北宫青抿嘴轻笑,打发他道:“去去去,自己想办法去。” 一刻钟后,端木泽悠闲地坐在一辆板车上,由一壮汉推车而行,而原本该由他负责的物品也都转移到了车上。北宫青绕着板车转了一圈,突然灵光乍现,现代不是有人力车夫吗?为何不在长安城建一个古代的“TAXI”公司?一来解决一部分贫苦百姓的就业问题,二来突出长安城的特色,广告语也立马想好:“长安车夫,无所不在,招一招手,随传随到。” 她把这构想一说,端木泽极为赞成,嚷着要亲自负责督办此事。 “下来。”把儿子从板车上叫了下来,自己和李澈两人坐在了上头,还别说,这车夫的臂力非凡,拉着两个人还能轻松迈步。 北宫青歪头斜靠在李澈肩头,如此惬意地穿梭于大街中央,人生何其美妙? 她是惬意了,可下头来往的行人皆以怪异的目光打量着他们,议论纷纷。 “你们看,两个大男人光天化日地搂在一起,真是世风日下。” “如今的长安城千奇百怪,什么人都有,这还有什么稀奇的?前日我就见到一对男子携手游湖,态度亲昵,听闻二人还是北沧国出名的仕子才俊,可惜都有断袖之癖。” “……” 北宫青听清这些传言,忍不住捧腹大笑:“哈哈哈……阿澈,他们说我们有断袖之癖呢。” 李澈也早觉不妥,那么多双眼睛盯在他们身上,仿佛要盯出无数个洞来,嗔怪道:“你还笑?” 北宫青渐息了笑声,饶有兴趣地说道:“不过他们说的这两位背背山,究竟是何人物?我倒很有兴趣想见上一见。” 第三十章 酒楼论政 李澈自动忽略外来词汇,回答道:“你是说北沧国那两位成名的仕子吧?我倒有所耳闻,据传这两人都是诗书传家的子弟,文采出众,且生得十分俊美,各具千秋。、前来两家上门提亲的女子数以百计,可两人皆认为自己的容貌胜过女子百倍,一个也看不上眼。有一日,两人同时上街,在街中偶遇,两人皆惊为天人,十分投趣,从此心照不宣、形影不离。” 北宫青两眼放光:“哈哈,有趣!我一定要看看这古时的背背山。” 李澈凭着自己的猜测,问道:“背背山,就是断袖之癖之意吗?为何如此怪异?” 端木泽也在一旁倾听着他们的谈话,打趣道:“皇叔,你别理会。娘的嘴里一天不蹦出个古怪词汇,她就浑身不舒服。” “去!这叫虚心好学,不耻下问。哪像你,不懂装懂,连小丫也及不上。我们小丫是最诚实的,不懂就是不懂。小丫,你说对吧?”北宫青呵斥,转头望向小丫。 小丫的注意力早就被琳琅满目的物品所吸引,摇头道:“不懂。” “哈哈哈……”端木泽放声大笑,她真是可爱单纯的紧,趁她不备,将她的手包裹到了手心。小丫也没在意,轻瞄了他一眼,继续关注别处。 要问长安城中最大的酒楼是哪里?路边的小贩都会遥指城东的醉仙楼。醉仙楼经过重新装修,扩大了面积和经营范围,成为长安城官宦、富人趋之若鹜之消费场所。 四人来到酒楼门前时,外头已排了长队,正在等候空位。 “今日醉仙楼生意真红火。”北宫青忍不住叹息,如今的场面几乎能赶上现代的饭馆,不提前预约都没位,不过幸好是自家的产业,她心里偷乐。 正在排队的一人听到她的话,接话道:“这位客官此言差矣,醉仙楼的生意日日都红火,从来都是座无虚席。你们可知这是为何?” “为何?” “孤陋寡闻了吧?私底下告诉你们,听说醉仙楼的东家乃是齐王爷,知道齐王爷是谁吗?那可是女皇陛下最为宠幸之人,女皇陛下为医治齐王的病,开设了天下第一医舍,齐集天下名医。这齐王爷迟早是要成为皇夫的,谁能巴结上他,那就是一步登天了。” 北宫青笑嘻嘻地瞄向李澈,调侃道:“原来是冲着某人来的。” 醉仙楼分上下两层,大堂中央设有舞台,平常作歌舞奏乐娱乐之用,如今却成了各地来的才子们的论政台。舞台边围了一圈人正看着台上的辩论,而楼上靠近栏杆处也站满了看热闹的客人,俯视着底下的动静。 半人高的舞台上,此时正站立着四名青年才俊,其中三人成堆,与对面一人各执一辞,针锋相对,细听他们的言论,却是犀利、颇有见解。 “女皇陛下也说了,治州如治国。我认为治国当以仁政治为先,当奉行孔孟之道,以德治天下。” “王兄说的有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上有仁君,下有德臣,天下大定矣。” “没错、没错,二位说的正是在下所想。” 这边的三人达成一致的见解,围观的人群开始低低地议论开,或赞成、或疑惑。北宫青几人被掌柜亲自请到了楼上特别留出来的雅间,从窗口处向下张望。 对于三人的论点,北宫青不置可否,若是继续以王道治国,那岂不是固步自封?国家怎么能进步? 她摇了摇头,目光扫向与三人对峙的另一年轻才俊,那男子二十岁上下,生得一副好面孔,滑腻细致的皮肤,竟比女子还柔嫩几十倍。这样的白面书生,怕是也说不出什么好的治国之策来,她挪转了头,没有兴趣再听下去。 就在这时,那白面书生却忽然开了口,振振有词道:“迂腐!古往今来,有几个仁君?若是上没有仁君,下没有德臣,天下岂不是立刻就分崩离析?” 他这一番话立即引起了北宫青的兴趣,再次回首细听。 “如今天下方才一统,女皇陛下也尚属英明,肯广开言路,吸纳人才。那倘若女皇之后的继位之君,德行不济,残暴肆虐,难道天下又要重新分裂吗?” 对面的三人顿时被他镇住,如此犀利的言辞,他们如何能应答? “那么这位仁兄,有何高见?”其中一人终是不肯服气,率先开了口。 白面书生负手而立,朗朗道来:“治国之道,强国为本。王道、仁政、无为,皆是虚幻之说。如今天下初定,当以法治国,建立一整套法制铁律,约束万民,才是首要之责。国家一旦有了可以长期信守的铁律,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如此一来,无论朝代更替,只要执法之人依法执行,则大汉可以延续千万年而不败。” 北宫青听到此,浑身不由地热血沸腾,他所说的正和她心中所想不谋而合。若说她是当年立志强秦的秦孝公,那么他便是秦孝公广发求贤令艰难而得的变法大师商鞅。想到此,她激动地一掌拍在了窗棂上:“说得好!好一句‘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有胆识、有魄力。敢问公子高姓大名?” 白面书生仰头望向楼上厢房处,略为有些诧异,他在此已居住数日,自然知晓这个厢房通常是不对外开放的,如今突然有人光顾,必定身份非凡。他有礼地朝上拱了拱手:“在下卫卿。” 正回味着这个名字,李澈凑近她耳边提醒道:“背背山。” 北宫青两眼倏地发光,仿佛发现了新大陆,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背背山,果然有那潜质。 “久仰大名!方才卫公子一番见解,与在下不谋而合,但在下认为一个国家单凭法律来约束国民的言行举止是全然不够的,法典是冰冷的、无情的,它可以维持一个国家的秩序,但不能促进整个国家的精神文明建设。而方才其他三位公子所提倡的以德治国,是孔老夫子所构想的一种理想社会的最高境界,它不现实,但值得提倡。综合四位的见解,我认为治理一个国家最好的办法,就是将依法治国和以德治国两者结合起来,在重视物质文明建设的同时,加强精神文明建设。” 第三十一章 诗文比试 卫卿细细地体味她的话,不解地问道:“物质文明、精神文明?兄台可否详解?” 北宫青有些犯难,这么高深的哲学名词,要解释起来,还真有些难度。、 “打个比方吧,在我们的祖先还没有发明布料之前,最原始的人类都是用树叶、兽皮遮盖身体,或取暖,而现在,看看我们身上的防寒保暖的衣料和款式不一的服饰,这就是所谓物质文明的进步。” 卫卿听得认真:“那精神文明呢?” 北宫青继续解释道:“精神文明,则是看不到、摸不着的,无形无状,我们可以称其为人类智慧和道德的进步状态。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两者密不可分、相辅相成,所以我说治国需同时推行法治和德治。” 卫卿颔首赞许:“兄台的见解境界高深,在下着实佩服,敢问阁下可是这醉仙楼的东家——齐王爷?” 他此话一出,底下的人立刻闹哄哄议论开。醉仙楼的幕后东家从来不公开露面,关于他的一切都是传闻,如今东家亲至,全场沸腾。 “原来他就是齐王爷。” “齐王爷果然如传闻中一般谪美如仙,难怪女皇会如此宠幸他。” “……” 北宫青有趣地看着下面的反应,挥扇瞄向身旁的李澈,眼珠子一转,不妨将错就错:“你如何猜到本王的身份?” 卫卿见她已承认自己的身份,飒然一笑:“在下已在酒楼停留数日,听闻此间的厢房千金不卖,而今日却开了先例,能让掌柜如此的,证明几位的身份必定不凡。二来,素闻齐王爷仙骨风姿,不似凡人,观王爷的容貌甚为相符,又有方才一番精彩的言论,所以在下才大胆猜测。” “不错、不错,有点观察力。你来到长安,可是为了竞选州长而来?”北宫青颇感兴趣地打量着他,怎么也想不通如他这般学识出众的青年才俊会有断袖之癖。 卫卿感觉到她的目光有些怪异,稍稍避开了些,回道:“正是。” 北宫青心思一转,此人虽有才识,但不知为人如何,且试上一试:“那本王给你写封荐书如何?你持本王的荐书便可不必通过竞选,直接为女皇陛下所重用。” 她仔细观察着其他客人的反应,无一不是羡慕和妒忌,再反观卫卿的反应,他只是淡淡一笑:“多谢王爷美意,在下还是想凭通过公平的比试方式来竞选州长之职,以免给王爷留下麻烦。” 北宫青好奇道:“怎得是给本王添麻烦?” 卫卿解释道:“因为此例一开,日后以各种目的接近王爷以求仕途之人便会趋之若鹜,那在下岂不是罪孽深重?” 北宫青击掌称赞:“有趣,真有趣。”这个卫卿,她已记在心上。 端木泽也十分赞赏,环扫了一眼楼下又多了一倍的文人雅士们,显然他们是听闻齐王爷在此,才赶过来看热闹。他思衬了半晌,提议道:“今日如此众多的才子在场,不如就由王爷作主,来一场诗文比试如何?夺得头魁的,便可免费在醉仙楼居住半年,食宿全免。” 北宫青收到他的眼神讯息,立即明白他是想亲自挑选人才,便点头应道:“此议甚佳,本王再另外附送一块玉佩作为奖赏。” “好。”楼上楼下的人都沸腾起来,跃跃欲试。如此难得的机会,简直就是一步登天的捷径,谁不想使出浑身解数,得到王爷的亲睐? “那就由小人代劳,为王爷主持比试。”端木泽躬身向她请示,在外人看不见的角度,朝她挤眉弄眼。 北宫青抿嘴轻笑,摆手道:“去吧,看仔细了。” 楼下的诗文比试在端木泽的支持下如火如荼地进行中,楼上厢房的几人则合上了窗,细细地品评美味佳肴。醉仙楼的菜色这十六年中又增添了不少,色、香、味俱全,可见厨子的厨艺在进步,社会也在进步。 对面李澈吃饭细嚼慢咽,十分地优雅,而北宫青和小丫母女就没这么讲究,一个砸吧砸吧地大口吞咽,一个则口手并用,构成一副十分不和谐的画面。 吕翔迈步走进厢房,见到眼前一幕,不由地摇头蹙眉,他真想不通公子如何能忍得了她们。 北宫青余光撇见了他,扬声道:“吕翔,有话直说,别在后头搞小动作,朕的脑后可是长眼睛的。” 吕翔走上前,找了个空位坐下:“那你承认自己怪物了?只有怪物脑后才长眼睛。” 北宫青没好气地瞪他:“死吕翔,你就这么看朕不顺眼?老跟朕抬杠。” 吕翔满不在意道:“我可看不出你有哪点好,我家公子真是一株仙草插在牛粪上了。” “噗!”北宫青一个没忍住,喷了一嘴口水,亏他想得出来,“吕翔,朕服了你了!不知情的,还以为你跟你家公子搞背背山呢。” “什么意思?”吕翔不解,但总觉得不会是什么好事。 李澈有些无奈,阻拦道:“青儿,不许胡说。” 小丫难得知道答案,举手抢答:“我知道、我知道……” 李澈拉下她的手,笑斥道:“小丫,不许再继续这个话题。” “噢。”小丫有些丧气,俏嘴微撅。 第三十二章 慕容才女 厢房内,四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而楼下大堂此时响起了雷鸣的掌声和欢呼声,顿时引起了四人的好奇。! 打开窗户望下张望,只见一白衣女子立于舞台中央,如众星拱月般婷婷而立。清丽素雅的容颜,不妖不艳,没有华丽的服饰和首饰装扮,却牢牢地吸引人的目光,无法挪开。 北宫青久久地盯视着她,她的身上仿佛有种说不出的魔力在吸引着她。是了,是她身上的气质,傲然而独立,那分明是她自己的影子。她究竟是谁? 楼下端木泽举着那女子的书作,朗声宣布道:“若是大家没有异议,那么今日的头魁便是这位慕容小姐。” “好!慕容小姐文采出众,实至名归。”率先出声的,正是方才论政的卫卿,从他的神情,可以看出他对那慕容小姐是彻底地拜服。其他人也跟着附和,将比试推向了**。 北宫青再次瞄了一眼那慕容小姐,素净的脸颊上只有一抹淡淡的浅笑,宠辱不惊,泰然处之,便是她也远远不及。好一个妙人!她心中对这慕容小姐甚为喜爱,朝下面喊道:“请慕容小姐上来一叙。” 慕容晴优雅地抬头,眼神平静如波,没有丝毫欣喜或激动之色,仿佛这一切皆是自然而然之事。她微微晗了晗首,轻挪步子朝楼上走来,所有的客人皆主动为她让路。 “此女有母仪之姿。”北宫青不自觉地脱口而出,心中对她十分赞赏。 一边的李澈闻言,不由地陷入沉思。 当慕容晴盈步迈入厢房,扑面而来一股茉莉的芳香,北宫青只觉得有瞬间的恍惚,为何她身上所拥有的气质与她如此相似?转头看向李澈,他的目光也有片刻的迷离,看来自己的感觉没有错。 “民女慕容晴拜见女皇陛下。”幽谷空灵的嗓音,只是微微欠了欠身,一切是那么得自然。 她真是个不简单的人物,一眼就识穿了她的身份,北宫青凝视着她,不过二八的年纪,却透着同龄人未有的老成。 “你怎知朕的身份?” 慕容晴浅浅一笑:“民女只是猜测,却不想真的猜对了。” 北宫青对她的好感越来越盛,笑问道:“那你为何不信朕就是齐王爷?” 慕容晴美眸轻转,娓娓道来:“民女幼时贪玩,常女扮男装溜出门玩耍,所以一眼便能看出陛下乃是女儿身。” 北宫青叹气:“看来朕这身打扮还真不伦不类了。” 慕容晴掩嘴轻笑:“男女终究有别,只要细心观察,便能看出端倪。” 北宫青细细地品味着她的话语,她的回话总是恰到好处,不卑不亢,让人挑不出半点瑕疵。她摆手示意她落座,又问道:“你既然说男女有别,那为何方才还与男子争高下?” 慕容晴欠了欠身,悠然落座,巧笑嫣然:“民女可是响应陛下的号召,为着实现天下男女平等的愿望而努力。” 北宫青拍手叫好:“说得好!朕能当得女皇,那天下的女子为何不能为官参政?你可报名参加了州长竞选?” 慕容晴眸光一暗,摇头道:“民女是想报名来着,可家父不同意。” “令尊是哪位?”一时之间要人们改变男女平等的观念,自然不是那么容易的。 慕容晴回道:“家父乃是夷陵慕容仇。” 北宫青回首望向李澈,对于这些她向来孤陋寡闻。李澈接收到她询问的目光,为其解释道:“夷陵的慕容世家乃是东旭国的望族,人丁兴旺,以诗书传家,在当地声名显赫,但慕容世家有条门规,凡慕容世家的子孙皆不准涉入官场。” 北宫青不解,将目光又转向了慕容晴:“这是为何?” 慕容晴冲李澈晗了颔首,又转回头面向北宫青:“齐王爷盛赞了,我们慕容世家偏居东旭一隅,只想于乱世求存,图一安生之所,并无他志。祖先订下这一条门规也是希望子孙后代安分守己,不奢望、不觊觎,平安度日。” 北宫青寻思了半晌,道:“如今天下太平,正是你们这样诗书门第的世家发挥所长,实现抱负、大展宏图之时,若是仍屈居一方,岂不是浪费了人才?”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不是民女所能左右的。”慕容晴的回答进退有度。 北宫青赞许地点点头,说道:“过些日子,朕会亲自前往慕容世家拜访令尊。” “民女谢恩,那民女先行告退。”慕容晴起身,悠然地退出。 北宫青叫住了她,取下腰间的玉佩递向她:“等等,这块玉佩是你的了。”慕容晴双手接过,再次颔首退出。 北宫青一直注视着她,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她的视线所及处,她忍不住赞叹:“好一个慕容世家,好一个慕容晴。” “此女的确不简单。”端木泽也深有感触,总觉得她给人的感觉很熟悉。 北宫青回头打量儿子,不由地调侃道:“不如封她为太子妃如何?” 端木泽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斥道:“娘,你别乱点鸳鸯谱。太子妃,我会自己选。” 北宫青抿嘴轻笑,视线稍移,落在了小丫身上。她从方才到现在注意力一直在食物上,根本不关心有没有才女的存在,北宫青担忧地叹道:“小丫太单纯了,单纯的人应该过单纯的生活。”她知道儿子的心思,可是更加担心小丫,她的性子怎么适合在宫中生存? 端木泽心中一紧,自然明白母亲的意思,也担忧地望向小丫,他真的能给她幸福吗? 小丫抬起了头,微笑道:“我就跟着妈咪,妈咪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第三十三章 童言无忌 御花园的一角,端木泽四下寻找小丫未果,恰巧见到妹妹端木静在花亭中玩耍。!他刚想绕开,妹妹已瞧见了他,迈着短腿小跑过来。也不知为何,自从第一次见面后,他这个妹妹就特别粘他,一见着他就缠着他陪她玩耍。 他心中记挂着小丫,一早上都没见着她,心里忐忑,也没停下脚步,继续往别处去。 “太子哥哥、太子哥哥,等等我。”端木静紧追着他,跑得太快,一个磕绊摔倒在了草地上。 端木泽闻声,立刻回头迎向她,将她从地上捞了起来:“怎么这么不小心?有没有摔疼?” 端木静皱了皱小鼻子,忍下疼痛,摇头道:“不疼,静儿不怕疼。” “小丫头,你跟过来做什么?”端木泽一边抱着她,一边低头揉了揉她的小膝盖。 端木静笑弯着眼,说道:“静儿想看太子哥哥舞剑,太子哥哥舞剑时最帅了。” 端木泽舒心一笑,点了点她的小樱唇:“小嘴这么甜,跟谁学的?” 端木静摇晃着小脑袋道:“静儿说的都是实话,静儿从来不撒谎。” 端木泽眼皮微挑,这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问道:“那你看到小丫姐姐去哪里了没?” “好像去了这边。”端木静纤嫩的小指先是指向了左边,旋即又转向了右边,“又好像去了那边。” “到底去了哪边?”端木泽扬高了声调,挑眉威胁。 端木静咯咯欢笑,丝毫不怕他,歪头道:“太子哥哥舞剑给静儿看,静儿就能想起来了。” “好你个小丫头,好的不学,尽学坏的。看我怎么收拾你。”手指挠向她的胳肢窝,直挠得她腰肢乱颤。 “太子哥哥,我说、我说……”端木静咽了口口水,好不容易缓过气来,“小丫姐姐去宫门外了,刚才有侍卫来报,宫外有人找她,所以她就去了。” “谁来找她?男的女的?”端木泽心中有些不悦。 端木静想了想道:“好像叫南宫逸,小丫姐姐经常跟我讲起的那个大哥哥。” “南宫逸?她经常跟你提起?”端木泽心情更加郁闷。 端木静颤着小脑袋道:“嗯,我们是好姐妹,她什么都跟我说。” 端木泽唇角上扬,带着拐骗的意味道:“那……我们是不是好兄妹?你是不是也应该什么都跟哥哥说?” “这个……爹爹说,小孩子不可以口无遮拦。”端木静也动起了小心思。 端木泽再次挑眉威胁:“嗯?” 端木静不买他的账,继续装傻:“母皇也说了,祸从口出,静儿不能乱说话。” “很好,以后你休想再找哥哥陪你玩。”端木泽将她放到了草地上,故意迈步离开,不再理会她。 端木静这下急了,忙追上他,拉扯着他的衣摆,卖乖道:“太子哥哥,我错了,我以后什么都跟你说。” 端木泽这才满意地蹲下身,质问道:“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说吧,还有什么事瞒着哥哥?” “我告诉你,你可不能告诉别人。”端木静凑到他耳边,小声地嘀咕,瞧了瞧四下没人,她继续低声说道,“我昨天晚上睡觉尿床了,早上起来的时候,我故意把洗脸水洒到了床上,这样她们才不知道我尿床。太子哥哥,我是不是很聪明?” 端木泽扑哧笑出了声,这小家伙还真够鬼机灵的。他整了整神情,继续严肃地问道:“还有呢?” 端木静一对黑亮的眼珠子转了一圈,又说道:“早上我偷偷溜进母皇的宫殿,看到母皇和爹爹的衣服都掉在了地上,我怕他们不穿衣服着凉,就帮他们把衣服都捡起来,可是母皇和爹爹醒来看到我,都大叫起来,把我吓了一跳。” 看她捂着小手拍打胸口,一副受惊的模样,端木泽终于忍不住开怀大笑:“哈哈哈……静儿,你太可爱了!” 宽敞明亮的清漪殿,小丫将南宫逸带了来。温文尔雅的气质,优雅的谈吐,比之初见时更添了几分稳重和内敛。北宫青细细地打量着他,越看越欣赏这个气质酷似李澈的南宫逸。在她见过的年轻一辈中,无论品貌还是才华,他是唯一能与自己的儿子和端木衡平分秋色的。 三人相比,端木衡胜在成熟、稳重,坚韧不拔,南宫逸胜在沉稳、优雅和满身的才气,而她的泽儿虽然聪明绝顶、才华横溢,却太过自负,不擅于掩藏自己的喜怒。归根到底,还是他所受的挫折太少,一路平步青云,总是站在高处俯视天下。长此以往,迟早会出事,她不由地担忧儿子的前程。 “逸儿,什么时候过来的?你叔公一家也一齐来了吗?” 南宫逸躬身回道:“回皇上,叔公一家和我爹娘都已搬来长安,特命我来感谢皇上的安排。” “长安人多地少,给你们安排的府邸自然比不上浔阳城,不过毕竟是帝王之都,不久的将来,长安必定会成为天下人共趋之所。”她顿了顿,转换话题道,“逸儿,听闻你在浔阳时,学业出众,此次九州州长竞选,朕希望你也能参加,朕对你寄予厚望。” 南宫逸眼睛一亮,其间有种跃跃欲试的火苗在跳跃:“逸儿一定不辜负皇上的重望。” 北宫青满意地点头,她深信他一定能在众多参赛者中脱颖而出。 小丫来回巡视着两人,甚觉无趣,起身道:“妈咪,那我带南宫逸到处逛逛。” 北宫青无奈地摇头,或许单纯之人自有福气,挥手道:“去吧。” 第三十四章 心思浮动 小丫开心地拉起南宫逸的手,往殿外走。、虽然五年未见,小丫却并不对他感到陌生,依然记得初到西澜国时,他是唯一一个与她投契的好朋友。南宫逸低头看着他们相牵的手,心中温暖,她还是没有变,还是他初识的那个单纯的小丫。 端木泽正好在殿门外撞上两人,看到两人相牵的手,他的面色立刻沉了下来,喝问道:“去哪里?” 小丫没在意他的脸色,依旧开心地说道:“弟弟,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南宫逸,我在浔阳时的好朋友。” 南宫逸好奇地打量着他,听小丫的称呼,已猜出他的身份,不卑不亢地躬身道:“南宫逸拜见太子殿下。” 端木泽根本没理会他,目光一直盯视着他们的手,上前一步,拉开了两人的手,冷笑道:“好朋友?好到需要手拉手吗?” 小丫皱了皱眉头,她这个弟弟真是让人费解,动不动就发脾气。她也懒得去猜想,绕过他,在另一边拉上南宫逸的手,就往外走。 “不跟你说了,我带他去宫里逛逛。” 端木泽气呼呼地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南宫逸,他记住了。 “怎么了?脸黑得跟包公似的。”北宫青从桌案上抬头,看到儿子气冲冲地进殿,忍不住探问。 端木泽找了处空位,随意地坐下,负气地问道:“那个南宫逸到底什么人?干嘛让他进宫来?” 北宫青听他如此问,恍然大悟,眉间升起一股忧虑:“泽儿,你扪心自问,小丫真的适合后宫生活吗?你真的能给她幸福吗?” 端木泽微愣,不由地陷入沉思,他何曾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只是一味地想回避罢了。 北宫青也不想打击他,只是希望他能认清事实,继续说道:“若是不能,何不让她去追求自己的幸福……在皇位和爱情之间,你会如何抉择?” 端木泽沉思了片刻,骤然起身道:“两者,我都要!”他的目光迸射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他已认清自己将要走的路,他两者都不会放弃。 在他踏出殿门的瞬间,北宫青喊住了他。 “泽儿!你跟你的父皇不同,他在面对同样的抉择时,他选择了前者。若不是如此,我和他之间也不会是现在的结局……娘只想告诉你,若想守护自己想守护的东西,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自己变得强大、变得刚毅坚韧,别人谁也帮不了你。” 端木泽驻足思索着她的话语,回首深望了一眼母亲,他看到一滴清泪自母亲的眼角滑落,他顿时明白了一切。 还是那片繁花簇锦的御花园,当小丫领着南宫逸来到此处,端木静已跟宫女们玩得满头大汗,玲珑剔透的小脸蛋红扑扑的,额头上还挂着汗珠。 端木静仰着小脑袋细细打量着南宫逸:“逸哥哥,你会不会舞剑?” 南宫逸有趣地看着她,第一次见面就问他会不会舞剑,这还是头一遭遇到。他弯身抚着她的小脸蛋,微笑道:“既然是小公主吩咐,那我就舞一段。” “好。”端木静咧嘴欢笑,在她所有爱好当中,除了玩纸鸢,就是看人舞剑。平常都看爹爹舞剑,这几日爹爹一直跟母皇形影不离,她的注意力只好转向了她的太子哥哥。 南宫逸在叔公的督促下,习了几年的武艺,舞起剑来也算有声有色。 端木静看得欢喜,拍手叫好:“逸哥哥,好帅!” 端木泽循着他们的路线而来,看到她笑颜灿烂,走近后,轻瞪了她一眼,斥道:“吃里扒外的小叛徒。” 端木静扭头看到了他,张着双臂欢叫:“太子哥哥,抱抱。” 端木泽弯身,将她单臂捞到怀着,端木静见他脸色不善,忙凑嘴到他耳边,小声嘀咕:“还是太子哥哥最帅。”端木泽笑瞪向她,鬼丫头,都不知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南宫逸收了剑,躬身向前:“太子殿下。” 端木泽上下打量着他,方才太过匆忙,也没细看。现在细看之下,他不由地赞叹,想他近年来在南翼国也是阅人无数,却少有他如此风雅之姿者。撇开个人的成见不说,他心中的确很欣赏对方。 “听说你也要参加州长竞选?”他的态度不冷不热,想看看对方的反应。 南宫逸颔首,淡笑道:“勉力一试,定不负皇上重望。” “州长之位唯有足可以信任之人才能担当,你是皇上看重之人,又有才华,胜出的机会极大,但你也不可以轻敌,此次其他的参选者也都十分优秀。” “多谢太子殿下提醒。” 端木泽不动声色地关注着小丫的神情,他算是摸出她的脾气来。以她的热心肠,若是他对南宫逸抱有敌视的态度,她定然会挺身相护,这样一来,岂不是成全了他们? 他可没那么傻,给自己下套,他故作亲热地拍拍南宫逸的肩头,热情地说道:“既然你是小丫的朋友,便也是我的朋友,以后若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 南宫逸也有些意外他的热情,反而有些忐忑,战战兢兢地颔首答谢。 “弟弟,你今天很不像你。”小丫好奇地重新审视他。 端木泽心里有些窝火,难道在她心中,他就那么不入眼? “我就是我,有什么不像的?”他一声厉喝回了过去。 小丫缩了缩脖子,舒心地笑开:“我还是比较习惯你凶巴巴的样子。” 端木静趴在兄长的耳边,娇语道:“太子哥哥才不凶,静儿最喜欢太子哥哥了。” “小马屁精。”端木泽挑眉瞥向她,心里却舒坦得很,还是自家妹子贴心。 第三十五章 花亭溢香 “这就是你们家的小公主?果然比传说中的还要可爱。!”一个爽朗的女声从远处传来,带着穿透力,四人一齐回了头。 只见尉迟鲤一家六口人,在李澈的陪伴下往他们方向走来。端木杰特意蓄了短须,短而稀疏,参差不齐,有些不伦不类。他手里抱了个五岁大的男孩,婴儿肥的小脸颊,水灵灵的,十分可爱,这便是他们第四个孩子端木熙。他的右手边是十岁大的尉迟进,个子已长高了不少,瘦长的脸颊已初显他父亲的轮廓。 而端木筝和端木铃两姐妹,一人挽一边母亲的手,一个端庄秀丽,一个玲珑娇美。二人在看到端木泽后,面上皆露出欣喜之色,齐齐松开了手,提着裙角跑向他。 “泽哥哥!” 端木泽含笑绕过两人,抱着端木静迎向端木杰夫妇:“六叔六婶,你们一家可算搬来长安了,我娘一直惦记着你们。” “是啊,以后可就全聚在长安了。”端木杰放下了怀中的儿子,朝正睁大了黑亮的眼睛,好奇地打量他的端木静拍拍手,“静儿,来,让六叔抱抱。” 端木静注视着他稍会儿,撅起来小嘴,晃着小脑袋道:“六叔有胡子,我不要,我要爹爹抱。”她张开双臂伸向李澈,李澈含笑抱过了她,在她汗乎乎的额头印上一吻,咸涩的汗渍中还带着奶味。端木静缩着小脖子,咯咯直笑。 端木杰有些受挫,挑眉瞪着她,他的魅力什么时候这么弱了?尉迟鲤抚着他的肩头,大笑着调侃他:“你看,连静儿都嫌弃你了,赶紧回去把胡子剃了。” 端木杰拧眉摸着下巴的胡渣,煞有介事道:“有胡子,这不是看起来成熟稳重些吗?” 大女儿端木筝已看不下去,叉腰道:“爹,丑死了,快听娘的话,把胡子剃了。” “你个死丫头,造反呢?”端木杰冷眉倒竖吆喝,可根本不管用,还让女儿扯了几根胡子,疼得他哇哇直叫。 在场之人,无不被这一对父女俩逗笑,欢笑声远远地传开。 李澈忍不住摇头,他这个弟弟还是跟以前一样性情洒脱,随心所欲,看他们一家人其乐融融,他倒还真有些羡慕。 “到花亭里坐坐吧。”他领着众人一起走入足以容下十余人的花亭。 端木静呆在李澈的怀中,好奇地打量着每一个人,他们对于她来说还是太过陌生。黑葡萄般的眼珠子转了一圈又一圈,最后停留在了跟她差不多年纪的端木熙身上,娇嫩的手指指着他,问道:“爹爹,这个小不点是谁?” 她的问话一出,所有人都将目光转向了她和她手指所指方向。 原本趴在端木杰腿边的端木熙闻声抬起了头,肥嘟嘟的小脸愈加鼓起,他不服气地回瞪她:“你才是小不点。” 李澈有些哭笑不得,女儿偶尔听到长辈们喊她小不点,她便记在了心上。 “他叫端木熙,比你大了一岁,你该叫他哥哥。” 端木静撅着小嘴,扭头道:“我不叫,我不跟小不点玩,他肯定还在尿床。”那头端木熙听了她这话,两个小腮帮鼓得更厉害。 端木泽已在一旁笑得歪倒,反问道:“那你就不尿床了?” 端木静想起之前曾把自己的小秘密说给他听,小脸蛋刷地飞红,仰着小脑袋,睁眼说瞎话:“我……我老早就不尿床了。”心里早把兄长诅咒了几百遍,拆她台,被蜂螫。 眼珠子滴溜转着,怕大家继续纠缠这个话题,她的小指又指向了另一个方向:“这根大木头又是谁?为什么老盯着我看?” 被不幸点到名的尉迟进愣了一下,傻呆呆地挠了挠头,他真是无辜,实在是从没见过她这么可爱的小妹妹,才多看了几眼。 李澈再次无奈地苦笑:“静儿,不可以没有礼貌,那是你六叔的大儿子,尉迟进。” 北宫青从宫殿闻讯而来,远远地就听到众人的欢笑声,这满亭子的温馨气氛,让她心中暖意流淌,这才是家的感觉。 “阿鲤,朕看你们一家人就搬到宫里来住,反正宫里的房子都闲置着。”人还未到,声音已传到亭中。 “筝儿、铃儿、进儿,到青姨这里来。”她弯身搂着跑过来的三个孩子,他们都已长大,她双臂早已抱不过来。抬头看到余下的端木熙,正撑大眼睛看着她,带着陌生感,她连忙朝他招招手:“哟,这是你们家的老四吧,长得可真漂亮。” “这是熙儿,熙儿,快叫人。”尉迟鲤牵着小儿子迎向她,在四个孩子当中,小儿子最为怕生娇气,不像两个姐姐般活泼开朗,也不像大儿子憨厚、大大咧咧。 端木杰却在此时接上她方才的话语:“说的也是,你这后宫都空着,实在有些可惜。” 尉迟鲤回头瞪他:“别瞎说。” 北宫青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她迟迟不与李澈成婚,并不是她不想嫁给他,只是她名义上还是轩辕皓天的妻子。她心中一直对轩辕皓天愧疚,过不了自己内心的关卡。 在她抬头的瞬间,正好对上李澈含笑的眼眸,他们之间从没有提及此事,可他们心有默契。只要两个人相厮相守,又何必在意世俗礼教的束缚? “对了,阿杰,正好有点事想找你谈谈,我们去那边。”她回头嘱咐李澈道,“阿澈,你在这里陪他们会儿。” 李澈目送着她和端木杰走出花亭,若有所思。她极少有事瞒着他,避开他,定是与他相关之事,他心中有些不安。 “说吧,什么事?”端木杰停在了一池盛绽的莲花池边,回眸询问。 如今正是盛夏,白莲皎洁,芳香袭人。 北宫青怪异地打量着他的短须,憋笑道:“你这胡子养得可真有个性。” 端木杰摸着自己的胡须,反问道:“不好看吗?我觉得挺好。到底什么事,连五哥也瞒着?” 北宫青叹息地弯了身,伸手去抚那一池的莲花:“还是因为阿澈的病,连大师兄也瞒着朕,朕心里不安。” *********************************************************************************************************************** 这个,由于《北宫青》即将接近尾声,为了能与新书接上时间,预计在6月10日左右结文,所以这些天可能上传得慢些,每天2000字左右。大家耐心再耐心些,一起期待结局,谢谢大家,躬身退场。 第三十六章 仪仗出巡 端木杰忧虑道:“火麒麟没有效果吗?” 北宫青苦笑着摇头:“他们谁都不肯说实话,以为朕就不能察觉。.这两天晚上,阿澈在睡梦中浑身冷得发颤,可能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朕真的很担心。”联想之前大师兄和司徒睿的反常,她愈加肯定他们定有事瞒着她。若是连火麒麟也无法治愈李澈,那这天底下还有何物能救他? 端木杰面色也变得肃然,询问道:“那我能做什么?” “朕曾听吕翔说过,当初阿澈去千年寒潭落下这个病,就是为了寻找能使人起死回生的紫色姬莲,若是能找到它……”这是仅剩的唯一一丝希望了。 “我也听说过此事,当初是四哥和五哥一起去千年寒潭为父皇找紫色姬莲,可是回来的时候只有四哥一人。记得四哥曾将紫色姬莲献给父皇,却被父皇骂了一通,那紫色姬莲当时应该还在四哥手里。至于后来,紫色姬莲到底去了哪里,我就不清楚了。不过依四哥的脾气,他极有可能已经毁了它。”他的声调低了下去,他不确定兄长是否还留着那株用五哥的半条命换来的紫色姬莲。 北宫青殷切地注视着他,恳求道:“阿杰,能帮朕找到它吗?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 端木杰暖笑安慰道:“放心,此事就包我身上,我明日就出发去汉嘉。他是我的五哥,我也不想再失去一个兄弟。” 他脸上温暖的笑意,让她回忆起往昔。曾经的他们意气奋发,一往无前,而如今,他们都是有子女的人,已不复当年的执着和倔强。 “回想这十几年来发生的一切,朕似乎和你们端木家有着难解的缘分,躲也躲不开。”先是端木俊,后是李澈,她爱的人,爱她的人,都逃不开端木家的印记,只有轩辕皓天是个意外之中的出现。 端木杰语重心长道:“往事已矣,珍惜眼前人,才最为重要。” 北宫青不由地重新审视他,这哪里还是当年醉仙楼初见时,闹场比斗的鲁莽少年? “把那胡子剃了吧,丑死了!成熟是人的心智的体现,是由内而外的,你已经合格了。”她实在有些看不惯他那把突兀短须,旋身离开。 端木杰撇了撇嘴,从后面追了上来:“喂,真有这么丑吗?”北宫青在前头给了他个拇指朝下的手势,抿嘴偷笑。 夜阑人静,清漪殿,女皇的寝宫。 北宫青伏在书桌前,批改完最后一份奏章,抬头起身时,发现李澈已在床榻上等得熟睡了过去。他近来身子越来越容易疲乏,睡眠的时间也越来越长,怎么叫也叫不醒。每次他醒来,她都假装未觉,还特意嘱咐宫女们每天早报一、两个时辰。可是心里的惴惴不安,她无法忽略。 俯身轻抚着他熟睡的脸庞,一滴清泪打在了他的面颊上,她到底该怎么做才能留住他?莫非所有她爱过的人,都无一例外地要离她而去?若真是如此,她宁可离他们远远地,远远地看着他们、祝福他们,不带给他们任何伤害。 浓密的睫毛扇动了下,李澈悠悠醒来,看到她猝不及防拭泪的模样,他心中揪紧。每日里,宫女们跟他谎报时辰,他知道定是她的意思,他也没有戳穿。她定是在担忧自己的病情,他心中疼惜。 “批改完奏章了?” 北宫青伏身在他胸前:“今天是最后一天,从明天开始我把批改奏章的活都交给泽儿处理,以后,我只陪你。” 李澈心中安慰:“青儿,不必如此。” 北宫青摇头,她不该再把时间浪费在没有止境的政务上,她应该把更多的时间留给他。 “过两天,我们一起去夷陵慕容世家,顺道散散心。把静儿也一齐带上,就我们一家三口,你说好不好?” 李澈舒心道:“好,你说什么都好。” 北宫青抬起了头,有些心疼他的逆来顺受,撇嘴道:“阿澈,偶尔对我发一下脾气好吗?别什么事都闷在心里。” 李澈浅笑道:“好端端的,为什么发脾气?” 她起身,憋着嗓子学样道:“你可以说:‘你看看你,整天忙朝里朝外的事,把我丢一边不闻不问。老子不干了,老子另寻新欢去!’” 她豪迈的举止和粗鲁的言语,逗得李澈开怀大笑。 她继续作怪道:“笑,你还笑?有哪个女人跟你似的,这么争强好胜?女人就该在家好好带孩子,上朝听政,那是大老爷们儿的事。” “还笑?”她笑挠着他,脱口而出道,“若是换作阿俊,他肯定会这么说……” 李澈的笑容突然僵住,她这才惊觉自己失了口,惊惶地解释道:“对、对不起,我一时口快,我、我不是有心的。我没想他,我真的没想他……”她一巴掌拍在自己额头上,真是越抹越黑。 李澈拉下她的手,悠悠说道:“青儿,他一直都在你的心里,你不必否认。我只希望,在你心里,我能和他有同等的位置。” 北宫青歉疚地回握他的手,郑重道:“相信我,现在我的心里只有你。” 长安城外,十几里长的仪仗徐徐而行,女皇出巡,场面壮观。 从皇宫出来,就有无数的百姓争相观望,直到出了城,人气才逐渐降下来。大军前后护卫,还有十余名宫女随行,这已经是尽量缩减后的仪仗队伍规模。 萧白作为此次护卫军的统领,策马走在离女皇的銮驾不到十步远处,随时听候差遣。从銮驾中不时传出欢声笑语,他淡淡地回首,心中也开始思念府中的女儿。 銮驾中,李澈抱着女儿,笑颜舒展:“我们一家人难得出行,顺道好好地游玩一下。” “我也正有此意。”北宫青低头逗弄着他怀中的女儿,问道,“小静儿,想去哪里玩?” 端木静转着黑亮的眼珠子,想了半天道:“嗯……静儿想不出来,反正是好玩的地方。” 第三十七章 难言之隐 銮驾外响起萧白的声音:“启禀皇上,莫问求见。,” 北宫青有些惊讶,自从上回西山祭坛后,就再没有见过他。她喊停,起身走下了銮驾,莫问一身黑衣,怀中抱剑,面上有些凝重。 “莫问,你都消失了好一阵,上哪里去了?” 莫问迟疑地问道:“你们这是要去慕容世家?” 北宫青点头道:“是啊。” 莫问蹙眉道:“能不去吗?” “为何?”北宫青紧盯着他,他从来不会妄言,莫非这其中有古怪? 莫问迟疑了一阵,摇头道:“没事,我跟你们一起去。”他转身绕到了銮驾后,背影依然萧索。 见他如此,北宫青心里更加不安,他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何像变了一个人? 回到銮驾中,她仍在寻思着他方才的话语。李澈关切地问道:“青儿,怎么了?” 她忧虑道:“他似乎有难言之隐,我们此去可能有事发生。” 李澈想了想,道:“不如你回宫吧,我替你去慕容世家。你若出了事,天下又将大乱。” 他说的有理,她没必要冒这个险,可转念一想,她如今荣登高位,时时刻刻都有危机。若是每遇状况就驻步不前,那么她还如何治国、如何安定天下? 下定决心后,她抛开潜在的危机道:“我就不信那慕容世家会是什么龙潭虎**,有莫问在,还有大军随行,不会有事的。” 夷陵地处东旭国的东面,其实离现在的长安城并不是太远,只有两天的路程。时至昏黄,仪架队伍停在了长安城与夷陵之间的天灵寺,天灵寺位处山丘之左,山清水秀,泉水叮咚。 大军在寺外驻扎完毕,寺内的住持亲自率领寺中弟子迎了出来。 “皇上驾到,敝寺蓬荜生辉,皇上请。”住持上了年纪,但两鬓还未斑白,头顶上方的两行戒疤格外得醒目,像是新点上去的。 北宫青特意留意了下,有些好奇。 跟随着住持穿过寺中的前院、佛堂,最后来到厢房。厢房外植了一株海棠花,开得鲜艳,倒与这清幽的寺院有些格格不入。 参观完厢房,将静儿留给了宫女照顾,北宫青和李澈两人又跟随住持到佛堂礼佛。 供上两株龙凤香,虔诚地祷告上苍,一愿国泰民安,二愿儿女幸福快乐,三愿身边之人平安长寿。神佛之说,虚无缥缈,拜佛求神,只为心安而已。 不知从何时起,她也开始宁可信其有了,她暗暗对着佛像许了愿,若是李澈能度过此劫,她愿意放弃皇位,从此天涯海角一双人。 榕树下,四方桌,三人盘膝而坐。 北宫青泯着寺中的清茶,随口询问:“住持大师,可曾听过夷陵慕容世家?” 对首的住持执佛礼道:“慕容世家在夷陵名声显赫,老衲自然听过,不仅如此,慕容老施主还是寺里的常客,经常前来与老衲切磋棋艺。” 本是随口那么一问,听他如此一说,她倒来了兴趣,继续问道:“那么,慕容世家都有些什么人?” “慕容世家是个庞大的家族,书香门第,上上下下总共有两百余口人。而当家人乃是慕容仇,一代大贤,门下弟子众多。他膝下有三儿一女,个个才华出众,一表人才,其中小女儿慕容晴才貌双全,乃是夷陵城中津津乐道的才女。”住持细细道来,十分得熟识。 慕容晴果然小有名气,一个女子已是如此,那么她的三个兄长也定不是庸才。她又问道:“那她三个兄长如今做何营生?” 住持答道:“慕容家的长公子慕容迪继续了父业,在慕容家所开设的学堂授课传业,深受当地学子的敬重。二公子慕容恺,娶了夷陵首富的女儿,跟着他的岳父做起了买卖,如今已是一名商人。而三公子慕容熏就比较神秘,很少有人见过他,听闻他幼时出家门拜师学艺,十几年来都未曾有过消息,慕容老施主也很少提及。” 旁边的李澈打了个哈欠,脸上露出疲惫之色,北宫青看天色也不早了,便起身道:“大师,天色已晚,我们先去歇息了。” 住持也跟着起身:“寺中简陋,还请皇上见谅。” 陪着李澈回了房,她故意装出困意,先他一步上榻休息。许久,见他也上了榻,她才松了心。他怕自己发觉他的病情,即使再累再疲倦,也会硬撑着,她唯有如此做,才能让他松懈。没多久,就听到他沉睡的呼吸声,她起身下了床,替他盖好被子。 这个点正是晚膳时间,他的睡眠时间竟然提前了这么多,她心中越来越担忧。 陪着女儿用完晚膳,安顿好她后,她独自一人来到寺中的园子散心。 远远地,看到莫问独自一人坐在屋顶饮酒,她纵身一跃落到了他身边。 “在想什么?” 莫问只稍稍抬了下眼皮,幽幽说道:“若是有一日,你突然发现自己原来还有一个弟弟,你会怎么做?” “自然是兄弟相认。”北宫青好奇地打量着他,眉宇愁思缠绕,忧心忡忡,这哪里还是她所认识的那个仗剑天涯的潇洒剑客? 她试探地问道:“你找到你弟弟了?” 莫问苦笑:“他是我的亲弟弟,我差点亲手杀了他……” 北宫青蹙眉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能跟朕说说吗?” 莫问站起了身:“天不早了,我先回房睡了。”他飞身下了屋顶,扬长而去。 亲弟弟?他何来亲弟弟?他到底有何隐衷,为何这次见面,总觉得他心事重重? 她独自留在屋顶上,对月望天,看似宁静的夜空,其实暗云浮动,遮盖星辰。正如她此时的情境,看似光芒四丈、荣耀光鲜,实则朝廷内外暗波汹涌。许多原四国的大臣不满现在的官职,纷纷在暗地里结党营私,她不是没有察觉,但即使她有所行动,也治标不治本,疾病须以缓药调剂。 历朝历代,各种各样的弊端都会存在,不可能完全消除。所谓创业容易守业难,她已经倦了,或许这些问题还得留待后继之君去解决。 回想她这一生,在现代辛苦地念书,心无旁骛。到了这里后,历尽艰险,受尽磨难,如今她也算走到了尽头,登上那万千人都向往的位置。可是细数起来,除却那些身外之物、名利权位,她究竟拥有了什么? 爱人、子女、朋友,这些才是她最为宝贵的东西。她很欣慰,她是富有的,没有在名利的追逐中失去太多珍贵之物。 东边一个黑影闪过,她顿时回了神,那是女儿的厢房位置。 第三十八章 公主失踪 她警觉地起身,正要赶往那里,身后突然袭来一道冷劲的掌风。.她飞身闪避,险险地躲过,回头时,惊惧地看到了那个如幽灵般的黑色身影。 是他? 她一边躲避,一边大喊:“来人,护驾!” 那黑影身手凌厉狠辣,她无法抵御,肩头中了一掌,嘴角溢出血丝。 恰时,莫问又折了回来,与黑影交上了手。 或许是寺院中的动静太大,李澈也醒了过来,跑过来巡视。 “青儿,没事吧?” 北宫青死死地盯着远方黑暗处,那黑影消失的方向,双瞳中露出惊恐之色,嘴里喃喃道:“是他!他没有死……” 他的身形、他身上的无法察觉的气息,太过熟悉,这世上不会再有同样的第二个人。 “皇上,不好了,小公主不见了!” 两人回头一看,来报讯之人正是看守端木静的宫女。北宫青心中一紧,一股恐惧感笼上心头,连忙拔腿往厢房查看。 “静儿,静儿……”厢房里哪里还有人,只剩下凌乱的被褥和丝丝余温。 北宫青瘫倒在床榻边,喃喃自语:“是他,他一定还活着。” 李澈出声道:“谁?” “上-官-子-卿。”四个字自她牙缝中断断续续地吐出,她怎会如此大意,没有派人到山崖下打探清楚呢?放虎归山,后患无穷,她的手心开始冒汗,直觉此行从一开始就在慢慢落入一张无形的网,而那收网之人却在暗处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莫问这时回到厢房,神情有些恍惚。北宫青上前询问道:“莫问,追上他没有?他是不是黑子?” “身手很像。”莫问只短短回了句,转身离去。 北宫青也顾不上他,出门下令道:“萧白,传朕旨意,四处张贴上官子卿画像,全国缉拿。另外,加派人手在附近搜索,务必找到小公主下落。” “是,皇上。”萧白领命退下。 李澈心中虽也焦急,但还是安慰道:“青儿,别急。若真是上官子卿,他定不会伤害静儿,他只会拿静儿来作要胁。” 他说的是对的,若真是上官子卿,他掳走静儿,无非是想以她做要胁让她禅让皇位。可她能将皇位拱手相让吗?她的皇位一失,那她的子女、她的朋友又该如何自保、又该何去何从? 隔日大军入驻夷陵城,将夷陵城外各处要道守得水泄不通,城内却很少安置士兵巡逻。故意造成外紧内松的气氛,一来不放过任何进出城的可疑之人,二来给对方些许活动的空间,引蛇出洞。 “下官陈冶,拜见吾皇,万岁万万岁。”前来迎驾的是夷陵城的官员,看他作派便知是名干吏,眼神精明。 北宫青抬了抬手,示意他起身,开口询问道:“有没有公主的下落?” 陈冶不卑不亢地回道:“下官已经派出所有人马在城中搜寻,还是没有任何消息,请皇上恕罪。” “继续找,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小公主找出来。”她有些微恼,女儿自小娇生惯养,也不知会不会吃苦头,心中十分焦虑。绕过他身边,径直往官衙的府邸而去。 陈冶朝着她的身影,躬身拜道:“是,下官这就去办。” 等待的滋味最是难磨,一个上午过去,还是未有任何消息,北宫青有些坐不住了。这个季节天气炎热,府衙建在城中繁华处,日头直射,只是坐着也哗哗地流汗。 李澈正在书案前写信,他想利用自己的势力找人,与朝廷的兵马一明一暗相配合,相信能更快得到消息。书信刚刚准备妥,北宫青已寻了过来。 “阿澈,陪我上街去走走。” 李澈略微一寻思,立即明白了她的用意:“你是想引他出来?” 夷陵城中最热闹的酒楼,也是最佳的避暑之所。酒楼奇思妙想,自己制作了机械的大风扇,靠着水力的推动,使得一面巨大的屏风来回转动,随之带来阵阵的暖风。酒楼还为每个客人免费奉送冰镇乌梅汤,解渴消暑。 如此有创意的酒楼,北宫青在古代还是头回见到,想必这酒楼的主人定是个有头脑的生意人,懂得制造噱头,标新立异。 寻了个靠窗的位置坐定,再饮下一碗甜丝丝的冰镇乌梅汤,真是享受。若不是女儿身处险境,她还真想好好地在此享受一番。 从窗口处往下张望,来回穿梭的行人或行色匆匆,或闲庭信步,每个人的身上都有各自的故事在发生,或喜或悲,或许跳出自身的位置来看这个世界,一切心境就会豁然开朗。 旁边隔两桌远处,有两人的对话声,越来越大,引起了她的注意力。 “二公子,这不倒仙翁的制作方法,你究竟出多少价才肯卖?我们可是谈了很久了,你不能让我再次空手而归啊。” 听到“不倒仙翁”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词汇,她眼睛锃亮,仔细地打量着对话的两人。方才说话之人是个中年男子,长相平淡,而他对面之人是个年轻人,二十五六岁上下,面容生得俊俏,神采飞扬,他便是那中年男子口中的二公子。 “在商言商,不倒仙翁的制作方法可是独一无二的,除非万不得已,在下不会轻易出卖。” 中年男子有些焦急,抹着额头的汗水道:“二公子,你这不是戏弄我吗?咱们好歹也合作那么久,你怎能随意变卦?” “黄兄,抱歉了。”二公子悠然地摆手,做送客的姿势。身后不远处的小二看到他的手势,忙过来笑脸相送,将中年男子半推半就地请了出去。 看来这位二公子就是这家酒楼的主人了,果然不同寻常。北宫青跟对面的李澈使了个眼色,一齐起身走至那二公子跟前,拱手道:“敢问这位公子高姓大名?” “在下慕容恺,二位有何见教?”慕容恺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身前两人,目光中闪烁着惊诧和赞赏之色,他还从未见过如两人这般风姿卓越之人。 北宫青听他介绍后,恍然大悟:“你就是慕容世家的二公子?” 慕容恺微微颔首:“在下正是。”他比了个手势,请两人入座。 北宫青入座后,开门见山,直接询问道:“敢问二公子是从何处得到不倒仙翁的制作方法?” 慕容恺摇头轻笑:“此乃商道行规,请恕在下不能明言。” 北宫青冷笑,不倒仙翁的制作方法,她只告诉上官子卿一人,以他的为人,他绝对不会随意将此秘密外泄,更不会轻易专卖他人。她故意用言语试探道:“若是我所料不错,你的制作方法是从上官子卿处得来的吧?” 出乎她的意料,慕容恺只是沉吟了稍许,回道:“上官子卿,天下首富,人尽皆知,可惜在下与他并不相识。” “你真的不认识他?”看他的神色不像有假,究竟是他演技太过出色,还是他确实不知情?她不由地迷惑了。 慕容恺坦然摇头道:“不识。” “打扰了。”与李澈对视了一眼,两人重新回到座位上。那头,慕容恺也起身离开了座位。 ************************************************************** 新文《探骊书》已经挖坑,大家多多收藏投票,链接在书页左边的推荐作品栏里。 展璇,御猫展昭之妹,立志成为大宋第一女神探。 八贤王之子是她的未婚夫;锦毛鼠是她的护卫;精灵鼠是她的闺中密友。 一件件疑案,逐渐揭开谜团…… 第三十九章 东瀛武士 北宫青朝后头不远处的萧白使了个眼色:“跟上他,此人必定和上官子卿有干系。,” 等待的过程,心情有些烦乱,再加上闷热的天气,整个人愈加焦躁难耐。大概过了一个时辰,茶水也喝了好几壶,邻桌早已换了几批客人,此时又坐上两人。他们一开口,便将她吓了一跳,他们讲的竟然是日语。 她诧异地扭头看向两人,标准的东瀛武士装扮,一身黑色的武士服,腰间配有武士刀。想不到在这个异世竟有日本的存在,那么在遥远的西方,是否也有欧美国家存在? 原来,她也正做着闭关锁国的大国美梦,却从未想过走出这个国界去关心一下外面的世界。所谓目光短浅,孤陋寡闻,说的就是她这种人了。 两个东瀛人显然不懂汉语,用手比划着跟小二点菜,看得小二一头雾水。 “豆腐、豆腐……”东瀛人一个劲地比划着,想要点豆腐。 北宫青实在看不下去,就直接跟小二说了。那两个东瀛人转头看向她,试着用日语问道:“你,懂日语?” 北宫青好歹也学过些基础的日语,用稍显生硬的日语回道:“还行,知道些。” 两个东瀛人立刻如见老乡一般,两眼汪汪,他们也算是从东瀛前来这片大陆最早的一批海派人员。在这里待了近一年时间,语言不通,如今总算是找到一个能说得上话之人,欢喜得手舞足蹈,嘴里直喊“哟西哟西”。 对面的李澈看得直发愣,还以为他们发疯了。北宫青跟他解释了一番,他才打消疑虑。 反正也是等,她便和两个东瀛人聊了起来,对于他们的国家在这个时代的生活状况和科技发展极为感兴趣。她要提前做好防范措施,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以免小日本什么时候突然一时兴起,就丢一颗炮弹打过来了。 攀谈之后,才知道他们这个时代与她所了解的日本战国时期极为相似,所使用的武器与这片大陆也很相近,还属于冷兵器时代,没有火药、枪械之类的重武器出现。她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看来得让儿子对这小日本有所防范,或者就直接造船、造炮,打过去把它给灭了,以免几千年后小日本在中国大陆肆意横行,祸害国民。 两个东瀛人兴奋得不得了,仿佛要将这一年来的话全部吐个够,通常她问一句,他们两个就能抢答几十句,什么军事秘密、国家秘密,统统抛诸脑后。 李澈完全听不懂三人的对话,很是郁闷,一个人坐在一边喝茶,也偶尔给她斟茶,让她润润嗓子。北宫青理所当然地从他手中接过一杯杯的茶水,认真地听着两人的话语,脑海中不断地规划着如何灭掉小日本的策略。若是让他们知道她此时脑中所想,非气得吐血不可。 将近黄昏时,萧白派出去的人终于回来禀报。 北宫青也将注意力调转回来,急切地询问道:“怎么样?有何消息?” 萧白回道:“慕容恺从酒楼出来后,又巡查了几家商铺,之后就回了慕容世家。属下派人继续盯着,随时禀报他的消息。” 北宫青蹙眉,此人怕是真有嫌疑,也未必会露出马脚。 “青儿,不如由我出面与他谈生意,他若真与上官子卿有联系,总能套出些话来。”李澈主动请缨。 北宫青也极为赞成,点头道:“也好,我跟你一起去。” 跟两个东瀛人要了他们的地址,便回府衙,两人依依不舍,一个劲地冲她点头哈腰,约定下回再见。 邀请函送出已有小半日,迟迟没有得到慕容恺的回复,就在他们准备放弃这条路时,慕容恺却约了他们午时在南山的凉亭相见。南山地处偏僻,且在慕容世家的范围之内,慕容恺将会面的地址约在此处,不知是何用意。为防不测,北宫青提前命萧白前往查探,并且暗伏士兵保护。 再见到慕容恺时,他换了身天蓝色的长衫,衣袂翩跹,潇洒倜傥。他等候在凉亭,见北宫青和李澈前来,悠然地起身相迎。 “二公子。”礼貌地与他打了个招呼,跟着他入座。 李澈欣赏着周围的景色,赞叹道:“这南山的风景秀丽,果然是人杰地灵。” 慕容恺微笑以对:“看二位姿态不俗,不知有何见教?” 李澈与北宫青对视了一眼,率先开口道:“在下手中有笔大买卖,想找个合伙人,听闻二公子经商有德,不知二公子是否有兴趣?” 慕容恺爽朗笑开:“在下不过是偏居一隅的一个小人物,何足挂齿?” 李澈不急不缓,浅笑道:“二公子经营酒楼,别出心裁,标新立异,单从此处便可看出二公子的才能,二公子无须太过谦虚。” 慕容恺眸光微闪,有些意外他一眼就看出了他甚为酒楼幕后东家的身份,沉吟道:“那敢问二位所讲的大买卖,究竟为何?” 李澈瞄了一眼北宫青,悠悠吐字:“海运。” “海运?”慕容恺甚为诧异,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是这买卖。 北宫青接话道:“没错。二公子见多识广,想必也听说过在海的彼岸,另有异族人居住,只是两边通行困难且语言不通,阻隔了两地的货物流通。倘若我们能合作发展海运,不仅可以拓展海上贸易,还可以扬帆远航,寻找其他与我们共存的异族。” 想到开拓海运这条路,也是在见了那两个东瀛人之后,才有的主意。既然已经知道其他国家的存在,那么她就不能再闭关锁国,提前打通通向世界的海路,才能最先立于不败之地。 慕容恺有些犹豫,蹙眉道:“海船可不比普通的造船技术,不可能一蹴而就。” 李澈接话道:“事在人为,我们愿意出资造船,而二公子你则负责督造和培养出海的人员,如何?” 慕容恺带着异样的目光回望着两人,内心有些澎湃:“不瞒二位,夷陵靠海而建,四周有许多临近的岛屿,在下很早就已有出海远航的心思,只可惜心力有限,无法实现。若是真能促成此事,那必是一大盛举。” 看事情已经明朗,北宫青有些迫不及待,截至了当地问道:“二公子性情爽直,我们也就开门见山。此次除了想与二公子合作外,还想请教二公子是否曾见过上官子卿其人?” “这……”慕容恺有些迟疑,寻思了半晌,最后点头道,“好吧,两位请跟我来。” 第四十章 慕容世家 在慕容恺的指引下,来到半山腰的一处秘洞。。之所以称其为秘洞,是因它的洞口掩藏在荆棘丛中,从外表来看,根本发现不了。 如此隐秘之地,艰险难测,李澈拦住了正欲前行的北宫青,用眼神示意她谨慎。 “没事。”北宫青回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内心里她也感觉到可能存在的危险性,可即使如此,她也不能置女儿的性命于不顾。 慕容恺注意到两人的担虑,安慰道:“二位不必担心,此处也是在下偶尔发现。你们要找之人,就在里面。” 听他如此说,北宫青更加想一探究竟,一只手紧按在腰间的佩剑上,小心翼翼地跟随着慕容恺的步伐前行。秘洞狭长幽深,略显潮湿,但光线还算充足。 行过数百余步,前头豁然开朗,一室大小的空**中央停着一副棺木,朱漆檀木,没有任何花纹修饰。北宫青有些惊讶,用询问的眼神望向慕容恺,不解他是何意。 慕容恺搬开了棺木盖,一具带着寒意的尸体逐渐显露。 “上官子卿!”北宫青惊叫出了声,那棺中之尸不是上官子卿,还能是谁? “他真的死了。”她有些激动地上前确认,那分明就是上官子卿没错,那张脸她怎么也不会认错。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究竟是谁掳走了静儿?”她手心不断地冒汗,除了他,还有谁想对她的女儿不利? 李澈也甚为诧异,上前安慰道:“青儿,冷静一点,此事还须从长计议。” 回到府衙后,北宫青仍然处于恍惚失神中,按说上官子卿死了,她该高兴才是,可是如今失去了任何线索,她不知该从何处下手。 “皇上,慕容世家的千金慕容晴求见。” 抬头看了眼前来禀报的萧白,她略微有些愣神,示意道:“请她进来吧。” 没多久,慕容晴盈步走进大堂,还是一身素白的衣衫,下鄂微晗,淡雅而自信。随着她临近,一阵怡人的茉莉花香愈加浓重,而那香味之中又掺杂着些许薄荷的清香,让人闻之顿时精神大振。 “慕容晴拜见吾皇,万岁、万万岁。” 北宫青凝眉注视着她,上回在酒楼时并没有注意到这些细末枝节,只是觉得她身上有种她所熟知的气息。今日细细琢磨,她才恍然大悟,原来让她感觉到熟悉的并非她酷似自己的气质,而是她身上的香味让她先入为主。是的,那是她亲自调配用来梳洗头发的香料,这世上有无数种香料,她为何独独使用她兴致而发所调配的香料? 面上不动声色,她抬手道:“慕容小姐不必多礼,不知慕容小姐到访,有何要事?” 慕容晴娓娓说道:“受家父之托,想请皇上入住慕容世家,略表地主之谊。只因家父年迈,不能亲至,所以就由小女代劳,前来相请,还请皇上见谅。”她微微欠了欠身,有礼有矩。 北宫青思索了一番,微笑道:“朕此次前来夷陵,正是为了拜访令尊,请转告令尊,朕明日便前往府上。” “那小女先行告退。”在她转身的瞬间,北宫青看到双肩耸动了下,那分明是在紧张之后长松了口气的表现。再看她离去时的步伐,略显急躁和凌乱,果然她并非如她看到的那般从容自然。 李澈在得知她的决定后,很是反对:“青儿,如今敌我未明,随时都有危险,还是等形势明朗些,再去慕容世家。” 北宫青摇头:“不,我总觉得静儿被掳,跟慕容世家脱不了干系。你想,大军守卫如此严密,那黑子必定是一早就埋伏在了寺中,可他如何得知我们一定会去天灵寺?还有那慕容晴,你不觉得她跟我太像了吗?连我们身上的气味也几乎一模一样,如此接近的相似程度,却反而失去了真实性。我猜测她是有意模仿我,想吸引我的注意力,为着某种目的,而将我引到慕容世家。” 李澈急道:“那你就更不能去。” 北宫青抬手阻止了他,沉吟道:“阿澈,你明天领着大军守在慕容世家的外头。我和萧白进慕容府,若是里面真出了事,你也好在外接应。” 李澈见她执意如此,只能无奈地点头:“让莫问跟你去。” 慕容世家座落于夷陵城的东面,是夷陵第一大世家,占地广阔。门前的一对石狮又一人半之高,门第高阔,雄伟壮观。 步下銮驾,大门前,慕容仇已率领全家老少在门口相迎。 说是全家老少,却也不尽然,北宫青只看到他和他身后的三男一女较为出挑外,其余的皆是下人装扮。 “草民慕容仇,咳咳……拜见吾皇……咳咳。”慕容仇是个年逾半百的老人,身形有些憔悴,说一句话便咳嗽不止。 “慕容先生请起。”北宫青上前虚扶了把,寒暄道,“慕容先生身染重疾,还来相迎,朕实过意不去。慕容先生请!” “皇上请。”慕容仇在儿子的搀扶下,前头引路。 北宫青不动声色地扫过他的几个儿子,慕容恺,她是认得的,冲他微微颔首示意,他似乎也未表现出太多的吃惊,执礼回敬。其他的两个儿子,一个年纪稍大些,略微稳重,正搀扶着慕容仇,小心翼翼。而另外一个…… 北宫青的视线胶在了他的脸上,他戴了个银色的面具,气息冷寒,若不是她有意观察,根本察觉不到他的存在感。这种感觉太过熟悉,她平生只遇到过一个能给她如此感觉之人。 而那人完全无视她的盯视,任她如何打量,他都以一个冷寒的面具对她,就连眼波也未有丝毫的波动。 跟随慕容仇穿过厅堂,来到迎客楼,坐定后,她开口询问:“慕容先生,这几位是?”她虽是问的几人,视线却一直停留在那戴面具的人身上。 “他们是……咳咳……”慕容仇咳嗽不止,看他神情,十分得费力。 慕容晴忙迎上去,拍拍他的背,接话道:“父亲,还是让女儿来介绍吧。皇上,这位是民女的大哥慕容迪,二哥慕容恺和三哥慕容熏。” 待她介绍完,慕容迪三兄弟齐齐躬身作了一揖:“拜见皇上。” “慕容熏?”北宫青起身走到那戴面具之人跟前,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道,“三公子为何脸上戴有面具?” 慕容熏只微微侧过脸,闷不作声。慕容迪在旁替他回话道:“回皇上,三弟他幼时身陷火海,将整张脸烧伤,迫不得已才戴上面具。” “原来如此。”她带着别样的目光,上上下下瞄视着他,嘴角溢出一丝冷笑,看他到底能藏到什么时候。 “都说慕容世家乃书香门第,人才辈出,今日观慕容先生的几位子女,果然是人中龙凤,品貌不俗。” 慕容仇虚弱地接话道:“咳咳……皇上过奖了……咳咳……” 看他这副痨病的模样,她实在有些看不下去,摆手示意道:“慕容先生身体欠安,还是回去歇息吧,朕与几位公子闲聊一番即可。” “这……咳咳……请皇上见谅,那草民先行告退了……咳咳……迪儿、晴儿,替为父好好招待皇上。”慕容仇招手唤来两个下人,在他们的搀扶下离开了迎客楼。 北宫青一直目送着他离开,刚要落座,余光瞥见他在远处的廊上推开了搀扶他的两名下人,背脊也挺直了,健步如飞。她的眸光微凛,好啊,原来他是装出来给她看的。 这个慕容仇,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第四十一章 兄弟之间 慕容迪不愧为长子,甚知礼度,他出言相询道:“皇上,不如由在下陪同,到园子里逛逛如何?” 北宫青摆手拒绝,却将视线落在了慕容熏身上:“还是请三公子陪朕逛逛吧。,” 慕容熏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只是转了身,无声地带路。北宫青迈步跟了上去,她定要弄清楚他的身份,从而得知女儿的下落。 慕容家的其他人都没有跟上来,她与慕容熏一直保持着三步之遥的距离,身后五步远处,跟随着护卫她的萧白和莫问。 盯视着他直挺的背影,北宫青冷声喝问:“黑子,小公主在哪儿?” 前边的身影丝毫未有反应,依然径自前行,她又诈问道:“黑子,你别想否认,朕知道是你!” 她脚下轻移,忽然间施展轻松,趁他不备之际,绕过他身前,揭下了他的面具。 震惊,这是她此时唯一的心情。 交错纵横的疤痕,丑陋无比,只能用面目全非四个字来形容他的面容。 “对不起。”她声音有些低哑,将手中的面具重新还给了他。 慕容熏却似完全不关心一般,面容上没有丝毫波动,或许即使有波动也很难让人分辨出来。 他到底是不是黑子?还是他身上的气息皆来自他自闭自卑的性格? 一路行来,她没有再逼问他,在看到了他的真容后,她心里多少有些内疚。若是她的脸变成这样,还能不能求生仍是未定之数。 来到一片景色秀丽的园子,时有彩蝶飞舞,划过眼帘。如此美景甚是少见,可见慕容世家的确不同凡响。 慕容熏停步在了园子口,难得地出了声:“这里是慕容世家的蝶园,豢养着成千上万只蝴蝶,不知皇上是否有兴趣一观?”他的声音低哑,似乎是因他长期不用音带而造成的后果。 “蝶园?”北宫青蹙眉,心生疑虑,看前头的园子假山林木耸立,深浅莫测,她不敢擅入。 正犹豫间,园子的深处传来一个熟悉的稚嫩的嗓音:“爹爹,让它飞得再高些……哈哈,太好玩了!” “静儿!”她心中一动,疾步走入园子。 待她迈出第五步时,眼前的假山和林木突然之间错形移位,那分明就是有阵法在作怪。她回头呼喊萧白和莫问两人,可哪里还有二人的身影,只能听到隐约的打斗之声从园外传来。她心呼不妙,自己已步入了陷阱中,这下该如何是好? “爹爹,还要再高些,还要再高些。”静儿的声音又再传来,她仰头看向天空,那纸鸢分明就在西北方向,她于是依着纸鸢的方向寻路而去。怪异的是,依照纸鸢所指引的方向,一路畅行无阻。 终于在一片草坪上看到了欢跑的女儿,她喉中哽塞,一颗提着的心顿时放了下来。 “静儿!” “母皇!”端木静闻声,撒腿跑了过来。 北宫青弯身将她抱入怀中,转头时才注意到纸鸢的另一端,一人坐在一把木制的简易轮椅上,收放着线圈。对上那张熟悉的脸,她不由地再次吃了一惊。 “上官子卿,你没有死?”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若眼前之人是真的上官子卿,那么之前躺在棺木中的那具尸体又是谁? 上官子卿丢弃了手中的线圈,双手推动着轮椅,向她靠近:“女皇陛下就这么盼着我死吗?” 北宫青震惊地看着他的双腿:“你的腿……” “拜你所赐。”上官子卿目光中迸射出两道冷光,带着愤恨和仇视。 注意到他身后竖立着失踪已久的圣物,她心中疑虑重重,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沉思中,女儿的一声呼唤打断了她的思绪:“母皇,这个是爹爹给我吃的,很甜,很好吃。”低头见女儿从怀里掏出几颗红色的丸子,她正要伸手去接,突然有只黄狗从花丛中跑出,撞在了女儿的腿上。她的手一松,丸子掉在了地上。 “哎呀,掉了。”端木静皱着小眉头,有些惋惜。 那只黄狗似被丸子的香味吸引,低头跑来叼走了它,端木静见状,微撅着小嘴发愁。黄狗还未走出几步,突然歪倒在地,呻吟抽搐而死。 北宫青惊叫道:“上官子卿,你究竟给静儿吃了什么?” 端木静也似被吓到了,怯怯地问道:“母皇,狗狗怎么了?” 北宫青搂着她,轻声安慰:“静儿,别怕,有母皇在,没事的。”两眼逼视着上官子卿,似要吃了他。 上官子卿大笑着,慢吞吞说道:“断肠散,人服用后,只有一个时辰的寿命,比狗强多了。” 北宫青将女儿拉到身后,激动地呵斥道:“你究竟想怎么样?有什么恩怨,你只管冲我来,静儿是无辜的。” 上官子卿悠悠说道:“想让我给她解药,没问题。不过,你得付出代价。” 北宫青强忍下心中的愤怒,冷声道:“你说,你想怎么样?” “你跟我来。”上官子卿转动着轮椅,调转了方向。 北宫青正欲跟上,身后传来莫问的呼喝声:“你不能跟他走!” 回头时,莫问从半空中出现,将奄奄一息的慕容熏丢在了地上。她注意到上官子卿看到慕容熏的瞬间眼神骤敛,愈加肯定慕容熏就是黑子其人。 上官子卿目视着莫问冷声道:“这就是你对待亲弟弟的方式?” 北宫青心中一紧,诧异地望向莫问,原来他口中的亲弟弟竟然就是上官子卿,那么他还会站在自己这一边吗? 莫问紧锁着眉头,劝说道:“子卿,你不能一错再错,飞龙国早已一去不复返。” 上官子卿右手猛拍在轮椅的扶手上:“你说得轻松!你自幼生长在深谷,无忧无虑。而我呢?我自懂事起,叔父就耳提面命地告诉我,我活着唯一的目的就是为了复国。你可知为了复国大业,我付出了多少、失去了多少?现在你却轻松的一句话就让我放弃一直坚守的信念,你说可能吗?” 莫问走近他,半蹲在他身前,诚恳地说道:“子卿,大哥知道你活得很累,受了很多苦。以后,大哥会好好照顾你,我们兄弟俩找处安静之所,平安度日,好吗?” 上官子卿断然否决:“不可能!我上官子卿想要得到的东西,没有得不到的。” 他抬头再次扫向惊愣中的北宫青,沉声道:“你如果想要解药,就跟我走。” 北宫青迟疑了片刻,明知山有虎,也只能向虎山行,她别无选择,回头嘱咐莫问:“替朕照顾好静儿。” 莫问两边为难,他无法阻止自己的亲弟弟,更无法见着她身陷险境,最终冲她点了点头,弯身抱起端木静。有他的承诺,她便可放心了,只要女儿没事,她做什么都愿意。 终章 大结局终章 大结局 跟随着上官子卿来到一间木屋前,门窗紧闭,有股恶心的腥臭从门缝中逸出。!上官子卿指着门的方向,轻笑道:“你要的解药,就在这个屋子里,你自己进去取吧。” 北宫青迟疑地审视着他,不知他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她走上前,小心地推开门,随着门缝逐渐敞开,一股恶臭扑鼻而来。入眼的竟是满屋的蛇窝,她惊吓得退了回来。 “哈哈哈……怎么?连这点胆量也没有?”上官子卿仰头大笑。 他真是疯了,竟然用这样的方式来报复她。她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咽着口水道:“你敢保证那笼子里放的,真是解药?”屋子中央的桌子上摆放着一只竹笼,竹笼上下群蛇盘绕,隐约可见一只白色的瓷瓶置于竹笼之内。 “我骗你作甚?”上官子卿蔑视着轻笑。 北宫青心思辗转,她只有一个时辰的时间,即使现在让李澈带人杀入,怕也很难在短时间内顺利地拿到解药。他将解药放在如此险境中,怕是不会有假。回头看到莫问正抱着女儿站在远处,目光挣扎,他怕是也在犹豫着究竟该站在谁的一边。 远处,女儿带着疑惑的目光望向她,她怕是还不清楚自己此时的处境。展颜朝她微微一笑,即使豁出她这条性命,也要保全女儿。 她慢慢抽出了腰间的佩剑,迈步踏入房中。满屋子都是色彩斑斓的毒蛇,根本无落脚之处,她挥剑一路砍杀,周身飞溅着毒蛇的血酱和它们残破的断肢。她强忍着恶臭,快速地穿梭其中,不让身上沾染半点毒蛇的血液。 临近竹笼时,她先用剑尖挑开了覆在上头的毒蛇,再将整个笼子挑至半空。竹笼底下的白色瓷瓶顿时暴露在视线中,她心中大喜,飞身将它握入掌中。 脚下稍稍着地,她正欲返身出门,右边的小腿上突然一阵麻意,身体顿时失去了重心,她歪身倒在了蛇群中。手臂上、肩头、双腿,麻意一点点地增加,她低头看时,全身上下已缠满了毒蛇,嘴边正有一条拳头粗的花蛇向她吐着腥红的舌头,而她身上却使不出半点力道。 “哈哈哈……” 外头传来上官子卿几近疯狂的大笑声,她眼前只觉得天昏地暗,两耳嗡鸣。她不能就这样死去,就算是死,她也要拉他陪葬。 “莫问,接着!” 她使出了浑身的力气,弹身跃起,将手中的白瓷瓶远远地抛向外边莫问所在的方向。在她丢瓶的同时,她飞身一把拽住上官子卿,将他连带着轮椅一齐拖进了屋子。 “啊——” 上官子卿猝不及防,从轮椅上摔下,堕入蛇群中。他慌乱地伸手去取轮椅后的圣物,想用它做武器来驱赶蛇群。北宫青察觉到他的意图,先他一步夺过了圣物将它拽在手中。 在接触圣物的霎那间,一股强大的力道灌注体内,熟悉的力量如同她当初在五台山初拾圣物时一般。神志逐渐不清,眼前一片模糊,耳边只有上官子卿惨烈的叫喊声。 弥留之际,她隐约听到了李澈的呼唤声…… 梦境中,一个个支离破碎的片段,不断地重复。端木俊、李澈和轩辕皓天的脸,交替地浮现,东旭、南翼、北沧、西澜,四国的景象交替变幻,她这一梦似足足做了十六年之久,将她曾经所经历过的一切再次重温。 梦境外,传来一阵悠扬的箫声,远远近近,逐渐将她从梦境中拉了回来。 贝扇的羽睫扑扇,她慢慢睁开了双眼,入眼的是头顶上方木制的天花板,古色古香。她放在身侧的手微挪,触碰到身下的木板,凉丝丝的。 这是什么床,怎么这么硬? 她转头环顾了下四周,除了一张矮几和一个矮身的箱柜,就只剩下一只插有几枝樱花的白瓷花瓶。视线继续转移,当她扫到那两扇纸糊的落地推拉门,她整个人顿时愣住。这不是典型的日式卧居吗? 倏地起身望下身下的床,标准的榻榻米卧席!再低头看自己身上的着装,竟是一套印染有樱花图案的和服。 我滴天哪,她不会是又穿越到古代的日本了吧? “SHIT!MAMAMIA。” 踩上高跟的木屐,她拉门而出。 外头阳光明媚,耀眼得让人的双眼一时无法适应。待她逐渐适应了外头的日光,印入眼帘的是一幅唯美的画面。 满园的樱花树,一望无际,入眼的全是那柔和动人的粉色。 暖风吹拂,在樱花纷飞中,一抹白色的身影跃入她的眼帘。一身纯白宽松的和服,脚踏木屐,满头披散的银色发丝,随风飘拂,谪美如仙。 他是谁,为何身影如此熟悉? 一支玉箫含在他的嘴边,箫声在听到身后的动静后骤然停歇,而余音依旧缭绕。 他徐徐转过了身,逆光处印出一张丰神俊朗的脸颊,俊秀的剑眉,清澈如水的眼眸,一切都那么得熟悉。他的眸光闪耀,泛着晶莹的光泽,带着几丝惊喜、几丝欣慰,眸底深处只余下那一道清丽的靓影。 北宫青也整个人呆住了,有那么片刻的时间,脑中一片空白。许久,她才缓过神,踩着踢踢踏踏的木屐声走近他身前,摸着下巴绕他转了一圈:“这位帅哥,请问你贵姓?你看起来有点面熟……” 一抹微笑在他唇边逐渐漾开,丝丝暖入人心…… (全文完) *************************************************** 呼,终于结文了,亲们记得继续关注我的新文《探骊书》 --(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hu99.Com)的用户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预览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